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决子,你这会儿……有空吗?”
崔决警惕地睁开眼,这人怎么突然这么客气?
“说。”
“是这样的。上次不是跟你说,你家cp……姬公子是真人玩家,对吧,他肯定要下线的……”
“你说可以晚点。”
“是,是,这不要开学了嘛,他家人催了,得让他赶紧回去上学呀……”
“上什么学?他都这么大了。”崔决心下一凛。
“大学,他是大学生。”运营小哥小心翼翼解释道:“在真实世界里,他是大二学生,现在马上暑假结束,他要回去上学了,不能再……不能再……”
崔决偏头看着身边熟睡的清丽脸庞,平生头一次,感到鼻腔中有酸水上涌。
运营小哥也一时失语。
过了好久,崔决突然开口:“你是假的。我病了,我疯了,你是我神智错乱后产生的幻象。”
运营小哥先是一愣,随即蹲在地上,双手捂脸。
他又猛然抬头:“崔决,不带这样的啊!”
崔决看出,他发火了。
“我头回进那洞中,便疯了,此后一切皆是幻象。”
运营小哥站起来双手叉腰:“崔决,你少来这套!你他妈利用我帮你追男人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假的呢?少给我装蒜!你知道我是真的!”
崔决见他急成这样,心里忽然有了底气。
“你可以把我杀了,再给你那地藏王决找另一个转生。”
“少他妈废话!我说了不可能!”运营小哥话一出口,便知道自己手上已无筹码:“你想怎么样?你说吧!”
崔决悠然道:“你何必明知故问。”
运营小哥嘴上说着“好好好”,脸上却难看无比,狠狠掐了画面。
崔决侧身将身边人搂紧,这些天来胸中积攒的暖意,瞬间荡然无存。
运营小哥又出现在崔决视野里时,两人都颇有默契地假装前次的争执并未发生。
崔决和气问道:“大学生,可是学经世致用的大学问?”
“嗯……不是,大学是一个机构,大学生可以学各种各样的专业。你家姬越,是民族大学舞蹈表演专业的学生,学跳舞的。”
“呵呵,”崔决轻笑一声:“男子学跳舞?”
“对呀,我们那儿很多男的舞蹈家。他跳得很好,领舞,台柱子,校草,你懂的。”运营小哥的态度温和得很刻意,一副有求于人、忍辱负重的德行。
崔决等了许久,终于又问:“他回去了,会记得我吗?”
“会的。”
“那我呢?我回去了,能去找他吗?”
运营小哥怔了一下,尴尬道:“决决子,你本身是我们公司高薪聘请的架构师,这事儿完了你得留下修bug,不能去北京啊。再说了,你们在此间世界的容貌身形,都是花钱在游戏里买的皮肤,真人……会很不一样。就算互相记得,见了面也是个陌生人……其实很难……”
“我长相丑陋?”
“不是这个意思,就……还行,但……不好说,每个人审美不一样吧……”
“那便是了。我懂了。”
掐掉画面前,运营小哥高声叫道:“我又帮你争取了一天!”
彼岸的一天,是此间世界里的一年。
崔决定定望着晨光中抱着马头温柔低语、浅笑晏晏的姬越,毅然决定投身一段注定结局惨烈的情事。
“其实我喜欢驾车,不爱坐车。”姬越双手拉着缰绳,眺望大路远方:“从前……他们都不许我露脸招摇。”
崔决揽住他腰,凑上去吻他脸颊:“道上你驾,到前面村镇就换我。”
“怎么?怕我招桃花,甩了你?”
崔决不答,姬越偏头看他,笑得甜腻。
“你看我可生得俊?”崔决突然问道。
姬越乐得缰绳都从手中掉落:“你说呢?不然你当我看上你什么?”
只是很普通的打情骂俏,崔决却脸色一沉。
姬越只愣了一下,很快想明白他为何忽然失落。
这呆子不想以色事我呢!
姬越心情不错,愿意哄他开心。
崔决一接过缰绳,姬越便低头钻入他双臂中间,面对面跨坐在他腿上。
“崔小公子聪明睿智,武功盖世,姬某何其有幸,能与这世间一等一的好男儿携手同行。”
姬越想起与他初会那晚,他便极力要护他周全,不禁心中感动,眼里带了雾气。
崔决对着这双摄人心魄的眼睛,听他说着“有幸”,顿觉丹田冲出一股热气直上天灵,一时间头晕目眩,无法自持。
“姬越……”
姬越感到身下异动,存心逗他:“何事?”
“姬越……”崔决声颤几近哀求。
“求我。”
“求你……别离了我……”
“唔。”姬越心口锥痛,赶忙亲上去堵住他嘴,唯恐他再说出更难应对的话。
在毁天灭地般的激情中,崔决訇然悟道。
他心中不住默念,揭谛揭谛,到彼岸去,彼岸有菩提。
第75章 芜壮士若跟着我
戴昇与崔衍在京中各部打探了一圈,二人都有些颓唐。
三省闭目塞听,掩耳盗铃,诸中军、司马干脆直说关中空虚,王师疲软,万勿引火上身。
每晚宴饮渐渐变成无谓的狂欢。
崔衍不行,原就是心因性的,杯弓蛇影而已。
他觉得自己不行,每每想起这事就紧张惶恐,便真的不行了。
孔嘉喂他吃了那寒食散,令他借药石之力成了一回,心魔已破,从此便所向披靡。
这晚崔衍喝到一半,又拉个清俊小倌出去吃野食。
芜丁已全无指望。
旁人纷纷骂崔博远逃席,他便一杯接一杯替崔衍罚酒。
今晚主宾乃五营校尉陈震,统领驻守京中的羽林各军。
戴昇与陈震把酒聊得起劲,芜丁看见陈震用杯朝他指指,随后戴昇扬声招呼他道:“芜壮士,来。”
他过去恭敬举杯向陈震敬酒,抬眼时看到陈震正颇有兴味地打量自己。
芜丁与崔衍混迹许久,早开了窍,一眼便看出这人打什么主意,于是赶紧低头垂眼,不愿与他多言。
“你多大了?”陈震粗声粗气问他。
“回陈将军,在下时年二十又一,与我家大人同岁。”
陈震抿嘴“嗯”了一声,戴昇笑道:“陈将军看出芜壮士出身行伍,身上有功夫,想提拔你呢。”
芜丁心想,不必了。
“陈将军慧眼如炬,在下的确曾于荆州虎贲营服役四年。后因触犯军法被赶出。”
“哦,陈某曾听人说过。崔博远的囚车卫。偷盗军粮?情有可原。荆州司马有眼无珠。”陈震盯着他笑了。
戴昇冲芜丁眨眼,转头问陈震:“陈将军麾下亦有虎贲营?”
虎贲即战车,虎贲营中军士既能驾车,又擅骑射,乃军中翘楚。
芜丁曾任荆州虎贲营百夫之长,是为统帅御车的勇士,若非偷粮被逮,当是前途不可限量。
陈震要芜丁上前陪坐,两人从战车聊到布阵,又从布阵聊到领兵,芜丁许久未与人谈过这些,不禁心潮澎湃,渐渐放下警惕。
戴昇不知何时已离了他俩,去与旁人说笑。
陈震眼看着有些醉了,嘴里的话含混破碎,涨红了脸,一手揽住芜丁肩头,一手抓起芜丁的手按在自己大腿上拍拍。
“用人之际,如今……虎营空虚……你可知……有车四十……芜壮士若跟着我……”
芜丁被他口中酒气熏到,只得勾着头屏息朝后躲。
就在此时,崔衍拉开门进来,迎面撞见芜丁正与别人搂在一起,竟还低头往人怀里钻。
他原本绯红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待看清那人是陈震,他抽动嘴角冷笑一声,回位坐好。
芜丁看向崔衍,崔衍却不与他对视,只假笑着与旁人谈笑风生。
芜丁从未见过崔衍这种神情,登时汗毛倒竖,浑身犹如针扎。
回戴府路上,芜丁赶着车心中惴惴发慌,他期盼着崔衍猛地踹开车厢门,作践他几句、挟着他做些让他难堪的事。
可这一路崔衍一言未发,车厢里全无动静。
崔衍回房后重重坐在榻边,芜丁小心翼翼蹲下为他脱靴,却被他一脚踹翻。
“跪下!”
戴昇已洗漱完毕上榻歇了,下人却敲门来报,说崔大人把芜壮士打了,正在屋里哭闹。
戴昇赶紧披衣赶了过去。
芜丁跪在地上,赤裸着上身,背上已被马鞭抽出十几道鲜红渗血的条痕。
“还嘴硬?我亲眼所见!还骗我!”崔衍猩红着眼,嚎叫着又甩一鞭。
“我没有!”芜丁攥着拳头,垂头紧咬着牙。
戴昇抓住马鞭一头:“博远!你这是……快住手!”
崔衍用力抢夺马鞭,两人僵持不下。
“戴大人为我作证!我从未……”“勾引”二字,芜丁实在说不出口。
戴昇一时懵证无语,不知道这主仆两在闹什么。
“博远可是酒喝多了?芜丁,你去为你家大人煮碗茶汤……”
“谁要他煮!这下贱奴才!我才走开多大会儿工夫,他便抱上了大腿?跟着他?!你去呀!你去呀!”
戴昇恍然跺脚:“嗨呀博远!误会,一场误会!陈将军与席上诸位文士聊不到一处去,戴某便让芜壮士陪他打发时间!陈将军醉酒言行不甚讲究……都是醉话!应酬而已,博远何必认真?”
“应酬?他算什么东西?哪里轮到他应酬?”崔衍抢不下鞭,飞起一脚踹在芜丁肋上。
疼倒不疼,可芜丁头次挨他家大人真打,心碎成渣,又当着外人受辱,实在咽不下这口气,眼泪串珠样流下来,忍不住回嘴道:“大人既不信我,还留我做甚?”
崔衍闻言发了狠,扔了鞭扑上去又踢又打,边打边哭:“我不留你?你想去哪?还说没攀高枝?!还嘴硬!”
戴昇见他发起酒疯,冲上去拦腰把他抱住,转头对芜丁喊:“你先出去!你家大人醉了!你先躲躲!”
芜丁起身刚到门口,听见崔衍大叫一声:“给我跪在外面!”
像要活活气死芜丁似的,崔衍抹去眼泪后,竟回头扑向戴昇。
“戴师兄,留下陪我!戴师兄,戴师兄,戴师兄!”
“诶?诶?博远别闹!放手!博远……你这是……好好好,你别动手,我陪你,我陪……唔……”
是夜,洛阳春夜料峭的寒风里,芜丁跪在檐下,听着屋里传出声声刻意的淫荡疯叫,心中唯有刀光剑影,战马奔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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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昇:我寻思你们这不开放关系嘛?
崔渣:只有我能开放!不然还算什么关系?!
第76章 主仆二人相敬如宾
金环花了三天时间削了支翠竹笛,可最终还是没用上。
他挂了蛇,来的是白眉。
金环自称顾安,白眉笑道:“顾大人终是醒了。”
两个竹筒,一个送给崔衍,一个送给珊瑚。
金环不知这两人如今身在何处,只能通过毒蛇传信。
给崔衍的,是手绘的疆域图,上面标记了王师与逆党的方位。
金环反复斟酌,认为裴李都应按兵不动,守住洛阳门户。
汝南王离洛阳最近,理应由他进京勤王。
益州姬家和荆州刺史夹击中南三反王,同时扬州与徐州合力牵制住魁首齐王。
至于河间一地,金环暂时未有主意,只在图上画了个红圈。
给珊瑚的那封竹筒里,有一封信,和一只竹蜻蜓。
信中金环将珊瑚的身世道出,说明他才是姬家正统的继承人,请珊瑚设法说服姬家尽早派兵钳制住成都王和长沙王,以先发制人,获得战机。
竹蜻蜓是只属于金环与珊瑚两人的共同记忆。
那时珊瑚刚没了娘,整日以泪洗面,金环便做了竹蜻蜓教他玩,带他去林中放飞散心。
那是金环人生最初的记忆,想必珊瑚也是如此。
他仍不死心,这是他为金环这一身份做的最后挣扎。
珊瑚看到这竹蜻蜓,定能明白寄信人是金环,而非顾安。
竹筒送出去后第二天,金环又模仿顾安的字迹给徐州刺史写了一封信。
陆桓巡营去了两日,他怕顾安孤独生闷气,打马星夜往回赶,到府里已是深夜。
金环放下笔,心中忐忑兴奋,毫无睡意,坐在案前发愣。
陆桓进来便跪着去抱他:“怎么不在房里等?总夜里看书,当心眼睛看坏了。”
金环用胳膊肘顶开他:“谁等你了?自作多情!别招我,烦!”
陆桓环抱着他腰,死赖着不放:“团团,我也好烦。西南似乎出事了。”
金环顿时一个激灵:“西南?何事?”
陆桓摇头:“不知。只说是益州狼烟起,去探的人才刚上路,还未可知。”
金环倒吸一口冷气,半天未呼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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