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鸿帝也刚从周庄赢了的事实里反应过来,“太子说笑了,比试而已,当不得真。”
话虽如此,但焰尚出使大骆,便是代表了焰国,如今输了,丢的自然是焰国的面子,这份罪名,不是一个太子能担得起的。
“皇上,臣幸不辱命。”周庄重新站回宴席,对景鸿帝抱拳。
景鸿帝大悦,“周爱卿当真好身手,不错不错。”
气氛冷下来,谁都感受得到其中的尴尬。
而焰尚,尚未道明此行大骆的真正目的。
“骆皇,此次父亲派我前来拜会,倒是顺了与您交好之意,您与我父皇年少便相识,若是能亲上加亲,岂不妙哉?”
“哦?这倒有趣,太子不妨说来听听。”
宁祺与骆玄策对视一眼,皆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在他们接到的消息中,焰太子来大骆,只不过是为了探清大骆兵力虚实,怎就上升到了联姻的地步?
是的,亲上加亲,与皇室而言,最好的办法,只有联姻。
这到底是焰皇的授意,还是焰尚肆意为之。
联想起焰尚此前对骆锦的诸多注意,宁祺只觉要遭,“阿策,有没有可能,拦下这桩婚事?”
宁祺不想那个对他认真说会期待盛世的小姑娘远嫁焰国,幸福是注定不可能的,再过不久,扶风就会对焰国下手,届时才是开端。
焰国,注定要覆灭。
更别说焰尚一个小小的太子了。
骆玄策让他放心,“太后偏爱锦公主,怎会让锦公主与人为妾?”
宁祺一顿,点点头,有位高权重的太后护着,倒是好事。
“恕小侄冒昧,父皇的意思,是想问骆皇联姻对联姻的看法。”
景鸿帝眉心一蹙,“联姻?倒也不是不可,只是,我大骆皇室向来多儿少女,如今这一代,自然如此,算起来,不过五位公主,长公主与二公主早已招婿,只怕这路行不通了。”
焰尚摆摆手,“本殿对锦公主一见倾心,求娶锦公主为妻,恳请骆皇成全了这桩美事。”
“这……”
“骆皇不舍爱女?”
“倒不尽然,锦儿从小养在我母后膝下,性子有些顽劣,只怕委屈了太子。”景鸿帝面色沉下来,据他所知,这位太子殿下,已然娶了正妻,若是骆锦过去,必然只能为侧妃。
堂堂大骆公主,太后与皇上的掌心宠,与人为妾?
简直是笑话!
“锦公主天真烂漫,本殿喜爱还来不及,算不得委屈。”焰尚似乎对骆锦志在必得。
景鸿帝犯了难,如今是休整期,暂不能得罪焰国,但让骆锦做妾,那断然不可能,正为难间,皇帝接到了太后的示意,心下了然。
“锦儿是朕母后捧在手心里的公主,这还是得看母后的意思,就算是朕,也不会强迫母后的选择。”
焰尚轻笑:“如此,求太后娘娘成全。”
太后拉着锦公主,一双凤眸紧紧盯着焰尚,透着杀伐凌厉,“焰太子,哀家倒是想把锦儿与你做妻,锦儿是哀家养大的,太子又这般风光霁月,按说是郎才女貌,哀家不该阻止,可惜啊……”
焰尚皱眉,“太后娘娘此话何意?”
“哀家前日刚为锦儿指了婚,也是哀家老眼昏花,若是再缓个两三日,不就等到太子了吗,唉……”太后唉声叹气,颇有些遗憾意味。
众臣却是一片莫名:太后什么时候指的婚?他们怎么一点风声没听见?
焰尚脸色发黑,沉声道:“敢问太后,是指了何人。”
“周庄。”
一出好戏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朝臣甚至不敢大声呼吸。
正处理完伤口打算神不知鬼不觉混入宴席的周庄:“……?!”
怎么回事?
众人暗暗转移视线,锁定角落里的周庄,见他一副踩了狗屎的震惊脸,却是什么都明了。
太后,压根没赐婚!
短暂的怔楞之后,焰尚却笑了,“别是太后舍不得锦公主,拿这般借口搪塞吧?依本殿看,这件事,还需锦公主自己定夺。”
宁祺暗自摇头,这焰太子,太急躁了。
太后笑得慈祥,焰尚的咄咄逼人未使她露出半分不耐,“锦儿,焰太子殿下对你甚是喜欢,你可要好生考虑,莫要伤了殿下的心。”
骆锦闻言,啪一声跪在太后跟前,瞧那神形,就快要哭了,“皇奶奶恕罪,锦儿与周将军早已两情相悦,此生非他不嫁!”
锦公主掷地有声,落在殿内每个人耳边,当然,也包括周庄。
周庄再次:……
他什么时候与公主殿下暗通曲款……呸,两情相悦了?
自己在边关多年,回京次数屈指可数,那见过公主的次数,就更加屈指可数了。
难道是因为公主为自己的风姿所倾倒,所以撒了这个慌?
这么一想,好像也是,周庄瞬时就好受了些,果然,一副好的皮囊,能带来无尽的桃花,还朵朵正开。
这下,焰太子的脸色终于变了,周身气息有些骇人,阴郁又暴躁,像一头野兽。
“焰太子,你也看到了,哀家实在无能为力,老咯,还是得看孩子自己的意思。不若太子再瞧瞧朝中贵女?说来,她们倒是比我们锦儿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多了。”
焰尚想不到此番求亲被拒,面上别提多难看了,“多谢太后美意,既然与锦公主无缘无分,本殿也不强求了,此番回去,定如数告知父皇。”
宁祺再摇头,这人到底资历浅薄,沉不住气,这才哪到哪啊,就因为自己的面子问题,开始威胁景鸿帝,作为帝王,几人愿意被威胁?
果然还是太嫩了,难怪上辈子斗不过扶风。
骆锦却是挑眉,冷笑藏在天真无邪笑容之下:都是千年的狐狸,您搁这儿给我装情深呢?
“朕也挺遗憾,结不成这门亲事,不过,若是强拆了有情人,倒是朕的罪过了。”景鸿帝显然也意识到了焰尚的威胁之意,堂堂一国之君,哪怕平日里昏庸无度,那也是高高在上的君王。
区区一个太子就想拿乔他,倒是有些天真。
焰尚恢复冷静,又是那个风光霁月的焰国太子殿下,但有些东西,烙在众人心底,到底是有些不一样了。
“骆皇,本殿也出来有些久了,这番献了礼,便回焰国了,多谢焰皇招待。”
焰尚微微致意,随从就唱了起了礼单:“焰国金佛一对——”
殿外有两人抬着箱子,到殿前放下,打开盖子,行了礼便转身出去了。
焰尚起身,“骆皇,这是我朝名匠谭必亲手打造而出,所用为世间最好的鎏金,费时一年方才打造而出,本殿敢说,天下无人有这般手艺。”
焰尚行至箱子边缘,伸手将红绸揭开,然后……
满朝文武包括焰尚都僵在了原地,浓郁灭顶的尴尬流转开来。
红绸掩盖之下,焰太子所述天下无二的金佛,大咧咧变成了——泥人!
焰尚抓着红绸的手都快将之扯裂了。
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来之前还细细检查过的礼,到殿上就变了样子。
“焰太子这礼,倒是别出心裁。”景鸿帝眼里有危险的流光,在大骆最金碧辉煌的大殿上,献出最下等的礼,此事绝无仅有,这是在挑战皇帝权威。
焰尚自风暴中回神,自然也知道这事影响有多大,若不妥善解决,今日理亏的,可就是他了。
当初焰皇并不同意出使大骆,但焰尚据理力争,才赢得这次出使机会,借着出使名义,一探大骆虚实,也好为将来做准备。
本意是让大骆理亏,自己从中做个受害人,让大骆遭天下人谈笑。
但似乎有什么逐渐脱离他的掌控。
骆玄策突然凑近宁祺,浅浅耳语,“子钦,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耳边温热的气息打在颈边,从尾椎升起一股颤意,让宁祺有些心猿意马,稍稍侧首欲回答,却不料骆玄策还未退开,瞬间便吻在骆玄策脸颊上。
两人一怔,一个是意外之喜,一个微惊无措。
只一瞬,便默契退开来,宁祺慌乱扫视一圈,发现众人注意力都在殿中滑稽的泥人上,没人注意到他们方才的动静,这才罢休。
可是下一瞬,宁祺就对上锦公主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还调皮的眨了眨,仿佛在说:方才本公主看到皇嫂嫂亲皇兄了。
宁祺:“……”
我说是无意的,姑娘你信吗?
骆向端狠狠攥紧了手中酒杯。
这一幕在气氛严肃的大殿中转瞬即逝,无人注意宁祺三人的异样。
已经不知今日是第几次死寂,还是焰尚开口,这回再不复起先的平静,“骆皇,今日之事有蹊跷,本殿还准备了别的礼,至于这金佛,待本殿查明了真像,自会给骆皇一个交代。”
下一个礼再次被呈上来,焰尚礼节性介绍:“这是南海所产的匪玉,开九脉才得一匪玉,乃举世罕见之物。”
焰尚掀开红绸。
这一次,气氛直接降至冰点!
那举世罕见的匪玉,变成了一块石头,圆润饱满,还泛着丝丝荧光,通身雪白。
纵然是石头中的极品,但也只是一块石头。
众人心里快崩盘了,也不知今日是何日子,这焰太子怕不是来搞笑的?可是依照目前来说,他们并不希望来搞笑啊,没见皇帝的脸都快能和锅底媲美了吗?
再这样下去,朝臣小命休矣!
再作下去,太子你的小命也难说了啊喂!
“焰皇所赠,倒真是稀奇物,叫朕另眼相看。”景鸿帝冷哼道,这一回,任谁都听得出皇帝言语中的惊怒之意。
焰尚也终于慌了神,明明不是这样的啊,到底是谁跟他作对?
“骆皇,这件事,本殿可以解释,本殿所赠必然是上等之物 ,不知道是哪个毛贼换了宝物,待本殿将之捉到,定会给骆皇一个交代。”
景鸿帝却是没在乎这番言论真假,反正今日好心招待这位焰太子,却在自己的地盘上受足了气这事,是真的。
不是他焰太子几句话便能遮掩过去的事实。
堂堂皇帝,竟被人羞辱至此,当他是死的吗!
“焰太子的好意,朕与大骆都心领了,今日之事,朕自会同焰皇讲明,焰太子好生歇着,我皇宫的膳食,倒是实打实的美味。”皇帝顿了顿,又道:“难得来一趟,走时同朕说一声,朕打开国库让太子挑几件称心玩意儿。”
焰尚脸色难看到极点,他怎么会听不出来皇帝的讽刺之意,但偏偏他找不出理由来反驳。
“母后,今日宴会无甚趣味,晚些时候朕吩咐御膳房再准备一份。”太后点头之后,皇帝毫不留恋离席而去,丝毫不顾尴尬到死的焰太子殿下。
朝臣都是一群人精,皇帝这番作为,自然也看出了些猫腻,纷纷请辞离开。
宁祺与骆玄策稍稍落后,正到门口时,焰尚拦住了他们去路。
宁祺敛去眼底的冷意,一脸莫名看向焰尚。
“今夜的事,有玄王的份吧。”焰尚对自己似乎一直有迷一样的自信,也不知道这是哪来的勇气。
骆玄策神色冷下来,“焰太子殿下不会不知道,说话要讲究证据吧,还是焰国都是这般行事?”
这话可以说毫不客气了,不过,远不及焰尚那番话,周遭还有两三成大臣未走干净,若是被有心人听了去,麻烦不小。
“……”焰尚被噎住。
“焰太子还有事?本王有要事在身,就不奉陪了。”
“骆玄策,别以为你有军功就有恃无恐,娶了个男妃,简直丢尽了男人的脸面,你的未来,只怕会沦为世人笑柄吧,堂堂战神,娶了个男人!”焰尚自顾自就笑起来,仿佛这件事真能击垮这位盛名天下的战神。
宁祺刚要说什么,就被骆玄策牵住了手,微微拽到了自己身边,轻声对焰尚道:“那么,就拭目以待吧,焰太子。”
话落,牵着宁祺走了,留下再次黑了一个度的焰尚,周身被怒火取代,再不复先前的风光霁月。
马车上,宁祺挣了几次没挣开骆玄策固执牵着他的手,终于妥协了,乖乖任男人牵着。
“该与我说说,为何那焰太子一直针对你了吧?”宁祺挑眉,就着马车转弯倾斜,顺势偎进骆玄策怀里,轻轻闭上眼睛,他实在困,昨夜做了噩梦,鸡鸣时便惊醒,骆玄策哄到天亮也没再睡着。
骆玄策为宁祺调了个舒适的睡姿,他简直爱死了宁祺依赖他的模样。
“五年前,鹿水之战中,梁国同时对大骆与焰国发动战争,那时我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将军,梁国兵力雄厚,我们根本不是对手,于是那一战中,我使了计,让梁国折了不少兵马,他们报复无门,便将矛头指向了焰国。而焰国副帅是焰尚,后来战败,受了辱。”
“那梁国为何不以焰尚为饵,逼焰皇用城池交换?”
“焰尚当年亦是隐藏了身份,无人知道他太子的身份。”
宁祺还想再问些什么,困意却慢慢袭来,逐渐淹没他。
马车缓缓前往王府,无人知道车中男人望着怀中人的眼眸多深情。
锦公主夜访
近日,皇城又添了茶饭谈资。
焰太子借着出使名义,到大骆皇宫戏耍景鸿帝,没想到景鸿帝大人大量不与之计较,临行还赠了焰太子一马车宝物,且件件价值连城。
焰太子丢尽了脸面,灰溜溜回了焰国。
百姓自是道听途说,窥见一角真相,却以为知悉了全部信息,迫不及待要高谈阔论。
另一件,则是喜事。
焰太子走后第三日,太后第一次行使特权,下了懿旨,为最受宠的锦公主赐下婚约,只待及笄便准许出宫。
驸马是周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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