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到底是哪个偷吃了熊胆的狗东西敢炸明镜司!他难道不知道明镜司是我舅舅的地盘吗?他是这是想死还是不想活……”
谢辞蹬着华丽的长靴,骂骂咧咧地走过来,丝毫不顾及脚下还冒烟的木头,大步跑上前,把江景昀仔仔细细打量一遍后正打算松口气,猛地发现他身侧空荡荡的,又往四周看了看,除了忙里忙外的执镜使和几位大人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舅舅。”谢辞顺着江景昀的目光往地下望去,瞳孔骤缩,嘴唇不自觉颤抖着,“谢……谢疏雨呢?”
“他人呢?逃……逃了?”
江景昀抬头看着谢辞,似在克制着什么,良久,方才低声道:“……不知道。”
谢辞不敢再问,释放着觅踪符寻找着谢谙的踪迹,然而终是未果,谢谙仿佛就跟人间消失了一般。
于是乎,甥舅两人就这么直愣愣的站在那里,摆着如出一辙的姿势,掌心燃起一道又一道符咒。
“真丑!”谢辞忽觉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啃咬着,低头一看,却是见一只跟蟑螂差不多大小,外壳金黄色的虫子趴在他鞋子上,如蝉翼般透亮的翅膀不住拍打着。在谢辞低头的一瞬间,那虫子倏尔抬起头,露出一双赤色的倒八眼与他来了场四目相对。
这种又金又红的富贵色,老一代人可是十分稀罕,可谢辞欣赏不来,嫌弃地想要晃开。
江景昀却是瞪大眼睛死死盯着那只金虫,幽深的眸子里晕开一抹光亮,最后又被沉入无限暗色之中,藏着阴寒森冷。
“舅──”谢辞被他这眼神给吓到了,脚下的动作也跟着僵住,整个人就跟座金鸡独立的石雕似的,左脚高高抬起,讷讷地看着江景昀,话刚蹦出一个字音便止住了。
因为江景昀直接驾驶轻功离开了。
而“凭空消失”的谢谙在一片白茫茫的地方兜兜转转走了半天,最后直接握着有钱硬生生劈了条道出来,可谁知劈开的这条道竟是个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地上躺着密密麻麻禁卫军的尸体,每个人胸口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窟窿周遭覆盖着一滩墨绿色的液体,其中还有东西在动,如春日水塘里刚刚长出的蝌蚪,不断游动着。
而那滩液体也跟着变换位置,最后落在时尸体的脸上,只闻得刺啦一声,那尸体的五官顷刻间溃烂干瘪,最后只留得黑乎乎的皮包裹着颧骨。
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谢谙实在忍不住了,想要一吐为快之时便看见前方阴影里走出一抹颀长的身影。
与此同时,传音阵内响起无常那因缺水而极度沙哑的嗓音:“王爷,您总算听见了。”
“什么意思?”谢谙讶然,“你也就现在找我。”
“属下找您都快一个时辰了,觅踪符与传音阵里一点反应也没有。”无常话里透着疲惫,“景王面色不是很好,小王爷说您失踪了,派了许多人去找。”
“我在东街。”谢谙意识到事态的严峻,也没有过多解释,“跟二哥哥说一声我没事。”
“谢谙?”那抹身影走至一半又忽然停下,路旁灯塔里还未歇下的烛光打在他的脸上,自左边眉毛一直到右眼开了道深深的口子,硬生生破坏了那张秀美的面容。
“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碰上了你。”
“谢谌。”谢谙眉心微蹙,“这些人,你杀的?”
被认出的谢谌也没有遮遮掩掩,反而大大方方地往前走了几步,掸了掸袖子,坦然承认:“意料之外。”
“你想做什么?”谢谙问。
“这该是我问你吧。”谢谌讥笑道,“为什么要对我紧追不舍?山门村的事你应该知道了吧。”
“可是,谢谙,你断不该拿我王妃来威胁我的。”谢谌眸光一凛,朝他露出森白的牙齿,仿佛磨牙吮血的猛兽,尖锐的爪牙急需鲜血的滋润灌溉。
“你万不该对她下狠手的!你为什么要杀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放屁!”谢谙反唇相讥,“事情真相如何你最清楚,你的王妃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心里一清二楚。你把这个罪名推到我身上也不过是为了想给自己的行为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罢了。谢谌,就是个畜生!”
“我想做什么?”谢谌怔愣片刻,痴痴地笑了,“我想做什么?”
“谢谙,一开始我本只想取你性命的。我现在,我想要的,可不止这些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说说你的糗事。
谢谙:跟一个小哥哥去玩,他跟我说捅蜂窝后不要跑站那不动,蜜蜂就不会蜇人,结果……
谢辞:晚自习在考试突然停电,我高兴地站起来把试卷撕了在头顶转着。然后借口说不见了,就可以不用写。可是在我撕完试卷的时候灯亮了,老师就在门口看着我。根本没停电,就是靠墙的煞笔吃了没事把灯关了。然后……我辛辛苦苦抄试卷写。
沈晴鹤:学话本子里人闭眼走路,然后撞树上,紧接着又摔到水坑里,新买的衣服破了,回去就被揍。
陈无计:刚学会骑自行车就飘了,就放一只手骑,最后摔下没有围栏的河坝下。当时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可在我提着自行车上来的时候,上面全是人……
顾行止:过年拿鞭炮炸牛粪,炸得邻居家墙上全是牛粪。邻居跑出来骂,我急着逃跑没看清,撞墙上了。最后……我在水池边洗衣服,没别的原因,只是因为我勤快。
江景昀:(霜雪紧握在手)没有。
第112章 二哥哥,谢谌要造反了
谢谌笑得如同一个刚死不久的新鬼,因着鬼差的疏忽而得以在人间尽情放肆撒野。
幽幽笑声间,空中突兀的出现许多密密麻麻的黑点,三五成群聚在一起,有的落在地面,有的落在屋顶,有的寻不到合适的落脚点,干脆自暴自弃地悬浮在空中。它们仿佛水里青蛙刚产下的卵一般紧紧围成一团,没有一个落单的。
它们呼朋引伴,喜滋滋地窥探着这新奇的世界,自尾部慢慢牵出一根银白色的丝线,捻着黑夜里仅有的光芒,极为醒目。端着比七仙女织布还要广大的神通,旋转跳跃,结出一团团牙白色的圆球,以破风穿云之势奔赴不同地方。
与此同时,南边天际慢慢晕开一点点橘红,隐隐约约间,有一团黑色的东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往这边挪动着。
那是……人!
又或者说是一群死人!
随着他们慢慢逼近,模糊的面容也变得更加清晰。有的尸体穿着华丽,面容保存完好,一看便知是刚下葬没多久的。但有的脸上的肉已经腐烂,尚未完全化去的腐肉黑乎乎的黏在两颊高凸的颧骨上。
未能追随夜风远去的蛆虫顺着那凸起的颧骨跌落那稍稍启开的唇缝,最终又在唇边溢出的那抹红光里化作齑粉。
谢谙视线盯着他们脖子上那类似于蓝莲花的印记,瞳孔骤缩,连带着手里的有钱也受到主人的感召而灵光大躁。
是鬼力士!成百上千的鬼力士!
谢谙错愕地看着谢谌,脸上写满不可思议,炼制鬼力士除去药物之外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灵力。
谢谌能够炼制出这么多鬼力士,那他依靠三生万物术得到的修为该有多少?他为了得到这些修为到底杀了多少人?除去山门村那些人之外,还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惨遭毒手?
这么多鬼力士并非一朝一夕间形成的,并且能够做到在短时间内聚集得如此之快,这便代表着谢谌进京的目的一开始便不单纯。
他这是想……逼宫!
谢谌环顾四周,迎上谢谙的目光,得意地冲他抬了抬下巴,露出森白的牙齿,指了指皇宫位置,一脸志在必得:“谢谙,你觉得你还能拦住我么?你若乖乖跪下求我,说不准我还能留你到明日。”
“你怕不是忘了当年为了一个鸡腿而给御膳房的厨子们跪下学狗叫的事?”谢谙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揭开他的伤疤,掌心灌足灵力积蓄于剑身,有钱嗡鸣一声,破风声簌簌作响,掀起的罡风震得周边房屋上的瓦片都窸窣作响。
“谢谌,一条狗就算学人学得再像,可它还是一条狗。无论如何挣扎,也逃脱不了被人宰杀的命运。”
“放屁!”谢谌怒喝一声,掌心凝结出一条赤色的链子,暴动的红光如同火海里腾飞的巨龙,飞扬的鳞爪轻而易举地拍开疾驰而来的有钱。
“枯荣!”谢谌纵身一跃,落在一旁的屋顶上,双手合十,掌间结出一道法咒,暗紫色灵光直冲云霄,似一把巨斧劈开混沌。
空中那些漂浮着的鬼力士有序地散开,围着那束紫光恭恭敬敬地低下头,一如虔诚的信徒遇见了他们信仰多时的神官。
“开!”
谢谌猛地放下手,撞了满怀的清风不安风地吹拂着他高束的马尾。只见那束紫光蓦地朝两个不同的方向散开,结出了一个倒碗状的结界,把京城严严实实地困在其中。
从四面八方飞来的鬼力士皆不约而同地朝着皇宫方向飞去,眸里齐刷刷地迸射出诡异的红光,恶狠狠地盯着那禁闭的宫门,如同觅得腐肉的兀鹫,俯冲直下。
“老六。”谢谌拂了拂被风吹乱的鬓发,慢慢悠悠道,“咱们……走着瞧。”
语罢,他驾驶轻功,追随着鬼力士的步伐远去。
“妈的!”谢谙低骂一声,赶忙跟上,一边施展着灵力打开那不断出现的鬼力士,一边在传音阵里呼唤无常。
“无常!现在你把死鬼全部召集起来,调遣所有府兵去守住宫门口!”待无常那边接通后,谢谙也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噼里啪啦跟点燃的炮仗似的说了一大通,“还有二哥哥。”
“算了,你先拿着我的令牌去禁卫营找龙统领,让他带人去守宫门。至于死鬼,全部给我在二哥哥身边待着,给我好好护着他,就算是死了也绝不能让他有半点损伤!”
今晚的谢谌完全疯了,泰安帝即便是让他再失望,可到底还得得护着他,不然青虬就乱了。
谢谌最恨的三个人:他、江景昀、泰安帝。
他死了不要紧,可江景昀不行,他还有玄虎营,那是他的责任。
今晚注定会是一场恶战。
谢谙交代完便想退出传音阵,无常抢在他前头把话说了出来:“王爷,我们并没有找到景王。”
“什么?!”飞在空中的谢谙差点一个不小心直接撞到一幢三层高的酒楼,“你之前不还跟我说你看见二哥哥了么?谢辞呢?他没跟二哥哥在一起?”
无常顿了顿,转过头默默看了眼蹲在街边角落里一边放着觅踪符一边各种咒骂的谢辞,无奈道:“小王爷在释放觅踪符。他说景王是突然离开的,当时的神情似乎有些生气。”
“没找到?”谢谙又问。
“是的。”无常道,“属下也试着寻找了,也没能瞧见景王的踪迹。”
谢谙暂且落在一处树梢,正纠结着要不要去无常那边一趟,余光忽而瞥见远去一抹颀长的身影乘风而来。
他转过身看着那个由远而近的男子,眼尾那点红痣丝毫不受紫光的影响,反而贪婪地将其吸入其中,使得自己愈发鲜艳。
“算了。”谢谙眸里掠过一丝复杂之色,低垂的眼睫在眼睑处落下的两窝阴影又极为巧妙地把那点复杂给悄无声息地融化掉。
“你还是跟禁卫军一起去守着皇宫吧。”谢谙改口道,“让谢娇娇也一起跟去,把瑞王府的府兵带上。告诉他,要是有那些不长眼的官员来了,直接给我骂回去,不肯回去的就打回去,还是不肯回去的就直接送他们到地下伺候我祖父去。出了事有哥哥我担着,他只管大胆去做就行。”
“皇宫夜间开启的苍梧结界能够抵挡一阵,阵眼便是宫门。因此,你们只需守好宫门。我现在这里遇到这事情,但我会尽快赶过去,若是在我赶到之前宫门破了,你们也无需恋战,直接去瑶光殿找君上。也无需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把人带着藏到长乐宫去,那里的防御结界可以隐藏人的气息。”
“是。”即便无常疑惑谢谙态度的转变,却也没有多问,依令行事。
谢谙语速堪比碎玉落珠盘,一口气还没喘匀,便看见森冷的剑锋直面门而来。
“贺长老。”谢谙召出有钱去阻挡,脖子往后一仰,手臂攀着树枝,脚尖在树干上借力轻轻一蹬,整个人跃上树冠,一个手刀打下那还在旋转的长剑。
“贺长老,我家二哥哥不见了。”谢谙一改往昔对贺阑的冷嘲热讽和谩骂,而是极为平静地看着他,一副叙旧的口吻,“你看见他了吗?”
贺阑扫了他一眼,冰冷的面容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三个字──你有病?
“算了,你肯定没看见。”谢谙收回目光,幽幽叹了口气,“你要是遇上我二哥哥,他肯定不会让你活着离开的。”
“你这次来,是想阻止我?”谢谙又问,“还是你想帮谢谌杀我?到底是为什么呢?谢谌给了你什么好处?又或者是你在为你自己还是顾行止谋划什么?”
“安平王说笑了。”贺阑静静地看着谢谙,越过他的肩头看了见前方厮杀不休的景象,眸色一沉,倏地往谢谙胸口落下一掌。
谢谙虽在说话,可也没有错过贺阑的一举一动。他身形一掠,指尖燃起一道符咒朝贺阑肩头飞去。
电光石火间,贺阑在想要躲避的同时感觉后背生风,就在他想要尽快避开这两个不不同方向的袭击时,却忽觉腰间一紧,低头一看却是捆仙索。
还是紫武剑灵凝结而成的,也就是说这根捆仙索除去主人解开别无他法。
腹背受敌,又毫无还手之力的贺阑只能硬生生受了前后两道攻击。面容被无尽的黑云笼罩着,眸光冷得比冰山雪原间飘出的寒风还要刺骨。他左肩与背上多了个血窟窿,被束缚住的身形不住往下坠。
谢谙诧异地看着贺阑身上的血窟窿,又看了看另一道灵力打过来的方向,皱了皱眉,面上的神情有片刻凝滞,本能地伸出手想要接住往下坠的贺阑。
就在谢谙快要抓住贺阑的时候,忽而闻得一声巨响,强悍凌厉的气浪端着涨潮还要凶猛的气势,差一点都险些把他冲得落进水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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