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景山舔了舔嘴唇:“你……”
白柯上前搀扶住他,温温柔柔地说:“亲爱的,忘掉那些人和事吧。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我们的婚礼呀。”
二世祖们一拥而上,把他们推进了车里。
不然刚才那场面,裴景山那脸色,看起来都像是要杀人的。
现在和谐社会,还是不要出事的好。
同样,二世祖们也挺纳闷——裴景山喜欢白柯这事儿,人尽皆知,多少年了,怎么今晚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实在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但是想不通,二世祖们就不想了,左右是裴景山自己的事,他们跟着瞎操什么心?
进了车里之后,白柯就一改刚才的亲昵态度,松开了裴景山的手臂,看向窗外的街景。
这条街晚上很漂亮,来来往往的全是年轻漂亮充满朝气的青年少女,他们在灯红酒绿中笑、哭,或者随便走走,都代表着别样的生命力。
白柯以前很羡慕,但是现在不了。
学校的工作他辞掉了,虽然主任苦口婆心地劝诫不成,给他把辞职说成了请假,要求他解决完自己的事情就早点回去上班,但是他已经不想回去了。
他并不热爱科研,只是天分摆在那里,随便找点事情做,不然他才是真的没有活下去的意义。现在,已经没意义了。
裴景山终于冷静下来了一点,语气很不好地说:“你故意的。”
坐在驾驶座上的陈思已经开始骂娘了。
妈的,没看见他还在场吗?这时打算吵架还是打架啊?不过现下这种情况,他也不敢多问,直接老实下车,把车内的空间留给老板了。
白柯收回目光,淡淡看着前方,似乎有些漫不经心地应声道:“嗯。”
裴景山曾经以为白柯摆出这副样子,是因为不喜欢他,所以故意冷淡。但是现在才想到,原来他可能不是不喜欢自己,而是怨恨、憎恨。
他第一天学会如何正眼看待Omega,然后就发现,很多事情已经被搞砸了,无法挽回。
裴景山点起了一根烟:“你想做什么?”
白柯有些好笑地回头:“我不是早都说过了吗?当然是你当众承认嫉妒裴景绪了。”
裴景绪,又是裴景绪。
裴景山一回想到小时候,好像无论如何都绕不过这个人。明明都死了那么久了,却还是要在他的生活中怒刷存在感。
不过今天,他虽然气愤,但是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脾气,吐出一口烟,说:“如果我铁了心不娶你,你也没办法吧?”
白柯淡淡地笑:“怎么会呢?你父母早都通知了亲戚朋友,整个圈子都知道我们要结婚了。当然,你爷爷也很喜欢我。别人说你可以硬着脖子不点头,但老爷子的话,你总不能不听吧?”
在车内半明半昧的光里,烟雾缭绕,裴景山的脸色很不好看。
他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的呢?
也许从十几年前就错了。
但是承认他当初处处嫉妒裴景绪,不啻于把裴景山的自尊心拿出来放在脚下踩。
他一辈子没有受过什么挫折,人生顺风顺水,从来说一不二,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他能不能受得了。
两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
陈思站在不远处的路边,一身得体的西装,在大冬天里轻薄得好像他是出来自杀的。他第八次扭头去看车里,不透明的玻璃,还是一点动静没有,他彻彻底底冻成了一个面瘫。
妈的,他怕裴景山什么时候要走,又完全不敢走远。
裴景山点起了第二支烟,白柯没有意见,却忽然问了个问题:“你喜欢言和光吗?”
裴景山皱眉看他,显然想说不喜欢,但是刚刚在酒吧内发生的一切,又证明事实不如此。
那么他喜欢吗?裴景山自己也不知道。
大概是喜欢的,但是让他承认,又感觉是对前几年的自己的背叛。背叛自己。
裴景山索性直接没说话。
只是不知道白柯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白柯继续道:“你喜欢他,是因为和我长得很像吗?我喜欢裴景绪,而言和光只喜欢你。”
白柯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里没有别的情绪,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更遑论有什么冷嘲热讽了。只好像是在陈述这件事。
但裴景山现在一提起言和光,就想起他刚刚那个眼神——挥之不去,如影随形。
所以他听到白柯说言和光长得像他,裴景山就莫名奇妙很不爽。
虽然是陈述事实,但他就是很不爽,只恨不得让白柯立刻闭嘴。
而白柯在这个时候说:“你看吧。你哪里是喜欢我呢?这么说起来,你可能更喜欢言和光。不过我始终认为,你这种人,是不会真心喜欢什么人的。就算有那么一点点好感,也不会超过你对自己的喜欢的。你太爱自己了。”
裴景山无数次听到白柯这个论调,已经烦透了。这才忽然想起来,他们为什么要坐在这里谈论这种问题?
一开口想叫陈思开车,才发现他不在驾驶座上,往外一看,他已经冻得面无表情,就剩一身正气在死撑。
陈思被叫回来,踩下离合器,问:“老板,去哪里?”
裴景山看了一眼白柯,说:“先去酒店。”
白柯从教师公寓里搬了出来,现在没有地方住,一直住在酒店——虽然所有人都以为他们同居,白柯已经住到裴景山家里去了。
陈思发动车子,白柯没有意见。
到了酒店,白柯下车,裴景山没有要送的意思,还好白柯也不希望他来送。
白柯只在关车门的时候,看着裴景山,很平静地说了一句:“何苦闹到这个地步?”
他的声音很轻,陈思没有听清楚,但裴景山却一字不落地听见了。
白柯刚刚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
怨恨?讥诮?还是怜悯?
裴景山忽然谁都看不懂了。
第32章
哗哗哗——
萧暮雨敲卫生间的门问:“小和光,你真的没事儿吗?”人已经进去二十多分钟了。
言和光在S市没有住处,盛情难却,暂时住进了萧暮雨的家。
他的房子只有一个人住,平时长辈都不回国内,所以只在地段很好的地方一百来平,三室一厅。房间内很干净,但不是裴景山那种纤尘不染的审美,一点都不像冷冰冰的样板房,软装和色调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总之,和裴景山的“生人勿近”风,这里很有家的感觉。
言和光睡在次卧,倒是提了几次想回老家去的想法,但萧暮雨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岔了过去,一直没什么定论。
萧暮雨说:“快一点,我们早些过去噢。”
言和光好不容易控制住了咳嗽,非常熟练的把沾上了血沫子的洗手池给擦干净,才终于把水龙头给关上了。
他应了一声:“好。”
萧暮雨还是觉得他怪怪的。
今天他们要一起去游乐场,美其名曰过圣诞——萧暮雨从小在国外长大,对这个节日很看重,他父母似乎打电话要求他回去,但最后不知道他怎么拒绝的。
言和光再三确定没有一点痕迹之后,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无论他再怎么休养,脸色还是日渐憔悴了下去。
看来当初给他下诊断书的并不是庸医。他是真的没什么日子了。
言和光从来没有过不平。世界上得癌症的人那么多,凭什么就不能是他呢?命不好而已。
砰砰——
“小和光?你是不是……”萧暮雨的声音又传来,言和光打开了卫生间的门,萧暮雨看着他的脸色就改口了,“不舒服吗?要不我们今天不去了,咱们就在家里过?”
言和光轻轻摇头。
按照他的观察来说,萧暮雨好像期待这一天挺久了,他怎么可能扫兴?
萧暮雨还要坚持,言和光已经拿上了外衣,微笑着说:“走吧。不然来不及了。”
萧暮雨愣了一下,才跟上去。
言和光倒是不太清楚萧暮雨为什么圣诞节会想去游乐场,难不成是外国还有这种习俗?他每年都会去一次?
圣诞节时大多都是年轻人在街上,每一个商铺都装扮上了合适的装饰,到处都是宣传引流,比春节的时候还要热闹。
而游乐场就更是如此了。
出来玩的有一部分是一家子,但更多的是情侣,他们穿着应景的衣服和装饰,笑吟吟地排队游玩,看起来氛围很好。
言和光其实没来过游乐场——他一个双亲亡故的家庭,学费都要凑一凑,哪里来的闲钱干这个?
所以他看什么都很新奇。
萧暮雨买的是速通票,这么冷的天里他们也不需要排队。
“咱们玩点什么?”萧暮雨一扭头看见言和光,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他们俩出门有点急,都没带围巾。
“先买两条围巾吧。”萧暮雨直接带他进了一家周边店铺。
言和光看着那价格就咂舌。
不过萧暮雨虽然平时混在大学群里,没什么违和的地方,但偶尔还是能从细节里发现他的不染凡尘——比如买东西从不看价目表。
言和光看着萧暮雨挑东西,慢吞吞地想:如果有下辈子,他想和叶璟禾一起生在富贵人家,不富贵也行,但最好正常一点。
他不爱钱,但是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没钱就是不行。
萧暮雨此时已经挑选好了,往言和光脖子上挂了条红色的围巾。
言和光抬眼一看,萧暮雨选的是绿色。
他俩这一红一绿,还挺有圣诞节的氛围。
“选个项目吧。”萧暮雨说,“以前你来过游乐场吗?”
言和光老实地摇摇头。
萧暮雨眼神很柔软,一点诧异都没露出来。言和光知道他就是这种很会照顾别人感受的人,但他这么多年过下来,早都百毒不侵了。
“你选吧。”言和光温声道,“我都可以。”
于是萧暮雨就选了个项目,两人一起走远。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刚在周边商铺门口。
“亲爱的,你怎么老是看手机啊。手机有那么好看吗?能有我好看吗?”36D的美女抱着一个男人的胳膊,嗔怪似的撒娇,甜腻腻的嗓音把周围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你刚才在拍谁呀?”
郝飞尘一边不走心地哄人,一边劈里啪啦地打字——顺便还把偷拍的照片发过去了。
那边的郁安志:?
郁安志:你神经病?偷拍你前任啊?
郁安志:……怎么会是他?
郁安志:你们几个都是神经病。大过节的,不想离你们。
穿着糜鹿装的美女又把凶器往前凑了凑,甜腻腻地说:“亲爱的~”
郝飞尘不耐烦的把自己的胳膊抽出来了,看见郁安志的回复,立刻不爽起来。
然后他把照片往兄弟群里一发,撤退了。
“亲爱的……”美女受了委屈,憋着嘴看他,郝飞尘立刻重新拿起剧本,乱七八糟地哄了一通,两人就继续去玩了。
而此时,还浑然不知的裴景山双手抱胸,客厅茶几上,白柯的手机里,传来他妈的声音。
“你干嘛一句话不说?装什么深沉?”亲妈一点不顾及霸总的脸面,直接拆台,“我和小柯都聊好了,你有什么意见就直说,别死闷着不说话,给谁甩脸色呢?”
裴景山还是一言不发。
亲妈直接暴怒了:“给我打视频!!!”
白柯坐在侧边的沙发上,和他隔了好几米——没人的情况下,他们之间都是这个陌生的距离——抬着眼睛看了他一眼。
裴景山莫名觉得那个眼神像是挑衅。
他撇撇嘴,压低了一点声音:“你跟她说,我没意见。”
那边的太后已经挂断了电话,估计要不了几秒钟,视频就会call过来。
两人之间剑拔弩张。
白柯直接冷嘲热讽:“裴总,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落泪。”
裴景山面色不愉,不接话。
白柯直接放弃了他的良好教养,道:“你确实是我见过最固执的人。而据我所知,固执的人向来没什么好下场。”
裴景山觉得他今天话很多,这时太后的视频电话已经call进来了,白柯顿了一下,接起来。
裴景山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去抽烟。
他到底在烦什么啊?裴景山真是不懂。
人明明是他喜欢了很多年了,终于可以结婚了;兄弟们也全都和往常一样,吃喝玩乐;长辈那边全都身体健康,听说嫂子已经在备孕三胎了;公司也是蒸蒸日上,最近才搞定了新项目。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发展,他究竟是在烦闷什么?
裴景山点起了根烟,漫无目的地打开手机。
兄弟群里面只有一个红点。
按平时来说不太可能,那群二代一天到晚玩手机,怎么可能会有人起了话题,但是完全没聊下去的?
他点开,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偷拍。
然后,一眼就认出了言和光。
还有站在他身边的萧暮雨——还他妈是情侣围巾?
裴景山握着手机,半天烟没抽一点,呼呼的北风已经把它吹得只剩个烟头了,一不留神,就烫了他一下。
扭头一看,室内的白柯正在打电话,看神情很平静温和,也能想象得出来,他此时说话的语气。
只要不是跟他在一起,就绝对和颜悦色,无论跟什么人都有话说。
忽然,裴景山想到了言和光。
他大概也是对所有人都和颜悦色吧?不过和白柯不是一种的,不会那么游刃有余,肯定是低着头、垂着眼,非必要时刻不吭声。
想到这里,裴景山“啧”了一声,又去看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更不爽了。
这时候,身后的玻璃门被敲了敲。
白柯已经挂了电话,冷淡地说:“你母亲让我们去游乐场玩。”
26/50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