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妟之踉跄着起身往书房门口走。许屹沨愈发烦躁,抄起桌上的茶杯猛地朝门口砸去。
许妟之牢牢护住许乐安,把人圈在怀里。茶杯摔在许妟之背上,弹到门框上,砰地一声炸开,碎片四溅。碎片擦过许妟之的脖子,留下血痕,却丝毫没伤到许妟之怀里的许乐安。
“别哭。”许妟之把人抱在怀里,抱回许乐安的卧室。
许屹沨在他身后凶狠地说:“恶心的东西。”
舒清跑上楼,看到嚎啕大哭的许乐安,对着许屹沨说:“你跟我出来!”
许妟之把人抱到床上,抹去他的眼泪,哑着嗓子问:“安安,告诉哥哥,有没有伤到哪里?”
许乐安头摇成了拨浪鼓,他语无伦次地说:“哥哥...爸爸...他...脖子...他想...”
许乐安哇地哭了起来:爸爸他想杀了哥哥吗...
许妟之连忙把人抱在怀里,拍着背哄:“没事,安安别哭,哥哥没事。”
“哥哥我怕。”许乐安圈住许妟之的脖子,把人抱得紧紧的,“我第一次见到爸爸这样,他好凶,他不像我的爸爸了。”
“安安,不哭了。我们睡一觉,醒来把这件事忘记,好不好?”
许乐安哭着点了点头,许妟之把他塞进被窝里,许乐安牢牢抓住他不肯让他走。于是,许妟之就抱着他一起睡。许乐安哭到抽噎,许妟之哄着一下一下给他拍着背。
舒清站在花园里,许屹沨坐在椅子上。周婶给他倒了茶,他正品了一口。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儿子?”
许屹沨喝了口茶,不紧不慢道:“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父亲?”
舒清走近两步,坐下,拍了拍桌子:“是你不认他!”
许屹沨不讲话,喝着茶看报。
“别看了!”舒清夺走他手里的报纸扔到一边,“我在跟你说话!”
许屹沨无法,放下茶杯:“好了小清,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不要动怒。”
舒清一只手架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拍着胸口,似是气的心痛:“你儿子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你才能满意?他从小就已经比大部分人优秀了,你提的要求,他都一样不落地做到。你说要他一年学完小学六年的课,他学完了;你说考试只能考第一名,他也一直都是第一名;你说竞赛必须拿金牌,他项项都是卫冕的;现在高考只扣了两分,你还不满意?你告诉我,你那些朋友们,有谁家儿子比我们阿妟优秀?”
“可他喜欢男人!”许屹沨突然拍了下桌子,动了怒气,说道:“混账东西!”
“是我们欠他的!”舒清强忍着眼泪说,“从小他就没在我们这里讨到一点爱,你和我扪心自问,我们算合格的父母吗?那个叫沈听白的孩子说的没错,我们不算!我们根本不配做阿妟的父母。我们都没问过他愿不愿意,喜不喜欢。你!你一直把你想要的强加给他!他还那么小,我们就不管他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宁城。这么多年他都是一个人撑过来,他太孤单了。他想要身边有个人陪他,他依赖那个孩子,那又怎么了?他不配吗?他有什么不配的?”
“那他也不应该喜欢个男人!漂亮女人一抓一大把,他许妟之什么女人找不到?男人喜欢男人算什么回事?恶心!两个男人有未来吗?能生孩子吗?我许屹沨打拼了几十年的产业难道要交到一个断子绝孙的不孝子手里?你要我怎么向股东们开口?介绍说这是我儿子和他的...怎么说?!你说说看!”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自己的儿子?
舒清不知道怎么反驳。是啊,许妟之作为许家的长子,未来是要继承家产的,如果他没有妻儿,带着沈听白怎么出席酒宴?这该怎么办呢?
“那还有乐安,我们还有小儿子啊,你不能因为阿妟是长子就对他过于苛刻。”
“许乐安?”许屹沨轻笑一声,“你那个小儿子的心思在哪里你不知道吗?我们千般对他好,万般为他好,他一心只想着玩,只想着搞艺术。考试成绩差成那样,是经商的料吗?”
舒清答不上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大儿子天生就是经商的料,从小严格对待各方面都优秀;小儿子锦绣丛中养大的宝贝,很聪明但是心思全在玩儿上。花园里一时陷入僵局。
许乐安卧室的窗户没关上,许妟之就抱着许乐安听花园里的两个人争吵。
许乐安抓了抓许妟之的衣服,小声说:“哥哥...”
许妟之苍白地笑了一下,哑声道:“我没事。”
“哥哥,其实我...”
“我知道。”
许乐安睁大了眼睛,问他:“哥哥知道什么?”
许妟之低下头,看着他道:“你考试故意考差这件事。”
许乐安往他怀里钻了钻:“我...对不起,哥哥,我可以为你去做这件事。我从现在开始好好学习,将来我也可以...”
“许乐安。”许妟之看着他,认真地说:“我不需要你为我牺牲。你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不要为了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我不接受你这样愚蠢的为我好。”
“哥哥。可是如果我不做,你和小白哥哥怎么办?”
许妟之疲惫地闭上眼,再睁开眼时,眼里坚定一片:“我不会放弃他的。”
“哥哥,痛么?”他伸手轻抚过许妟之的脖子,然后轻轻擦去许妟之还没落下的眼泪,“别哭,哥哥。”
许妟之摇摇头,突然鼻子一酸:“我只是...太想他了。”
“哥哥。”许乐安从自己的口袋里摸出个小东西捧起来给许妟之看,“小白哥哥在这,不哭了。”
许妟之伸手拿过沈听白给许乐安做的那个钥匙扣,把脸埋进被子里,却听不到他的哭声。
作者有话要说: 阿妟和他爹其实真的很像,他们两个都有极其偏执、冷血的一面,心里都是有暴虐因子的,但是他们在自己喜欢在乎的人面前都把阴郁的一面收了起来。阿妟对小白的亲密接触都是隐忍又克制的,因为是小白,所以他的一切都变得温柔。许屹沨对许妟之的感情很复杂,也很病态:父亲嫉妒儿子。因为大儿子和自己太像,他一边严格要求他成为自己,一边又怕他超过自己,所以一直在打压他,许屹沨不会对自己的妻子小儿子动粗,只能把内心的施暴欲全部发泄在许妟之身上。但他不会真的掐死许妟之的,怎么说还是自己儿子,他还是有人性的。
☆、死了算了
许妟之没有填写高考志愿。北城大招生办找到他,他点点头就同意了。隔壁清大还没来得及进门,就被北城大的招生人员拉着走了出去:“别进了别进了,他去我们学校了!”
清大后悔万分,怎么自己没早点来?但实际上,你早八百辈子来都没用,他一定会去北城大。因为他的小白说在北城大见。
几天后的一个晚上,江执背着个斜挎包来找许妟之玩。
许屹沨问他怎么来玩还背这么大个包,江执笑笑说:“沨叔,我装了好些乐高,拿来和妟之一起拼。”
到了许妟之房间,他拉开包的拉链,里面竟然装了个笔记本,他递出那个银色的笔记本:“给你。”
“谢了。”许妟之打开笔记本,登了QQ。
“你老爹也太狠了吧,把你困家里,不给玩手机,也不给玩电脑的。你一天到晚在家里干嘛?”
“自学专业课。”
“闷瓜。”江执靠在他床边,玩着手机,“最早一批志愿的录取通知书都陆陆续续到了,你急也没用。”
他看了消息,还是没有沈听白的。怎么回事?他正想着问问吴忧,吴忧就发了消息过来。
吴忧:有件事,我不确定,但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沈听白有可能没去北城大学。
许妟之:?
吴忧:楚添源说的,他可能改了志愿。他妈妈的病情不乐观,他走不开。
许妟之看到这条消息,皱了下眉。
许妟之:病情?
吴忧:沈听白从二模以后就开始学校医院两头跑,具体不太清楚,只听说他的妈妈一直在住院。
许妟之:他去哪里?
吴忧:不知道,一直联系不上他。
吴忧:我觉得他很有可能会去宁大。
许妟之:为什么?
吴忧:以他的成绩,如果留在宁城,只有去宁大了。
许妟之:我知道了,多谢。
许妟之走到书桌上一边写字一边说:“江执,帮我打个电话给林教授。”
“啊?林教授?”江执想了想,“你是说和你家老爷子是至交的那个林仲翰教授么?他不是医生么?你找林老爷子做什么?你生病了?什么病啊?严重到要林老爷子出马了?”
“不是我。”
“哦,我不知道林教授电话啊。我们两家老爷子今天在听曲儿,要不我打电话问问他们?”
许妟之递给他纸,点了点头:“嗯。”
江执看着纸上的内容走出去打了个电话,许妟之凭着记忆大概写了一些白兰心CT诊断上的内容,他在网上输入后,看着屏幕:“转移性CA...癌细胞转移,CA...Cancer?”
江执走进来,有些紧张地说:“妟之啊,这个是谁的诊断结果啊?”
许妟之抬起头:“说。”
江执坐到他面前:“林教授说提示胰腺癌晚期。”
江执看着许妟之眼神里茫然一片,又看着他眼里逐渐染上痛苦的神色,“你怎么了?讲话啊,许妟之。”
许妟之低下头,低声说:“白姨...骗了我。”
“白姨?谁啊?我认识吗?”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手机给我。”
许妟之借江执的手机给沈听白打了几个电话,都是关机。他又回想了一下楚添源的号码,拨了过去。
“喂?”电话那头传来楚添源的声音。
“是我。”
电话那头沉默了。良久,许妟之试探开口:“小...”
刚说一个字,他听到楚添源那边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医生!医生!李医生!”
是沈听白的声音。他不敢相信地问:“小,小白?”
楚添源阴郁、狠戾地说了一声:“你给我滚。”
楚添源一共说了五个字,就挂断了电话。许妟之再打过去,无人接听,一直无人接听。
许妟之一瞬间猜到了最坏的结果。他冲下楼,对坐在沙发上的许屹沨说:“让我去宁城。”
许屹沨淡淡地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哦?”
他急忙道:“放我去宁城,马上。回来以后你怎么罚都行。”
许屹沨注视着眼前的人,“理由。”
许妟之握着拳头,胸口起伏着:“让我...去看看。”
许屹沨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看到许妟之的神情,惶恐不安。他在示弱,有点意思。从宁城回来那一天起,许屹沨就没再见过他这幅样子,他来了兴趣。
许屹沨勾起嘴角,心想:我倒要看看你想怎么样。
“行啊,我跟你一起去。”许屹沨撑着自己的腰,笑着脸:“你说的,就看看。”
他擦过许妟之的肩膀,语气里竟有一丝欢快的情绪:“敢做别的事情,后果自负。”
许妟之低着头,松了口气:“知道了。”
见许屹沨慢慢走上楼,他连忙说道:“现在就去。”
许屹沨背对着他,漫不经心道:“你这位大少爷不是很体恤辛苦的劳动人民么?怎么?现在又舍得大晚上让他们从家里赶来开飞机?”
“......”
“我要睡觉,明天再说。”
“明天一早就去。”
许屹沨侧过脸,勾了下嘴角,遗憾道:“我年纪大了,吃不消起那么早。”
“中午之前。”
“看我心情,”许屹沨转过来,抱着手臂看站在楼梯口的许妟之,“看你表现。”
许妟之几次微启嘴唇,压抑着心中翻涌的情绪,低低地说了一声:“求你了。”
他喉结滚动,紧握着手,粉色的甲床因为用力过度都变的苍白。
他终是喊了一声:“父亲。”
许屹沨心情颇好,转身上楼:“成交。”
许屹沨带了他那两个保镖,一行四人在午后到达宁城。
许妟之刚走出机场,匆忙拦了一辆出租车:“麻烦,去宁城第一医院。”
许屹沨看他如此着急,愈发好奇怎么回事了。他对两个助理说:“等下他如果除了看,敢做别的事情,你们两个,给我往死里打。”
其中坐在副驾驶的那位有些不确定地问道:“这...许董,大少爷毕竟是...”
“不用手下留情,我儿子我说了算。”
“是。”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后排一眼,心想:这难道是心狠手辣的□□老大和他儿子起了争执吗?不能问不能问,保命要紧!
到了宁城第一医院住院部,许妟之正想往里走,被许屹沨叫住:“就站在这里。”
许妟之回过头问:“我不上去怎么看?”
“那我不管。”许屹沨抬起一只手扇了扇风,漫不经心道。
“许董,请喝水。”其中一位助理给许屹沨打着伞遮阳,另一位则站在许妟之身边,时刻盯着他的举动。
许妟之站在烈日下,出了好多汗,毫无察觉。他死死盯着住院部的大门。
“大少爷,请到这边来,小心中暑。”站在他身边的那位助理说完还递上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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