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火锅。好久没吃了。”萧暮雨垂眸看他,“就吃这个怎么样?”
言和光当然同意。
开饭店的嬢嬢很热情,点了单之后,还给他们送了饮料,店内此时人不多,但是暖气很足,到处都有薄薄的水雾。
萧暮雨开了头:“最近过得怎么样?”
言和光只能垂着眼睛道:“还好。”
“我听说,裴景山订婚了,对象是他追了好几年的人。”萧暮雨慢慢地说,“我从小在国外长大,是读大学才回来的,跟那个圈子不熟悉。但是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你和那个白柯,长得很像,你知道吗?”
言和光沉默地听着。
萧暮雨温声说:“小言。你当时甚至都没有跟我提分手。”
一说到这个,言和光简直肠子都悔青了——他至少,他不应该的。
别人活一辈子,遇到一个这样的人,就该庆幸了。
他偏偏遇到那么多,还偏偏辜负了每一个。
言和光道:“我……”
萧暮雨抬了一下手:“不用解释。”他用一种亮晶晶的目光看着言和光,“你没说分手,我也没同意,所以我们……还算情侣关系吧?”
言和光:“……啊?”
萧暮雨挑眉:“我觉得逻辑很通顺啊。”
言和光觉得有哪里不对,正想说话,端着锅的嬢嬢就过来了,一盘盘配菜往桌子上摆。
她做生意的,天生性格由外向,就说:“哎呀,小情侣吵架啦?嗐,听嬢嬢的,床头吵床尾和的,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一天哪儿有那么多好吵的嘛?”
言和光有点尴尬,笑了笑。
萧暮雨则稳稳当当地接了:“好的,我会努力让他不生气的。”
言和光一听这话,更无地自容了。
因为明明是他对不起萧暮雨。
萧暮雨专门点的冰镇饮料此时到了,他出门去拿,言和光坐在位置上,看着火锅热气腾腾,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为什么啊?
言和光实在是想不明白。
这一切是为什么啊?
他明明很努力了,周围的人也都很帮助他,但他就是过不好这一生。
他害死了前途光明灿烂的叶璟禾。
他耽误了创业发财的宁星阑。
他辜负了对他一片真心的萧暮雨。
他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一生。
他究竟要对不起多少人才肯罢休?
“你怎么哭了?”萧暮雨把带着冰块的饮品放在桌子上,坐到了言和光那一侧的椅子上,伸手抬起他的头,“发生什么事了?”
而萧暮雨越温柔,言和光的眼泪越止不住。
他是个没用的人,他懦弱,胆小,无能。他这一生真是一事无成。老天是对的,他真的……不配活着。
“对不起……”言和光抽泣着说,“我真的很没用,我……”
萧暮雨用手指轻轻擦掉他的眼泪。
“一切都不晚。一切都还来得及的。”
言和光愣了一下。
他把自己的人生过得稀烂,但是……如果萧暮雨给他弥补的机会呢?
反正他也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如果能让一个人开心起来,那他也不算彻底的失败吧?
言和光被自己一闪而过的想法吓了一跳。
但随即就想到:管他的呢。
言和光认真地说:“暮雨,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情吗?我可以陪你。”
萧暮雨愣了一下,没明白这忽然一句是哪里来的,但他立刻把这理解成了,言和光可能和他重新开始的端倪。
萧暮雨说:“让我想一想。”
两人安静吃了火锅,期间还回忆了一下大学的生活,言和光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也开朗了不少,跟着说笑。
吃完饭后,萧暮雨忽然道:“今天很开心,不如我们去喝酒吧。”
言和光温声道:“……好啊。”
这一条街上全是酒吧,灯红酒绿的,他们挑了个最近的进去。
言和光平日里滴酒不沾,却不知如何,今天有种想放纵的感觉——他很多事情没尝试过,死之前,做一次好了。
萧暮雨了解他,端了一杯度数很浅的给他,言和光接过来之后,也不会品鉴什么的,直接当中药似的捏着鼻子灌了。
萧暮雨愣住,有点好笑:“你在做什么?”
言和光严肃地回答:“喝酒。”
萧暮雨是不知道还有如此苦大仇深的喝法,搞得像是任务,而不是消遣了。
言和光表情扭曲了一瞬间。
好难喝,辣舌头,一路烧下去,还辣胃,为什么裴景山那么喜欢喝?这有什么好喝的?
萧暮雨看他十分可爱,又叫了一杯,这次三令五申地说:“慢慢喝,不然会醉得很快。”
言和光正经危坐,就像是上课的时候记笔记那样认真:“好的。”
萧暮雨直接笑出来了:“你不会……已经醉了吧?”
言和光确实觉得有点头晕,但是具体来说,他的脑子还是很清醒的:“我没醉。”
萧暮雨看他的样子,像个嘴硬的小猫咪,简直恨不得上去抓住就一顿猛吸,差点人没了。
而此时,不远处的沙发上。
几个人都端着酒杯,好像被按了暂停键,唯有眼珠子是会动的,纷纷去看一个人。
白柯凉凉地道:“好巧,能在这里遇到。你不会打算过去吧?”
裴景山脸色难看得好像颜料桶翻了。
郝飞尘故意道:“几天不见,就有新欢了。诶,那人好像是萧家的小子吧?啧,怎么看上他,看不上我啊?”
郁安志掐了他的大腿一把,用眼神示意他闭嘴。
郝飞尘撇撇嘴。他就是故意的。谁让裴景山一天到晚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因为这个给他甩脸色。哼,现在白柯在场,我看你怎么办。
如果脸色可以冻死人,那裴景山现在高低是个杀人如麻的杀手。
“嫂子,说什么呢?那只是裴少为了思念你,找的替代品而已。”有人居然还窜出来打圆场,“现在您都回心转意了,谁还管别人呢?”
郁安志默默捂住了脸。他妈的,这说的还不如不说,说完感觉事情更不好收场了。
白柯似笑非笑:“是么?”
裴景山终于笑了,目光收回来,说:“是啊。那算我过去不懂事,亲爱的你别生气。我真正爱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啊。”
今天因为白柯在场,谁都没有点陪酒的,大家坐在一起,就硬喝。
而且看裴景山的态度,谁都很给白柯面子。
白柯柔声说:“你说的这些都发自真心?你可千万不要勉强啊。”
裴景山道:“不勉强,不勉强,都是我真心实意的……”
他话说一半,忽然“腾”地一下站起来了。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他,裴景山直接没管所有人,大步流星朝着言和光和萧暮雨走去。
言和光脑袋晕乎乎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萧暮雨在说什么。
“不,不行。我、我没有时间了,我不能、不能跟你在一起。”他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萧暮雨却知道言和光是什么样的人——一定要替他决断,不要让他犹犹豫豫,直接替他做出选择就好了。
这不是不尊重他,而是一种更会让他不痛苦的生活方式。萧暮雨太知道他了。
萧暮雨:“哪儿有那么多理由?我们明明当时就没有分手。”
言和光还想反驳,萧暮雨直接亲了下去。
言和光手忙脚乱地想去推他,但半天都推不动,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萧暮雨的力道一松,只听一声闷哼,萧暮雨摔倒在了一边的沙发上。
言和光脑子清醒了一点,还以为自己天生神力,慌忙想去扶,却忽然被人抓住了手腕。
他一扭头,看见了裴景山。
萧暮雨一下子站起来,不由分手地拉住了他另一只手腕,冷冷地说:“裴总,你未婚妻在你身后呢,抓着我的对象做什么?”
言和光一下子被吓清醒了,就看见裴景山的眼底发红,似乎真的很生气。
裴景山:“好,你很好,才几天不见,你就已经有新的alpha了?”
那群二世祖全都跟了过来,此时全都围在周围,白柯站在最前面,冷眼旁观。
萧暮雨分毫不让:“比不上裴总。连分开都没分开,就直接跟别人订婚了。小和光跟我是从大学就谈的恋爱,做不了你的地下情人,麻烦您高抬贵手,考虑一下您未婚妻的感受?”
这些二世祖们,平时怎么做事情没关系,大家心照不宣,也就不觉得有多龌龊。但是一旦翻上台面,当着那么多人直接说出来,就立刻觉得要脸面了。
萧暮雨一番冷嘲热讽,比直接暴跳骂人杀伤力要大得多,裴景山整个人眼睛通红,随时在爆发的边缘。
郁安志看大事不好,立刻上前拍了一下裴景山的手臂,压低声音道:“这么多人看着呢,你想做什么?”
他给白柯使了个眼色,白柯当作没看见。
于是他只能转而给郝飞尘使眼色,郝飞尘这才上前,两人一起把裴景山给拉了回来。
萧暮雨把言和光拉到自己身后,温声道:“今天运气真不好啊,不如我们回家吧?”
虽然和裴景山已经想出了那么长时间,但言和光是真的害怕,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被萧暮雨一拉,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要跟着出去。
裴景山忽然扬声道:“你选的吗?”
言和光顿了一下,萧暮雨加了点力气,想尽快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但言和光则抗拒了一下,扭头了。
言和光皱着眉,说:“明明是你选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个,但此时,他真的非说不可。
言和光一向很有自知之明,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方面,他都不会是主导的那个。
这一切的一切,难道不是裴景山一直在选择吗?他从头到尾,有过一次选择的机会吗?
裴景山被几个人拦着,浑身一震。
灯红酒绿的混乱之间,他看到了言和光的眼睛。
就和以往任何一天一样,他的眼睛很平静,伤感好像无时无刻伴随着左右。
曾经裴景山以为这是他多愁善感所导致。Omega嘛,大多都这样。
但是今天他才发现,那是一种深刻的悲切。
他原来,一直都很悲伤。
第31章
裴景山就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
直到言和光被萧暮雨拉着走出了酒吧,他也没有缓过劲来。
周围的二世祖们纷纷围上来出言相劝,一时间说什么的都有,闹哄哄的。
而裴景山半个字都没听进去。
他脑中一直反复回想起刚刚言和光的眼神。
就和言和光平时给人的感觉一样,他温和,从来不争不抢的,遇到事情也只会皱着眉,从说不出一句重话。
就今天这番情景,他最后说出来的,却也只是一句:明明是你选的。
这种突然发现的瞬间,犹如浑身过电,比激烈的言辞更让他醍醐灌顶——他原来也是个人。
虽然这么说很不合适,但裴景山那一瞬间,就是这样感觉的——
言和光是独立的人,有自己的思想,而不是披着和白柯相似的外皮,做着别人的附庸,竭尽贪欢和谄媚,像宠物、物体一样被随便拿起,又随便放下。
那群二世祖嚷嚷的时候,只有白柯站在人群之外,冷眼旁观。
裴景山也会意识到这一点吗?
老实说,白柯不相信。
他曾经是和裴景绪有婚约,情投意合,但裴景绪死后,他明明也是独立的人。他大可以过自己的选择的生活,而不是非要依附什么有权有势的裴家,才能作为一个人。
他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和裴家有婚约的Omega。
——虽然现在世界上很多人都会觉得,啊,一个Omega而已,在家带带孩子做做家务,乖乖听话相夫教子就可以了。而他们内心的世界有多波澜壮阔?谁关心呢。
社会从来都不公平。Omega天生就低了alpha一等。如此,还不如做个bate,至少,不因为任何人而被制约。
但裴景山当年不懂这个,他偏执而不讲道理地替白柯选择了这份人生。
于是白柯生不能生,死不好死,因缘际会发展到如今,两人捆绑在一起,比谁更痛苦。
不,那肯定还是他最痛苦。
裴景山慢吞吞地反应过来,想要追出去。
白柯直接站在他的必经之路上。
所有的朋友都来阻拦他,什么“白柯还在场呢”、“裴总你冷静一点”、“哎呀,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就放过言和光吧”等等,全在他耳边叫嚷。
白柯冷冷清清地说:“亲爱的,你挑好婚礼的场地了吗?”
他喜欢,就不要让他得到。
白柯太懂裴景山是什么样的人了,他得到了就不会再珍惜。这也是当初郝飞尘来找他时,才一开口,他就同意了。
他虽然只见过两面,但言和光是很好的人。而且白柯对她有一种很微妙的同情。
既然他白柯的生活没得过了,那就让言和光好好地过下去吧。
裴景山这种人渣,该跟他一起彼此折磨的。
二世祖们一听“正宫娘娘”都发话了,哪儿能不跟着他的意思走?当即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
什么哎呀结婚嘛,一辈子就一次,当然要选最好的地方啦。三亚、澳洲、欧洲,哪里都人杰地灵,实在不行,就当地找个教堂邮轮什么的,大家都会很捧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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