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清醒只有一瞬,在心脏剧烈的抽痛下,他又昏厥过去。
他不晓得这次睡过去,下次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他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抗拒,可却发现,连指尖都动弹不得。
☆、第 57 章
这个地方是这么熟悉,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过。
窗帘的颜色是月牙白,电视机正对着床摆放,内嵌衣柜如果推开,应该可以看见左手边是三层置物架,右手边悬着一排空衣架。
从这张床的位置到洗手间是七步,洗手池边常年摆着一只乌色水晶瓶。
阳台那儿养了一盆仙人棒和总是发不完嫩芽的不死鸟。
夏天的时候,太阳总会大喇喇的照在脸上,想睡会儿懒觉都被阳光晃得睁不开眼。
睡不着就去游泳吧,楼下有个大泳池,水被太阳晒的暖暖的。
可是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些。
“你在这里住了六年,你当然知道。”
苏慎醒的时候迹殊同就坐在他的床边,他一惊醒,冷汗叠身,不知道是不是睡梦中说了什么。
迹殊同神色平淡的回答他:“角色扮演的游戏该结束了,你还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
阳光虽然刚刚出来,可是照在身上那么冷。
苏慎心口剧烈的震颤了下,条件反射的朝后缩。
迹殊同探手想握住他的后颈,苏慎蓦的躲了开,戒备的看着他。
“怎么,还不愿意醒吗?”他的说话声带着讽刺,手朝下移,捏住苏慎的下巴。
他用的力气很大,苏慎挣脱不开,疼的抽气,被迫仰起头,看见迹殊同挑衅的目光。
迹殊同说话声慢悠悠的,“现在想起来多少?”
“什么?”
“关于你的过去,想起来多少?”
苏慎忍不住皱了眉,挪开视线,“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迹殊同撤开手,“你还真是执迷不悟。”
苏慎感到脑子又在一阵阵的炸裂声中难以忍受的变着花样搅着疼,他扶着头,冷汗霎时覆满额头。
下一刻,迹殊同探手捧住了他的头。
眼前的东西变得很模糊,迹殊同带着怜悯的目光瞧着他的痛苦,仿佛在看一件失败的作品。
苏慎努力想要摆脱他,恐惧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仿佛一块巨大的蛛网包裹住他。
他极力抬起手来,也只不过是挂在迹殊同的胳膊上,声音低弱的说着:“……放开。”
迹殊同靠到他的耳边,声音压制的有些扭曲,带着满满恶劣的意味,“可是我不放开,你又能怎么样。”
“你看看,你总是喜欢自讨苦吃,我早就说过,逸修涵不适合你,你以为他可以拯救你,事实上不过是让你更加清楚自己的价值。”
“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你的价值就是成为一件完美的代替品。”
苏慎像是做了个噩梦,在迹殊同的话语刺激下惊醒过来,他愕然看过去,唇色显得有些苍白的开口反驳:“我不是替代品……”
“我收养一个人十年,教会他我爱的人的一切,他们有相同的血型,相似的容貌,日久天长的,他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迹殊同冷笑看着他,“第八年的时候他疯了,患上解离症,以为自己就是苏慎。”
“你当然希望自己是苏慎,因为你一直都是他的替身,你当然希望自己有一个存在的理由。”
“可你不是,你不是苏慎,甚至不是容怀,你不过是容怀幻想出来的一个人格。”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苏慎浑身冷的颤抖,他想要辩驳,可是心口剧烈的抽痛起来。
他真实存在,那些回忆他还可以清楚的感知当时的触觉和气息,他可以很清楚的说出时间地点。
他怎么会是一个分裂出来的人格。
苏慎疯狂的挣动起来,呼叫着救命。
迹殊同狠狠压制住他的双臂,把他按死在床上,声音如同幽灵一般缥缈的传进耳中:“很绝望对不对,你真悲哀。可是谁能来救你,你只能继续这么悲哀下去。”
他没办法阻止一阵强过一阵的头痛,脱力的跌在床上。
迹殊同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起头,唇齿相贴时,苏慎的唇瓣在哆嗦,连眼神都是涣散的。
他无神的睁着眼睛,陷入迷惘中。
迹殊同加深这个吻,逼迫他回应,可苏慎像块木头,不管他怎么逼迫,他既不抗拒也不躲。
他再次充满恶意的开口:“你在蒋遇身边待了那么久,他没有告诉你苏慎是怎么接吻的吗?”
迹殊同单手探上他的脖颈,那个地方仿佛脆弱的一捏就会碎,他能感到手掌之下的瑟缩和恐惧,不过他很满意这个人的绝望。
他要的,就是他的绝望。
他贴在苏慎的耳边喃喃着:“他碰过你没有?”
苏慎蓦的把他推开,带着无尽慌乱的神色想跑。
他拽住苏慎的胳膊把他丢回床上,轻蔑的笑了声:“你能跑到哪儿去?除了我谁会要你。”
苏慎抓住身边能抓住的所有东西朝迹殊同砸过去,迹殊同逐一躲开。
他再次被抵在床上,这次迹殊同准备做些一直以来没有对这人做过,此刻却最想做的事情。
他很轻易就制住了体力不支的苏慎,苏慎的手即使不用碰通过相贴的身体也知道他害怕的颤抖,他撕扯开这人的衣领,衣扣飞蹦,弹在地面上,发出脆脆的响。
苏慎终于不再是一块木头,一个死人,他尽最大的气力去挣扎踢动。
迹殊同感到心口猛烈的跳动着,他好像回到了很久以前那个喝醉酒的夜晚,那时候他也是这么压着苏慎,只是当时他并没有继续下去。
苏慎在殊死抵抗以后,像条脱水的鱼,眼泪迅速的划过眼角,在枕头上晕出浅浅的痕迹。
迹殊同看着他的眼睛,单手抚上他的脸。
他最满意的作品,在这一刻像极了一直在他心底那个人。
苏慎绝望的哽咽着,在迹殊同放开他的时候,他难过的缩起身子蜷成了一个团。
“知道我为什么把你留在身边那么久吗?”迹殊同拍了拍他的脸,“你装纯的时候最像他。”
苏慎紧紧闭着眼,呼吸间心口紧的发疼。
他居高临下的看了苏慎许久,抬手想安抚他一下,却在碰到他肩膀的一刻收回了回去。
“真扫兴。”
他离开前如是说。
&……&……
是哪一年呢。
酒店的冷气开的很足,迹殊同走在他前面。
那年思尔酒店的大堂经理是位样貌脱俗的年轻女子,迹殊同让她查看一下酒店顶层近半年的住宿情况。
其实本来也没有必要,因为那一层并不对外营业,另有其他的用途。
于是大堂经理露出为难的神色,打了一个电话,不久,一个身影从电梯的方向走了过来。
那人穿着浅色衬衣,个子高挑,说话声带着淡淡疏离之感,和大堂经理交谈几句后,把目光放到他和迹殊同这边。
他皱了下眉,好像他们出现在这里于他而言是个意外。
他并没有过来和迹殊同交涉,主动把顶楼的使用权让了出去。
在他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他朝这人伸出手,“你好,我是容怀。”
迹殊同状似不经意的把他的手抽了回去,淡淡开口:“苏慎,你上次带的那个人呢,出来开房还一个人?”
他无数次听过这个人的名字。
这人原来就是苏慎。
苏慎只是浅笑了下,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便打算绕开他们离开。
擦肩一瞬,迹殊同拽住了苏慎的胳膊,“急什么,老熟人见面叙个旧都不愿意吗?”
容怀不知道那天他们聊了什么,迹殊同回来以后,唇边沾了点血迹,脸色极其难看。
他进门后走到阳台,一根接一根的抽起烟,彼时起了风,他的视线落在那片树林里,容怀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觉得他的背影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凄凉。
两个多月,每一个夜晚重复同一个梦。
每一次他的耳边都会响起那声:“你好,我是容怀。”
那个画面如此真实的发生在眼前,就好像发生在昨天,甚至还能回想起当时风吹在树梢的响动。
是容怀的余魂未休吗?他在用残存的意念的回忆这一幕?
他好像真的用容怀的视角,看到了那段过往。
还是因为迹殊同说的那些话?
迹殊同白天才给他看过一份材料,是容怀的整容记录。
容怀最开始不长得这个样子。
照片上最开始那个小男孩看上去机灵活泼,脸颊边笑时有个小小的窝。
容怀小时候还有两颗虎牙,笑的咧嘴时尤为明显。
上面清楚的标记了容怀每一次手术的时间和照片,还有术后恢复记录。
那个小男孩的笑容渐渐少了,最后看着镜头的那张脸面容清秀,眼眸中仿若有带着解不开的阴郁之色。
他没有完全复刻苏慎的长相,最多只有三分相似。
之所以会让人第一眼就觉得他们很像,是因为这六年来,每一天他都像另一个人一样生活。
他重复苏慎说过的话,直到说话的神态语气一模一样为止。
学他写过的字,一笔一划再也找不出自己原本的痕迹。
迹殊同请了最好的老师教他投飞镖、打桥牌、学金融知识,苏慎会的那些玩意儿,入流的、不入流的,他都被迫去学去练。
这样的练习,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看不到尽头。
他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难道就是为了做一件完美的替代品?
怎么可能不疯。
☆、第 58 章
他不可能是容怀。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自己作为苏慎的过去。
同意跟蒋弦进行骨髓移植手术那年,苏慎拿到了五十万的酬金,然后他一分未动的打进了迹殊同的账户。
直到蒋弦手术成功的两个月后,他从医院出来,往来的车辆那么密集,阳光那么刺眼。
他拎着登山包坐在海边。
海风微凉,游船一艘接一艘的出海。
海水拍打礁岩,前仆后继的巨浪雪花一样堆起落下。
他一颗接一颗吃包里带出来的粽子糖,甜的牙疼。
那些糖纸一张张叠整齐了放在手边,等他把糖吃完,落了小指宽的一沓糖纸。
他把那些糖纸高举过头顶,叹了口气。
这么一个天气晴朗的下午,苏慎走到空无一人的码头,没有犹豫的跳了海。
只有监控录像目睹了这一切。
他在海水中沉浮,意识全失之前被人揽住肩头拖上岸。
船只已经拔锚,他清醒时已经驶出了近海岸。
四周是陌生的脸,苏慎双臂抱住膝盖,沉默许久。
救他上岸的船员问他是哪里人。
眼前的人来了一拨又一拨。
这艘船驶往大洋彼岸,过长的路途,总会遇到一些新鲜事。
围观他的人渐渐散了,那个男人穿着色彩斑斓的短袖衫,酒气熏熏的走过来,摘了墨镜问他:“嗨,小家伙,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的眼瞳透着微微湛蓝,仿佛眼前的深不见底的海水。
“我是金斯,这趟回国我的助手留在家乡没跟我一起走,狗东西没义气……你以后跟我混怎么样,包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可迹殊同告诉他,那部分记忆是他幻想出来的。
“谁愿意承认自己是一个被解离出来的人格呢?”迹殊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
沉进海底被人捞起还觅得良师的是苏慎,不是容怀。
没有人会来搭救他。
一直以来,都不会有人救他。
没有人在意他到底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的喜怒哀乐只因为另一个人而存在。
他只能躲在最阴暗的角落,学习那个人的一举一动。
他一直都是这么可悲的存在。
夜幕四垂,周遭静谧。
门被推开,迹殊同缓缓走了进来。
他没有开灯,走道的灯光把他的轮廓印射的清晰,苏慎却看不见他的表情。
夜里起了点风,窗纱被风卷起打在床边,窗外的月光零星的打在苏慎的脸上。
他的额角被汗液浸湿,脸色苍白的如鬼魅。
即使看不见迹殊同的表情,但那缕冷漠的目光扫在苏慎身上时,苏慎还是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他是如此的惧怕眼前这个人,原先他却不知道为什么。
可如今从迹殊同的给的材料和口述中,他了解到容怀过往数年的经历,他才明白,原来恐惧是刻入骨子里,擦不干净,抹不掉的。
“今天想起来多少?”迹殊同走到床前,捏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头。
紧促的呼吸声在沉寂的房内格外清晰。
一阵阵的眩晕袭来前,苏慎使出全身力气朝迹殊同挥了一拳。
迹殊同轻易的握住他的拳头。
他擒住苏慎的手,一点点残忍的掰开,吻了吻苏慎的掌心。
掌心的震颤暴露了主人的情绪。
迹殊同冷笑:“你总是这么自不量力。”
苏慎被推倒在床。
迹殊同扯开领带,松了领口,单膝跪上床,揪住了苏慎的头发,他的手肘抵在苏慎的背脊上,让这人动弹不得,冷白的指尖抚摸着苏慎的下巴,吐出的话语幽冷:“记不记得,你挥拳的姿势也是我教你的,我一手把你养大,教你练拳,可不是让你朝我挥拳头。”
他说着话,手已经移到苏慎的肩膀,手掌之下的皮肉紧绷。
苏慎逃无可逃,即使迹殊同这时候废了他的胳膊,他这个姿势,就算痛死在这里也不可能挣的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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