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既然被我捡到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总得给你盖个章吧。我呢,是个粗人,没读过书,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合适,给你取个名字!”
云菀蹬了蹬腿,想逃,未果。
“要不叫狗蛋吧,我爹娘以前就是这么叫我的,取个贱名,好养活。”离殃喜滋滋地说着,似乎在为自己的机智高兴。
云菀挣扎地更剧烈了!
“你不喜欢?”离殃疑惑地看着怀里的小狐狸,又陷入了思索中,这可真是难倒她这个文盲了。
“那叫翠花好了!”离殃想得有点头痛,最后自暴自弃地说道,见狐狸还在自己怀里不安分地挣扎着,她一巴掌拍向了狐狸的屁股:“安分点!”
云菀不动了,这是……第二次了。可怜她身为狐狸形态,灵力没了,肉身没了,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刀俎。
“我下手的力道也不重啊,你怎么就哭了”。
怀里的小狐狸啪嗒啪嗒掉着眼泪,离殃有点不知所措,忙哄道:“既然你不喜欢,那就不叫了。”
云菀哭着哭着打了个小小的嗝,怎么就没出息地哭了,小爪子扒拉着眼泪珠子,身前白色的狐狸毛濡湿了一片,看起来真是可怜至极。
离殃心软了,又是亲她的额头,又是唱着:“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钟;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真是难听死了,云菀小脑袋往离殃怀里拱了拱,哼哼唧唧地,看起来像是在撒娇一般。离殃眉眼弯弯地道:“不生气了?”
云菀的狐狸尾巴摇了摇,卷住了离殃的手腕,毛茸茸的一圈。
“小狐狸,我叫荣华,你可要记住了!”
离殃将怀里渐渐睡过去的狐狸放到了床上,将千辛万苦偷来的厚被子盖到了它身上,自己则盖着原先的破被子,望着空荡荡的房顶,忽然,一拍脑门,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想着给狐狸盖个章,最后章没盖成,反倒自己到了歉,离殃心里直骂自己蠢,怎么这么心软,狐狸哭了几声,她就缴械投降了!
离殃转头看着床上睡得正酣的狐狸,暗道,等它醒来,自己一定得盖好章!
怀着这样强烈的念头,离殃也倒在床上,抱着狐狸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鼻尖似乎嗅到了一股奶香味,她凑了过去,舔了舔,好香啊,然后继续舔,离殃梦到了自己最爱的桂花糕,她双眼发亮地捧着桂花糕,“啊呜”咬了一大口。
“啊~疼疼疼……”一个小孩声音措不及防地响起,桂花糕没了,离殃醒了,两人对视着,气氛诡异的沉默。
云菀委屈巴巴地咬着嘴唇,摸着胳膊上被咬的牙印,她正梦见有什么东西舔着自己,还没来得及问它为什么舔自己,就见那东西忽然凶相毕露,对着自己就是一顿猛咬。
这下嘴可真狠!白嫩的胳膊上那一圈牙印分外明显。
离殃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火速从床上滚了下来,惊骇道:“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儿?有何目的?”
云菀可怜兮兮地抱着胳膊,眼圈泛着泪花。
离殃:“……”
离殃迅速在床榻上扫了一眼,那只白毛狐狸不见了,她近乎是冷汗涔涔地道:“你是狐妖?!”
云菀点了点头。
离殃有点想哭,她这是造了什么孽,本想着将狐狸卖了,换一大笔银子,现在可好,自己待会儿恐怕也会沦为这狐妖的腹中食粮。
虽然这狐妖看上去弱,但话本子里说了,妖怪千变万化,万不能掉以轻心。
离殃:“我是灾星,你吃了我,会不得好死。”
云菀:“……”
离殃见她不说话,壮士断腕般说道:“你吃我前,可不可以先让我饱餐一顿,我不想下辈子投胎做饿死鬼”。
云菀:“你……”
她话还没说完,离殃便又打断了她,“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富贵,如果我死了,看在我以前收留你的份上,死后多给我烧点银箔纸钱”。
“还有,你吃我的时候,最好一刀给我个痛快,我这个人最怕疼了!”
说罢,便高高仰起了脖颈,似乎都已经想到了自己血溅当场,死不瞑目的样子,离殃想着自己下辈子再也不乱捡东西了。
唉,想她年纪轻轻就英年早逝,心中伤感,眼中的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了下来。看得床上的云菀愣住了。
“你怕死?”童音响起,软软糯糯,然而在离殃听来,和那夜哭嚎丧的小儿无甚差别。
她擦了擦哭花的脸,道:“这世间谁不怕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我虽然一直被大家叫作灾星,可我也是很惜命的,若不是,若不是……”后面的话她没敢说出来。
若不是财迷心窍,捡了个妖精回来,她也不至于沦落至此。
云菀揉了揉眉心,道:“你先给我找套衣服来。”
离殃:“你不吃我了!”
云菀:“不吃!”
离殃立刻破涕为笑,“好,您等着!”
茫原山下。
离殃鬼鬼祟祟地进了一户人家后院,这家院子看起来比其它任何人家的都要大,她似乎轻车熟路,很快就找到那户人家往常扔垃圾的地方,左顾右盼,见没有狗,她悄咪咪地捡了一件小孩穿得衣服,然后溜走了,期间神不知鬼不觉。
再回来时,云菀正坐在床榻上手撑着下巴,身上的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觉醒来,就变成了人,还是五六岁的孩童模样,身子光溜溜的,也没个衣物遮挡,她脸臊得慌。
“妖精大人,您要的衣服。”离殃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在生命受到威胁时,脚上的伤对于她来说就是小事一桩。更何况,她命硬得很,茫原山的风雪都冻不死她,脚上的伤算得了什么。
云菀也没料想到她竟然这么快就回来了,自从她脚歪了之后,走路慢得跟乌龟似的,不由愕然地问道:“你脚还好吗?”
离殃愣了一下,旋即拉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如春日暖阳:“我脚很好啊!”
“大人,您要的衣服!”离殃毕恭毕敬地双手将衣服呈递了过去。
“妖精大人,您别看这衣服破破烂烂,但它颜色多丰富啊,花花绿绿的,多好看,您往常都是一身白毛,太素净了,我保证,您穿上之后,一定美得跟天仙似的。”离殃絮絮叨叨地说着,恨不得把这衣服夸得天上地下,仅此一件,生怕狐狸精看了不喜,一生气,将自己吞了。
是以,离殃嘴上虽说着夸奖恭维的话,端着衣服的手却抖个不停。
云菀:“那你转过身去。”
离殃应了一声,背过身。
云菀掀开被子,穿戴好了,不得不说,这衣服确实够破烂,估计和离殃身上穿得衣服是同一个地方捡得,但颜色也确实很丰富,花花绿绿的。
“我穿好了。”
离殃转回了身,定在了原地,之前她一直是担惊受怕,怕死、怕疼,怕小命眨眼间就没了。现下,她自认为自己小命无虞,才粗略看了眼狐狸精。
不得不说,古人诚不欺她,狐狸精确实长得美,怎么说呢,以离殃没读过书的脑袋来想,她想不出什么高贵典雅的词,反正以她来看,那就是长到了她心坎上,是她喜欢的模样。
只是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看起来就违和了,但离殃是什么人,见人说人话,见妖说妖话,长期在市井中摸爬滚打,早已练就了一副能说会道的嘴皮子,她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道:“妖精大人这一身衣服,您穿起跟天仙似的,真是太美了。”
云菀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道:“你、你别说了!”
离殃识时务地闭嘴了,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离殃憋不住了,好不容易遇到这么一个长相符合她胃口的人,哦,不,是妖,看起来也不是凶神恶煞之辈,离殃蠢蠢欲动的心开始活络起来。
“妖精大人,您叫什么名字?”
云菀低头想了想,道:“花枝。”
离殃:“妖精大人好名字,太衬您了。”她歪着头笑了笑,脑袋里蹦出一个词,她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花枝招展。”
云菀顿时僵硬在床上,久远的记忆中,也有一人曾对她说过,‘枝头繁花甚好,花枝招展’,女子逗弄了一下脚边的小狐狸,‘你叫花枝好了。’
“妖精大人”
“妖精大人”
离殃一连叫了两声,才将云菀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轻咳了两声,掩饰般地道:“怎么了?”
离殃:“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大人我叫荣华。”
云菀奶音念道:“荣华富贵,也是极好的名字。”
离殃一听,像喝了蜜般,心里甜滋滋的,村里的人要么说她这名字起的庸俗,要么说她不要脸,她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名字好听,尽管是一只把她当作口粮的妖。
“那……花枝,你饿了吗?”离殃试探性地叫出了口,只有她脸上露出一丝一毫的生气,离殃立马会双膝跪地求饶。
至于为何不再叫妖精大人,离殃觉得太生分了,好歹她们也是互通名字了。这么一想离殃只觉得后背又冒出来冷汗,狗蛋儿,翠花这名字,比起花枝,实在难听,是个妖都不喜,怪不得当初花枝那么强烈反抗。
幸好花枝大人不计小人过,离殃摸了摸自己纤细的脖颈,喉咙滚动一番,感叹自己还活着。
云菀摇了摇头。
离殃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道:“那花枝可会点石成金?”
云菀摇头。
见状,一股巨大的失落感涌上了离殃心头,她颓废地坐在了地上,跟了一只妖,她以为自己虽倒霉,但也能过上吃穿不愁的好生活,岂料是自己多想了。
茶楼里的说书先生都是骗人的!
云菀:“你看起来很伤心!”
离殃:“对啊,我这辈子大概就是穷苦命。”她自暴自弃般地躺在了地上,看着屋顶结的蜘蛛网,家徒四壁。
离殃:“那花枝你会什么?”
云菀试了试灵力,没有,再试,还是没有,她不放弃的一遍又一遍试着,她不想离殃难过。
地上的离殃见她一遍遍的手指掐诀,却什么都没冒出来,现下离殃想明白了,原来是只会化形的小狐狸。也对,这玩意,得有爹妈教才成,她能无师自通地学会化形,已是天赋卓绝。妖力么,估计就难学会了。
离殃:“算了,你别试了,天资有限,还是放弃吧!”
云菀郁闷地看了她一眼,这普天之下,离殃是说她天资有限第一人。
这若是让幻境之外的人听了,怕是会惊掉下巴,长盛门惊才绝艳的大师姐竟然被说成天资有限,这是哪个奇人,羡慕嫉妒恨,才会编出如此弥天大谎,脑袋怕是被驴踢了吧!
地上的离殃翘着二郎腿,坦坦荡荡道:“花枝,快扶我起来!”
语气一改之前的卑躬屈膝,大有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得意。
云菀撇了撇,还是迈下床,扶着离殃起来了。
小孩云菀个子才刚刚到离殃的腰部,小小的一只,正仰头看着离殃,大眼睛忽闪着,软糯糯道:“好了。”
第10章 鹿王本王
“嗯”,离殃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那股得意劲儿,看得人牙痒痒。
离殃就是能屈能伸之人,当初不知道小狐妖的底细,她可以极尽谄媚讨好之态,哪怕是把她的尊严放在地上摩擦,估计她也会笑嘻嘻地说好。
尊严这玩意儿太虚了,看不见,摸不着,还不如一碗饭来的实在。在离殃看来,除了命,什么都可以抛弃。
现在一旦明白,小狐妖对她构不成威胁,立刻原形毕露,对着小狐妖吆三喝四。一会儿让她铺床,一会儿让她端茶倒水,更过分的是,还要让云菀叫她主人。
俗话说,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离殃懒洋洋地坐在床上:“小狐妖,给你主人我捏捏肩,还有,我脚疼,顺便给我打盆洗脚水!”她惬意地说着,见一旁的花枝,站在原地纹丝不动,立刻沉下脸,道:“花枝!”
“不去!”
“真是反了天!”离殃跳下床,准备好好叫花枝见识一下自己的厉害,她一把揪起花枝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若不好好伺候我,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人间地狱!”
花枝:“你要把我送给除妖人吗?”
离殃:“不,这太便宜你了,像你这么貌美的小妖精,等你长大点,我就将你卖给这远近闻名的销/魂窟,然后让你体验什么叫‘人间极乐!’”
说这番话时,她脸上带着猥/琐的笑,生生将那一副好容貌,破坏了几分。
云菀:“离殃,你不会的!”
这可气坏了荣华,她在原地来回走着,这小妖精心里原来还藏着人,自己含辛茹苦地把她捡回来,岂料她不感恩也就罢了,还想时时刻刻地逃走,这什么叫离殃的人,她一定得弄死她!
“你给我听好了,我叫荣华,是这是世上独一无二的荣华,你再敢将我认错了,小心我扒了你的皮!”
云菀静静地看着她,看她发怒,看她气急败坏的威胁自己。
“你怎么不说话,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荣华高高地举起了手,巴掌眼看就要落在云菀的脸上。
最后硬生生地停了,她气愤地将手甩到一边,门摔得哐当作响,跑了出去。
冷风呼啸地蹿了进来,云菀爬回了床上,盖着棉被,直挺挺地坐着,不堪重负的门,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她原以为这破境,是要唤回离殃的记忆,所以才试探地叫了一声,现下才醒悟自己大错特错。
或许,在这个梦境中荣华就是荣华。
过了很久,门边才出现一个黑影,是去而复返的荣华,云菀抬眸看着她,两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荣华先是将倒地的门安好,随后进了屋,生起了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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