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眼神羞怒怪异,见了鬼似的看他。
怒声道:“混账东西,你在跟谁说话?我看你才是活腻了!”
那“女人”凶锐狠厉地质问起来:“谁准你出去喝酒,还在外头留宿的?宗门规矩你不记得,宗门重任你也敢忘?你还知不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郁承期,你若是不想留在这,就立马给我滚!别丢了山海极巅的脸!”
郁承期眸色倏地阴寒,一把揪住对方的衣襟,力道生猛暴戾。
不过他面色虽然凶狠,说出的话却前言不搭后语:“你说什么?敢跟本尊顶嘴,你们店里便是这样待客的?!”
顾怀曲一脸莫名其妙,大怒道:“放手!”
郁承期见他还骂,手劲愈发加重:“没规没矩,我看你是想被割了舌头下——”
不等说完,一道掌风如怒涛骇浪袭过来,猛地拍在他胸口!
就这一掌,竟凶狠地将郁承期打退了数步。
咣当一声!
郁承期身体撞到背后的桌椅,发出沉重闷响,后背传来钻心地疼。
他整个人不由得懵住了。
与此同时,他胸口和脑袋也同时泛起剧痛,脑子里嗡地晕眩了一阵,响起剧烈地耳鸣,青丝垂散了几缕,倚在桌边,难得有几分狼狈,内心愈发不可置信。
对方暴怒冷厉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来:
“你是喝酒喝疯了?!”
“还敢口出狂言,不知死活!滚!!”
“……”
郁承期愣了好半晌也没回过神。
他怎么也没想明白,一个妓子怎么会有这么高的修为?
恍惚之间,竟又觉得这声“滚”有些亲切,但仔细辨认,对方彻头彻尾都陌生得很。
……真是见了鬼。
第43章 仙魔如隔山(二更)
当晚,那人怒火滔天地往桌案拍下一张纸,冷冷留了句“孽障”,拂袖便走了。
郁承期心想简直晦气。
他憋着一肚子火,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结果眼前浑浑沉沉,愣是半晌没认清半个字,更气了。
索性丢到一边等明日再算账,回去继续睡觉。
翌日天刚亮,楚也过来了。
“砰砰”将门敲得巨响,嗓门嘹亮的喊郁承期起床。
楚也今日穿了一袭劲装,衬得他英姿飒爽意气风发,门一开,满脸幸灾乐祸地看着屋里的人。
“怎么样,昨晚被师尊骂了吧?我在屋里都听到动静了,风水轮流转啊……活该!”
“……”
郁承期才刚被吵醒,意识尚未回笼。
他兀自沉浸在昨晚的回忆里,没理楚也,转过身仔细打量了一下屋里。
楚也倚门瞧着他:“不记得啦?昨晚还是师兄我带你回来的呢,你又嫖.妓,又喝酒,最后还想违背门规在勾栏院里过夜,一回来就被师尊好一顿教训!”
“诶,说到这,你还得好好谢谢我呢,要不是碰见我,你今日可就被宗主记大过了!”
郁承期转过头看他:“宗主?为何?”
楚也道:“你说呢?今日大战遗迹的禁地要开启了,宗主都强调了那么多遍,你怎么还不记得?”
“对了,还有你的任务——”
楚也说着,视线恰好一转,一眼看见被丢弃在桌底下的纸,瞬间一噎!
他睁大眼,见鬼似的惊道:“你的任务承接书?怎么在这?!”
“你怎么还没交给宗主啊,真等着被记过??!”
郁承期:“……”
事情至此,他终于完全想起来了。
昨日他因为中毒,一整晚都以为自己还在鸳鸯楼里,神智完全被困住了,出不来,连眼睛都瞎了,看谁都是妓子。
听楚也的意思,昨晚三更半夜来敲门的人……似乎是顾怀曲。
郁承期心情复杂,看了眼那张承接书。
顾怀曲应该就是来送这个的,想让他赶紧将承接书签上字,然后替他送到宗主那去……结果反倒被自己当成妓子,辱骂了一顿。
就顾怀曲那个臭脾气,最终当然是气得摔门而去,不管他了。
但是想来,这也不能全怪他。
不知者不罪,他也不知道那是顾怀曲嘛。
任务规定的是今日就得出发,没办法,郁承期只好先叫楚也跑个腿,将承接书交给宗主,自己抓紧时间洗漱,整理衣冠和所需的法器。
没过一刻,小师弟就来叫他们了。
郁承期留意看了一眼,两个小师弟气色红润,看起来是病已经好了。
果不其然,小孩子就是小孩子,身体健壮,生着病颠簸一路也不会有事,短短几日就恢复如初了,难怪顾怀曲当时那么顽固,说走就走呢。
郁承期带了几分讽刺,不禁同情他们两个。
所谓最疼爱的弟子,在顾仙师眼里还是不过如此。
……
宗门口,顾怀曲早已经在等候。
今日顾怀曲依旧身穿着一袭白衣,长身玉立,衣襟与衣摆处的银纹有如流光溢色,银冠高束,更衬得眉宇清冷脱尘,面色与往常无异,看起来还是那个清贵温和的让清仙尊。
见他们来了也不多废话,带头走在前面,直接下山出发。
这次任务艰巨,韩城和宋玥儿却没来。
让清殿的弟子本就不多,偏偏还少了两个,郁承期发现他们不在,便问向一旁的楚也:“他们两个人呢?”
楚也答道:“大师兄回家整修祠堂,小师妹也跟过去了。”
郁承期眉尾一挑。
这时候修整祠堂?
他们韩家怎么这么多事,上次刚祭了祖,这次又要修整祠堂,何况什么时候修不行,比不过宗门任务重要?
还有这个宋玥儿。
韩家修整祠堂,关她何事?她眼巴巴的跟去干什么?
郁承期疑心很重,总觉得韩城不是分不清轻重缓急的人。
他目光悠悠懒懒地落到顾怀曲身上,凑上前去,挨着人家的肩膀道:“师尊,为什么准许大师兄下山啊?”
顾怀曲仿佛没听见,面露不耐地躲开了些,目视着前方,冷漠极了。
“师尊?”郁承期在旁人难以注意的地方,手欠的偷偷拽他衣袖,“说话呀。”
顾怀曲看也不看他,眉间微皱,将袖子抽出来。
郁承期知道他定是又在因为昨晚的事耍脾气了,于是用身后三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戏谑道:“还在生气呀?我知道错啦。”
“徒儿昨晚喝得太多,实属不小心,把师尊认成了窑子里的妓子。所以那些话也不是有意骂你的,别再生徒儿的气了,好不好?”
郁承期惯会激怒别人,笑眯眯地弯着眸,让人几乎要拿他的阴阳怪气当真:“何况说到底,这都怪师尊自己呀,谁叫你那么晚还来敲徒儿的门,徒儿把认成别人,也是理所……”
“滚!!!”
无异于是火上浇油。
顾怀曲登时更怒,胸口火冒三丈,怒而朝他甩了一记眼刀,加快步伐甩开他。
这世上敢辱骂顾仙师的没几个,光是昨晚就足够令人涨火了,今日又得来一句“被认成妓子”,简直混账!!
这个不知羞耻的登徒子,从前至少还装得正人君子,如今却是连人也不做了,欺师灭祖酗酒嫖.妓,样样不差,还有什么是他不敢的?!
顾仙师腾烧的火气中隐隐掺了丝酸味。
他嘴唇紧抿成一道直线,竭力不让自己去想“被错认成别人”这件事,手指在袖中攥得青白,将身后几个人越甩越远。
背后传来一声发笑地轻嗤。
郁承期满意了,眉眼懒散的说了句“臭脾气”。
把顾怀曲气着了,他也就满意了。
随便顾怀曲爱走多远走多远。
缀在队伍最后的楚也和小师弟不明所以,只当是师尊因为昨晚的事还没原谅他。
这次他们前往的遗迹与上次一样,还是帝尊与仙主大战时的那片山脉。
但不同的是,他们这次所前往的区域,在过去的三十年中属于禁地。
因为受战乱影响,当时这附近的灵气波动严重,不得不封锁起来,直到如今才堪堪解除了禁制,也就是说,这次的任务未必比上次困难,但不稳定性却比上次还大,有可能一无所获,也有可能遇到比上次还凶的妖物。
因此,他们在这里小心地探寻了六七日。
期间有顾怀曲在,几人丝毫不必担心所过之处有遗漏,任何灵气异样的地方都会被法阵捕捉到,郁承期等人只消听着指挥,跑跑腿就够了。
这片山脉本就辽阔,加上碎石杂乱,遍地废墟,偶尔会碰上变异的怪物,路也不怎么好走,想要彻底探寻完毕,怎么也要数百人花上三五年的时间,需要各宗不断的派遣队伍,前来这里以身试险。
顾怀曲的速度很快,雷厉风行,短短几日就扫荡了周围的大片区域,但可惜运气不好,始终没挖到什么不错的战后遗物。
期间某日,郁承期忽然记起来,趁着楚也和小师弟不在附近,问顾怀曲道:
“师尊,上次那枚铜镜碎片,你可查清楚了?”
彼时顾怀曲正忙着布阵。
他手中执一万法罗盘,乾坤针在罗盘中央转得眼花缭乱,身姿凛然,脚下阵光繁复莹亮,阵风掀起衣袍,云纹在风中猎猎飘荡,根本没空理他。
冷冷回了两字:“没有。”
郁承期对那枚碎片感兴趣,不肯放过,追问道:“是没查,还是根本没查到?”
顾怀曲注意力全在罗盘上,神色不耐道:“没查!”
郁承期信他个鬼,唇形朝他背影低骂出两个字:放屁。
他暗自决定哪日再去藏书阁顶层,翻翻顾怀曲的手札好了。
顾怀曲有记录的习惯,这也是郁承期三年前才知道的。
就像寻常人会记录支出收入一样,顾怀曲也会偶尔记录一下所阅所览,将收集到的信息写在手札上,就锁在顶楼的那间小书房里。
当年也是多亏了那本手札,郁承期才得以确信,自己就是传闻中的魔族血脉,而且正被自己的师尊密谋欲杀。
相比起来,那手札简直比那个空留其名、不留一物的帝尊经棠有用多了。
上面关于他的某句话,郁承期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前魔族帝尊经棠,弥留之际遗真核于世,为绝后患,当诛之。】
其中“当诛之”三个字,甚至被朱笔重重圈了起来。
笔力遒劲沉稳,可见决心,单凭想象也该猜到,顾怀曲应是怎样的固执决绝。
当时在此之前,贺轻侯已经冒着危险,私下找过郁承期,告知了他身世种种,好言相劝要将他带回魔族。
但郁承期信不过,偏执地认为都是假的。
直到看见这句话,他才恍然确信了这一切。
也就是那时,他才意识到一件荒谬可笑的事——
他原来真的没爹没娘。
从来都没有。
顾怀曲所记录的那句话中,“真核”二字,其实可以理解为一种承载生灵的容器。无需男子播种,也无需女子孕育,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神识与神魂,便可凝造出真核,最后等到死的时候,再将骨血与全部修为浇灌进去,三五年之后,自然就是一副崭新的帝尊血脉。
这些对于经棠那样的人物来说,自然并无不可。
因而,郁承期并非是经棠生下的。
而是造就的。
图个什么呢?
无非就是经棠期望他的“帝尊”之位,能得以流传千世,乃至万世而不灭罢了。
当年的帝尊经棠野心勃勃,收服魔界万众,令世人颔首伏低,甚至给手下的世族种下不得解控的咒法,生生世世为他所用,还将控制魔兽的咒印刻进骨血里,不得解脱。
如此费劲心血,没了多可惜。
因此他需要有个人来代他承担这一切,统治这一切。
不过,这世上生而不同的不止是郁承期一个,还有身为仙主血脉的顾怀曲。
他和他一样,也是仙主造就而成的。
从来无父无母,不知亲缘几何。
但即便如此,顾怀曲仍是与他天差地别。
顾怀曲在山海极巅长大,自幼知晓自己的身世,知晓自己与人不同,更知晓自己背负为何、生而为何。
而身边的人无不关心他,敬重他,将他这个仙主血脉奉若珍宝。
他从来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不像郁承期。
说是与生俱来的重任,却像天上砸下来的一样,骤然降临的身世夺走了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血淋淋的告诉他,他不配。
仙魔两道如隔山。
他和顾怀曲之间亦是。
顾怀曲要除魔卫道,而他是魔,顾怀曲要胸怀天下,而他只为利己。
沟壑如天堑……岂能平呢?
……
山林荒野中,郁承期正倚着树偷懒,思绪飘忽得很远,不远处,顾怀曲忽然将掌心的罗盘一收,四周阵光渐渐暗下去,如雾逸散。
他凤眸沉冷,谨慎盯着远方某一处,冷声道:“去将他们三个叫回来。”
“前方有异。”
第44章 师尊为什么……(三更)
顾怀曲在不远处的断崖下发现了一座山洞,走入洞口,便可见石壁上刻着的文字。
此地封禁多年,自然不可能有人进入,这些文字无疑在仙魔大战之前就已经存在了,假若洞中的玄机没有被毁,他们想必会有不小的发现。
不过尚未等进去,众人先是被文字中记载的内容惊着了。
只见整片石壁密密麻麻,记录了一大片。
细看一番,大致讲的竟是——
36/85 首页 上一页 34 35 36 37 38 3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