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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云不雨(近代现代)——达尔彭

时间:2021-01-17 09:24:37  作者:达尔彭
  苏落崎父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他的公文包里掏出一包信封,这个厚度可想而是里面是人民币,苏风眠眼睛登时亮了一下,随后他想起来,这是他应付的医药费和他女儿的生活费。
  “那个……你转我账上吧,这现金我不方便收。”
  苏风眠说这话时,几个好事的老师朝他这边看了看,都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不可思议之下也有点羡慕。其中有些老师其实是知道这个男人是来送他女儿的生活费的,却还是摆出这样诧异的神态。
  “我卡里的钱最近要用去资金周转,正好这两天我人在这边工作,我才来的!不过现在没时间了,老师你就将就将就,我还要赶飞机。落崎就交给你了。”
  没等苏风眠反应过来,她父亲就又抱着他那个黑色的皮质公文包大步流星地离开,没问一句苏落崎的伤势。
  苏风眠愣了两下,法院是怎么把苏落崎判给她父亲的?或许是因为苏落崎的母亲更忙,人在边疆,偶尔电话都打不通。
  “苏老师你这个是……违纪的哟。”一个上了年纪的政治老师推推眼镜,目瞪口呆地看着那一沓钞票,语气倒是在开玩笑。
  苏风眠笑了笑,取出一小叠红票子,用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分你一点怎么样?”
  “这,这怎么行。行了行了你收就收吧,别让领导看见了误会。”他摞好桌面上的书,捧着去上课了。
  其他的老师也都嬉笑几下离开。
  苏风眠知道,这些老师里,有私自办补习班的,也有收过学生好处的,不大不小,心里多少有鬼,自然看人黑。他也不在乎这些人是不是真的知道这钱不是开小灶的。
  反正和他们解释这钱,太费神,不会信。起初以为学校至少会和社会稍微有点距离,象牙塔里的世界至少不会那么压抑——后来才发现,不是的,他和学生相处的时间远远低于他和写不完的报告、开不完的会议、见不完的领导相处的时间。
  就在这一瞬间他感到心里空荡荡,像这个刚刚空了的办公室。
  这么多年在城市里混迹,他经常想,到底信任这种东西要怎么建立,周围的世界纷乱冗杂,苏风眠这么多年也没适应。
  手机叮咚一声打断了他思绪,是叶傅轶发来的微信消息:你如果到了医院的话给我发个短信,我叫护士长去接一下你,医院人多,我手头也有事走不开,不能接你,你最好乘出租过来,以免没地方停车。
  苏风眠看到后,心情稍稍愉悦了些,回了一个最近挺火的表情包。几秒后又撤回。
  苏风眠走之前,去卫生间看了眼自己的行头。
  他今天穿了平日从不穿的白色衬衣,黑色长款大风衣裹着,还有黑色略收脚踝的西装裤,黑色皮靴。好一副衣冠禽兽的模样。
  他解开几颗领口扣子,让它们从全线封锁到袒露一角,正好让他的锁骨内侧钝圆的胸骨端露出来,那儿有一抹玫瑰纹身若隐若现。
  挺像女人会喜欢的,但是这是他十年前喝多了和朋友打赌输了去纹的,后悔也没用,洗纹身比补纹身麻烦。
  叶傅轶说他倒挺喜欢他这处花纹。
  苏风眠在心里悄悄地评价他品味老派,低头洗完手,再抬起头时,不禁被镜子里造作的自己给逗笑了。
  因为没人知道他在衬衣里穿了加绒的保暖衣,又在上面贴了两片暖宝宝,腹部一片,背部一片。
  上了年纪的人不能和冷空气作无谓的斗争。
  “背部,腹部,有疼痛感吗?”
  “没有。”
  季知非正在病房里询问病人身体状况,身旁的实习医生做着记录。他们大多数人用的是圆珠笔,这样就不用担心丢笔盖了。
  而圆珠笔的坏处就在于,按压按钮时会发出“哒哒哒”的声响,偏偏那些年轻的见习医生就是喜欢时不时按压一下,似乎这样看起来就比较认真刻苦似的。
  季知非对这声音感到烦躁,可他没有发怒。忍着焦躁继续询问病人身体。
  他知道,这种焦虑只是由于自己昨晚没有睡好,圆珠笔的哒哒声不过是导火索。
  睡之前,他一直在看手机。
  没有看新闻也没有进行娱乐,他只是单纯地盯着黑暗房间里那一小块白色亮屏,亮屏上微信界面“添加好友”的那一栏。
  盯了好长一段时间,他才尝试着将偷窃来的苏风眠的手机号输入。
  最后竟真的搜到了苏风眠。
  苏风眠的微信就是用手机号注册的,微信头像是他本人,季知非点开来看。
  苏风眠比学生时代要成熟很多,眉目里多了一点淡然和豁达。
  用自己照片当头像,季知非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怎么评价,换作是别人,他会觉得有点造作,可是苏风眠这么做,季知非却觉得单纯。
  十四岁这么做不是单纯而是可爱,四十岁还这么做就只剩下单纯了,或者说,简单。
  学生时代的苏风眠,在季知非看来有点过于单纯。眉眼流露出他对自己的全部喜欢,一点都不知道藏起来。
  季知非起初并不喜欢这种赤裸裸的喜欢,因为这看起来更像是挑衅,还惹得同学瞎起哄。
  而且那会季知非认为自己不可能喜欢男人,也别说男人女人了,他不觉得自己会喜欢人,学习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光。
  事实证明,做凡事都得给自己留点余地,做事做太绝了最后折腾的还是自己。
  如今呢,苏风眠结婚了,自己却陷入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沼泽。
  可季知非他无可奈何,他就是对任何人都提不起兴趣,也懒于社交。当医生已经够辛苦够费时了。
  和普通人打交道已经很困难,何况他每天要和有疾病的人打交道,这要付出他全部的爱心和热情,好让病人和他们的家属知道,你还有得救你别放弃治疗,多喝热水少抽烟,快交医药费,记得上医保,别花冤枉钱,更加别上补品保健品推销的当。
  季知非叹口气,把那张照片存了下来,始终没敢申请添加苏风眠。
  他再进入手机相册,苹果手机的相册有“添加喜欢”的功能。
  季知非毫不犹豫地点了那个小爱心,这张照片就存入了“我喜欢”里。
  他做完这一系列动作,熄灭手机屏幕,房间便乖巧地暗下去。
  翻了个身,面向卧室窗台那边。
  月色清冷朦胧,瞧瞧这月尖尖,这个月已经快过去了。
  季知非今晚喝了酒,却没敢喝醉,喝完之后又很不爷们地去买了解酒的药。
  他脑袋异常清晰,清醒得嗡嗡作响,他在脑袋里数蜜蜂——似乎是解酒药对醉意有点儿矫枉过正了。
  季知非失眠到后半夜,握着手机睡去,醒过来再打开它,手指硌得生疼,艰难地输入密码解锁,就跳出来苏风眠那张照片,这让他有种得到了中奖瓶盖的喜悦。
  喜悦之后才是迟来的落寞。
  他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他去做破坏他人家庭的事,让他更难受的,是苏风眠已经不会再像大学那样,睁着杏儿似的圆溜溜的眼睛看自己了,这样子活脱脱就是一只小狐狸狗。
  他记得昨天见苏风眠的每一个细节。
  衣服是四件,从里到外分别是黑色,深蓝色,黑色,白色。领口*叠着这三种颜色。
  “真是造孽。”季知非揉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起床。他眼睛充了些血,一大早就给自己滴了眼药水。
  还好今天没有他的手术出勤任务,科室体谅他昨晚给苏落崎的急救挺辛苦,把他的那台并不严峻的微创手术给了另一个医生。
  给另一个医生也好。
  那台手术是要和心脑血管科的医生合作的,还是和那位叶主任医生。
  那位大学副教授兼静荣医院心脑血管科科长,叶傅轶。
  叶傅轶迄今为止从没做过真正意义上失败的手术,因此有点目中无人,几个月前季知非和他合作了一次,叶傅轶浑身透着的精英气息,让季知非不适。
  只是季知非不知道他自己身上其实也有着这种令人讨厌的高踞姿态。
  总之那场手术过后,他每次见到叶傅轶,或者叶傅轶每每见到他,都要互相冷嘲热讽一番。
  整个医院,和他俩一起做过手术的医生们都知道他俩就是不合。还好一个是外科一个是心内科,一般没什么必然交集。
  季知非查完房,有点儿犯困,他每天早上都要问不同的人“昨天排便了没有”,“排了的话大便颜色如何”之类的问题。
  虽然嘴上习惯了,麻木的嘴皮子做出麻木的形状发出麻木的音调。
  可他心里还是隔应,有些东西无法习惯,就像人不管吃多少天的粑粑,也不可能会习惯,不仅不会习惯,还会反抗厌恶。
  何况他今天心情并不好。
  他趁着今天早上没什么病人挂他的号,看完几个后,匆匆去了医院一楼买早餐。
  在医院饭堂吃也可以,只不过等待的时间太长。季知非已经很久没吃过汤粉粥这类需要配合餐具使用的早晨了,他很怀念。
  尤其是大学时候,苏风眠会给他打早餐。
  早晨就是这些需要餐具配合的食物。
  季知非记得自己曾对苏风眠说:“吃起来太麻烦了,你不用给我打了。”
  谁知道毕业之后再也没认真坐下来吃过早餐了,真是造孽。
  他一边走一边在想哪些病人好几天没排便,哪些病人一天排好几次便。
  等真的到了早餐店,丝毫没有胃口,差点张口就是“排便”。
  他随便买几个包子,正准备离开,回去坐诊,好巧不巧,看到了从早餐店里出来的苏风眠。
  这一身行头,赶着来约会?看个女儿要不要这么……
  季知非歪了歪脖子,挑着眉远眺了会儿。但在苏风眠发现他炽热的目光前,他迅速收回了视线。
  他站在原地啃手里的包子,贼溜溜地用余光目送苏风眠走去医院大楼门口处,给什么人打电话,不久后就下来了一个护士接他。
  那个护士是护士长,在医院待了很多年,季知非也认得。
  她是心脑血管科的人。
  那这么想来,苏风眠人脉还挺多。
  季知非皱眉远望了一会,直到苏风眠和护士长进去大楼,他看不见人影为止。
  这时,季知非的电话响了起来。
  “季医生是你吧?”
  “嗯,是我。”季知非含糊应着,三下五除二地把包子塞进嘴里,往大楼走去。
  “你现在把今早那个要做手术的病人的资料给叶医生。”科长说,“他们过几个小时就要手术了,虽然主刀们已经知道病人的情况,但你这的数据可能和他的会有点出入,总之一并给他吧。”
  意思是因为手术不由他和叶傅轶合作,他得把资料转交出去。
  “好,我现在去。”季知非又咬了几口包子答应下来。
 
 
第4章 
  医院人果然很多,熙熙攘攘的。在心脑血管科,有一条很长很宽的走廊,那里有许多人摆着一张折叠椅,半躺在上面。
  看起来都不是病人。
  苏风眠看见一对夫妻一人拎着麻袋,一人腋下夹着折叠椅,往前拖拉地行走。
  背影很沧桑,衣服也很旧了。像是几年前的棉袄缝缝补补又穿上了一样。
  苏风眠没有来过这个科室,即使是大学见习期间他也没见过这种景象。所以被这番混乱给吓到了。护士长见他错愕地张着嘴,解答道:“这些都是病人家属,因为心脑血管科有很多病人是既不能回家也不能随时被探视,他们只能躺在高危病房里一天24小时被机器监视。很多家属担心他们,尤其是小孩子的爸妈,附件酒店也不便宜,所以他们都搬了折叠床之类的,医院也是允许的。”
  苏风眠和护士长经过一扇大门,护士长指了指:“喏,就是这里。”
  苏风眠朝里看,就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家属不能入内,有什么事稍后……”
  那个男人话音未落,一转身,远远的就望见了苏风眠一身黑色西装站在门口,男人笑一下,快步走过去。
  “叶医生,找你的人我带来了,记得别耽误了工作,还有待会的手术。”护士长拍拍苏风眠的肩膀,说完便离开了。
  叶傅轶穿白大褂的模样,苏风眠还没见过。
  他比苏风眠要年长三岁,蓄着络腮胡子,却丝毫没有油腻感。
  说实话,苏风眠许多时候都把他想象成电视剧里的男二号,那种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男二号。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对叶傅轶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了。
  “你先去诊室里的小房间等我,我看完这几个病人就过去找你。”叶傅轶声音很柔和,却不是轻飘飘的少年温柔,而是经历了岁月更迭的磁性嗓音。
  苏风眠起初就是因为喜欢他的声音,他这个声音和季知非太像了。
  十四年前的季知非没怎么经历过岁月更迭,只是他和自己亲密的时候,发出的闷哼声酥酥麻麻,像喉咙里含了沙粒,风一吹,吹进苏风眠耳朵里,最后顺着血管到了心口。
  苏风眠点点头,叶傅轶拍一拍他肩膀,好像把他当小孩哄:“去吧。”
  “去吧”,这个声音一直在苏风眠脑子里荡漾。
  他承认他又想起季知非了。只不过季知非如果要和他说“去吧”,大概就是“滚吧”的意思。
  苏风眠找到了叶傅轶的坐诊室。
  每个医生都有他们的坐诊室,通常主任医师的坐诊室是两个人轮流使用值班,但叶傅轶的是一人间,门诊牌上只挂了他一个人的名字。
  苏风眠抬手摸了摸那个冰凉的铁质门牌,黑色的名字镶嵌进去,使得整个门牌凹凸不平。
  今天早上他似乎不需要会诊,门口的显示屏没有候诊或就诊病人的名字。
  苏风眠开门进去,顺手把门关上了。
  他随意地坐在病床上,像巡早读一样巡视一周。
  距离自己决定不当医生那一刻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十年里,苏风眠多少次梦想回到医院,回到门诊大厅,回到……手术台。
  苏风眠立刻阻断了自己的思绪,他背脊出了点冷汗,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寒战。
  随后他听见门把扭转的声音,叶傅轶进来了。
  “久等了,有几个病人情况比较严重,拖了一会。”叶傅轶语速很快,“我待会要去做台手术,你先让我看看你的伤口,不然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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