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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遥有期(近代现代)——槐花树

时间:2021-01-13 10:42:00  作者:槐花树

   遥遥有期 【完结全本】

  作者: 槐花树
  文案:
  小满对赵儒生说,他不喜欢遥遥无期这个词。
  赵儒生问小满为什么。
  小满说,都无期了,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赵儒生笑笑说,那就遥遥有期。
 
 
第一章 放心吧少爷,小的稳着呢
  1916年只当了83天皇帝的袁世凯的死标志着晚晴中国唯一能掌控国内局势的政治强人的消失,继其而起的段祺瑞,冯国璋等人没有他的政治威望和手腕,连北洋内部的团结都逐渐不能维持,皖系,直系以及北洋外围张作霖为核心的奉系相继成型,他们之间纷争不断,开启了民国乱世的序幕。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张妈说了,昨晚上就是他偷看小秀洗澡。”一个胖的只要一动全身肉都在颤的小胖子,一边喘着气,一边指挥这一群和他差不多大的十几岁的孩子。
  小胖子叫陈财,是富水县首富陈德水的独生子,为了这个独苗,陈德水基本上就是个孩子奴,陈财的要求在陈德水这就没有觉得无理过,儿子什么都对,只要是错,那一定是别人的错。
  这年头人命连猪狗甚至草芥都不如,每天要是不饿死个七八个人,都不好意思说这是军阀割据的时代。
  “少爷,少爷,您慢点,别累着了,我背您。”说着陈财身边最喜欢的一个小家奴弓着腰趴在陈财的面前,别看这小家奴又瘦又小,力气可大着呢,背陈财跟玩似的。
  小家奴叫李二狗,人如其名,是陈财身边最得力的狗奴才。
  陈财带着一身肥肉,笑嘻嘻的往李二狗身上一趴,乐呵呵的用手拍了拍李二狗的屁股,“驾,追上那小贱人,本少爷重赏你。”
  李二狗一听,跟打了鸡血似的,双手托着陈财的屁股,往上用力一颠,咧嘴笑道:“好咧,少爷您可要坐稳喽。”
  没追一会,就看见其他人七手八脚的把一个穿着破烂的少年按在了地上。陈财一看人抓住了,当时就乐了,从李二狗身上下来,颤着一身肥肉走到少年面前,抬起脚踩在少年的脸上,“跑啊,你怎么不跑了,你不是挺能跑的吗?你再给本少爷跑一个看看?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偷看小秀洗澡?我他妈的挖了你的狗眼珠子出来当炮踩。”
  被按在地上的人叫小满,是陈财家倒夜香的家奴的儿子。小满的父亲是个哑巴,听说小满的名字就是哑巴父亲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圆,大家觉得叫小圆不好听,才叫了小满,至于姓什么,这年头像他们这样低贱的人谁还在乎呢。
  小满被踩着脸,说出的话都有些不利索,“我没有,张妈知道被我撞见了丑事,故意冤枉我的。”
  张妈的丑事?
  陈财一听乐了,拿开踩在小满脸上的脚,“张妈一个老妈子能有什么丑事让你撞见?你说来听听,要是真有这事,我就放过你偷看小秀洗澡的事。”
  小满还是被按在地上,不过这回没有那只大肥脚踩在脸上,说起话来都觉得顺畅了不少,“我昨天晚上帮我爹到晚夜香,回去睡觉的路上听见柴房有动静,我就过去一看,张妈背对着我,光着腿坐在徐大疤的身上,徐大疤也光着大腿,我不小心踩到树枝,被张妈和徐大疤发现了,张妈就冤枉我偷看小秀洗澡。再说了,咱们陈家谁不知道小秀是少爷您的人,别说借我个胆子,就是再给我条命我也不敢啊。”
  “那你跑什么?我看你就是心虚。”李二狗贱贱的对陈财说:“少爷,别听小满这贱胚子满嘴跑火车,谁不知道徐大疤是徐记米行的人,张妈敢跟徐大疤偷情?”
  陈家在富水县是首富没错,但是这个徐记米行私底下资助军阀,也是有枪的人,也是轻易不能得罪的。
  “真的少爷,我看的真真的,那徐大疤右腿大腿根有个长长疤。”小满使劲想掀开按着自己的人,但并没有成功。
  徐大疤都知道他叫徐大疤,可并没有谁见过他的大疤,原来是在大腿根,怪不得徐大疤走起路走时踮着脚。
  陈财觉得小满说的好像挺对,那么隐秘的地方,要不是光着腿,小满怎么可能知道。
  李二狗一看陈财脸色不对,立马掉转风向,“张妈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和徐大疤偷情,少爷,我看这几次徐记米行敢给老爷脸色看,保准是张妈跟徐大疤告了什么密。”
  经李二狗这么一分析,陈财更觉得小满说的对了,这歪打正着了还把张妈这个吃里扒外的内奸给抓出来了。
  “行了,你们把他松开。”陈财看了一眼李二狗,“二狗,你说张妈真是内奸?”
  李二狗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准没错了,小满这小贱人哪敢偷看少爷您的人啊,除非他和他那哑巴爹活够了。”说完又谄媚的对着陈财说道:“少爷,您可真厉害,张妈这多年老内奸您都能给揪出来,少爷,我看您就是天上的那个什么星下凡,就是让您做皇帝都没问题。”
  陈财被李二狗的这一顿马屁给取悦了,本来就是个只长肉不长脑子的主,这会光沉浸在无脑彩虹屁的喜悦里,哪还顾得上什么真的假的,哪怕在陈家干了一辈子的张妈是冤枉的,这会她也必须是内奸。
  小满站起来耸了耸肩,心里冷哼,但脸上却是和李二狗一样的谄媚神情,“我听赵先生说过,自古以来的状元郎都是天上文曲星下凡,少爷肯定是比文曲星更厉害的星下凡。”
  陈财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行了,都别傻杵着,赶紧把张妈给我绑起来,本少爷今天就要替我爹清理门户。”
  家奴们一听,赶紧屁颠屁颠的去绑张妈了。
  李二狗又是弓着身子,半蹲的在陈财面前,“少爷上来,小的背您到大堂去。”
  陈财往李二狗身上一趴,李二狗被陈财趴的向前一个踉跄,陈财回手照着李二狗的屁股就是一下,“你要是敢摔了少爷我,我打断你的狗腿。”
  “放心吧少爷,小的稳着呢。”
 
 
第二章 报复
  小满挑眉,赶紧给这一对主仆让道,跟在屁股后面一路小跑来到了大堂。
  张妈被家奴用绳子绑这跪在大堂,见陈财和小满一前一后进来,当下了然,一边哭一边骂“小满你这个贱胚子,你一个倒夜香狗东西,竟然敢蒙骗少爷。”
  李二狗把陈财放在一个有垫子的太师椅前面,陈财一屁股坐上去,李二狗立马蹲下身给陈财捏腿按摩。
  “张妈,我看你就别在这又哭又嚎的了,你出卖陈家的事我已经查清楚了,今儿我就要替我爹清理门户。”
  张妈被陈财说的一脸懵,什么出卖陈家?什么今儿就要清理门户?难道不是因为自己昨天晚上把夜香桶倒在了小满哑巴爹身上,自己和小满吵了起来,然后到少爷那骗说小满偷看小秀洗澡被识破了吗?
  陈财见张妈没有出言辩解,心里更加确定张妈就是徐记米行的奸细。
  小满更是见缝插针的说道:“少爷,你都不知道,老爷最近出恭味特别大,肯定是上火了。你说老爷最近除了徐记米行的事,还有什么事能让老也上这么大的火?肯定是张妈这个吃里爬外的,少爷,您可不能心软啊,老爷最疼的可就是少爷您了啊。”
  “没错。”陈财一脚蹬开李二狗,站起来一副恨恨的样子,“你们几个,把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给我拖出去打,敢出卖我爹,给我往死里打。偷情都敢偷到我陈家来了。”
  说完陈财还不解恨的踹了张妈一脚。
  张妈又是哭天又是喊地一顿鬼哭狼嚎,先是跟陈财诅咒发誓表忠心,又是卖惨邀功求饶命,最后直接祖宗十八代的问候小满。
  一柱香的功夫院子里安静了下来,一个家奴跑过来对喝茶捏腿的陈财说,张妈晕过去了,陈财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摆摆手,让人直接把张妈给扔了出去,反正随便这个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老婆子自生自灭吧。不管张妈是不是真的在陈家和徐大疤偷情了,但张妈和徐大疤的事情也不是冤枉了她,总之,小满觉得这是张妈的报应,是活该。
  小满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随便拍了几句陈财的马屁就赶紧离开了。
  陈财也没过多的搭理小满,一个倒夜香的,哪怕是长的再好,也是也一身臭味。
  小满也乐得清闲,张妈仗着自己在陈家干的年头多,不是骂骂这个,就是打打那个,对哑巴爹和小满更是不当人看。
  哑巴虽然到恭桶,但也只是倒陈德水和几位夫人和陈财的,但张妈却总是趁人不在的时候在恭桶方便,让哑巴伺候,好几次更是故意把恭桶弄到哑巴爹身上。
  小满气不过找张妈理论,张妈每次不是叫人打小满就是打哑巴爹。哑巴爹忍气吞声,可小满却不,小满就不信找不到机会为自己和哑巴爹报仇。
  那种不痛不痒的报复对小满来说根本无法排解这么多年张妈对自己和哑巴爹欺辱的怨恨,只有一击即中,一次就让张妈再也翻不了身才算够了。
  一天小满在院子里干活,听见家奴们议论看见张妈和徐大疤在街头的拐角处鬼鬼祟祟的,就跟老情人见面似的。陈家人都知道陈家和徐记是富水县的两大对头,徐大疤是徐记要账的,张妈和徐大疤俩人要是有情况,那张妈不死也得被撵出陈家。
  打那之后,小满只要一有机会出门,就一定会去留意徐大疤,终于一次在去学堂给陈财送书包的时候,小满特意拐到徐记米行,碰巧看见徐大疤匆匆慢慢的拐进一个巷子。小满悄咪咪的跟过去,手脚利索的爬到一个离他们很近的墙头上,看见徐大疤抱着张妈又搂又亲,之后也干什么别的,就是拉着张妈的手说话。俩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小满却听得真亮。
  徐大疤说自己的右腿最近又开始不舒服了,张妈很是关心,徐大疤还拉开裤子给张妈看了看自己右腿上的那条长长的大疤。
  小满这才知道徐大疤的大疤原来在别人看不见的大腿根上。
  小满这才匆匆赶去学堂,去晚了还被陈财当着赵先生的面狠踹了一脚。
  小满和哑巴爹住的地方勉强可以遮风挡雨,不至于风餐露宿。陈家是有家奴住的地方,但小满和哑巴爹是倒夜香的,大伙都不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小满倒是很开心,和哑巴爹单独住也乐得清静。
  小满跑回房间,看见哑巴爹又在摆弄那些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哑巴爹手很巧,总是能把一些别人丢掉的瓶瓶罐罐和杂物弄出新的可爱的小东西来。
  哑巴爹听见声音,没有抬头看就知道是小满回来了,放下手里的东西,手在胸前比划了几下。
  小满大多时候虽然不是太懂哑巴爹比划的是什么意思,但这么多年下来,基本的意思猜也是能猜到的。
  小满笑嘻嘻的走到哑巴爹身边,点头说道:“嗯,我没惹祸,我还干了件好事呢。”
  哑巴爹摇头,又比划着。
  小满拉过哑巴爹的手,语气掩饰不住的兴奋,“爹,你咋就不相信我,张妈欺负了咱们这么多年,我可算是抓住了她的把柄,她被少爷打了一顿丢出府了。爹,以后我保护你,谁要是再欺负我们,我保证要他好看。”
  哑巴爹笑了笑,抽出手,比划着。
  小满点头应道:“放心吧,赵先生都和说了,我聪明着呢。爹,你都不知道,徐大疤的大疤是在他的大腿根上。再说了,我那天亲眼看见他和张妈又搂又亲的,我又没冤枉她。”
  哑巴爹笑着摇了摇头。
  哑巴和小满在陈家基本没什么事,小满偶尔给大伙跑跑腿,反正小满最喜欢的就是去学堂听赵先生讲学了,也乐得给大伙跑腿。
 
 
第三章 剪头发
  赵先生叫赵儒生,是逃难来到富水县的,正好赶上县长响应什么大总统的号召,要办什么学堂,陈德水为了巴结县长,出资建了一个学堂。赵儒生又是读过书的,陈德水为了省钱,便请了赵儒生来教书。至于薪水吗,陈德水让赵儒生住在学堂里,每月一个银元。
  小满觉得以赵先生的才华要是去正经学堂当先生肯定能赚更多的钱,但是能赚多少,小满也不知道。小满和哑巴爹在陈家是没有钱拿的,反正在陈家有吃有住,有没有钱拿小满也无所谓。
  赵儒生总是穿着水洗的已经发白的蓝色大褂,总是站的直直的,带着一个金色的圆圆的眼镜,再加上赵儒生是剪了辫子的,更加给人一种高高在上斯文儒雅学识渊博的感觉。
  小满只要一闲下来就总是笑嘻嘻的回想第一次碰到赵儒生的情景。
  那时候不知道怎么的县长就让大家把辫子都剪了,说什么现在没有皇帝了,是大总统了,反正小满是听不懂,也和小满没什么关系。
  陈财叫家奴把小满按在大街上,揪起小满头上的辫子,咔嚓一剪子,就把小满的辫子剪下来了,剪完陈财和一群狗腿子一哄而散,反正待到谁就给谁剪辫子。
  小满看着地上被剪下来的辫子,晃了晃头上不伦不类不长不短的头发,有些发愣。
  “剪辫子了?你这发型可不好看,要再剪短一些才好看。”
  小满寻声看去,一个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一个人,总之是很温暖,就像这个人能发光发热一样,声音像是天边传来的,又真实又不真实。
  赵儒生走上前拉起坐在地上发愣的小满,“你是陈老爷家的?你叫什么名字,头发剪了也没什么不好,你看我,好多年前就剪了辫子了。”
  小满这才反应过来,赵儒生应该是误会自己是因为不舍得小辫子被剪。
  赵儒生的手很大,也很暖,可以包住自己的手。除了哑巴爹,从来没有人拉过自己的手。
  “好了,你也别伤心了,我帮你把你的头发再剪一剪,保证比你以前好看。”说着赵儒生拉着小满往自己住的地方走。
  小满也任由赵儒生拉着。
  这是小满第一次来学堂,以往每次都是站在外面,像小满这样的下等人是没有资格进学堂的。
  赵儒生把小满带到自己住的地方,找了一个已经破洞的长布,让小满坐在凳子上,长布围在小满脖子,拿出一个已经生了锈的剪刀开始给小满剪头发。
  “这个剪刀生了锈,要是剪疼你了,你就吱声。”
  小满根本没听清赵儒生在说什么,只是机械的“嗯”了一声。
  小满的眼睛跟着赵儒生,看着他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看着头发一丝丝,一缕缕的掉下来,粘在围着自己身上的破洞布上,粘在赵儒生的发白大褂上,也粘在了自己不知道的什么地方。
  小满不知道过了多久,希望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小满不知道赵儒生为什么要给剪头发,其实有没有辫子,头发好看不好看,小满根本就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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