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裳如儿时那般将手搭了上去。
玉食楼前的鬼魂倒是少了许多,因为这里都是有权有势的鬼魂聚集之地,寻常的鬼魂连踏足这里的资格都没有,所以尽管它开在繁华之地,倒不是那么拥挤。
华裳牵着云菀甫一进去,便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鬼王最受宠的女人,三界最美之人,此刻正小心翼翼地牵着一女子,众鬼魂不免心中好奇,对面纱后的容貌越发关注。
店小二早已殷勤地走了过来,脸上堆满了谄媚的笑容:“两位要吃什么?”
华裳:“去三楼雅间”,只见她手里拿出了一块金灿灿的令牌,顿时一楼大厅里的气氛凝滞了。鬼王可当真宠爱这位华美人,连鬼王令都给了她。
这三楼雅间是什么地方,那可不是单单有钱就能进去的,还得有权,至于多大的权,那就要看鬼王的意思了。玉食楼作为鬼界最大的、最奢华的一间酒楼,运营管理都是鬼界皇族说了算。
平常三楼雅间都是鬼王接待重要人物或是她自己的场所。因此,令牌一出,众鬼再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了,纷纷收回了目光,各干各的。
人间将人分成三六九等,鬼界亦然,最高层的享受最好的待遇,然后逐层递减,最低层的食不果腹,甚至饿死。
华裳牵着云菀的手,遇到台阶时都会温柔地出声提醒,看起来倒不是来吃饭的,反而像是伺候人的,把周围路过的鬼都惊了一跳,一向清高自傲的华美人竟也会主动伺候人,也不知这人到底是何来头。
三楼的雅间少了一楼大厅金碧辉煌的布置,看起来更加的清幽,门口挂着两只八角琉璃盏,不是渗人的红光,而是晕黄的暖光就像是太阳的颜色,照在身上都暖洋洋的,窗台前放着一盆开得正艳的彼岸花,整个布置古色古香。
华裳主动将椅子拉开,牵着云菀的手坐了下去,小二刚进来报菜,就见华裳轻轻执起面纱的一角,俯身询问,从小二的角度看,两人就像在接吻一般。故此,小二的脸红了。
华裳:“师姐,可有什么想吃的?”
云菀:“你看着点。”
华裳:“师姐在山门虽然也是锦衣玉食,但鬼界的饭菜也是独树一帜。”
随即华裳点了几道菜,小二听见菜名,脸红得更厉害了,云菀以为鬼界的饭菜都是这般名字,倒是不以为意。
第21章 鬼界
不一会儿,饭菜便被端了上来。华裳先是替云菀摘了斗笠,随后又盛了一碗汤,放到了云菀的手边,道:“这汤叫甜甜蜜蜜,莲藕加了糯米,很是清爽可口,师姐不妨尝尝看。”
云菀喝了一小口,味道确实很好,华裳见云菀脸上展露笑颜,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喜滋滋地边继续布菜边道:“这是比翼双飞,鸡翅沾了蜂蜜,香甜可口……”
陆陆续续地,华裳已经介绍了十几道菜,云菀每样都尝了一小口。华裳在介绍最后一道菜时,忽然目光灼灼地看着云菀,声音比刚才低哑了几分带着缠绵的味道,:“师姐,这是鱼水之情。”
云菀吃了一小块鱼肉:“想不到鬼界的菜名也有如此多的说法,倒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以往,她在山门中每天要花十个时辰修炼道法。十五岁那年,年轻一辈中已无敌手。后来,师尊闭关,她的生活中又多了另一件事,至今为天下人诟病——不务正业,喜爱花草。
其实云菀每天还是要花许多时辰修炼道法,她压榨的也只是睡眠时间,然而这些别人看不到,云菀又不善解释,所以这便成了她的污点。
别的师弟师妹还有闲暇趁着做任务下山游历一番,而云菀则是奔波在取灵草仙植的途中,或是修炼道法,所以她对鬼界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菜名,并无太多的想法。
见状,华裳似霜打的茄子,颇有点垂头丧气地道:“师姐学识渊博,说不定日后便能懂。”
云菀出来一趟,本就是为了让她这个英年早逝的师妹开心一点,尽管心中记挂着鬼草,但也知自己现在灵力无法调用,硬闯鬼王的宝阁无疑是自寻死路,只能等大婚当日,将作为贺礼的鬼草取得。
云菀:“这些饭菜应当价格不菲,我来时换了许多鬼币,想来,应该可以支付得起。”说罢,便将腰间的钱袋递到了华裳桌前。
千金难求的玉食楼三楼雅间,这点钱塞牙缝都不够,但华裳还是欢欢喜喜的道谢了,并道:“来了鬼界,自然是我请客,怎么能有劳师姐呢!”不由分说便将钱袋塞到了云菀手里。
云菀心里叹了一口气,也罢,若是不够了,自己再垫吧。
满满一桌的饭菜,华裳似会并没有什么胃口,大部分时间都是给云菀夹菜,看她吃,而云菀心里也揣着事,故此吃得也不多,等她放下筷子,碗里还有一堆菜。
“华裳,好了,别再夹了,我吃不下了。”
华裳只好依依不舍地作罢。
店小二前来结账时,刚想张口,忽然心口一阵刺痛,华裳笑眯眯地道:“多少钱?”
小二痛得说不出话,眼泪飙升,伸出了三个指头。
华裳:“三十两白银,对吧!”
小二登时脸色发绿,但实在心口疼得受不了,鬼气肆虐地搅动着心脏,三十万两黄金硬生生地被砍成了三十两白银,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点头。
已戴上斗笠的云菀以为华裳的钱不够,小二不放行,便道:“华裳,是否钱不够?小二是生气了?”
华裳:“师姐,钱自然是够的。”
她手指微动,一缕阴冷的鬼气在小二的耳边呢喃,“师姐,问你话呢!”
小二顿时浑身一激灵,额头冷汗涔涔,忙捂着心口,扯着嗓子喊道:“够!”
华裳满意地颔首,将一直折磨小二的鬼气撤掉了,劫后余生的小二心有余悸地看着华裳牵着白衣女子走出客栈。
这三楼的人,小二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故此,再怎么心有不甘,也只能忍气吞声,毕竟三楼的最终管理权还是在鬼王手中,谁敢对她的宠妃吆三喝四,除非想魂飞魄散。
云菀默默地将手里的钱袋递到了华裳的另一只手里,道:“这鬼币,你用着吧。”她知华裳爱面子,鬼界又不能使用灵力,华裳在这里也如同手无寸铁的凡人般,尽管华裳不说,云菀也知她日子过得必然艰难。
华裳:“师、师姐”。
云菀:“我也帮不了你什么,待鬼草取得,我也便走了,这钱你用着,然后……尽早去投胎吧。”
街上的鬼魂来来往往,华裳有点眼眶发热,将手里的钱袋捏紧了。
云菀:“也不知这鬼节有何来历?”
华裳:“是鬼王妹妹的生辰。”
想不到鬼界也会以生辰作为节日,云菀正这般想着,便听华裳继续道:“前面有个说书的,若是师姐想要知道更多,不妨去听听。”
前面的说书先生正唾沫横飞,手里的惊堂木都沾了薄薄的一层汗,鬼界的百姓对帝王家的事万分好奇,尤其是双王争位事件,那可是百听不厌,因此云菀也粗略了解了事情的梗概,大致就是现任鬼王宅心仁厚,虽然妹妹对自己屡次下死手,但念及手足同情,鬼王不忍对妹妹痛下死手,只是将其软禁,然而妹妹却不愿作为阶下囚,以死明志,鬼王便将妹妹的生辰作为节日,来纪念妹妹。
如此说来,这鬼王可当真是心慈手软。但在云菀看来,故事虽然美好,真实性却有待考究,鬼王给云菀的印象,那便是阴冷偏执以及心狠手辣。
华裳见云菀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勾了勾唇角,便道:“师姐,累了吧,不如就先回宫。”
云菀点了点头。
鬼王宫奢华庞大,屹立在苍茫鬼界的正中央,没有灯火通明,只有夜明珠微弱的光芒像萤火虫闪闪发光,或许鬼界都是习惯于黑暗,一点光明都足以将其燃烧殆尽。
鬼王刚回到寝宫,便见美人手边放了一把古琴,正在调试琴弦。
“想不到美人多才多艺啊,听说不久之前,美人刚和本宫的爱妃出去了一趟,鬼节不错吧!”
“咚”,琴音响起,云菀清冷的声音隔着空灵的琴声,缥缈的似云烟,“浮世尘缘,一生一灭,拈花一笑。”
鬼王望着窗边开得正艳的彼岸花,眼里罕见地浮起了温柔,嘴角挂着一抹微笑,渐渐闭上了眼。
第22章 鬼界
鬼王宫里,两个梳着花苞头的小姑娘正并排躺在床榻上,一个女孩娇俏可爱,手里正拿着一枝花放在鼻尖轻嗅。另一个女孩手里捧着一本书,正神色肃然地看着。
“姐姐,你好无趣啊,每天看这么多书,有什么用,我们将来又用不着。”娇俏女孩撇撇嘴,一把伸手夺走了书本,拿在手心里来回转着,得意地看着自己的姐姐。
“安妹妹,父王一会儿还要考校我内容,若是在不弄懂,父王定会生气。”女孩无奈地看着自己调皮的妹妹。
“哎!”安平大大地长叹一口气,老气横秋般道:“我们现在才五岁,父王就让你看十岁才能看得懂的书,那等到八岁了,岂不是要看十六岁才能看得懂的书!这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啊!”
安然:“妹妹又在说胡话了,你才四岁,怎得想这么多。”
安平不服气,气鼓鼓道:“母后常常骂我,怎么不早生几年,说我是懒鬼,我就在想,若是我经常对别人说我和姐姐同岁,那母后说不定就会开心,不再骂我了。”
安然敲了敲她的小脑袋,“你啊,总是这般爱胡思乱想。”
“痛,姐姐别敲了,再敲就傻了,以后没人娶安平了。”安平捂着小脑袋,眨巴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奶声奶气地说道。
“如此这般也好,留在鬼王宫,姐姐照顾你一辈子。”
“给你!”安平恼怒地将手里的书扔到了安然怀里,佯装不理她,自己拿着花枝,跑到外面玩去了,身后跟着一大堆鬼仆,都在喊着:“公主慢点,小心摔着了。”
她这位妹妹啊,可是娇贵的很,乃是现任王后唯一的爱女,平时哪怕是磕着碰着了,那一大群鬼仆都得战战兢兢。
安然笑了笑,继续手捧着书看了起来。
后山
安平正迈着小短腿费力地往上爬着,底下的一众鬼仆心惊胆战,手里的花限制了她的攀爬动作,她便停了下来,扶了扶微微有些歪斜的花苞头,带着气喘道:“你、你们将花给我接好了!”
鬼仆们连连应是,纷纷去抢掉下的花,场面可谓是可笑至极,安平看得乐了起来,所幸爬到一半不爬了,托着小脑袋看着一群鬼仆抢花,自己开怀大笑。
众鬼仆见小公主终于不再做危险动作,心里松了一口气,顺势表演了起来,一朵花被众鬼仆争来夺去。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王后命你们照看小公主,你们就是如此行事吗!”
“啪”,花掉在了地上,安平有点心疼,这可是她特意早起,从院子摘得最先绽放的彼岸花。
“拜见清乐姑姑!”鬼仆们哗啦啦跪了一地,低着脑袋,似犯了什么大错。
“哎呀呀!”安平惊呼出声,便见自己的身体凌空飞起,径直飞入了姑姑怀中,安平甜甜地唤道:“姑姑。”露出一口奶白的小乳牙。
“小公主日后可不能这么调皮了,王后要见您。”女子的声音柔了几分,安平却苦恼了,两条小细眉紧紧地纠缠在一块儿,耷拉着脑袋,一幅垂头丧气的样子。
后面的鬼仆连忙将花捡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跟在女子身后。一路上,众鬼仆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惹恼了王后身边的大红人。
一袭正装的王后端坐高位上,宝相庄严,不勾言笑,眉梢眼角都透着一股凌厉之气,让众鬼见之生畏,似乎连呼吸都弱了几分,整个宫殿哑然无声。
直到姑姑带着安平推开大门,宫殿里的气氛似乎才渐渐回暖。
“安平,到母后这里来。”王后看见自己的爱女眼里也带了柔情,不再似刚才那般冷戾杀伐。
“我不要。”安平抱紧了姑姑的脖子,就是不肯下来。
“小公主,王后娘娘唤您过去呢!”
“姑姑,我就是不要过去,母后就知道逼我读书,我不要,我讨厌。”安平气鼓鼓地开口。
“清乐,你别再劝她了。”王后抚了抚额角,挥了挥手,让其余鬼仆下去了。
“安平,你再不过来,母后就要生气了。”她的声音沉了几分。
气焰嚣张的安平怂了,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走到了母亲身边。
“刚刚可有读书?”
安平点了点头:“读了。”
“那我考你几句……”
安平紧张地手里出了薄汗,往衣服上一抹,几道泥印子显了出来,王后顿时脸色都难看了几分。
“刚才去哪玩了?”
“啊,没、没有玩。”安平小声地道。
“是不是又去找安然了,我就知道一定是她教唆你,带坏你,这个贱东西,自己不学好,还要带坏我的女儿,我早晚要扒了她的皮!”王后咬牙切齿地说道。
“才不是呢!”安平小手插腰,大声反驳道:“姐姐,一直在劝我读书,是我想玩!”
“呵,姐姐,叫得倒亲昵,你这个蠢货!”
安平眼眶泛起泪花,却仍倔强地与王后对视,强忍着不落下来。
她想不通,母后为什么对姐姐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姐姐一直都对自己很好,每次在母后这儿受了委屈,姐姐都会安慰自己,让自己不要记恨母后,说母后都是为自己好。
一大一小互不相让,气氛凝固到了冰点,清乐见她们母女又吵了起来,连忙站出来圆场:“王后,公主还小,以后便会懂得。”
“以后,这么小,就被哄得团团转,长大了还得了,莫不是要以下犯上,逼死我这个母后,这个不争气的东西!”王后恨铁不成钢地道。
安平再也忍不住,眼里哗哗地流了下来,小手扒拉着,本想将眼泪擦干,结果越流越多,反而糊了满脸,微圆的包子脸上,尽是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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