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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蛮爱情理论(近代现代)——情热枯叶

时间:2021-01-13 10:50:32  作者:情热枯叶
  易一群点点头,掸了掸烟灰,“你不要畏惧,放开自己,即使汪生芜这人特别不安和害怕,但他是不会轻易显山露水的,他的本能在某种程度上跟吴翔宇有相似之处。”
  经过易一群调教后,拍了两回,这场终于过了。
  杨鸥听见“Cut”声后,肩膀才敢放松,他觉得衣服下似乎裹着一层薄薄的汗,也不知是被现场大灯照的,还是心因性紧张出的。
  今天的拍摄进度结束,易一群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对杨鸥道:“杨鸥,你等会儿留一下。”
  话音一落,现场的视线都落在了杨鸥身上,有的是看好戏的表情,有的是怜悯。须旭更是露出了担忧之色。
  待人都散的差不多,易一群走过来,单刀直入,“你很看不起现在的须旭是吗?”
  他愣在那里,怔怔看着易一群。心忖,突然谈起须旭是因为他对须旭的态度已经这么明显?严重到影响到拍戏了吗?
  易一群淡淡笑着继续说:“他和老礼那点儿破事,大家都明白。但你不觉得他很有趣吗?有种力争上游的劲儿,甚至还有破釜沉舟的勇气。”
  杨鸥不说话,只是蹙起了眉毛。他不能苟同易一群觉得有趣的部分。
  见杨鸥面色不虞,易一群上前一步,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巧,“须旭不是一个安分的人,像老礼那种程度的人,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须旭留在身边,你觉得是为了什么?”
  杨鸥恹恹道:“我不知道。”
  “有些时候人的快乐不一定是金钱和权力,因为当你觉得满足之时,就会觉得空虚,”易一群看着他,带着几分真诚,“礼亦为就是那种家伙,想要通过别的方法寻求刺激,他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更喜欢看见它们熄灭时的黑暗。”
  杨鸥抿唇,表情已经变得极度难看,他想到徐幻森曾经对他提到过的华耀丑闻。
  “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就当是告诉你为什么没选你演吴翔宇的原因吧。”
  “什么?”
  易一群不答反问:“你觉得吴翔宇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杨鸥踌躇片刻,回答:“很复杂的人吧,有偏执自大的一面,还有步步为营的细心,毋庸置疑,他脑子很好,但因为长期压抑欲望,心理不太健康......”
  说到这里,杨鸥忽然止声,他好像明白了一切原委。易一群唇角上扬,看出杨鸥在这一瞬的情绪,他觉得自己无需再解释更多,应该留下空间,让杨鸥自我消化一番。
  两人默契地沉默。
  半晌,杨鸥才干巴巴问:“易导,你觉得须旭跟吴翔宇一样,具有毁灭气质,对吗?”
  “还有沉默下的歇斯底里。”易一群补充道,“这可不是光靠演技就能领悟的东西,你应该有听说过吧,我更偏向于方法派演员,我希望那些情绪、情感,是通过触发自身而迸发出来的。”
  他与须旭不同,他拿下过的那些角色,是全靠他自己建立起来的,他没想过燃烧自己,成就角色。他在这条道路上,不停被顶替,也顶替过其他人,没有任何一个角色是量身定制。
  易一群话里还有另一层意思,吴翔宇就注定是由须旭来演,无人可以取代。
  电影和电视剧不一样。电影需要黑暗,从而才能让一束光打进来的时候,牵动人心。
  须旭的确契合了这份黑暗。扁平、苍白的木头人角色,真的不好看,也不会有人买账。易一群考虑得没错。
  杨鸥这才发现,之前邢望海告诫自己的果然没错。尽管没有直接点明,但毋庸置疑,易一群为了拍电影,就是不择手段,他把热情和理想全部化为对演员的情绪压迫。看着因为自己施压,而被摧毁的意志力,可能真得可以获得最能激发肾上腺素的成就快感。这样形容虽然不妥,但易一群那些优秀的影片,大概如法炮制。
  易一群和礼亦为也并无区别,他们都爱崩溃的风景。
  但这能怪这些残酷的大佬们吗?如若没有野心,自然不会落入窠臼,要想拿到通往上级的入场券,必然要牺牲许多。
  杨鸥此刻幡然回过神
  ——幸运者的幸运在于错误还没能把他们毁灭的时候醒悟了。(释1)
  他觉得自己既幸运又不幸。
 
 
第68章 
  104.
  易一群在拍这部影片之前,就定下了基调,摒除大部分工业打光效果,只收自然光。其中有一个最重要的场景,就是吴翔宇长大的房间,用了非常浓烈的颜色——无处不在的冷冽蓝光——彷佛沉在了海底世界。演员更是色彩单调,除了吴翔宇和冷丽雯的脸孔是不正常的苍白之外,其余出镜的演员都肤色暗沉,甚至刻意化得饱经风霜,汪生芜的形象也尽可能地粗糙化,只保留了杨鸥本身轮廓特征,稀释了他的美貌。
  杨鸥今天的戏份挺重,还要转场,有外景拍摄。易一群从当地刑侦大队请来的顾问也寸步不离跟着剧组,就是为了能及时纠正错误,当场指导杨鸥。
  为了调查吴翔宇,汪生芜首先走访得便是他离开的故乡,同时也是案发地。他按照搜集来的资料,先去了锯木厂,吴翔宇在姐姐失踪前的童年是在这里渡过的。汪生芜到这座城镇的时候,竟意外下了一场雨。
  锯木厂被围在一片山谷里,厂区旁是已经落败的居民区。大多数人都已经迁走,或者因为外出打工,这里的留守人口屈指可数。低矮居民楼的墙体已经剥落,长期在西北烈日下灼烤的屋顶瓦片,几乎褪色,根本看不出本来原本是深色还是浅色了。
  汪生芜踩在略有些潮湿的路面,溅起的泥,粘在裤脚上。他的心情跟这萧索的景一般,被低气压压着,感觉浑身不自在。
  单枪匹马来到这里,并不是侦查组的意思,而是出于私人原因。
  吴翔宇被定罪毋庸置疑,但汪生芜想了解得更多。他觉得吴翔宇的动机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这个人似乎故意隐瞒着什么,在没有真正调查出真相前,他感觉喉咙里像卡着一根鱼刺,咽不下,也吐不出,只能烦躁地翻来覆去。
  进厂区之前有一个保安亭,里面坐着一个打盹的老大爷。
  “大爷。”汪生芜叫了一声。
  老人睁开了眼。汪生芜这才发现对方是豁唇,稀松的牙齿大剌剌从掩盖不住的唇后露了出来。
  “你有啥事吗?”
  “我想向你打听一家人。”
  老人眼珠骨碌碌转了一圈,干脆站起来,漫不经心问:“谁?”
  “17栋40门以前是不是有一家人姓吴?一家四口,后来,大的那个女孩走丢了,他们就从这里搬走了。”
  对方露出思索的表情,嘴里喃喃,“吴......?女孩,走丢?”
  为了能帮助大爷快速回忆,汪生芜补充道:“他们家那个小儿子很了不起,叫吴翔宇,后来考上了焱大,当时区政府还奖励了他的,这事儿挺轰动的。”
  “哦......冷老师家,是吗?”老人掀了掀豁唇,有些浑浊的眼球发出亮光,“冷老师了不起啊,但她那个老公不行,不管家、不管孩子,吴茜茜走丢了,他就怪冷老师,说是她没看好。冷老师一气之下离了婚,一个女人拉扯儿子,挺不容易的.......”
  汪生芜无声地抿着唇。这些信息并不新鲜,更不值得劳烦他千里迢迢奔来。
  “大爷,”汪生芜适时地打断他,“那吴茜茜是怎么走失的,具体的,您清楚吗?”
  “吴茜茜,多漂亮的一个孩子啊,”老人显然陷入了回忆,“她那个时候要是不出事,冷老师一家也不会闹矛盾,可惜啊,可惜啊......”对方停顿了一下,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其实......我听说吴茜茜不是走失的,是被人拐走了,卖到山区去了,但她当时也不算小了,有十岁左右,都是个大孩子了,这买回去也养不熟啊,而且.......”
  “而且什么?”汪生芜警觉地问。
  “有人说,看到吴茜茜回来过,好像......就是她失踪一年后吧,有个下午,邻居说楼栋里站着一个女孩,穿着蓝色连衣裙,扎着马尾,背影看起来特别像吴茜茜失踪那天的打扮.......冷老师没见着啊,反正也不能确定,那个时候她和儿子一道搬走了。”老人一边说,嘴里一边啧啧两声,好像真得很遗憾似的。
  越是闭塞的小地方,流言越容易疯长,这其中真真假假,早就难以分辨。
  汪生芜蹙起了眉,这里面应该有蹊跷,“邻居是亲眼看见的吗?您连细节都记得这么清楚?”
  老大爷叹了一口气,“不能作数,反正就是道听途说......吴茜茜小时候在我们厂区很有名的,她失踪这件事不比她弟弟考上大学要轰动小。”
  说完,他又叹了一口气,看着某个模糊的远处。汪生芜顺着他的角度看过去,视线被一栋灰扑扑的居民楼接应,他忽然福至心灵,“那边就是17栋吗?我可以过去看一看吗?”
  “小伙子,”老人狐疑看了他一眼,“你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是警察。”汪生芜直接亮出警官证,堪比堵住怀疑的杀手锏。
  电梯老旧,轿厢内被灰色的油毡布密封,头顶上的光源忽闪忽闪,从汪生芜身上擅自拓出了一个青色的影子。这影子在电梯门开启的瞬间倏地延长,最终和阴暗楼道混为一体。
  汪生芜闻到一股干燥的灰尘味。
  他走到那扇棕红色的安全门前驻足,试探性地敲了敲门。安静的走廊里只有沉闷的回音。
  他早该料到这个结果。
  他的线索在这里中断了,但还是有什么东西不声不响地浮出了水面。
  汪生芜转身,正欲离开。忽然,另一边的门起了响动——他与正要出门的男人毫无预兆地打了个照面。
  “汪警官?”男人惊讶地叫他。
  汪生芜呆愣了片刻,旋即平静地笑了一下,“原来你住这里?”
  最后一缕夕阳透过楼道灰蒙蒙的玻璃窗,泻进来。
  “Cut!”易一群从监视器上抬起头,对讲机里冒出滋滋电流声。
  杨鸥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这是第三遍了,易一群不说好,那么接下来还有可能返工。主要这幕是个长镜头,为了不出错,他之前还偷偷排演过。可易一群要求严苛,叼着烟扯着嘴角冷眼看杨鸥,问他,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杨鸥觑着他的脸色,自然不能把话说得自满,即使他真得认为自己足够竭尽全力。
  “易导,你告诉我需要改进的地方吧,我可以再来一遍。”
  “你首先就否定了你自己。”易一群斩钉截铁,“那你再怎么演都无济于事。”
  杨鸥有些不适应这样直白的批评,只好扯起嘴角,故作笑意,“那......易导你愿意的话,能不能跟我讲讲戏?”
  “算了算了,”易一群不耐烦地挥挥手,“你今天状态不对,不是我要的状态,就先这样吧。”
  现场的目光都聚焦了此处,这些目光不仅是在看戏,还带有一种暧昧的戏谑,戏谑背后大抵会变成八卦。
  杨鸥嘴上说好,心里已经凉了半截。他从未遇见过这种情况——几乎对他全盘否定。他面无波澜,甚至保持一贯沉稳的姿态从那些探究、看好戏的目光中穿过。随着进组时间推移,他愈发耐受,努力适应易一群的高要求,自然不会被这些困难击退,轻易崩溃。
  苏敏敏有些胆怯地凑到杨鸥面前,悄声说:“老板,刚刚副导告诉我,说你今天的戏份暂时推后,你要不要先回酒店休息一下,调整调整状态?”
  杨鸥点点头,“也好。”
  105.
  说是酒店,其实不过是一幢二层洋房,被房东改造成了酒店,对外营业。
  杨鸥住在二楼,背阴面有一个大的露天阳台。一楼种着一棵直通阳台的大树,光秃秃的枝桠探进来,盘踞空间。因为觉得闷,杨鸥一进门就打开了阳台门,风不时吹进来,鼓起深色的窗帘。他闷闷趴伏在床上,脑海里过着今天演绎的片段,反复推敲,自己究竟该在哪里改进。
  越想,脑子越昏沉。杨鸥翻了个身,决定放空自己。
  晚风和西北特有的气息吹进了房间,他陷在床铺里,浑身放弃似的瘫软着。在片场太紧绷,也只有回到这小小的一隅,才有资格卸下铠甲。
  就在这时,哪里不知轻微地响了一下,然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杨鸥猛地从床上坐起。
  虚虚掩了一半的窗帘后起伏出一个弧度,紧接着,那个弧度消失,一个人形凭空走了出来。
  杨鸥定睛去瞧,结果目瞪口呆
  ——邢望海。
  不可置信,他甚至张大了嘴巴,下意识去揉了揉眼睛,以防自己在做梦。
  “鸥哥。”邢望海驾轻就熟地揽住他,找到他的唇,迫不及待吻他。
  杨鸥恍惚地回应,觉得自己此时像随着波涛漂流的一叶小舟,鼓涨的船帆下,掌舵人竟然是他夜思梦想的爱人。
  “你怎么来了?”杨鸥一边吻他,一边问。
  “爬上来的。”邢望海故意答非所问,腾出一只手,指了指大敞的阳台。
  双唇恋恋不舍地分开,杨鸥抱着邢望海一起坐到床边,摆出正儿八经的模样问:“你老实交代,到底怎么回事?”
  邢望海靠在他的肩上,用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胸膛,“我太想你了,所以就过来了......你如果想问,为什么我不打一声招呼,还要翻阳台进来,那是因为我想给你个惊喜。怎么样,浪漫不浪漫?我们像不像罗密欧和朱丽叶?”
  “太大胆了,”杨鸥嗔怪一声,揉了揉对方的头发,“把我都吓到了,下不为例!”
  嘴上虽然这样说,杨鸥心里早就被甜蜜溢满。他被这种“莎士比亚式”的举动融化,尽管他不承认他俩和罗密欧朱丽叶有任何相似之处。但这样幼稚、甚至冲动的惊喜,的确将他之前的低落一扫而光。
  邢望海是他的速效救心丸,是他的九死一生。
  他们没有喝酒,却跟微醺似的,抱在一块儿,不忍分开,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差点儿迷迷糊糊睡着。直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个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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