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盼着这一天到来,谁知却是这般光景。”
沈晴鹤顿了顿,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拢了拢被血染得通红的衣裳,其实衣裳早已被霜雪划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可他却还是规规矩矩把衣裳裹好,别过头,淡淡道:“过几日便是我爹娘的祭日,我得去看看他们。这阵子我便不来明镜司了。”
“好。”江景昀点点头,“先回王府吧,陈无计应该到了。”
“大哥。”沈晴鹤背对着江景昀,轻轻唤了一声,纤细的脖颈被烛火笼得似团薄雾。
他唤了一声后又停顿良久,最后幽幽道出一句:“我是真的想让你陪我回去,哪怕只有一步路都好。”
“只可惜,我知道你不会,你们……都不会。”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说你不想上学时用的借口。
谢谙:这个倒真没有,毕竟学校有二哥哥,我就是爬也得爬去上学啊!
谢辞:我不用借口,因为就算再多借口还是被我舅舅扔进学校了。
沈晴鹤:肚子疼……
陈无计:我怕大家图我的钱,于是我不肯去学校。
顾行止:(一只腿扒在围墙上)呵呵,我就不用上学,羡慕吧?
江·校长·景昀:围墙上这位同学,不去好好扫厕所还杵在这做什么?!
第109章 二哥哥,有人羡慕你
沈晴鹤婉拒了赶来的执镜使,半弯着腰,扶着冰凉的石壁,踏着静谧的月光,仿佛破损的木偶,因着无人修理,四肢上缠绕着的丝线乱糟糟地结在一块儿,阻拦着他那虚浮的步伐。
江景昀隔着半敞的门缝目送着沈晴鹤远去的身影,眉心微蹙,指尖蓦地升腾起一束金光,一只模样酷似萝卜的鸟儿赫然出现在于掌心。
金吾凤懒洋洋地打着呵欠,晃了晃脑袋上那蔫了吧唧的羽毛,用哀怨的目光看着江景昀,若是不出意外下一句便会是“仙君好生无情,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人家。”
江景昀指尖在金吾凤脑袋上轻轻一点,阻止了金吾凤那酝酿好的话语。
金吾凤不可思议地看了看江景昀,又看了看外头沈晴鹤离开的方向,不满地拍打着翅膀,屁股上的羽毛也跟着奓了起来,活脱脱就是一只刺猬。
然而……就算成了“刺猬”也没能蹦出一个字音,因为它被丢出来了!
金吾凤愤愤不平地看着那丰神俊逸却冷血无情的主人,学着鸭子嘎嘎嘎叫了三声后,这才认命地扑扇着翅膀追上沈晴鹤的步伐。
谁能想到它金吾凤堂堂上古神兽,竟然沦落到送一个凡人回家!
金吾凤满肚子的委屈不得诉,只能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追寻着那抹被月光拉得修长的影子,越想越气,以至于连周边街道上如鬼魅般飞速穿梭的黑影都没发现。
大牢内,江景昀冷眼扫视着洛微云,手中霜雪的银光宛若点燃的焰火,几欲在空中炸开,释放着属于自己的璀璨绚烂。
二人表情如出一辙,谁也没有先开口,仿佛来自不同领域为了抢占地盘而对峙的猛兽。
“景王这是何意?”洛微云率先开口打破平静,柳眉微挑,微眯起的眼尾染上几分讥诮,“王爷身为掌司,理应与嫌犯保持距离。王爷久留大牢,怕是不妥吧。若是安平王再来一次劫持,保不住的就不止是这牢门了,毕竟我也不是随。”
江景昀厌恶地乜了眼洛微云,直接下了个泯音咒,把她那未说出口的话粗鲁地堵住。
“今晚本王轮职。”江景昀冷冷道,“还不快滚。”
洛微云被江景昀那倨傲的态度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白皙的脸颊骤然间升起两抹红晕,杏眸里积蓄着的寒冰早已被怒火消融得彻底,燎得眼眶一抹猩红,掌心不断跳跃着灵武的光芒。
好不容易躺回了原先位置的谢谙因着疼痛而不断离体的神智与体力正慢慢陷入昏沉,本以为江景昀已经走了,都想着就这么直接晕过去最好,待会就算是洛微云打他都感觉不到痛。可谁知江景昀这一声从千尺寒潭里钻出的话语乘着微弱的烛火探入他的耳畔,惊得一个哆嗦。
谢谙倏地睁开眼,隔着铁牢狭窄的缝隙看清了那挺如松柏的背影。他无奈地叹了一声,颤抖地伸出手,扶着身下的稻草,不断地吸气呼气,颤悠悠地站了起来。心里暗骂着:妈的!洛微云这个母老虎,下手这么重!还是别祸害我家晴鹤了,哪天吵起架来怕不是得把他打得半死。
谢谙刚迈开步子,忽觉腹部一阵痉挛,疼得他直弯下腰,踏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摇摇欲坠的身影恍如被萧瑟秋风特殊照顾的落叶,久久不见消停。
明明只有四五步路的距离,可谢谙愣是走了大半天也没能走到头,汗流浃背,衣裳紧贴着脊背,勾勒着那弯曲的脊椎。
他脚下酸软无力,步子迈大了些便几欲跪在地上。于是只能一点点跟毛毛虫似的往期挪动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让江景昀离开这里。
若真如江景昀所言留在这里,不需明日,他就多了个“帮凶”,牢房里就多了个伴。
眼看着马上就要走出牢房,忽闻一声尖细的嗓音划破了尴尬的气氛。
“君上有旨,着景王即刻入宫。”薛毕急切的声音在逼仄的牢房内来回飘荡,一咏三叹,颇有穷酸秀才吟诗诵赋之风,“哎哟,洛大人也在啊。”
谢谙听到薛毕的声音,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回了肚子。没有明镜司的令牌,旁人是无法进出的。薛毕能进来,很明显便是泰安帝授意的。
也就说明泰安帝找江景昀有事。
思及此,谢谙无力地倚在铁栅栏上,透过缝隙看清前方的景象。
薛毕束发的玉簪松松垮垮地别在发间,几缕花白的发丝更是恣意地掖着依依不舍的夜风张扬着自己的风采。
他那保养得跟弥勒佛似的脸蛋上裹着灰黑色的泥土,华丽的衣裳好似被鸡啄过的土地一般,密密麻麻全是坑。
“本王可不会讲睡前故事。”江景昀淡淡道,“再者,本王今晚值岗,不能脱身。公公不妨请洛大人去。”
“王爷,这话可说不得!”薛毕惊呼道。
洛微云好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大晚上进出皇宫,于姑娘家名声有损。
“说都说完了。”江景昀嗤笑一声,“本王抽不开身,劳烦公公走一趟了。”
“王爷!”薛毕一下没能站稳,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身后那些内侍们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一只只手伸在空中也忘了收回,俨然如同中了鸡爪粉一般。
薛毕疼得站不起来,干脆就势泪眼汪汪地江景昀,带着哭腔道:“实在是宫里发生要事,君上嘱咐奴才一定要把王爷带到。”
江景昀清楚地捕捉到薛毕那发白的眉宇间一闪而逝的紫光,眸里悄然结出一层薄冰,冻结着那刻意压制的愠色与戾气。他压低嗓音,沉声道:“一定要去?”
“是的。”薛毕头如捣蒜。
“谢谙呢?”他又问,“要不要去?”
“君上有旨,着景王即刻入宫。”薛毕避而不答,再一次重复着之前的话语。
江景昀沉吟片刻,看向关着谢谙的牢房,恰巧撞见那缝隙中谢谙投过来的目光。
谢谙忽觉手里的抓着的铁栏杆都变得滚烫起来,心虚地想要往后退半步,可心里又不舍得,只能这么讷讷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站在原地,无端升出一股自己是望夫石的错觉。
江景昀掷出霜雪悬于谢谙那间牢房前,顺带着落下一道防御结界,又睨了眼洛微云,面无表情地她的话原数奉还:“洛大人身为副掌司,理应与嫌犯保持距离。久留大牢,怕是不妥吧。”
洛微云一口银牙险些咬碎,本想反唇相讥,奈何泯音咒未解,只能跟只河豚似的气鼓鼓地瞪着江景昀。
江景昀看着洛微云,脸上一副“赶紧滚”的模样。
洛微云深知江景昀是防备自己,也懒得与他多待,大步离去。被风掀起的衣袍簌簌作响,带着主人那茂腾腾而无处宣泄的怒意。
“走吧。”
待洛微云离开后,江景昀长腿轻迈,越过薛毕往前走。
薛毕欢欢喜喜应了声是,由一众内侍搀扶起来,众星捧月般给扶了出去。
待走至门口时,也不知是哪一位内侍的锦囊给挤掉了,奈何人多眼杂,也没一个人注意到。精致的荷包就被大家你一脚我一脚给踩得脏污不堪,里面的装着的东西慢慢显露出来。
是一朵紫黑色酷似蝴蝶的花,只不过它的花蕊是暗红色的,却散发出幽幽的绿光,里面诡异的带着几分贪婪,活脱脱与那急于向人索命的恶鬼无异。
还不待那光芒更好绽放,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缓缓将其拾起,手中戴着花丝镶嵌的牡丹海棠纹手套在绿光的映照下折射出出更为阴森诡谲的光芒。
他把花放在鼻尖嗅了嗅,笼在无尽黑暗中的嘴角微微扬起,话里带着期盼与满意:“这才有意思。”
沉重的铁门被拉上,插销应声而落,烛台上被遗留下的蜡烛欢快地摇曳着。
就在谢谙想要彻底放松下来想要重新躺下之时,却见去而又返的洛微云笑盈盈地站在他对面,殷红的嘴唇掖着橘黄色的烛火发出瘆人的光芒,一袭黑衫更是衬得整个人像无常鬼。
“洛大人这是不舍得我么?”谢谙吓得心跳快了几分,勉强打起精神看着洛微云,嗓音因疼痛而变得沙哑无比。
洛微云不语,静静地看着谢谙。
“别这么看我,再看也不是你的。”谢谙故作害羞地别开头,“你就可劲羡慕吧。”
“安平王。”洛微云突然开口,又恭恭敬敬地朝谢谙行了个礼,“先前多有得罪,抱歉了。”
“嗯?”谢谙错愕地看着态度大幅度转变的洛微云,皱了皱眉,防备道,“你这是想动私刑?”
“你就不怕我二哥哥?”谢谙指了指悬在空中的霜雪,这是以灵武结成的防御结界,除了灵武主人,没有任何法子可以破解。
洛微云不甚在意笑了笑,掌心蓦地升起一团白光,缓缓凝结成一把银白色斧子,势如破竹,直逼霜雪。
就在谢谙感慨洛微云不自量力的时候,不可思议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得那把斧子逼近霜雪的时候,霜雪登时变成温顺的兔子,一改周身凌厉的光芒,哐啷一声掉落在地。
“安平王可觉得方才说的话有不妥?”洛微云拾起地上的霜雪,粗略打量片刻后,又嫌弃地掷向一侧的石壁,得意地看着谢谙。
谢谙只觉那利器没入发出的嗡鸣声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脖子,连带着呼吸都跟着困难。
这怎么可能!灵武的防御结界,除了灵武主人之外竟然还有人能破开。
这不可能!
除非……
除非霜雪认了第二个主人!但这也不可能,灵武一生只认一主。要想认第二个主人除非那人身上与前主人体内流转灵力的金丹是同一颗。
还有第二种可能,那就是两人所习的法术同宗同源,以至于灵武出现了短暂的误判。
可这需要主人多大的毅力啊!毕竟每个人的灵根纯度不一样,同一个法术不同的人修炼起来达到的效果也不一样,一味的模仿甚至都可能出现反噬。
似是为了印证谢谙的猜想,只见霜雪那原本收敛的光芒再度爆发出来。它如一头被惹怒的狮子,发出愤怒的嘶吼。
这正好是谢谙的第二种猜想。洛微云习的术法与江景昀如出一辙,就连每招每式的力度都控制得完好。
洛微云指尖燃起符咒暂且禁锢住躁动的霜雪,朝谢谙走近,弯了弯眸:“安平王不必害怕,我只是想带你出去透透气。”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谙:(狗子无奈叹气脸)亲妈最开始也说了,肯定有人会讨厌我,毕竟亲妈一开始也想揍我,不然哪里会有这个文名(笑哭)。所以啊,打骂都行,但是别把我和二哥哥拆开,我不能当鳏夫啊!不喜欢我就划走好不好?我还没得名分呢!还有,我不喜欢沈晴鹤啊!!!我压根没想过跟他在一起!!!更没想过日他啊!
0v7:为了安慰一下狗子,谢谌下线提上日程。不喜欢千万别勉强啊!及时止损!!!
谢谌:(发疯咆哮)我他妈谢谢你啊!!!
顾行止:楼上,你他妈应该谢谢我!!!
第110章 二哥哥,顾行止又来了
洛微云一边说着一边召出是非鉴抛于谢谙头顶,手里捻着诀,视线落在那一片空白的是非鉴上,狭长的眸子半敛着,促狭道:“安平王可曾发觉不对劲?”
谢谙眼珠子往上瞟了一眼,神情有片刻凝滞,眼底涌现出一抹晦暗,搭在栏杆杀那个的手无意识地轻轻抽搐着。他沉吟片刻,干脆阖上眼,企图用扑扇的眼睫抖落那点情不自禁爬上眉宇间的凝重,装作云淡风轻:“不就是‘杀害兄嫂’么?何必一而再再而三提醒我。”
“安平王何必自欺欺人呢。”洛微云嗤嗤一笑,“这是非鉴上分明什么也没有。”
“王爷就不觉得奇怪么?为何景王召出的是非鉴上面会有您的罪行,而我的却没有。”
“我家二哥哥厉害呗。”谢谙睁开眼看着洛微云,用一副安稳落榜生的语气说道,“洛大人也别气馁,相信再过个百八十年,你应该能达到我二哥哥那般修为。”
“安平王倒是对景王维护得很吶。”洛微云也不恼,自顾自地说道,“只可惜也不过明月照沟渠罢了。”
就在谢谙想着要不要去墙角拿起那个掉毛的扫帚把洛微云赶出去,眼前的景物须臾间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那是一条阴暗的小巷,小巷边的房屋门窗紧闭,就连趴在门边的狗都钻进了洞中舒坦地打着呵欠。只余得檐下那几展破旧的灯笼里渗出的几点稀疏橘光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投下几抹光晕,仿佛魍魉夜行,张牙舞爪,幽暗间尽是凄厉阴寒。
一串沉重有序的步伐踩碎了地面上的碎影,他们手里提着黑色的灯笼,灯笼外糊的油纸光滑无比,仔细一看发现上面还带着细细的茸毛,乍一眼看上去倒像是动物的皮。灯笼里罕见地点着幽蓝色的烛火,映照着那令人见之便头皮发麻汗毛直竖的“奠”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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