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也刚被水浸过的唇瓣水亮亮的,像漂亮的琥珀,但却又是柔软的。
对面的动作让谢潋分了心。他开始快速地反思起自己,反思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意起江也的。其实无从追溯,但他仍想找到源头。或许是因为江也生得太漂亮,这才使他努力想将自己从见色起意的那一挂中摘出去。
“嗯,”谢潋回过神,随意地转移起话题,“陈大夫吃饭一时也回不来,要不咱们也吃点?”
江也说:“晚饭没吃吗,怎么这个点又饿了?”
之前被江也叫住的护士从他们面前经过,走到墙角架高的电视机前,垫着脚举起遥控器换台,听到两人的对话,她回过头道:“都刚下学吧?学习那是脑力劳动,辛苦着呢,都这个点了,晚饭都差不多消耗光咯。我儿子也高中了,成天在学校吃完,放学回家还喊饿!我看你俩买点什么垫垫也行,都还长身体的大小伙子,到时候别再饿坏了。”
谢潋笑着说,阿姨您也辛苦。
“没你们辛苦!”护士摆摆手,“高中那段时光,我是不想再回忆起来咯!”
其实江也之前在学校也没吃多少,现在胃里空空荡荡。但在外面吃要花钱,家里分明有东西能填肚子,他不愿意花这个冤枉钱。
可谢潋说要吃,江也没法子,只好揣着手机去门口大排档买盒饭。
过了半晌,他端着份白色塑料盒回来,揭开盖子放到两人中间的空位上,又递给谢潋一副筷子,“吃吧。”
谢潋皱了皱眉,“就一份?”
“啊?”江也没反应过来,“一份不够吃吗?”
谢潋看向他,脸色不定,好半天才又开口,“那你呢?”
“我不饿。”
刚出锅的两道炒菜盖在白花花的米饭上,一个劲儿地往上冒着热气。江也说自己不饿,可谢潋分明看到他在闻到饭菜的香气后鼻尖微动,然后吞了口口水。
然而江也对他态度戒备,饭菜送到后就把身子转到另一侧,背对着他看电视,谢潋尽管看破但并不好挑明,只得叹了口气,摸出手机伸过去,说:“加个微信,钱转你。”
“不用了。”江也说:“你脚伤是被我推的,给你买顿饭是应该的。”
谢潋垂下眼想了些什么,很快笑了一声,“行吧。”
他掰开一次性木筷子,握着两个末端前后磨了磨,然后平行而握。撕开饭盒的盖子留在凳子上,他端起饭菜,凑近一看两道居然都是荤菜,一份红烧肉一份辣子鸡。进来前他恰好瞥到盒饭的价目表,两素是九块,两荤则是十五。
不是不知道江也家里的拮据,谢潋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滋味。
谢潋握着筷子,漫不经心地挑出一块土豆放进搁在凳子上的盖子里。
听着身后半天没有吃饭的动静,江也回头一看,恰好看到了谢潋往盖子里夹菜的景象。
“你干嘛呀?”
“不好意思啊,”谢潋笑了一下,“从小挑食。”
江也嘟囔道:“太浪费了……”
看着谢潋一会挑出来块土豆,一会捡出来块彩椒,他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跑出去,过了会儿握着双木筷子又冲了回来。
“你这么挑食不行,”江也往嘴里夹菜,含糊不清地说:“容易伤着和体质也有关系。”
谢潋觉得有趣,无声地笑了笑,又将手里的塑料泡沫盒送过去,往下拨了些白米饭,“饭太多了,我吃不了。”
于是江也就连菜带饭地扒拉起来。
但很快他便察觉到不对。他夹起一块红烧肉,抬起头迷茫地问谢潋:“肉你也不吃啊?”
“被猪流感吓着过。”
“哦。”
江也应了一声又埋头吃起来,结果没一会儿,竟然眼前又被堆了一座小山似的辣子鸡。他愣了,“这又是……”
谢潋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禽流感,我也被吓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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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一百五
总有些父母从孩子小的时候就好说吃饭要细嚼慢咽,每口要嚼满多少多少下。这种话听得人多,做的人少,若是非要找出个楷模,那江也姑且能算进其中一位。
江也吃得香,却不狼吞虎咽。谢潋觉得他吃饭的样子九成像仓鼠进食,腮帮子一下下地小幅度鼓起,但频率却很快。
这一顿饭吃成了持久战,等到陈大夫摸着肚子进来的时候,半眯着眼的仓鼠甚至还小小地打了个嗝。
“哎哟,”陈大夫捏着牙签朝那边虚虚点了一下,“这小伙子胃口不错。”
江也手忙脚乱地放下筷子,刚要蹦起来却被谢潋按住,“没事儿,你接着吃。”
“那哪行,我在这坐不踏实。”虽然和谢潋肢体接触无比别扭,但毕竟自己是脚伤的“罪魁祸首”,江也仍要硬着头皮扶他过去。
谢潋那分明是旧伤,糊弄糊弄江也就算了,哪里能骗过医生那边。刚要再次开口推阻,江也倒是先被医生那边劝住了——
“真受不了。”陈大夫百般不赞同地看着他们,“都多大人了,也没缺胳膊少腿儿的,这几步路还要人搀着哪?丢不丢人啊!”
“是,让您笑话了。”
谢潋晃晃悠悠地走过去,把病患的样子演了个十成十像。坐到陈大夫桌前的凳子上,对面问他带没带病历本,他说没。
“小伤而已。”他弯腰把校裤撸起来,“您给贴片膏药,随便处理处理就行。”
陈大夫瞥了一眼,“嗬,这可不像小伤啊。”
走到后面一排排的货架上挑了两盒东西,陈大夫又走回来,俯**给他处理脚踝。“我说呢,”他顺手把谢潋滑下的校裤又往上捞了捞,“——自己按住。我说你刚才过来,你弟弟怎么一脸不放心地瞧着,你这脚伤可有段日子了啊。”
谢潋愣了一秒,随后笑着说:“是我这当哥哥的不让人省心。”
等到陈大夫简单做完了处理,谢潋走回塑料联排凳那儿,坐下后发现江也正捧着一张卷子翻来覆去地看。
“这什么,”谢潋偏头看过去,“化学卷子?”
谢潋离得太近,江也着急忙慌地向边上躲了躲,让两人间保留出一个安全的距离,生怕他再像上次在楼道里那样突然犯病。
“那个,”江也把卷子抱在胸前,磕磕巴巴地问:“医生说,说什么了?”
谢潋伸出食指和中指把卷子夹过来,语气平淡道:“医生说咱俩兄弟情深。”
“什么?”
江也被这句驴头不对马嘴的疯话惊着了,在喘气儿的过程中被口水呛住,涨红着脸咳嗽了好半天才勉强发出声,“……什么兄弟?”
“没什么,就大夫以为我是你哥哥呢。”
江也还没缓过神儿,呆呆地跟着重复了一遍,“哥哥?”
“嗯,再叫一声?”
被这么反问一下,江也才意识到刚才被占了便宜,还没来得及生气,那边谢潋又说:“既然你叫我声哥,那这卷子我帮你看看。”
江也不满地瞪他一眼,小声道:“谁稀罕啊……”
这句话没能逃过谢潋的耳朵。他似笑非笑地看了江也一眼,随后又将视线收回,对着试卷上的题目一道道看过去。前后翻翻,他发现记号笔的痕迹已经占了试卷空白大半,便抬眼问道:“作业?”
“补课老师留的,明天再上课得交过去。”
“你们补课就学这个?”
江也点点头,问:“咋了?”
“几乎都是辅导书上的基础题,以前刷过。”
江也迟缓“啊”了一声,之后尴尬地屈起手指,有些用力地抠着大腿,“是吗……那是我基础太差了,所以得从这种题目做起吧。”
谢潋盯着他小动作不断的双手,又问:“一节课多少钱?”
“一百五。”
谢潋心中冷笑一声。或许江也说得有道理,他的基础使他只能用这种方式巩固复习。对于补课老师干的事儿也没法说他错,站在学术角度去指责这样的行为,谢潋更是没那么高尚。
只因这一百五十块,他为江也觉得不值当。
当钱不再是手机上冰冷的数字时,它便是热腾腾的炒菜,是十份两荤的盒饭。
它合该被计较得清清楚楚。
谢潋把试卷撂回去,“我周日下午很空。你那破班,别再去了。”
第28章 番外 平安夜
南方的冬天真难熬啊。
查完本月的账单,江也抱着电脑仰倒在床上,发出了入冬后的不知道第多少句叹息。他动了动手指把暖气费交了,然后迅速合上笔记本撂到一边,眼不见心不烦。
“谢潋,谢潋,”江也蹦下地,光着脚啪嗒啪嗒跑到书房,“暖气费又涨了!”
谢潋将眼神从文件上挪开,一抬眼就看到他赤裸的双脚,无奈地叹了口气,“你成天不穿鞋,地暖温度不调高点怎么办?”
江也眨了两下眼睛,转身又要回卧室穿鞋。
“行了,”谢潋挥挥手把人招来,笑着说:“你在这坐着,我去拿。”
过了一会儿,谢潋拎着两只毛绒白拖鞋回了书房。江也此时正抱膝缩在办公椅里,半眯着眼,凑近了去看桌子上那些文件。
“好辛苦……”江也喃喃道:“有这么多事情要做吗。”
谢潋走过去把拖鞋摆到地上,“年末了,事儿多也正常。”他俯身和江也交换了个吻,然后在电脑上调出备忘录,侧脸问道:“二十四号你有空吧?”
江也掐着手指算了算,“这个月稿子还没画完,一月初得交……二十四号啊,我应该在家赶稿子。怎么了?”
“平安夜。”谢潋揉了两下他的头发,“我那两天请了假,咱们去北边过,下雪比较有气氛。”
“去那么远干啥,大学的时候没雪不是也照样过了吗?”
想到了两人第一次过圣诞,谢潋千里迢迢跑到江也的城市,在宿舍下等了半天,等来了江也,还有一颗摔烂了的平安果。当时江也尴尬极了,手忙脚乱地解释宿舍走廊刚被阿姨拖完地,因为天冷,水很快结成了冰,他着急跑了两步结果整个人就摔了出去。
这段回忆让谢潋笑出了声,“得,最后就在你们学校食堂吃了顿饭,也算是过节了。”
江也有点脸红,“都怪我跑太快了。”
“对了,”谢潋划开手机,“明天给你编辑去个电话,问问稿子能不能拖两天。要没问题我就订机票了。”
“原来你还没订票呢?”
“嗯?”
和谢潋在一起久了,江也渐渐把这人的德行摸透了个透彻。瞥了谢潋一眼,他说:“你这一看就是早有预谋,我还以为你全套都弄好了,就等着来个先斩后奏呢。”
谢潋手指一顿,随后低下头闷闷地笑了起来。
“好啊,”江也轻轻推他一下,“你果然又在骗我!”
谢潋颇不要脸地抓住他的手,放到嘴边亲了一下,说:“这不是得体现你老公我民主吗。”
江也的负责编辑是个年轻姑娘,思维开放跳脱,和江也刚认识那会儿两人就混成了朋友,自然也知道他家里的情况。
“行啊没问题。”姑娘语气活泼,“就是你之后几天得赶赶啊!你和家里那位去甜蜜没事儿,要是把工作撂到脑后,不顾我这单身加班狗的死活——”
江也忙说:“不会的不会的,三号前肯定给你交齐。”
挂了电话后,江也重新蹲回地上收拾行李。衣服卷起来收纳,内裤袜子用来填缝隙,雪地靴先在外头套个袋子再往里装。
谢潋半小时前走进来要帮他收拾,立刻就被他赶走了。
“上次出去玩儿就你收的行李!”江也叠着一条牛仔裤,抬头瞪他,“到宾馆衣服拿出来全皱了,怎么穿呀!”
被媳妇儿劈头盖脸地数落了一通,谢潋没法子,只得趿拉着拖鞋进厨房准备晚饭。
江也行李差不多收拾完了,那边晚饭也准备好了。看着桌子上红彤彤的辣子鸡,他一个没忍住,直接乐出声来。
“哎,行了啊,不许提了。”谢潋笑着看他一眼,拿筷子敲了敲碗边,“每次都这样,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没忘。赶紧吃饭。”
江也边乐边夹菜,“好好。啊对了,明天几点的飞机?”
“下午一点的。”
“嗯,”江也咬着筷子想了想,“那我能睡到自然醒了。”
谢潋说:“拉倒吧,你能直接睡到下午一点。”
第二天江也果然没能成功自然醒,身后谢潋对他又捏又揉,他也只哼哼唧唧地转了个身,然后将自己埋进更深的被子里。
他大学四年过得辛苦,不仅要忙着上课,空闲时候还做了很多兼职,用来补贴学费以及大城市过高的生活费,夜里只能睡个五六个小时已经成了常态。谢潋经常说他现在贪睡都是在补曾经吃的苦。
这边江也迟迟不愿起,可那头航班也不等人,谢潋伸手蹭蹭他的脸颊,“乖,快起来。”
没想到江也根本不搭理他,动作迅速地把身子翻回另一边,只给他留了片光洁的后背。
谢潋被气笑了,“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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