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士都吃饱喝足后,纷纷回了各自的帐篷,好梦正酣,有的咂了咂嘴,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一队悄无声息的鬼兵,逼近了这个狂欢后的大帐,有的连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被他们手起刀落,砍下了头,双眼不可置信地向上瞪着。
片刻之后,这群迟钝的鬼兵才反应过来,这是被偷袭了,纷纷拿起武器对抗,然而士气已经落了一半,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主将受伤,竟然还有这么高的士气与缜密的计划来偷袭。
刚刚还在烦躁的安平也是一脸惊诧,眼看安然的大军似有包围之势,赶忙率领着残存的部下,朝着一个方向猛烈进攻,试图打开一个缺口。
薛晓咧开的嘴角里尽是鲜血,手中□□一扫,十来个鬼兵倒地而亡,“主子,快走,我断后。”
“不行,我既然把你们带来了,就一定得平安带回去。”
“主子,你别管我们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爱与薛晓拌嘴的李雯也急得吼道。
缺口刚被打开,便又被前仆后继的鬼兵围堵上。
“你们这些宵小之辈,有本事冲我来啊。”薛晓怒吼着,不管不顾地往前冲,吸引了大部分的兵力。
“老薛,你等等我!”
李雯也跟了上去。
她们两个似要用这血肉之躯,势为安平开出一条生的路。
薛晓: “你这个不要命的蠢蛋,怎么也跟上来了!”
李雯一剑斩杀身边的鬼兵,笑道““你死了,谁跟我吵架,与其闷死,不如战死!”
她们哈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安平最后的视线中,是她们两人相拥着倒地而亡。
缺口被打开了!
逃出生天的几个残兵鬼将拥着安平到了一处黑黝黝的山洞,偶尔还能听到几声水滴落下来的声音,除此之外一片沉默。
他们身上伤口正在涓涓地冒着血,然而没有一鬼,吭声,俱是红了眼眶,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姐妹,就这般没了,心里难受得要命。
终于有一个鬼忍不住了,瘸着腿站了起来,怒吼道:“老子要跟他们拼了!”说罢,便急吼吼地往外冲。
周围的伤兵赶忙将他拦下,他怒瞪着安平:“你让他们放开老子。”
安平蜷缩着,抱着腿,眼帘低垂,只道:“你们从哪来,回哪去吧。”
“什么!”周围的鬼兵俱是一惊,就连先前急着往外冲的鬼兵也愣在了原地,随即重重地朝地上呸了一口,怒道:“老子的兄弟都死了,老子要替他们报仇,才不要像你这个孬种一样躲在这里苟且偷生!”
“文虎,你怎么说话呢!”一个鬼兵呵斥道。
文虎别扭地转回了头,只道:“反正,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不再乎多死一次 ”。
跟着安平的这些鬼兵大部分都是怀有执念不愿投胎往生的人,就比如薛晓和李雯。
安平至今都仍记得,出发前,她许下的承诺,她会把他们安安全全地送回去,结果,死伤大半。
当初,她拿着一块虎符,便想号令这支部队,别的鬼自然不服气,她一小儿如何管辖,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整个军队,内部争斗,四分五裂,甚至有的鬼还想取而代之。
安平躲过了几次追杀,途中遇到了薛晓,那个一脸阴沉的女鬼,她是被她的父母给富鬼人家配了冥婚,缝了嘴,活活钉死在棺材中死得。
死时,怨气极大,化为怨鬼徘徊在鬼界,不愿离去,只等着她父母下了黄泉,撕碎了他们。
就这样一个怨气冲天的鬼碰到了一个狼狈不堪的小儿。
她一个落魄公主,手下无兵无将,整天想着报仇,许是这样的执念触动了薛晓,她便自愿当起了安平的护卫,她鬼气强大,帮着安平逃过了几次追杀,再后来便遇到了李雯,那个笑得阳光明媚的女鬼。
见一怨鬼保护着一个稚儿,初时,好奇跟着她们,慢慢地便喜欢上了与薛晓斗嘴,看着那个阴沉的女鬼,每每被她气得说不出话来,便爱拉着安平躲在一旁偷笑。
安平曾问过李雯的执念,她只说是不想再做人了,太累了,活得不舒服,不开心,还是做鬼好,每天嘻嘻哈哈。
她们陪着安平一起长大,看着她从无自保能力到一步步成长起来,成为军队的统率。安平甚至都想过等自己报了仇,便将薛晓的父母抓到鬼界,交予薛晓处置,封李雯为鬼界的护法,想干嘛干嘛。
可是,她们死了,她的承诺没有一个兑现。
山洞里,坐不住的文虎似乎一个劲儿的想往外冲,被拦下来后,不甘地瞪着眼。
安平起身,走到了洞口,双手掐诀施了个结界,将一众鬼兵困在了洞里。
“十个时辰后,结界会自动消失。”
“公主。”鬼兵们似乎隐约猜到了什么。
“我该去做我该做的事了。”
安平转身毫不犹豫地离开。
文虎这个一米八几的汉子,愤怒地锤了一下墙壁,砸出一个深深的凹坑,眼中却含着热泪。
蜿蜒曲折的山路,安平走到半山腰时,便遇见了一众黑甲铁骑,为首之人脸色苍白,一副大病初愈的样子,身上裹了一件厚厚的披风,看见安平,神色也没有丝毫的波澜,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
“凌安然,你真卑鄙。”
“放肆!”一个大将暴喝道。
安然摆了摆手,捂唇咳了几声,安平便被周围的鬼兵五花大绑起来。
她被压回了鬼城,投进了大牢,黑漆漆、阴森森的大牢,被造得密不透风,连窗外惨淡的月光都无法照进来,地上铺着一层干燥的稻草,安平身上的衣服已被换成了囚服,她背靠坐在墙壁上。
天气已转凉,安平身上单薄的囚衣根本无法御寒,更别提她的鬼力也被她“亲爱”的姐姐封了,不过,还好她的那些剩余部下没有被她牵连,不管是凌安然瞧不上她那些剩余的残兵鬼将还是觉得自己战无不胜也好,安平在这一点上还是要感激她的。
背后的墙壁和地上的稻草都在汲取着她身上的温暖,她冻得嘴唇哆嗦,想起阿娘死得那一天也是这么冷。
过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双明晃晃的靴子出现在她眼前,安平连眼睛都懒得抬,一动不动地坐着,不行礼、不出声。
倒是凌安然身边的人看不下去了,“见了主子,竟然不行礼,你好大的胆子!”
“你算什么东西,敢这么和我说话。”
“你、你、你!”鬼仆气得嘴唇发抖,她一个阶下囚,还敢这般颐气指使,“今日,我便替主子好好教训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后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脖子,瞬间,头一歪,双目睁大,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安平:“你看不惯我,拿一个鬼仆出什么气。”
安然没应话,只是用那双黑眸看着安平,深邃地像一口古井。若是安平小时候还能勉强看得懂她的情绪变化,那现在则完全是看不懂了。她只当是凌安然间歇性抽风了。
顿了顿,安平出声道:“近日,我总是想起我的母后。”她笑了一声,看着裴安然继续道:“你赢了。”
裴安然的手指有一瞬间的颤抖,“你应该赎罪。”
看着安平困惑的眼神,裴安然继续道:“我母亲与父王儿时便相识,她未婚先孕,生下了我,被族里所不容。那时,父王是一介落魄皇子,承诺我母亲会给她至高无上的荣耀。可是后来他娶了你母亲,给了她后位,而我可怜的母亲被魔族抓住时,至死都在念着我的父王。”
裴安然在说这番话时,握紧了拳头,似乎在忍耐怒气。
“所以,你怨恨我的母上,杀了她。”
“她是自杀!”
“你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安平冷笑着,“到现在了,还想骗我吗!我母亲死得那一天,若不是你在她耳边说了什么诛心之言,她会自杀吗!我母亲鬼力高强,再不济,也可以逃出来,是你,你杀了我母亲!”安平恨得眼中含着泪珠。
“那又如何,若你想报仇,那就好好留着你的贱命,别给本宫寻死觅活的,否则,见了你母亲,她必会骂你不孝女。”裴安然一改之前的作风,不屑出声,一甩衣袖离开了。
气得安平差点吐血,胸膛急剧起伏。
也不知过去了几日,之后安平便再也没见到凌安然,这让她心里颇为好受,否则她定会跳起来咬死她。
安平现在胃口特别好,一日三餐吃得很香,一改之前的颓废,门外穿来一阵开锁的声音,安平头也未抬只道:“你放心,我定会好好保护自己这条贱命,杀了你。”
“安平公主,看起来胃口不错嘛!”
一个陌生的尖细女声传来,安平皱眉抬头。
“安平公主,你不想知道你母亲自杀前,主子说了什么吗!”
安平没有开口,只是警惕地看着她,那名鬼继续道:“你母亲的死都是因为你。”
“主子说你死了,所以你母亲万念俱灰,才会选择自杀。”
“你胡说,我母上那么骄傲,怎么会允许自己这么狼狈地死去,她宁愿战死也不会选择这么窝囊的死法。”
那鬼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纤细的鬼手捂着嘴唇笑了起来,笑声尖利刺耳,“安平公主,你也不想想,王上不爱她,自己最爱的女儿又死了,哪怕她是闻风丧胆的鬼屠魔又如何,守护的东西一旦没了,再强大的鬼也会疯。”
她手里的馒头啪嗒掉在地上滚了几圈,安平踉跄地后退了几步,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一定是你在骗我,你在骗我!”
“那就让你看看真相吧!”那鬼忽然伸出手在空中一划,凌韵死时的场景再现,安平眼眶赤红,吼着:“阿娘!”
“所以,真正该死的人是你,若不是你,你母亲也不会死。”
“对,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你说得对,我才是最该死的,我才是。”安平眼中的泪水大颗大颗地滴落。
她似脱力般跌倒在地,手指揪紧了地下的稻草,“我的错,我该死。”
王宫
那群迂腐的鬼臣正在上书,纷纷请求处死胆敢以上作乱的安平。
裴安然坐在王位上,眼眸阴沉地盯着那群鬼臣,冷笑一声:“你们应当知道,谁才是这鬼界的王,你们又是为谁效命,若再敢提一句杀她之缪言,我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说罢,便不再理会这一群大眼瞪小眼的鬼臣,转身离开。
她刚一踏进牢狱,心中忽敢不安,连脚步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然而眼前的一幕却令她近乎心碎,“安平!”她嘶吼着。
银光飞舞,安平的轮廓正在逐渐消失,她转头看向了凌安然:“姐姐,我原谅你了。”
“不要,不要离开我。”裴安然颓然地喊出了声。
第26章 鬼界
梦境戛然而止,鬼王揉了揉额角,神色疲惫,琴音还在继续响着,不疾不徐,她看着云菀忽然道:“本宫做了一个不太好的梦,你可有什么欢快的曲子。”
云菀不答,十指浅浅,轻拢慢捻,弹奏着刚才的曲子。见状,鬼王无奈一笑,只道:“你呀,就是这般任性,罢了,你既不愿意换,就随你。本宫还有事,就不陪你了。”
在鬼王走后不久,琴音顿住,本来端坐的清冷人儿,突然吐出一大口鲜血,白衣溅染上星星点点的血色,宛如素白的雪地上开出朵朵红梅。
她扶住一旁的椅子,擦了擦嘴角,此番入梦,她附身之人正是死去的凌安平,若是以前她灵力尚在时,哪怕附身之人死去,她也不会受到多大损伤。只是现在她灵力无法调动,又强行催动凤尾琴,入梦之后,她可以看见安平的所作所为,却无法干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所寄生的宿主死亡,她也受到了很大的波及,脸色更是透明了几分。
鬼王到了一处密室,里面放着一朵彼岸花,看到花的瞬间,她的神色柔和了几分,“安平,姐姐为你找了一具绝佳的灵体,到时候,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
她轻柔地抚摸着花瓣,就像在抚摸多年的恋人。
当初,安平身死,她疯魔了好几年,但凡有点不顺心的,非要见血才能平息,有时自残,有时便杀鬼仆泄愤。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华裳出现,那个笑得一脸天真无辜,心思却异常歹毒的女鬼。
华裳告知了她救安平的法子,与此同时,作为交换,她付出了三成的鬼力,只要能救活安平,一切都值得。
离殃依旧呆呆地坐在阳门台阶上,看着鬼王宫的方向,不言语,神色木讷。
余微手托着下巴,绕着她转了两圈,打量着离殃,眼里带着困惑不解,自言自语道:“就凭你也能入师姐的眼。”
随即,她眼中浮现恶毒的神色,“我得不到的,你也别想拥有。”
她俯身趴在离殃耳边,红唇勾起,低声道:“你恨云菀,你只有杀了她,才能解脱。”
离殃木然地重复念道:“杀了……云菀……解脱”。
余微笑了起来,拍了拍离殃的脸,“离师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师姐啊。”
这时,陆陆续续前来投胎的人,都在说着鬼王即将和一个天仙般的女鬼成亲。
也不知是哪个词刺激到了离殃,只见原本呆坐着的离殃忽然站了起来,不要命地往鬼王宫的方向跑。
“真是一条不听话的狗。”离殃咬着唇,愤恨出声,指甲在手心里留下道道血痕。
鬼王宫,大红的灯笼随处可见,喜气洋洋的众鬼仆,惨白的脸上涂了红胭脂,在这黑漆漆的地方,看起来渗人得紧。
云菀穿着大红喜服坐在花轿上,红盖头遮住了那天人般的容颜,花轿正在平稳地行驶着。
鬼王迎娶王后这等大事,鬼界可谓是普天同庆,鬼民纷纷排列在道路两侧,伸长了脖子张望,唢呐声、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
这轿子是从王宫出来,要去往祭天台,据说鬼王有意让上天见证这段婚姻,是以,鬼民们都在羡慕云菀的运气真好,得到了鬼王如此的宠爱,真是八辈子都修不来的福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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