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我绫没参加结业仪式,他们那一届也没有举办结业仪式。因为结业前夕,另外两个人也死了。
没留下尸体,碎片也没留下,只设了衣冠冢。
葬礼那天五条悟就蹲在外面路边上,借着车得掩护教他家哭得眼睛通红的小朋友抽烟。小朋友边抽边咳嗽,咳狠了就开始哭,埋怨他连教抽烟都教不好。
一支烟抽完了,五条悟顺手就把烟蒂摁灭在车上。他摁完才反应过来,低声骂了句“操”。
这他妈是苏我绫的车。
“……悟,你没事吧。”硝子有些担心。
“没事。”
他回答的很快,转身往驾驶座走,不过没走两步就停下来,动作缓慢地蹲下了。
其实是有点事的,他觉得他可能有心脏病。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总是这么晚,因为我写番外写嗨了,没错,虽然我还没完结,可我已经在写番外了。
结局我已经准备好了,就是我一直以来准备的那样,我还在纠结换不换。2020年已经这么难了,感觉2021需要一个好的开始,艹
第30章 第三十章
五条悟开车回学校,路上收到惠的消息,说真希问他怎么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他低骂了声,心想他是一年级的老师,二年级的学生他干嘛要搭理。
但是回消息的时候很怂,[就说我不在东京]。
撒完谎他还心安理得的往学校去,心里想着反正真希刚醒来两天,还在医务室修养,他不去医务室不就得了。
没想到就在停车场被人堵了。
“五条老师,见你一面可真难。”
五条悟一眼扫过棘和胖达,视线在后方看手机的惠身上停留了几秒。他决定过会儿再收拾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毕竟苏我绫不在,他还不是想揍谁就揍谁。
这么想着,他心情好了些,冲着真希眯眼笑,“听惠说你在找我,这不就赶回来了。有什么事?”
真希还有些行动不便,套了身宽大的T恤运动裤就出来了。她面色苍白,难得没戴眼镜,呼吸放得缓慢。她看了五条悟半晌,没能从那张脸皮上得到丁点自己想要的讯息,于是不得不开口问:“绫去哪儿了。”
她这话问得直白,又颇有深意,引得后面的惠收起手机,跟着看了过来。
五条悟有些怅然,他觉得一定是高专这个环境不好,这些小兔崽子才能一个比一个深谙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道理,并且执行彻底。他倒也没多掩饰,更直白地回答:“我不知道。”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五条悟看见伏黑惠呼吸困难似的虎口卡着自己喉咙转了转脖子,而真希反应更大,直接就红了眼睛。
“……你找他了吗。”
五条悟没说话,于是真希便默认他没找。
“不知道他在哪的话,该去找他吧?啊?哪怕希望渺茫,可是……”
“前辈!”惠率先察觉到五条悟冷了脸,他不得不上前两步抓住了真希的胳膊,试图阻止她继续再说下去。但身上带着伤的少女先一步甩开了他的胳膊,近乎声嘶力竭的低吼。
“至少要让他知道我们在找他不是吗!要给他希望啊,让他知道我们没有放弃他,我们在找他!只有这样!这样他才会想回来不是吗?!”
五条悟觉得有些稀奇,他用舌尖抵住唇角舔了口,半晌才笑道:“你是在教我怎么处理关于他的问题吗。”
这大概算是场闹剧,五条悟想,如果这发生在下午三点前,他一定会让真希不要多管闲事。
他才不管对于真希来说绫的事到底算不算闲事,他只是想表达没人比他更懂如何处理苏我绫的事的意思。
但偏偏他就在三点半翻车了。
他想,原来每个人都知道苏我绫是很难哄的。
说一句不好的话,要用一百句好听的话来消除影响。说一句不喜欢他,要用一百句喜欢甚至是爱来挽回。苏我绫好像从来都如此,如果先接受了善意,那么之后的恶意仿佛都可以被完全防御。可如果先遭受了恶意,那么他一定会觉得之后的善意都是虚假的。
人们对他的好坏善恶都被他埋在心里。
所以真希知道,不管怎么样,都要先从寻找开始。要让他知道有人冲他伸出手去了,那么不管他有没有被抓住,至少他应该是满怀希望的。
可很遗憾,五条悟已经过了那个时候了。
他二十八岁,过了那个会被人评价为冲动甚至莽撞的少年时期,学会了不动声色。他看待问题不再纯粹,而是习惯性将所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排列出来,寻找到最优解。
没人比他更了解人性,那种被社会学家心理学家复杂化或是系统化的东西在他看来简单无比。更何况这次对上的是他一直很了解的谦人,他们认识了十几年,他厌恶他的同时也了解他。
他知道三人中最先撑不下去一定是谦人。
苏我绫像是谦人的执念,填补的早已不仅是谦人心中关于家人的空缺。五条悟知道,谦人对于绫的感情早就过了线。他想这没什么奇怪的,那个孩子确实从小就招人喜欢。
苏我绫小时候那张精致的皮相就讨大人欢喜,更遑论他还那么乖,偶尔闹闹骄矜的脾气也只叫人更想惯着他。这长大了就不一样了,除了皮相褪去稚嫩露出棱角,变成丝毫不显女气的俊朗青年,就连身上的皮肉都散发出诱人的味道。
骨肉匀亭的小腿底下纤细伶仃的脚踝,覆盖着薄削紧致肌肉的腰腹,修长白皙露出淡蓝血管的手,仰头时绷紧的脖颈和利落的下颌线,还有那双总是含着笑的细长眼眸……五条悟想,让人喜欢他是件多容易的事呢。
所以谦人喜欢他,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只是谦人自己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而已,当然了,今天他自己也把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了。
说来也是真糟糕,原本他计划的很好。
守在绫身边的谦人一定会率先支撑不下去,他不会看着绫再次在他眼皮子底下死去,所以他一定会把人送回来。可他没想到,就是那么巧,苏我绫会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听见他说的那些,近乎是在放弃他的话。
——我反正眼不见为净,不像你守在他边上,就看我们三个谁先撑不下去。
他毫不怀疑,如果苏我绫有足够的力气,一定会哭的。
会崩溃地嚎啕大哭。
但凡换个人,五条悟都可以在事后对他说,你应该相信我不是吗。甚至他会反问,我对你不够好吗,你就非得抓着那些话不放?权宜之计懂吗?
可那是苏我绫,他不能对苏我绫说出那些话来。因为在这之前,苏我绫已经被放弃太多次了。
所以他一定会哭,可哭过之后也一定会告诉自己,五条悟的决定是正确的。
硝子小姐是高专的重要人才,五条老师是最强咒术师,苏我绫不一样。
他没那么重要,他早该要死的。
而且死了也不会有太大影响。
他是真的,太他妈的,懂事过头了。
寂静的停车场里,手机铃声突兀的响起。五条悟看了看眼前的四个学生,半晌反应过来,响的居然是自己的手机。他看了眼屏幕上的备注,转头往校长室走。
没走两步又停下来,回头对硝子说:“你说得对。”说完不待人有什么反应,划了接听键应声,“就来。”
硝子眼睁睁看着五条悟离开,半晌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听见惠状似无意地说:“五条老师一定在找绫的。”
“你怎么知道?”
伏黑惠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知道。
他就是想起来上个周日,他在便利店橱窗前吃便当,偶然一抬眼,就看见五条老师把剃了刺的玫瑰花别在绫的耳后。
距离不远,但伏黑惠眼前却有些模糊。他恍惚看见绫好像是笑了一下,然后五条老师一手抄着裤袋弯下腰去,挑起他的下巴吻住了。
周遭又有人唏嘘起哄,站在车外的白发男人亲够了,挺起腰杆冲人竖中指。
就是那天,他发现原来好像无所不能的五条老师其实和常人相比也没什么不同。会给喜欢的人送花,接吻的时候会弯腰,会低头,会迁就。
所以五天过去了,他从不质问五条悟为什么没有动静。他想,哪怕所有人都放弃绫了,可五条老师一定会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人。
***
“别再找他了,悟。”
“我没找。”
校长室里,五条悟倚着柱子玩手机,听见夜蛾正道的话头也不抬就这么回答。半晌,他收起手机吊儿郎当地冲着曾经的班主任笑,“我这出差都排不开了,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去找他。”
“那你让那些人也停下。”
五条悟一眨眼睛,很纯良,“别人的事我怎么能管得着呢?”
看他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夜蛾正道不由得叹气,“悟,伊集院不会因为顾忌你而放过他们。”
五条悟不吱声,只心里想着,那就来看看到底是他先把人接回来,还是伊集院先发现了。
真希问五条悟有没有去找人,当时他没有说话,是因为他自己确实没去找,五条家的人也没有掺和这件事。
他确实没去找,只是有人帮他了。
时至今日,五条悟也不得不承认,伊集院家在日/本有着非常不一般的地位。这个古老的家族明面上像是游离在政商军界之外,但要真拎出来,谁都得给他几分薄面。
这种地位甚至超出了现在的御三家。
所以谦人才能策划了未名港事件,最后将苏我绫带走不说,还藏匿至今。
五条悟很难动作,盯他的人多,就算他自己能找到人,恐怕他还没赶过去,苏我绫也已经被转移走了。
所以他发出了一则短讯,给一个曾经受过他恩惠的人。
不可否认五条悟打小性子乖张,谁都不放在眼里,所以得罪了不少人,可也有更多的人,受过他的帮助,被他救了性命。
善意远比恶更容易传递,更容易被铭记,更容易引起人们的共鸣,以及召回岌岌可危的信念与希望。
所以最开始的那则短讯,在这座生活着几千万人的城市,像是投入寂静湖面的石子那样,一点点被传递开了。
像一场盛大的运动,虽然没有声势浩荡。
如果可以,五条悟想对苏我绫坦白。
我确实没有找你,可除我之外,有更多的人在找你。他们趁着下班时间,放学时间,甚至做好晚饭等家人回来的时间,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甚至是坐过每一段公交轻轨,用这样简单或许还收效甚微的方式在找你。可能你都不一定见过他们,可没关系,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没有被放弃。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你什么都不要做。不要试图激怒谦人让他放你离开,不要伤害你自己,更不要放弃。
等待就好,等我来接你。
说不定你下一次睡醒,就能看见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前觉得,人间理想伏黑惠,越写越觉得,人间理想5t5。妈呀这个男人太好搞了,怎么搞都不会让人觉得过分那种的。
另外因为没有填空题解释一下上一章那个红茶,差距就是佛手柑和香柠檬。佛手柑是某手艺人用来做润滑的那个香味的护手霜。
有一说一,这章甜不甜?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消息最先是从羽田机场的一名地勤工作人员那里传来的。
说是下班去荞麦面店吃饭的时候,偶然听见坐在背后那桌的三个男人闲聊。
一人向同伴询问,他们雇主囚禁的那个小少爷到底是不是雇主自己家的人,该不会是绑了哪家的小少爷寻仇的吧。
同伴便笑他,“你看先生对那小少爷像仇人?”说着,和第三人对视一眼,眼底带着些自以为是的心照不宣,“爱人差不多。”
本来只说到这里,那人也不会觉得他们说的就是五条少爷要找的人。
直到一直没开口的第三人突然出声,说昨天的事实在邪乎。“先生不过是哺了口血给那小少爷,下午我再去看……他的手就长出来了。”
五条悟看着消息直接一口把香烟滤嘴咬断了,他想谦人果然是个疯子没错。
这个疯子还真一点不担心把苏我绫也折腾疯了。
苏我绫在崩溃的边缘徘徊。
他不知道距离上次听见五条悟的声音已经过去几天了,这几天他清醒的时间很少,偶尔会被喉咙里的血呛得咳嗽,咳嗽时扯到气管和肺部,剧烈的疼痛会让他得到短暂的清醒。
但他知道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天在未名港的工人宿舍楼里,他学会了将咒力在体内凝聚。压缩的咒力极不稳定,会挣扎着试图突破四面八方的桎梏。当时他用这股不稳定的力量突破手腕的皮肉骨头,现在稍微熟练一点,他已经会一点一点磨损自己的脏器。
这也是为什么哪怕他陷入昏迷,可口鼻里还偶尔渗出鲜血。
谦人发现的时候,他已经出现出现不少并发症。
那时候他的右手刚长出来。
这感觉并不陌生,就像他曾经死去又活过来,大脑对外界的反应有一段空白。最后这段空白连接了下一段反应,并没消失,所以他知道自己曾经死去。而这一次,他的大脑重新跟他的右手接轨,那只手看起来和被他留在地上的那只没什么不同,可他知道差距在哪里。
常年使刀磨出的薄茧没有了,手上细碎的只留下白痕的伤口没有了。那是一只新的手,就连皮肤都呈现出一种稚嫩的粉色。
苏我绫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他没由来的觉得呼吸困难,可脖子上的锁扣明明足够宽松。最后他不得不仰着脖子一把拽住了锁链,金属环的边角都被打磨圆润了,可他那么用力,磨得脖颈上很快出现青紫的淤痕。
这荒唐的一幕终止于谦人推门进来,他一眼就看见男人右手包扎的纱布。
血腥气瞬间涌上喉咙,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仓皇急促,几乎要突破胸骨迸裂而出。他的血喷溅在神色慌张的男人身上,明明只是很短的时间,可他的脑子里涌现出许多东西。
最后他想,是啊,他这么担心我,他做得出这样的事的。
只是他从没想过我想不想要而已。
他看见男人大步进来,他被抱进怀里,只看见他不断张嘴说着什么,可却一个字都没能传到耳朵里。那双向来温润包容的眼睛已经哭得通红,他想,哭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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