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够了,流照,你不希望子铮复活吗?”贺同风打断杜时月的话,冷冷问道。
“我……”作为长姐,她肯定是希望杜见霜复活的。
可云鼎峰上下这番如此,哪里还有南方最大宗门的样子?简直像疯了一样。
“那你就不该质疑,不若诚心祈祷一下子铮早日归来。”说罢,贺同风跟着唤魂师的队伍,朝山里走远了。
“简直是疯了。”凌且歌看着乌泱泱一大群穿着黑色衣袍带着兜帽的人,不由自主道出了心里话。
杜时月也觉得荒谬,皱着眉头,眼底是深深的忧虑,“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总觉得子铮没有死。”
凌且歌低声道:“我觉得他们知道。”
这群唤魂师一袭黑袍在云鼎峰这些白衣弟子里格外显眼,他们手中摇着一个硕大的铜铃,铜铃下面还坠着人骨,散着邪气,一看就不是正经修炼之物,他们一边念着杜见霜的名字,一边低声吟唱着不知道哪里来的语言,简直诡异。
这些所谓唤魂师,一群人里连一个一等通透身都没有,领头的那个也不过二等,换成平时,这样的体质都只配待在云鼎峰前山,到不了后山,而如今他们住在云鼎峰后山的客居里,原先那些二十岁入五重绝境的佼佼者才能居住的地方,被盛情款待。
修炼者对生死之事,看得要比凡体更加淡泊。
她怎么也没想到,南方最大的宗派,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杜时月心中一阵忧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变得如此偏执。”
凌且歌道:“你如果觉得不开心,就和我走吧,我带你去赤练崖,崖主是我师父,在那里没有这些纷纷扰扰。”
杜时月摇了摇头,失笑道:“如今云鼎峰这样,我如何能走?”
凌且歌微微叹了口气,“那我便留下来陪你。”
* * *
天华城这边倒是很热闹。
莫家向城主求亲,莫祈不愿意,和母亲大吵一架,干脆住进了萧府。
莫夫人气得拍桌子,大吼:“你有本事这辈子都别回来!”
莫祈也很硬气,脖子一仰,大步出门,“不回来就不回来!”
然后出门就进了萧府。
萧轻给气呼呼的莫祈倒了杯茶,问他:“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暮暮呢?”
莫祈愁眉苦脸,“连你也要我娶她?”
萧轻倒是没什么看法,反正小说里莫祈最后是娶了白暮暮的,也是寥寥一笔带过,没想到莫祈这么大反应。
“别胡说,就是好奇一下。”萧轻吹了吹茶盏里的茶叶,慢条斯理道:“你俩好歹也算青梅竹马。”
“还不是跟你学的。”
“噗……”萧轻差点喷茶,“你别甩锅好吗?!”
这罪名他可担不起!这要是被他娘听见,怕是要把他两一块赶出去。
“你忘了,咱们十四岁的时候,我堂哥成亲……”
萧轻后知后觉,好像想起这回事。
莫祈家论说起来要比萧轻家里还殷实些,加上生了莫祈这个一等通透身,也算是和城主攀上关系,得到了不少资源。
莫祈的堂哥娶的便是城主夫人娘家中的一个富家小姐。
具体萧轻也记不太清,好像那个富家小姐成亲那日哭得很伤心,他们在后厨偷吃的时候,听下人八卦说那富家小姐有个青梅竹马,本来是许了他家姻缘的,结果中途横插进来一脚莫祈的堂哥,棒打鸳鸯,打散了这对眷侣。
莫祈道:“你那个时候就说,你以后要娶就娶两情相悦的人。”
萧轻一噎,“那跟你不娶暮暮有什么关系?”
莫祈挑了挑眉,“我也想娶个两情相悦的人。”
“你不喜欢暮暮?”萧轻问:“不对,暮暮也不喜欢你?”
萧轻是真把这俩当官配看的,所以一直觉得他俩的吵吵闹闹都是在打情骂俏,小说里莫祈是娶了暮暮的,还生了一子一女。
“倒也不能这么说。”莫祈摸了摸下巴,“太熟了,你懂吧,真的很难心动。”
“那暮暮那边呢?”
“她也不愿意啊,昆仑那会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莫祈摊了摊手,又道:“我喜欢凌师姐那样的女子。”
看不出来,这小子喜欢御姐。
萧轻想起杜时月,有些犹豫道:“凌姑娘好像……”
“但凌师姐太凶了,我还是喜欢温柔点的。”莫祈紧接着又道:“要那种温柔贤惠但长得美艳动人的女子。”
这小子做什么梦?
萧轻翻了个白眼,“那你继续想吧。”
第34章
重瑟一路行了三个月,在快到赤练崖时忽然吐出一口浊血。
他心中郁结,心碎难忍,加上伤口并未处理,连夜的跋涉,哪怕是一等通透身也消耗干净体力了,直接晕在赤练崖的门口。
其实他也不是非要去赤练崖,只是听说有利于自己修炼,便一路向东。
那边远处几个红衣女子抬着一顶殷红的轿子,那轿子看起来轻若无物,四个纤弱的美女抬起来都好像不费吹灰之力。
轿帘用成色极好的玉珠串着,抬轿的女子走起路来摇曳生姿,身段婀娜,带着轿子也风情摇晃着,上面的玉珠撞在一起,叮叮当当,隐约能看见轿子里一袭红衣,肌肤胜雪的美人。
她们一眼看见崖前倒了个男人,看着身材高大,骨架匀称,领头的抬轿女有些犹豫,她低声问道:“崖主……前面有个男人。”
男人?轿子里的女子抬起纤纤玉手,将那珠帘微微挑起一点,目光落在重瑟身上的白色锦缎之上,略带嫌恶地皱了皱眉,“抬走,别脏了赤练崖的路。”
“是。”
几个女子稳稳当当将轿子放下,把重瑟翻过来一看,几人都露出讶异惊艳的表情。
赤练崖是四方之中出了名的美人之地,她们的崖主更是荒狱大陆第一美人,谁见了都要惊叹一声她的美貌与身段,可今天这个倒在地上的男人,居然丝毫不熟自家崖主,哪怕闭着眼,也会因为那勾人心魄的美貌而让几个见惯了美人的抬轿女子惊叹。
“崖主……”
听闻几个婢女都惊叹于这人的样貌,凌血湄有些不屑,她勾了勾手指,充沛的火红灵力竟然把一个成年男人拉到了自己跟前,她垂眼去看,昏过去的男人五官精致的宛如神祇,不知是怎样的造物主才能捏就这一张艳丽十足的脸,哪怕一双眼紧闭,也能想象到他睁开眼后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凌血湄表情一滞,她眨了眨眼,只道:“长得不错,带回去养着吧。”
赤练崖中鲜少有男人出现,大多都是凌血湄豢养的男宠,赤练崖虽说是崖,可地形平坦,草木茂盛,灵兽众多,唯有崖主居住的流火宫在悬崖之上。
这里的土壤是红色的,传言是有岩浆在地下流动,所以才会显露出这样的颜色。
赤练崖终年炎热,修炼的也是火系功法辅以瑟音,灵力充沛,冒着淡红的光泽,崖内女子穿得也和其他地方不太一样。
重瑟醒来时便在一处床榻之上,入目皆是火红的颜色,空气中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目光上移,发现不远处的梳妆台前,坐着一个身材极好的曼妙女子,隐约从铜镜里得以窥见几分她的美貌。
女子的手涂着红色的蔻丹,她有一双好看的手,骨节修长,红色衬得她肤白胜雪,她轻巧地抛着着一颗缠着红线的小球,不疾不徐。
重瑟几乎是睁眼的一瞬间,她就发觉了,嘴角微微弯了几分,直到重瑟看向自己这里,她才慢悠悠开口:“诶呀,被人甩了呀。”
看来是已经看过沉浅里的内容了,居然是两个男子,着实令她意想不到。
“还给我!”重瑟的瞳孔骤然紧缩,骨刃随即从身体抽出,直冲向那红衣女子。
却在她身后几寸时停住,不得动弹。
那女子站起身,雪白的胸脯呼之欲出,红色的纱绢暧昧拂过她裸露的大腿,光洁的肌肤若隐若现,她赤脚走来,细瘦的脚踝上还缠着一圈铃铛,走一步便叮叮作响。
明明是这样看起来纤细的美人,周身散发着的却是迫人的十重合一境之力。
重瑟愣住了,这是他出生以来,见过的最强境界者。
整个荒狱大陆,也只有四个十重合一境。
其他三个传言皆在北地,不知所踪,剩下一个便是……
赤练崖主,凌血湄。
凌血湄眼睛一亮,随便挥挥手,那骨刃便被逼退了回去,她捏住重瑟的下巴,端详着那双举世无双的紫眸,笑了起来,“好漂亮的眼睛。”
重瑟不甘地想要挣脱那双看起来纤弱漂亮的手,可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动弹,他从未吃过这样的亏,一双紫眸里盛满怒意。
“你叫什么名字?”
重瑟不语。
凌血湄也不气,反道:“我着实喜欢你这张脸,不若跟了我,我这流火宫里养着的男人,可都升了好几个境界。”
听见提升,重瑟的眼底露出不屑,他道:“我不认为我需要依靠别人提升。”
“你这话也太冷漠了些。”似乎感觉到面前这个漂亮男人的怒火消了一些,凌血湄把手中的沉浅暧昧地塞进重瑟胸前衣襟里,俯下身子,语气旖旎道:“怎么不能是因为双方互相滋生爱意,一起提升呢?”
她这个动作,重瑟的角度几乎可以把她胸前的春光尽收眼底,可重瑟不为所动,她那番话又让他想起萧轻。
“我不需要。”重瑟冷硬拒绝。
凌血湄笑起来,和重瑟一样艳丽的眉目展开,她的眼中露出了一丝兴奋。
她喜欢得不到的东西,追逐猎物的感觉会让她更有快感。
* * *
七七四十九日已到。
这最后一日,那唤魂师们喊得格外卖力,可浸在药桶里的杜见霜仍闭着眼,丝毫没有动静。
杜清大怒,把那一群人赶了出去。
杜时月以为自己父亲总算清醒,刚想说不如让弟弟入土为安,却听杜清道:“那言说能起死回生的轮回门到了吗?”
贺同风回道:“在路上了。”
杜时月骤然失落,他们……还没有醒……
是夜,杜清还待在自己儿子生前居住的小院,查阅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书籍,久久无法入眠。
他向来疼爱杜见霜,哪怕自己的女儿再天赋异禀,年仅二十一就达到了他三十岁才到的七重破境,可他仍对杜见霜满怀希望。
尤其是萧轻的出现,更是让他兴奋不已。
原来凡体也能入五重绝境以上还不伤自身,一定有办法让子铮也像萧轻一样……一定有的……
他让杜见霜骗萧轻喝下掺了药的竹露清,这样才能把他那一身七重破境的灵力散到最大,让杜见霜吃他的血肉时一点也不浪费,要怪也只能怪萧轻自己,白得了一身境界不加以修炼,简直浪费,可那该死的重瑟……
该死的重瑟……
杜清恼怒地锤了一下桌子。
若不是他,杜见霜早该吃下萧轻,脱离凡体,转为通透身。
浮在半空的书卷也因杜清的愤怒而掉在桌前,正当他再欲阅读时,面前骤然出现了一股极为强劲的力量。
云鼎峰人蒙着蔽目,感知力要比其他人都强,可面前的人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样,等杜清反应过来时,那股极为惹眼,整个灵魂都散发着精纯金光的人已然坐在自己面前。
这是……十重合一境?
不……应该更高!
杜清心中骇然,他恭敬道:“阁下何人,为何来我云鼎峰?可是有事要商讨?”
那人瓮声瓮气,显然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听说,你在整个荒狱大陆通缉重瑟。”
“是。”杜清眼中闪过一丝伤痛,“他杀了吾儿。”
“重瑟乃猎刃族人,若是你将祸水引入北地猎刃之境,让他连最后的依靠都没有,成为众矢之的,岂不更快?”
“阁下是指……”
“你是聪明人。”
杜清心中会意,此人想让自己借着重瑟的名头让四方都去北地讨伐,他犹疑道:“可是北地有上古神器焚魔玄镜,两百年来都无人可破,阁下莫要说笑了。”
此话不假,猎刃一族的强大早就引得四方觊觎,虽说这一族群神秘强大,可若是整个大陆联手,未必不是他们的对手,可焚魔玄镜将整个北地都和外界阻隔,无人能找到入口,也无人能进。
面前之人不语,转瞬之间又消失无迹。
杜清还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垂头去看,却发现桌上放着一块碎玉,煞气极重,隔着蔽目,以心观之,竟是全然黑暗杂乱的气。
这是……杜清的眉头微皱,又忽然松开。
破镜之器。
……
没有唤醒杜见霜,贺同风沉默了一日。
夜晚,他一个人在药屋替杜见霜换药水。
被天地精华灵气的药水浸泡的尸身和常人无异,除了没有生命,肌肤和触感都是温热且有弹性的。
贺同风倒尽桶里的水,把沉重的杜见霜抱到床上。
这一次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注入药水,再把他抱回药桶,而是默了半晌,忽然抬手,摘下了蔽目。
蔽目之下,是一双温润的眼,长眉入鬓,看起来和他本人一样温柔。
他定定望着床上的杜见霜,看着他眉间早已没有生前那样殷红的痣,他缓缓抚上杜见霜的眉心,弯起嘴角,“你倒是和从前没有什么两样。”
幼时一起玩时,没有那么强的修练之心,他们时常会偷偷摘下蔽目,漫山遍野地跑。
贺同风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大概是握住了杜见霜那微微有些汗意的手时,是他摘下蔽目的时候,那时的光很亮,他一眼看见杜见霜眉间那点殷红,便再也挪不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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