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妟之现在什么也听不进去,没有回答。
“别管他。”许屹沨淡淡地说,看了眼手表,“再给你20分钟,没看到就走了。这么大太阳,我可不想晒。”
20分钟后,“时间到。”许屹沨淡淡道,“许妟之,你浪费了我一天的时间。”
许妟之没讲话,他在想往哪里跑。
四周都是矮小的灌木丛,这两位穿着西装的男士看着文质彬彬,有多能打他能不能打过他不知道。他要往哪边跑才能跑得过这两个人。
“带走。”许屹沨转过身。他竟然把时间浪费在许妟之身上,太可笑了。
“大少爷,麻烦跟我走。”
许妟之站在原地没动,他算了一下从这里到住院部大门的距离,差不过跑过去7秒,他要试试,他今天必须见到沈听白。
正当他打算跑的时候,看到了楚添源。
“等等。”许妟之看着楚添源从另一边往住院部大门走去。
许屹沨闻声转了过来。
楚添源刚走到住院部大门口,只见一个穿着白色短袖的少年拖着一个行李箱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的手臂上戴了一块黑布。
许妟之猜到了最坏的结果:白姨...不在了。
许妟之看到沈听白的那一秒就想冲出去,不过旁边的助理动作太快,他刚往前冲了一步就被按住。
许屹沨站在他身后淡淡地说:“不许动。”
有意思,他这儿子平时八风不动,竟然还会这般着急?
许妟之眼睛死死盯着门口那两个人。沈听白瘦了,肉眼可见的瘦了。
他的身上还穿着自己的短袖,原本就有些宽大,这会儿风一吹,衣角飘起来,他很怕风再大一点,沈听白就不见了。
怎么会瘦成这样...
距离太远了,看不清沈听白脸上的神情。只能看到楚添源接过他的行李箱,抱了一下沈听白,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肩上,揉了揉头发。沈听白双手自然下垂,动也没动。他看起来很累,都有些站不住。楚添源一手揉着他的头发,一手架着他的腰,才让人勉强站住。
许屹沨戏谑道:“哟,你的那位这么快有新欢了?”
许妟之渐渐看不清两个人的身影,眼里模糊一片。他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过去抱抱他的小白。
“小白!”白字的音还没发完,许屹沨抬脚就是一踹。
“拉到那边去,给我打。”许屹沨接过助理的伞,“不知好歹的东西。”
住院楼门口,沈听白的脸从楚添源肩上微微抬起,看向左边那栋白灰相间的楼,只见一个身着西装的男人撑着伞站在那里,被建筑挡住了一半身子,背对着他,看不清脸。
他看着那个背影,觉得好眼熟。
“怎么了?”楚添源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沈听白摇摇头。一定是听错了,他们怎么会在宁城呢。
“放开我。”许妟之一拳打在一个助理脸上,挣脱开束缚,不料被另一位直接踹到墙上,背部和后脑直接冲击坚硬的墙壁,痛得他一瞬间眼前一黑,意识不清。
“得罪了,大少爷。”那位被揍了一拳的助理爬起来,上去架住许妟之,另一位朝着他肚子狠狠地抡了几拳。
许妟之痛到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五脏六腑像被打碎了一样。他垂着头,身体也无力地垂着,手臂被两侧的人架着,堪堪让他半站住。
“你真的好可怜啊。”许屹沨说着,蹲下身去看他儿子的脸,竟是笑了起来。
笑够了之后,他一手抬起许妟之的脸,让他看着自己。只见许妟之连睁开眼的力气都不太有了,但能看得出眼里通红,脸上混着不知道是泪水还是汗水,遍布他的脸。
“知道自己有多废物了么?”许屹沨心情大好,看着他笑着说:“喜欢的人就在眼前,被别人抱着,你却只能在这里挨揍,什么事都做不了。你真是弱到我都不屑动手打你了。你告诉我,你怎么反抗我?你又有什么资格说我畏惧你?嗯?”
许屹沨嫌弃地甩开他的脸,起身道:“是我高估你了。原以为你以后能对我有几分威胁,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窝囊废。”
许妟之的愧疚和心疼淹没了他的理智,有那么一瞬间他想干脆让许屹沨打死自己。
他的小白没有家人了。
他一想到自己的小白一个人操持自己母亲的葬礼,又一个人来医院收拾母亲的遗物......
他低下头压着声音在哭。许屹沨就这样看着他,没有一句安慰。
良久,许妟之抬起头,脸上泪痕遍布,他双眼死死盯着许屹沨,却未说一字。
许屹沨俯视他,丝毫不觉得这眼神有什么威胁,只不过是被猎豹咬住喉咙的软弱羚羊,最后露出的哀痛又不甘的眼神罢了。
心脏承受不住这么大的哀痛,许妟之突然呕出一口血。
“大少爷!”一位助理立马蹲下身给他擦拭,许妟之撇开脸。
许屹沨看着他这幅样子,皱了下眉:“带走。”
许妟之被带回了北城。他还没走到家门口就栽了下去,吓得舒清直哭。许屹沨说是中暑了。
舒清都来不及具体问许屹沨怎么回事,赶忙请了医生来家里。许妟之躺在床上,医生正给他输液。
他睁眼双眼,看不清。他想:怎么会看不清呢,怎么会看不清......
“阿妟,怎么了?阿妟,别哭...妈妈心疼。”舒清哭着擦掉他的眼泪,擦不干净。
“哥哥...哥哥!”许乐安抓着他一只手,哭的比许妟之还凶,“哥哥怎么了?哥哥别吓我。”
许妟之沉默地流着眼泪,突然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开始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血!怎么会有血,医生,快,他吐血了,救救他,快,救救他...”舒清边哭边喊医生,吓得有些语无伦次。
“哥哥,哥哥,别吓安安啊,哥哥...”许乐安抱着许妟之的手,嚎啕大哭。
医生见状不好:“送医院,快!不是中暑。”
救护车来的时候,许妟之已经没有意识了。他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周围好黑,没有一点白色。
到了医院,舒清让医生给他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都检查了一遍。
医生说:“有些皮外伤和轻微脑震荡。内脏无大碍,吐血是因为气急攻心。这么年轻的孩子,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会急成这样?”
舒清哭着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不知道是在和医生说对不起,还是在和许妟之说对不起。
许屹沨把她扶到座椅上休息,舒清靠着他的肩膀痛哭。
“我没有打他。”许屹沨拍了拍她的背,继续说:“我查过了,那个孩子的母亲癌症去世了,他大概是难过,所以才这样。”
舒清哭着断断续续说:“阿妟,我的阿妟太痛了...他从来,我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我好怕,好怕阿妟会有什么事。屹沨,算我求你,成全他们...好不好?算我求你。”
许屹沨抹去她的眼泪:“他乖乖在北城把大学读完,然后来公司帮我一起处理事务,我会让他进董事会任职。过几年,如果他还坚持...那就,随他吧。”
舒清点点头,泣不成声。许屹沨透过窗户看病房里还带着氧气面罩的许妟之,因为一个男人把自己搞成这样,他许妟之终究是成不了大事,随他去好了。
许妟之刚恢复过来就说要回家。刚进家门,他就对身后的许屹沨说:“我不去北城大学了。”
“你说什么?”许屹沨脱鞋的动作停了一下。
“我要去宁城大学。”
许屹沨脱了鞋,都没来得及穿拖鞋,两三步走到许妟之面前,指着他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许妟之刚恢复,脸色还很苍白,但他直直看着许屹沨,道:“我不去北城大学。”
“你!”许屹沨左看右看,抄起门旁边插着的高尔夫球棍直接抡了他一棍,“我就不应该对你心软!”
许妟之吃痛,扶了一下沙发,又撑着站直。
“别打!”舒清赶紧护住许妟之,“他刚出院,你干什么!”
“他死性不改!混账东西!”许屹沨丢掉球棍,坐到沙发上,“你这个暑假就呆在家里哪里也别想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给我滚去上学!”
许妟之头也不回上楼进房。
舒清跟在他后面,隔着一道门,说:“阿妟,爸爸他不是这个意思。爸爸他都答应我了,只要你把北城大学读完,然后爸爸会让你接手公司的事务,到时候你还想和那个孩子一起,爸爸说同意,他说同意。你出来好不好?你身体不好,刚恢复,你不要吓妈妈,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许妟之隔着门回答:“他不会的。”
“会的,会的。你不相信爸爸,你相信妈妈好不好?妈妈不会骗你的,你信妈妈好吗?”
“妈,你让我自己待一会儿。”
舒清擦了眼泪,说:“好,妈妈不烦你了。但是等下要吃晚饭知道吗?妈妈让周婶儿给你备了你爱吃的,多少要吃一点,好不好?”
“嗯。”
许乐安红着眼睛坐在许屹沨对面,说:“爸爸,我以后都好好学习,你不要打哥哥了。安安不会再调皮了,你不要生哥哥的气。”
许屹沨一看许乐安,气消了大半:“过来,爸爸抱你。”
许乐安犹豫着走过去,许屹沨把他抱在怀里,说:“安安,许妟之犯的错和你没关系。你该吃该喝该玩,不要替他求情。”
“可是...”
“没有可是。”许屹沨态度强硬,没得商量。
之后的整个暑假,许妟之没接触过手机电脑,他被隔绝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
许屹沨每个礼拜都问许妟之去不去读北城大学,许妟之每个礼拜都回答不去。于是,许屹沨每个礼拜都抄起球棍揍他一顿,许妟之一声不吭。
舒清替他求情,许妟之拒绝了。他说不需要任何人求情,有本事你许屹沨就打死我。
许屹沨听到他直呼自己的大名,愈发生气,下手越来越重。到了后面,许妟之常常是旧伤未好,又添新伤。
大概是觉得许屹沨绝不可能同意他回宁城了,许妟之干脆开始绝食,死了算了。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快点死了,他就算他妈的只剩一缕魂也要飘回沈听白身边去。
打到后面,许妟之几乎是连话都不说了。多说无益,跟他许屹沨这个疯子有什么好说的。
最后一次许屹沨揍许妟之的时候,许妟之几乎无法支撑着自己站立了。舒清含着泪没拦,丢了一份文件在桌上,说:“许屹沨,你再打一次,我们离婚。”
许屹沨终于收手,许妟之笑了声倒了下去。
后来江执在医院见到了许妟之,他啧啧称奇:“疯了,这是疯了。你爹疯了,你也疯了。你俩还真是亲父子,一样的疯子。”
许妟之懒得理他。
“好歹留条命吧。命没了,你还怎么喜欢他啊?一切都是扯淡。”江执坐在床边,给他削苹果,“他也不一定就在宁大吧,万一在北大呢?那你这时候死了不是很亏?你这样闹有什么用?你那老爹说不定真能把你打死了,你个傻逼。”
许妟之看着他削苹果的动作,没讲话。
江执看了他一眼,继续削苹果:“你他吗聪明了这么多年,怎么现在蠢成这个样子?听我一句,喜欢别人之前先把自己给我顾好了。你倒是先去北城大看看人在没在阿,往好了想,万一人在北城大呢?往坏了想,就算他不在北城大,那他不是在宁城吗?那你毕业以后拼个几年,争个股份,回宁城子公司不就行了?我搞不懂你在闹什么?等不了这么几年了?”
“许屹沨不会让我回去。”
“诶哟我的好弟弟,你妈不是给你求来了吗?你妈都要跟他离婚了。沨叔对清姨什么样,你不清楚呢?再说了,他会离婚吗?不会,没了舒家,他就垮了,他会不懂么?”
江执用小刀剜了一小块苹果塞到他嘴里:“你他吗倒是给我长点脑子!”
许妟之吃完这小块苹果才说:“董事会不承认资历太浅的年轻一辈,你也知道这个条例。我要争取到股份,就必须加入董事会,算起来要等到30岁之后才有可能。再加上许屹沨一定会阻拦,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要让他等我十几二十年么?”
“你说的也有道理。”江执又给他剜了一块,然后给自己也剜了一块,吃着苹果道:“不过,也有办法。”
“说。”
“你爸...咳,那个,沨叔的公司股份比例我查过。鸡零狗碎的几个小股东不去谈了,持股一两个亿就把自己当回事儿了?沨叔自己的公司其实他持股并不是最多的,最多的还是你外公,舒老爷子。沨叔当年如果没有舒老爷子的扶持,也没有今天的成就。他尊敬、也畏惧舒老爷子,舒老爷子虽然很欣赏这个女婿的才能,但也一直防着,所以股份大头还是握在自己手里。说得难听点,沨叔的总公司不过是舒老爷子的一个分公司罢了。”
“你从哪里知道这些的?”
江执一边不厌其烦地给他喂苹果,一边笑着说:“我以后可是要超过我老头的,当然要提前学起来了。经商的,光靠聪明脑袋可不行,消息也得灵通,懂么你?小屁孩子。”
“继续。”
“你和沨叔,虽然都姓许,但是有一个本质上的区别。”江执说着,看着许妟之,慢慢道:“你身上有一半舒家的血,他没有。”
“对舒老爷子来说,比起当时让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远嫁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婿,自己女儿亲生的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当然是更亲了。而且你这外孙,他喜欢得紧。我看得出来,舒老爷子喜欢你这冰块儿大外孙比喜欢你那甜死人的弟弟更多。所以,如果你能搞定舒老爷子,让他出面在董事会选举的时候,提你几句,下面的人自然都懂。”
许妟之明白他的意思:“嗯,不过这样算来还是要10年,我等不了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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