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堆中传来一坚定的女声:“让他进来!他若出去告密,咱们都不得好死!”
崔衍又伸手拨开柴草,侧身挤了进去,这次没人推他。
里面四个妇女趴叠在一起,崔衍顾不得那么多,伸圆双臂扑在她们身侧。
他头回觉得女子的身体是这样美好,紧贴着她们,虽潮热憋闷,他却顿觉心安神定,感动得几欲落泪。
“你若敢起邪念,我们几个便把你掐死在这儿!”那个说了算的妇人故作凶狠地威胁他。
崔衍苦笑道:“大姐放心,在下早吓尿了。莫说是你们,纵使我那两个男宠同我趴在此处,我也……提不起枪啊。”
有人“扑哧”一声笑了,带头的妇人问:“你是金家老三?”
崔衍刚要自报家门,忽听外面传来“哐啷”一声,门被踹开。
进来的人用匈奴话交谈嬉笑,听起来年纪都不大。
草中众人立时缄口,崔衍浑身僵直,气都不敢喘。
“啊!啊!”
伴随着一股焦糊味,草堆里突然一阵骚乱,尖叫声此起彼伏。
崔衍被拱了出去,脸朝下跌在土里,摔得眼冒金星。
一个姑娘的衣裙被火燎到,惊得她一边跺脚乱窜,一边双手在自己身上扑打,把那两个匈兵逗得前仰后合。
那两人不过十五六岁,个子不高,身量单薄,周身铠甲却被黑红的血迹浸染。
他二人踹开院门后看见里面这堆柴草,一时玩心大起,想点了看个热闹,不料竟意外逼出了人。
见草堆里跳出来几个大姑娘,两人乐得一脸淫邪。
其中一人拽过姑娘,伸手在她胸前胡乱揉捏。
那姑娘尖叫着伸手格挡抓挠,把他脸上挠出两道血痕。
那人恼了,怒骂着抽刀,对着那姑娘脖颈劈砍下去。
血溅了崔衍一身,姑娘立时没了命。
崔衍眼前一阵晕眩,耳中蜂鸣不止,摇摇晃晃险些一头栽倒。
他没摔倒,是因为有人把住他腰身,躲在他身后。
匈兵嘴里厉声吆喝着,给另两个姑娘脖颈上各套了个绳圈,用长绳串成一串,动作熟练麻利。
他们要拉崔衍身后的年轻妇人,这才看到还有一男子。
妇人把崔衍衣衫当成救命稻草,手指死抠着不放。
匈兵误会崔衍是她男人,坏笑着交换眼神,把崔衍同她一起,都套上脖圈系在那长绳上。
第113章 穿了脱、脱了穿
匈兵一前一后押着他们四人,时不时出声催促叫骂,彼此却又嘻嘻哈哈乐不可支。
走了不远,来到一处大宅。
刚一迈进门去,崔衍就闻到一股甘美无比的饭香,顿觉腹中饥渴难忍,烧心样的。
院中有几个汉人老婆子,都木着脸忙前忙后烧火做饭,对崔衍几人的到来毫无反应,甚至故意避开不看他们。
堂屋里摆了一地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几个匈兵正坐在地上吃喝饮酒,看见他们进来,一个个两眼发光,龇牙咧嘴用匈奴话高声呼喝。
崔衍几近绝望,他前面那个姑娘腿一软,瘫在地上吓晕过去。
匈兵们放声大笑,纷纷放下碗、抹了嘴要上来抢人。
把他们抓来的那两个兵不干了,两拨人推搡起来,吵闹成一团。
妇人到底机灵些,趁机趴在地上,扯着那躺着的姑娘双脚,把她拉到角落护在身后。
崔衍受她感召,惊魂稍定,这才仔细打量起她。
妇人生得庄正,皮肤细白,双手纤弱无骨,虽衣着简朴粗糙,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妻妾。
她发觉崔衍看她,警惕地瞪他一眼。
这时一个匈兵冲他们招呼一声,抓起一个白馒头作势要丢给他们。
崔衍颤颤巍巍伸手准备接,那人却指着他大笑,原来只是戏耍他们。
妇人悲愤低声骂道:“畜生!”所幸那些人听不懂汉话。
匈兵冲崔衍抬抬下巴,挥手招呼他过去。
大不了一死,崔衍心想,早死早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心一横,爬起来走过去。
刚一走近,几个匈兵都冲他露出嫌恶的表情,有的还捏起鼻子。
他们指着崔衍,笑着互相谈论了一番,其中一人扭头冲里屋叫嚷。
另一人坏笑着跑进去,拖出来一个精致的大木箱翻倒在地上,里面全是些女人的衣裙。
一个匈兵走到女子们身边,用刀逼迫着她们脱掉身上衣服。
妇人起初不肯,匈兵伸手卡住她脖颈,三两下就把她上衣拉了下来。
其余匈兵嗷嗷乱叫,兴奋无比。
妇人抱住自己前胸仰面大哭,却又被那畜生拉下了裙子。
剩下那姑娘抖抖索索乖乖开始解衣。
崔衍见状心痛莫名,只恨自己孱弱怯懦,他想若换做是芜丁,这几个臭鞑子早身首异处了。
匈兵在木箱倒出来的衣裙里捡了两件抛过去,两名女子赶忙抢到,胡乱往自己身上套。
刚套好,刀又架到了她们脖子上。
桌案前坐着的匈兵挥手呜哇叫了几句,又低头捡了另两件抛来。
就这样穿了脱、脱了穿,把地上那一摊衣物试了个遍。
两人羞愤不可名状,哭干了泪,眼神渐渐呆滞。
崔衍站在一旁抽噎,泪眼模糊。
忽然他感到脖颈上冰冷的利刃,坐着的匈兵冲他龇牙笑得邪性,伸手指指那摊罗裙。
他很快明白,他们要他也脱掉衣服,换上裙装。
从前在南风馆,他看过好多次这种游戏。
有小倌专擅着女装,扮起来几可乱真。
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如今竟轮到崔某做这把戏供人赏玩。
他想起他爹打他那时曾说,你可知那些地方的人要受何种摧残。
这下当真亲身体会了。
他正怔愣着,竟被一坛酒从头浇下。
匈兵嫌他脸脏,要给他洗洗。
崔衍万念俱灰,再不做任何指望,任由他们往他身上泼酒,用不知哪来的脏布,在他头脸上用力擦蹭。
匈兵伸手扯他裤腰,崔衍嘟囔着“我自己来,我自己来……”,不想被他们触碰。
他自己在那堆裙里捡了一件看起来最肥大的,抖抖索索穿了起来。
虽然披头散发,虽然一脸颓堂,崔衍却着实比那两个女子还要好看。
匈兵们抚掌大笑,纷纷把崔衍拽到自己身前仔细欣赏,这个捏下脸,那个拽下耳朵,还有人在他胸前、胯下拧一把、揉两下,又失望地直摇头。
上次这样欺侮崔某的,可是大炎天子。
崔某九死一生,以为逃出了牢笼,万没想到,竟落到你们这些腌臜货手中!
崔衍膈应地快吐了,狠狠咬着牙,强忍着怒吼的冲动。
匈兵们把崔衍围在当中推搡亵玩,笑闹了半晌,终于腻了。
某兵丢给他一个馒头,挥手让他走开。
吃饱喝足后,匈兵把那三个女子拖到后面施暴。
可能因为匈奴人不好男风,这些兵丁也都出身贫苦,并不懂得龙阳之兴,他们竟放过了崔衍。
崔衍嘴里叼着馒头,双手捂住耳朵,蹲在地上缩成一团。
他平生头一次升起亲手杀人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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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之人幸生太平之世,享无事之乐;不自修省,一味暴殄者,阅此当惊惕焉耳!【明】王秀楚《扬州十日记》
第114章 怎的在此册污?
就着酸咸的眼泪吃了半个馒头,崔衍猛然反应过来。
没人看着崔某,崔某为何不跑?!
他冲到门口,意识到自己身上还穿着雪青色襦裙,赶忙跑回堂屋,翻找那身脏臭血衣。
可那破衣烂衫脱下来时已被撕扯得裂成三片,再穿不得。
罢罢罢,襦裙就襦裙,保命要紧。
到了门口,他又迈不出去。
这几个匈兵虽荒淫无耻,但看来无意伤我杀我,还给我吃的。
若此时跑到外面,遇上更凶残暴虐的,岂不更糟?
再者,那三个妇女恐怕凶多吉少,毕竟共过患难,崔某总得替她们整理遗容,收敛尸身……
他正提着裙子在门口进三步退两步,犹疑不定,几个持械兵丁簇拥着一冠带齐整的人走了进来。
崔衍赶忙侧身躲到一边。
那人约莫三十上下,未着铠甲,衣装整洁华贵,背着手对那几个老妪说:“大王下了封刀令,今日酉时,你等去南城门下设粥铺施粥。粥熬得厚些,稻米管够。”
崔衍听出此人是匈人,汉话虽说得不错,但声调有些奇怪做作。
那人掩袖又道:“不嫌难闻吗?怎的在此册污?”
崔衍心想,该是我身上尸臭……
册污?册污!
粥熬得“厚”些,“稻米”管够!
这匈人操得竟是吴语方言?!
崔衍心中闪过一道电光。
爹爹在冒顿大王那里从事,想必曾教匈人讲汉话!
这人一定是爹爹的弟子,否则怎会用这些吴语独有的说法?
崔衍转身仔细打量那人。
相貌肤色与汉人大相径庭,但气质神态确是读书人无疑。
那人转身要走,正好与崔衍四目相接,两人都愣住了。
“哈哈哈哈……”那人掩口笑了。
崔衍臊得想钻地洞,双手用力攥着裙摆。
那人朝外走去,刚要跨出门槛,又猛然回头。
他问崔衍:“阁下姓甚名谁,作何营生?”
崔衍心中飞快算计,爹爹不见踪影,不知是吉是凶,冒顿显然是背着爹爹下令攻打我大炎,即便此人与爹爹有几分师生情谊,也抵不过敌我对立,还是不要表明身份吧。
于是他用吴语答曰:“在下姓陈,名笛,字乐生,吴郡人士,因躲避扬州战乱,来涼州投亲……”
那人点头。
果然他听得懂。
崔衍心中暗喜,爹爹教出来的人,好歹懂些礼义廉耻,崔某有救了!
那人偏头细看他半天,眨眼皱眉道:“你们吴郡男子,都长这一副模子?”
崔衍假装卑微:“贵人慧眼。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是有些道理的。”
“随我走吧,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那人朝崔衍一抬手。
崔衍壮着胆子踌躇道:“陈某妻妾……”说着含泪看向屋里。
那人头一甩,随行兵丁跑进里间。
匈奴话吵嚷叫骂声传来,乱了一阵后,先前那些少年匈兵被挨个拎了出来。
崔衍朝那人拱了拱手,飞跑进去救人。
两个姑娘躺在地上,都圆瞪双目,没了人气。
妇人缩在桌脚蜷成一团,浑身哆嗦眼睛发直。
“大姐!大姐!封刀了!有救了!”
崔衍想扶她起来,才触到她肩头,她就剧烈抽搐一下。
“大姐,在下姓陈名笛……就说您是我妻室。敢问大姐芳名……”
妇人被他叫醒,痛哭道:“我李瑶乃将门之女,朝廷命妇,如今遭此……怎可苟且于人世?”
言罢摇晃着起身。
崔衍正在思忖,涼州城里的朝廷命妇,那岂不是……刺史杨逊的夫人?
他一走神,妇人已一头冲到桌角,撞得头颅破裂,五官淌血而亡。
“夫人!夫人!”崔衍惨叫之声,引得外面那人进到屋里来。
“请节哀。”那人搀起崔衍:“给你半天时间将尊夫人收敛下葬,日落之前来金宅报到,本王自有安排。”
第115章 裴度哪受得了这些
阿奇虎率部撤出涼州,依旧扮作巡防裴军,一路往西直扑玉门。
他把崔亮锁在车内,车外罩上黑布,只留车顶作为通风口。
崔亮相貌堂堂,又巧舌如簧,若任由旁人与他交谈,恐坏我大事。
冒顿于渊对他这外甥素来严厉苛刻,无论阿奇虎怎样勉力征战,绞尽脑汁讨他欢心,却永远得不到好脸色。
相反,大王的侄子冒顿堃却颇得他赏识,寸功未立,却封了定南王。
此番又是如此,明明是我阿奇虎攻下涼州城,大王却派冒顿堃入主涼州主持善后。
若非我应允屠城,我部将士岂非白白牺牲、为他人做了嫁衣?
阿奇虎胸中不忿,憋着一口气,誓要拿下阳关、玉门,将战功甩在冒顿堃这厮脸上,看他还有脸在各部首领面前白捡我的功劳。
他麾下将士在涼州城中烧杀抢掠、欺男霸女,狂欢了三日,如今正群情激昂、士气如虹。
阿奇虎传令下去,说五日之内抵达阳关、十日之内取裴度项上人头,军中立时响起山呼海啸之声。
崔亮闻之心惊绝望,只想与裴度死在一处。
这支豺狼虎豹果然如期赶到阳关。
阿奇虎故技重施,白日里派先头部队佯装冲关,主力部队则趁夜黑风高时打出裴军大旗,诱守关将领在情急之下开关放“援军”进城。
接着关门打狗,将关内军民一网打尽。
匈兵进城时,一小队裴军死士拼命杀出重围,北上玉门向裴度报信。
阿奇虎部下要去追杀,阿奇虎却笑道:“叫裴移山事先知道也好,如此一来便不算我阿奇虎卑鄙偷袭。”
玉门关外五十里,匈奴金刀部首领阿勒汉已扎下大营,只等与阿奇虎约好的合围之日到来。
七月初三这日清晨,阿勒汉率部冲击玉门关,与此同时,阿奇虎部从关内行至玉门大营,将裴军夹在当中,使其进退无路。
三日前裴度收到阳关失守的消息,一夜之间两鬓成霜。
阿奇虎从南边来,这意味着涼州已破,匈兵铁蹄已至关内。
冒顿于渊显然筹谋久矣。
如今中原空虚,西南、东南、东北战火四起,大炎再无精兵良将守卫国土,这对匈奴来说,可谓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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