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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枝噼里啪啦的声音在火盆内响起，明亮的火光将荣华面无表情的脸映照的清清楚楚。
屋里升起了些许暖意，云菀被冻得僵硬的四肢，稍稍有了点韧性。
荣华：“天这么冷，你怎么也不懂得生火？”
云菀：“做错事就要受到惩罚。”
荣华苦笑一声：“你有什么错，或许那叫离殃的人在你心里很重要，你念她、想她，将我错认成了她，也是情有可原。”
云菀下了床，走到了她身边，将她眼角的泪水抹去，柔声道：“你对于我，也是很重要的人。”
都说妖精花言巧语，善迷惑人，她以往总是嗤之以鼻，如今才明白，这是真的，不过一句重要，荣华便感动的想哭。
她十五年的人生中，活得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不敢在阳光下奔跑，只会偷鸡摸狗。
荣华吸了吸鼻子，鼻头有点红，道：“那离殃是你什么人，她为什么不来找你？”
云菀烤着火，小小的一只，坐在她身旁，“她喜欢上了别人。”
荣华有点惊愕得瞪着眼，心里说不上是窃喜还是伤感，只道：“你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怎得都有了心上人，莫非你们是一块长大，订了娃娃亲？”
云菀：“不是，我们是同一个师门，她从小就对我好，只是后来，不知为何，一觉醒来，她整个人都变了。”
“至于我现在的模样，我猜测应当是灵力不支，维持不了身形，所以才幻化成了小孩模样。”
荣华：“唉，想来你也无处可去，若是你不嫌弃就在这里住下吧，等你将来恢复了灵力，再作打算吧。”
云菀点了点头。
窗外夜色静谧，云菀由于是小孩形态，所以很多习性也和小孩子一样，比如很容易困，两人敞开心扉聊了几句，便爬上床睡觉了。
荣华又往火盆里添了些树枝，托着下巴看着窗外的皎皎明月，嘴角咧开了一抹大大的笑容，她荣华是什么人，不达目的不罢休。
好不容易有一只小狐狸可以陪她做伴，她怎么会轻而易举的放弃，这小狐狸也太好骗了，她不过示弱了一下，就哇啦哇啦掏心窝子地与她讲了许多。
荣华已经想好了，既然小狐狸变化成了人形，已经卖不了钱。不如，她就勉为其难地娶了她吧，反正，她心上人也不要她了，自己就当做个善事吧。
这般想着，荣华也喜滋滋地上床，抱着小狐狸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两人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这次荣华可没有大惊失色地钻了被窝，她很淡定地起来，弄好了早饭，而云菀窝在被子里偷了一会儿懒，才打着哈欠起来。
“诺，给你，鸡汤！”荣华手上的碗，里面盛的几乎慢满满都是鸡肉，云菀伸手婉拒了，拿起了一旁清汤寡水的碗。
“这碗才是你的！”荣华一把将手里的碗硬塞到了云菀手中，并道：“这鸡是你捕的，所以这碗鸡肉理应是你的。”
云菀默默地看了荣华一会儿，然后拿起了碗和筷子，将鸡肉平均地分开了，荣华看着碗里多出来的鸡肉，心头不知是何滋味，只觉酸酸胀胀的。
她真是个没用的人，以前，她是得过且过，现在遇到了云菀，她不想让她跟着自己受苦，可是，她又什么都不会，非要说有一门手艺的话，那就是偷。
想到此，荣华放下了碗，走到了房屋的东南角，拿出一个破罐子，叮铃当啷，掉出几枚铜钱，荣华仔细地数着，共是五枚，她慎重地拿在手里，走到了云菀身边，蹲下身，摊开了手掌。
五枚铜钱孤零零地躺着。
云菀眼中疑惑。
荣华脸上带着一丝羞窘，道：“这是我全部的身家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挣钱的！”
云菀没拿，只道：“那你应当好好收着，我不需要。”
荣华眼中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花，带着几分哽咽道：“我知道这五枚铜钱太少了，约莫只能买几个馒头，可是，我保证，我真的会好好赚钱，尽数交予你手中，不让你受苦。”
这一番质朴之语，是荣华能想出来最动听的情话了，她嘴笨，没念过书，只想着把自己最珍爱之物交予云菀手中。
云菀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自己不收，荣华怕是会当场哭出来，她只好收了，心中暗道，自己暂时替荣华保管，等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还给她。
她不晓得收了这钱意味着什么，只是在看到荣华脸上的笑容时，她心中也跟着开心。
两人吃完了早饭，也无甚事可干。荣华心中便起了别样的心思，她伸手摸了一下云菀的脸，然后又飞速地收了回来，神情淡定，只是耳尖上冒起了一缕绯红。
云菀：“……”
荣华：“你脸有点脏，我刚才帮你擦了一下。”
云菀：“谢谢。”
荣华：“不、不客气。”
然后又是一阵无言的静默，云菀心中想着破境之事，一直居于这房子中，也想不出什么头绪，便道：“我想出去看看。”
荣华：“好、好啊！”
“唉，等等等！”荣华出言阻止，已走到门口的云菀不解地回头看着她，荣华赶忙拉着她回到了火堆旁，看着云菀精致昳丽脸蛋，荣华脸红了，道：“你这样出去不妥。”
云菀：“……”
荣华：“你长得太好看了，牙贩子最喜欢你这样的貌美小孩，她们会趁我不注意，拐跑了你。”
她说着，心痒难耐，手指不规矩地摸上了云菀的脸，这小脸嫩得能掐水来，她不禁感叹，以前听山下的人说，王家的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她心中好奇，偷跑过去瞧了一眼，大失所望，不过就是因为吃得好，所以脸显得白嫩些，还不如自己长得好看。
如今看到小云菀，荣华才明白了什么叫水灵灵，云菀见她一直摸自己的脸，便轻咳了一声。
荣华对她莞尔一笑，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她一口，快得令人还没反应过来，荣华已端正了坐姿，严肃道：“你怕不怕？若是你这样出去，那些牙贩子就会对你做这样的事！”
云菀还沉浸在那个轻吻中，故没仔细听，只是下意识道：“怕……”
荣华面上一喜。
云菀：“……为何怕？！”
没错，云菀身为长盛门的大师姐，中州第一人，她从不知怕是什么滋味，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是武力解决不了的事。
荣华扬起的唇角僵硬在了脸上，耳朵尖爬起的绯红也消退了，她心里嘀咕着，还待再说什么，便冷不丁听到云菀又继续说着。
“荣华，你在害怕，对吗？！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荣华：“……”
这都什么跟什么，乱套了。荣华目光复杂地看着云菀，这小娃子长得好看，就是脑子不好使，她堂堂荣华大人会害怕吗，真是笑话！
云菀：“那我们走吧！”
荣华急促地出声：“等等等！”
“你不能这样出去！”然后在云菀讶异的目光中，荣华从地上扣了一把泥，迅速拉住了云菀，往她脸上一抹，带着冷冷的凉意和湿润的泥土气息。
荣华手指抹匀了云菀脸上的泥土，然后呵呵呵地笑了，看得云菀毛骨悚然，她眨了一下眼，睫毛上还带着星星点点的泥浆，惨不忍睹的面容上越发衬的那双眼灿若星辰。
笑着笑着，荣华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下巴，随后将手伸到了云菀眼前，这时候的云菀仿佛和荣华心有灵犀般，看她动作，就知道了荣华想要做什么，赶忙跳到了一旁，戒备地看着她。
这荣华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弄脏了她的脸不说，还企图遮了她的眼睛，她云菀何时受过这般气，往常只需一张换颜符，便能搞定，现如今自己不仅脏兮兮的，若是眼再瞎了，看不见，那她还不如不出去。
荣华：“花枝，我是为你好，你长得这么好看，镇上有不少心思扭曲之人，最爱你这貌美女孩，说不定……”后面的话，在云菀天真无邪的目光中咽了下去。
那话，太邪恶了，她若是说了，定然会惹来花枝的唾弃，可能自己在她心中也会被打上不怀好意的烙印。荣华可从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之事。
“既然你不愿遮眼睛，那就不遮了。不过，我们得说好，我让你闭眼，你就得闭眼，否则，出去这事免谈！”
云菀点了点头。
荣华心满意足地抱着她出去了，期间云菀小幅度地挣了挣，被荣华打了一下屁/股，她身体一僵，整个人都无法动弹了，好像被石化了一般。
“地上全是积雪，一脚踏下去，踩一个大印子。你若再乱动，我就把你扔下去，丢给这积雪冻一冻！”虽这般说着，荣华却抱紧了云菀，深一脚，踩一脚地走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下去。
心口那一块地方，因为有着云菀的遮挡，被捂得暖热。
第11章 鹿王本王
这一段下山路，荣华走得格外慢，等到了村子边沿，因为天气严冷，遥望街上竟空荡荡的，偶有一两个行人走过，也是匆匆忙忙地，低着头，双手笼袖。
“这鬼天气，也不知你出来要看什么，冻死个人了。”荣华骂骂咧咧地说着，边说边剁着脚上的雪花，那是一双完全被雪水濡湿的布鞋。
云菀软糯糯的童音响起：“你放我下来，我四处看看！”
依她多年的经验来看，破境一般都需要找到支撑幻境存在的东西，人或物。
荣华：“你个头这么小，走路这么慢，还是我抱着，你指哪儿，我走哪，然后快点转完，回去！”
她说得很快，嘴里哈出的白汽模糊了云菀的视线，荣华那张冻得通红的脸，也变得模糊起来，似乎很不真实，然而她此刻却又是实实在在地存在着，抱着云菀，胸腔里那颗心脏还在紧贴着云菀，砰砰地跳动。
放眼望去，高低参差不齐的屋顶都积满了白雪，看起来与现实世界无异。云菀迅速地扫了一圈后，指着东南角的一块落满了雪花的石碑道：“那上面写的是什么？”
闻言，荣华顺着云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漫不经心道：“唵嘛呢叭咪吽。”
上面的字迹几乎都被白雪掩盖了，瞧不真切。荣华见云菀若有所思的样子，怕她想歪了，觉得是自己怕冷，不愿走，随口胡诌了几句骗她，忙不迭地解释道：“这石碑以前是没有的，后来才立的，我以前经常偷跑下山去集市，所以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随后荣华又继续补充道：“这村里的家长里短没有我不知道，比如王二家的鸡不是被黄鼠狼偷走的，而是他家的小孩想吃鸡，她母亲不让，就慌称鸡被偷走了，其实是她连同她那几个伙伴偷吃的，还有……”
“嗯。”云菀出言打断了荣华的碎碎念念，只是道：“村子里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建筑？”
荣华一手抱着云菀，一手挠了挠头，说实话，这村子在她看来没什两样，都是一圈栅栏围着一个木头屋子，能有什么不同。
“大约是没有的。”荣华语气委婉地说道。
果不其然，云菀又陷入了沉思，精致的眉宇紧紧地皱着，看得荣华心也揪了起来，她现在是越来越不喜欢看到云菀烦恼的样子，像云菀这般漂亮的人儿就应该无忧无虑地活着。故而沉默一段时间后，荣华想起了一个地方，寺庙。
“其实这村子都不大信佛，但是前几年由于皇帝信奉佛教，所在各地广建寺庙。如今，新皇继位，对这些佛教不热衷，故此颁布法令，所建寺院可予以拆除……”
云菀心中的预感越来越不好了！
荣华继续道：“当初建这寺院时，占了村里人很多地，按理说，现下可以拆除，村里人应当是万分欢喜的，可是，他们没有，这寺庙，既不跪拜也不拆除，任由它荒芜下去。”
云菀：“可以带我去看看吗？”
荣华点点头，抱着云菀，快速地向寺庙方向走去，另一只手捂着云菀前方，试图挡住风吹雪花带来的刺骨寒冷。
孤零零的小庙伫立在一片荒芜人烟之地，果真如荣华所说的那般，不见香火，不见信徒，墙壁斑驳褪色，像一个久经风霜的老人。
自从见到这小庙，云菀的一颗心就沉了下去。寺庙理应是人们祈愿祝福之地，然而眼下这寺庙，看起来破败不堪，无人供奉，那就只有一个用途了，镇压邪祟！
荣华在云菀沉思的时候，已经推开了庙门，大殿之内镀了金粉的佛像铺满了灰尘，有些地方都已经掉皮了，露出里面的石块，墙梁上蛛网遍布。
荣华对着佛像虔诚地拜了拜，道：“我娘亲信佛，她常说，若不是佛祖保佑，我恐怕早就死在了大雪纷飞的冬日。”
忽然从佛像背后呼啦啦冒出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打断了云菀将要说的话，荣华一见到她们，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低声对着怀里的云菀道：“闭眼。”
“你这个灾星，还有脸说佛祖庇佑，真不害臊。当年若不是你一直赖在你母亲肚子里不肯出来，你母亲也不至于上山求佛保佑，你父亲也不至于为了那药钱，跌落山崖，可怜一代英雄好汉，落得如此惨烈下场！”
“姐姐，你怎么知道的如此详细啊？可有何故事继续说来听听？”
“我自然是听母亲说得，妹妹的记性怎么变差了！”她故作嗔怨地点了点那名少女的额头，又继续道：“这灾星生来不详，克死爹娘，还要害死全村的人，真该让佛祖好好收了她！”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窃窃私笑。
刚才那一问一答的两名女子，是村子里有名的姐妹花，感情甚笃，专爱讲八卦。
荣华的手指捏得嘎吱作响，脸色铁青。
“李姐姐，你瞧瞧，不过是说了她几句，她就准备上手打人了，真是野孩子，没教养！”姐妹花之一的王水仙扭捏地走到一个穿着比其她人都好的女子旁。
“对啊，这人生气起来，可怕死我了，真是心气比天高，骨子里没教养！”王荷花也附和地说道。
王水仙将一旁的王荷花揽到怀里，轻声安抚道：“妹妹别怕，姐姐定会保护你的。”王荷花故作瑟缩地颤抖着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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