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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的胖子吓得脸色苍白，“咦，不疼！”紧闭的双眼勉强睁开一条细缝，木棍被另一把击飞了！
他立刻感恩戴德地冲着云菀道谢，哭得涕泗横流，一旁哀嚎的仆从勉强从地上站起来，架着他家少爷远去。
“师姐，这样的人渣败类，欺男霸女，死不足惜！”离殃愤愤地说着。
“人间的事自然由人间的法律处罚，你是修士，杀人是要承担因果，略施惩戒即可，此间事，此间管！”云菀淡淡地说道。
余微：“离师姐，我真得没事了，大师姐说得对！”
离殃不甘，却只得作罢，若是之前，她可能还会叫嚣一番，可能大概是昨夜被云菀一剑斩杀猛虎的气势镇住了，她怏怏地缩回了手。
现如今，又变成了云菀一个人在前面走，离殃和余微两个人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
所幸，之后的一路便风平浪静了许多，穿过繁华热闹的小镇，到达了郊外一处寂寥萧条的古寺，掩映在斑驳的树枝间，朱墙褪色。
云菀：“到了。”
离殃：“这是鬼界入口？”
余微：“不会吧，竟然会是在寺庙？”
云菀：“来这里是取避火草。”
离殃：“取草，为何？难道不能直接去吗？”说完之后，她才恍然察觉自己在问什么蠢问题，若是能直接去还会来这里，离殃尴尬一笑。
呵呵呵地走上前，率先推开了古寺大门，发出令人牙齿为之一酸的嘎吱声响，经年累月堆积的尘土随着门被打开，簌簌落了下来，幸好离殃反应极快地退后了几步。
云菀：“鬼界亦称为冥界，是亡灵的聚居地，阳世之物若想进入，需经明火灼烧。”
“咳咳咳”，离殃挥了挥面前的尘土，太呛了，这古寺也不知荒废了多久，如此破败不堪也没人修理，真是对神明的不敬。
离殃：“师姐，你刚才说什么啊，我没太听清！”
云菀冷冷地瞥她一眼，不作理会直接进去了。
离殃：“……”
余微笑着走了上前道：“刚才大师姐说，阳世之物需经明火灼烧才能进入鬼界。”
离殃：“嗯。”心里却在想小师妹干嘛要用这种安慰的语气说话，她看起来有那么委屈嘛，闷闷不乐地跟在余微身后走了进去，小师妹温柔可人，大师姐冷若霜雪，她还真是冰火两重天。
寺庙空荡荡的，不过一棵菩提树长得甚是欣荣，与这破败的古庙格格不入。
离殃走了几步，忽然反应过来，师姐是在对她解释，她一时间又开心了起来，低垂的头瞬间抬起，喜笑颜开。
主殿供着的是一个慈眉善目的佛，虽金像蒙尘，但离殃还是虔诚地拜了拜，周围的幡挂满了蛛网灰尘，上面的敬语也模糊地看不清了。供桌上摆放的香炉、花瓶、烛台也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离殃见云菀正在一旁的墙壁上细细地看着，她心中疑惑也跟了过去。
第6章 鹿王本王
离殃：“师姐……”
云菀食指抵着唇比了个噤声动作，眼睛却没离开壁画分毫。
离殃闭嘴不言了，也将目光放在了壁画上。
栩栩如生的壁画上却没有太多灰尘，上面的人物清晰可见。
第一幅是一个落水者张着嘴巴拼命呼救，一头九色鹿救了他。
第二幅是落水者向鹿行礼。
第三幅是豪华的宫殿里，一位头戴王冠的女人从梦中醒来。
第四幅是溺水者到王宫拜见。
第五幅是一队整齐划一的士兵在森林中搜寻，手里拿着长矛。
第六幅是九色鹿在林中休息，树枝上一只乌鸦在大声地叫唤着。
第七幅是九色鹿被军队围困，溺水者指着鹿向国王禀报。
第八幅是九色鹿留下了眼泪，溺水者浑身长满恶疮。
离殃手撑着下巴，她没咂摸明白，不过观之，色彩对比强烈，线条流畅，画面富有感染力，以她那极为挑剔的目光看来，离殃也不得不承认，画得极好。可惜，她没看懂。
正在宝殿里四处转着的余微瞧见她们二人都停在壁画前，一动不动，便也走了过去，离殃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愁眉苦脸，云菀则是皱着眉，似也陷入了沉思。
离殃见余微过来了，连忙将她拉到了后面，小声地嘘了一声，余微沉默地她被拉到了供桌前，方才停下，余微不解地眨着眼，“离师姐，那壁画可是有何玄妙？”
离殃摇了摇头，“没看懂！”
余微：“……”，所以师姐，你把我拉过来是干嘛！
离殃：“你别过去。”她朝壁画努了努嘴，看着还在壁画前沉思的云菀，她忽然不怀好意地小声道：“师姐心情不好，过去会挨骂！”
余微：“……”，大师姐不是这样的人啊！
云菀在壁画前站了有多久，离殃和余微就在供桌前安静地站着，相对无言，不是离殃不想说点什么，而是她现在无话可说，自己挖了个坑，然后把自己埋了。
若是离殃讲个笑话段子之类的，万一吵到了云菀，依她看来，自己约莫只会受到云菀的眼神冷刀子，这岂不是和自己刚才说的大相径庭。
自己打自己的脸！
离殃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才不会做这种傻不拉几的事，所以尽管特想闹腾，她还是强忍着，不说话，不动作，只呼吸。
余微也是安静地站着。
一时间主殿里鸦雀无声，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只是半柱香，也可能只是一瞬，然而对离殃来讲，可能有三年五载那么漫长。
她眼珠子骨碌碌转着，瞧见一旁的云菀终于动了，她似在水里憋了许久般，长呼了一口气，脸现笑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去，“大师姐，这壁画讲得是什么？”
云菀没说话。
离殃：“……”，难道是看不懂，不好意思讲。
没想到无所不知的云菀师姐，也有不懂的时候，离殃心情大好，谁让师姐以前总是逼着她看书，动不动还罚她。离殃小声地笑着，计上心来。
她装作高人般咳咳咳了几声，然后收敛起笑意，严肃道：“师姐，不满你说，这壁画，我看懂了。”
离殃说这话时，还偷觑着云菀的表情，见她转头看来，离殃连忙正色道：“这壁画讲得是，一个九色鹿救了一个溺水者，溺水者对她表示感谢，然而王后从梦中惊醒，梦到九色鹿对国王说，‘你的王后将来会杀了你，灭了你的国’。王后心中害怕担忧，一心想找到九色鹿，杀了它。于是在天下发布通告，溺水者动摇了，前来告密……”
离殃：“而国王深爱着王后，并且九色鹿并未对国王说什么预言，于是便亲率军队，捉拿九色鹿，林中休息的九色鹿，得到好友乌鸦的提示，想要逃跑，不过并未成功，反被军队在河边围堵了，溺水者谄媚进言，九色鹿很伤心，于是发动神力让溺水者长满恶疮，自己趁机逃走。”
故事讲完了，云菀神色复杂地看着离殃，离殃得意地笑着，心想，虽然我这是瞎编乱造的故事，但好歹也是编得有理有据啊。
离殃眨着眼，故意道：“师姐，我讲得可是不对？”
在后面站着的余微：“……”，离师姐，你不是说，你看不懂吗！
高贵冷艳云菀：“故事编得甚好！”然后笑了一下，宛如云破月来，春花绽放。
离殃心情美滋滋的，关键时刻还得靠想象力，瞧，她脑子多好，才不是某人说得榆木脑袋。
余微：“大师姐，这避火草是长在这寺庙里吗？我在外面转了一圈，只见到一些杂草。”
在余微看来，这避火草定然是稀世珍宝，怎么能和杂草相提并论！
云菀看着高台上的神佛：“这避火草就在这寺庙里。”
余微疑惑不解，还待问时，一阵檀香传来，她上下眼皮子发困，打了个呵欠，好困啊，然后倒在地上睡着了。
一旁的离殃似乎向着云菀的方向迈了一步，只是实在抵不住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浓稠困意，‘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睡了过去。
场中唯一清醒的人也只剩下云菀一人了，佛像发出一阵金光，刺眼的光芒过去后，一头九彩神鹿出现了，她口吐人言：“凡是看懂壁画者，皆可进入？”
云菀：“晚辈想取得避火草。”
九彩神鹿：“是时夫人者孙陀利是也。是时乌者阿难是也。时溺人者调达是也。时鹿者我身是也。调达与我世世有怨。阿难有至意得道。”
九彩神鹿：“入梦吧！”
云菀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离殃，靠着供桌睡去了。
这是一个静谧无声的夜，只有月亮和星子，以及那一座幽幽古寺，没有虫鸣鸟兽，似乎在这一方天地中，就是如此安静。
第7章 鹿王本王
茫茫雪原一望无际，只有远处几点山峰若隐若现，大风呼啸而过，卷起漫天飞雪，天冷到了骨子里。
不远处，有一抹人影穿着一身破烂棉袄，两个脸蛋冻得红彤彤一片，双手拢在一起，低着头，艰难行走着，看不出是男是女。
“狐狸，竟然是狐狸！”那人兴奋地喊着，不顾吃了满嘴的雪花，在地上高兴得乱跳，今年过冬的食物有了。
那人蹲下身，看着露出雪地外一截白色狐狸尾巴，若不是这风雪太大，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翼翼，怕是要错过口粮了。
长满冻疮的双手，将那狐狸从雪地里挖了出来，竟然是一只纯白狐狸，着实罕见，她仿佛看到一堆银子在向她招手。
她笑得合不拢嘴，试探性地将手放在狐狸的皮毛里四处摩挲，想要汲取一点温暖。梦里的云菀极不舒服的想要动，可四肢僵硬，唯有胸膛小幅度地起伏着。
“咦，竟然还是活的”，那人似不确定般地又摸了一遍，不一会儿脸上露出了灿烂的大笑容，“活狐狸，白狐狸，换了银两打酒喝”，她唱着自编自导的歌谣，将狐狸抱在棉袄里，顶着凛冽寒风，走了。
一座勉强可以称得上屋子的木头架子出现在雪原中，似乎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发出嘎吱嘎吱声响，摇摇晃晃的，看得人心惊，却悬而未悬地挺立着。
那人一手托紧手里的狐狸，一手小心翼翼地推开门，仿佛生怕一推就倒，所幸门经受住了考验，只是关门时，忽地一股大风吹来，门板承受不住压力，咔嚓倒了。
万幸，她手疾眼快，抱紧狐狸窜到了一边，只是门板倒地激起的飞雪扑了她满脸，“阿嚏！”她冷得打了个喷嚏，颤巍巍地睁开了眼睛，睫毛上犹自挂着雪沫，她大幅度地晃了晃头，脸上的雪花扑簌簌飞落。
她现在冷得双腿打颤，看了眼地上的门板，也顾不得脸上、额发上未落的雪花，抱着狐狸窜回了屋。
爬到床上，掀开破烂被子，连头带脸埋到了被子里，上下牙齿冷得磕磕跘跘，发出哆哆嗦嗦的声音。
她叫荣华，今年十五岁，性别女，只是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使得她面黄肌瘦看起来像个十二三岁的小孩。
她很小就死了爹娘，村里的人都说她是灾星，将她放在了茫原山，自生自灭，只是说来奇怪，她竟平安长大到现在。
荣华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可以荣华富贵，而这名字，她也是偷偷下山，去村里的路上偶然听得私塾里传来朗朗上口的声音，她仔细听了好几遍，才鹦鹉学舌般的小声跟着念了一句：“荣——华——富——贵！”
她一拍大腿，暗道好名字，没错，她之前的名字叫狗蛋，俗气得很，她决定了，以后就叫荣华，最大的理想是富贵。
以后，她逢人就说自己叫荣华，村里的人都不大搭理她，只有一些顽劣的小孩会用石子砸她，骂她不要脸，偷听课，还起了个这么不伦不类的名字。
她气不过，就与那些小屁孩理论，结果次次负伤而归，倒不是她打不过那些孩子，而是那些人背后有父母撑腰，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怎么打得过那些大人。
慢慢地她学乖了，那些小屁孩再骂她不要脸时，她统统当作听不见，自顾自地走着。
从山里到集市必须经过村子，她不愿意来村子里，可肚子饿，受不了，就挖点草药之类的去集市卖，银钱不多，勉强裹腹。
那些顽童见狗蛋不生气了，便出了一个主意，埋伏在她必经之路上，等荣华一出现，便哗啦啦冒出来，大喊，“翠花来了！翠花来了！翠花来了！”
一声比一声高，似乎生怕别人不知道，荣华气得脸庞扭曲，手指骨捏得嘎吱作响，然后阴沉着脸走了。
村子里都说她是灾星，所以荣华每日每夜都在恶毒地诅咒着，她希望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消失，坐实了她的灾星称号才好。
被子里的荣华恶狠狠地想着，渐渐地氧气稀薄，迫使她不得不露出了脑袋，整个个人裹成了粽子，手在被窝里掏了掏，拿出一个蜷缩成一团的小东西。
云菀还在迷迷糊糊地沉睡着，冷不防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一个激灵，四条小腿猛地一颤，眼皮子睁开了一条缝，在看清面前的人时，脱口而出：“离殃！”
“呜呜！”云菀惊呆了，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是狐狸形态，四条小短腿无力地在空气中蹬了蹬，颇为费力。
荣华见这小狐狸在自己手心里奋力挣扎，来了兴趣，道：“想不想回到暖和的被窝里，再叫两声听听？”
云菀的狐狸眼瞬间瞪圆了，小身体不停地扭啊扭，奈何五指山压得太紧，她费了半天力，也挣脱不了半分，自己累得够呛！
“不就是叫两声吗，有这么难吗？”离殃一只手摩挲着下巴，一只手将狐狸托在掌心里瞧着，这狐狸可长得真好看，她此生从未见过这般，嗯，能值很多钱的狐狸！
看着它在掌心里无力地瘫着四肢，离殃忽然呵呵呵一笑，云菀的狐狸耳朵立马竖了起来，心中警铃大作，一股不好的预感冲上了脑门，她警惕地看着离殃。
“也不是你是公的还是母的，既然上了我的床，我可得好好检查一番，私塾里的先生说了，男女授受不亲，虽然你只是一只动物，但玷/污了我的清名，我不好娶人。”离殃暗戳戳地将魔掌伸向了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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