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复也没想到彼薪反应这么大,他赶紧伸手去扶彼薪,问道:“有没有事,痛不痛?”
结果彼薪顺势腰一用力挺起身,双腿盘坐,闭上眼也不管身边是谁就道:“好久没练功了,都生疏了。”
“搞什么,我的哥,是我。”
“你,是你啊,朕……咳,还以为是谁呢!”
彼薪睁开眼看到流复,长出了一口气,拍拍胸脯,有点愠怒道:“无事吓小爷做什么?”然后撇过头去不理他。
“小爷?”流复忍住笑,赶紧真诚的认错道:“错了,好哥哥,不该吓你的,饶了我吧。”
彼薪拍拍身上灰,得理不饶人道:“不行,这就完了?”
“差不多得了,和你的事还没完呢。”流复想到发钗的事就来气。
“那个发钗啊,你都不住宫里了,还管得着吗?”
“好好好,我不管,我永远不会管,哼。”流复冷哼一声,气的转身就走。
“你回宫里住不就让你管了吗?想怎么管就怎么管。”彼薪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又道:“你这孩子怎么气性越来越大?”
“你才是孩子。”
“好好好,是是是。”
再说绱舴见两方不肯罢休,心中想到一个对策,便对姑娘们说:“好姑娘们快停停,今儿这事不大对劲。”
绱舴做出一副心急火燎的样子道:“你们刚刚道桃花梨花家的在守人?”
“正是。今儿二爷去三爷府邸拜会。”
“哎哟,这就是个阴谋,姑娘们如今在这与他们纠缠不清,明儿这事就得在容巾里传,本来咱们就在百家里身份特殊不好开口,如今更有把柄了。你们再想,这二爷去三爷府邸的消息不知谁放出来,让那两家去守,若守出他二人来就可以造势,鼓吹玄熏双壁一说。这番动作不就是在拆大爷和二爷的情吗?咱们可不能落入他们的陷阱啊!”
“好狠毒的计策。”
“我也觉得不对劲,咱们赶紧走,不能在这纠缠。”
“遥彦茶楼水很深,势力纠葛不清,还有官家的人,咱们必须低调。”
“就是,刚刚那人竟然知道我们是桐音斋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茶客。”
几个姑娘小声嘀咕起来,不一会她们赶紧给周围人福了福,告了罪匆匆离开了茶楼。绱舴心中暗喜,果然反其道而行之,也有用处,只要能护住他二人名声,用些计策也无伤大雅。
那几个茶客还有些不忿,但众人都在打圆场,他们也不好明面上和一群姑娘死磕,只能咽下这口气重新坐回去吃茶。
绱舴长舒一口气,抬头去看上面雅间,彼薪和流复根本没给他个正脸,露着两个后脑勺在那边说话。绱舴心说这也太明目张胆了吧,还好这里没人发现他们,不然又要引出什么话来。他眼神扫到一旁,发现礼吉还盯着他看,他赶紧向他施礼,礼吉露出一个浅浅的微笑,便把身子藏回楼中。
“二位爷,下头处理干净了。咱们怎么个行程?”
“各回各家去。”流复抛着个橘子,也不看旁人,只随意道。
彼薪欲言又止,就对绱舴道:“不然呢?”
绱舴心中暗暗佩服,果然是贵人,想的周到。这遥彦茶楼水深的很,时常有各家的探子来打听消息,保不齐就有认出他二人的,若是看到什么怕泄露天机。
众人也没在茶楼逗留,礼吉带人回府,彼薪黏着流复去了府邸,两个来来回回纠缠半天,流复才答应回宫和彼薪用晚膳,留宿彻秋阁,只不许彼薪再半夜来纠缠。两人说定了,这才上了马车有说有笑的回宫去了。
第58章 柳宁妃偶查慕容妃 长公主故点紫禁主
且说流复回了彻秋阁,杜聘让人唤来萍纶,说主子问话。
杜聘道:“主子,永和宫那头的话咱们该存个心眼,但也不能全信,柳家牵那么多回线,一直想亲近咱们府,说的话大概不能假,可中间是不是有隐瞒就不得而知了。”
流复点头道:“是这个理,若只说绾昭,本王心中还是信她的,所以这件事还是该问个清楚。”
二人说话间萍纶前来回话。萍纶是宫女,按祖制不能随意离宫,不能像杜聘一般进府里伺候,所以还是待在彻秋阁打理内务。
流复道:“姑姑不必多礼,本王只是有些话想问个明白。”
“主子问便是。”
“你从前伺候母妃时,可知她临终前有无异样,都有什么话说吗?”
萍纶仔细想了想道:“御医说先皇贵妃是心口疼的怪病,但娘娘一直都很安静,从来只是每日用药,也不说话也不吩咐任何事,就只是躺着,直到临终都没有留下什么话。这些王爷都是知道的。”
流复眉头紧锁,又问:“那母妃到底为何这样,像是心如死灰?”
“心如死灰?奴婢不知,细细想来,娘娘确实不似旁人在病中或哀痛或祈福或自弃,只是任人服侍,无论谁来问候都不见一丝波澜。只可惜奴婢当时只十四五岁,虽是近身宫人却不是亲信,其中有什么原委大概只有娘娘后陪嫁的老人才知道。”
“她们现在何处?”
“娘娘殁了之后,都不在宫中了。”
杜聘回道:“按理是送还给慕容家了。”
流复与慕容家来往不多,母亲本就是低阶宫女出身,外祖只是个里正,十年前就去世了。现下是姨母招赘在侍奉外祖母,因为没有男丁,家族也不兴旺,有远族的同乡也想搭上流复这个金枝,但实在都是些不堪使用的人,流复也就都不太亲近。他们也只能打着流复的名号在地方上混些吃喝。所以流复对慕容家的情况也不大清楚,他只得想着修书去平舒问令人外祖母安,再提起当年母亲一事。
流复收到永和宫送来的几张抄录的药方,绾昭心神不宁让太医院配药,他的亲信御医考究从前药方时发现的。其实这药方乍一看没有什么奇怪的,都是凝神的药方,但结合几年间的方子来看,类似的药就没断过。
丹栀逍遥丸,柴胡疏肝散,还有配合的甘麦大枣汤,流复再熟悉不过了,这些药自己也吃了一段时日,都是疏散心神缓解焦躁的方子。他又看到后来的半夏厚朴汤,天王补心丹就知道母妃不光心神失养,肝郁化火,更有心肾阴虚,内耗透支。
按照这些方子来看,至少治了三五年的病,这种病就是郁怔而已,很少有人把这当回事,说到底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医家只会配几副药劝解少忧思而已。无人提起,连自己都不知道母亲有这样的毛病。官面上说母亲是因为心口疼的怪病殁了的,但现在看来也许是和郁怔有关。
若说一个人因为得了怪病而死实属可查,但郁怔又怎么会让人没了性命?这就十分古怪了,其中必有蹊跷。
眼瞧着到了正月十五,宫中挂了许多灯谜让妃嫔宫人去猜,猜对有赏。除了各家小主,连不当值的宫人太监争着去瞧,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绾昭在宫里听嬷嬷点了礼单,彻秋阁送来的礼中带了两支绢纱的樱花,像是特地谢过绾昭的礼。绾昭露出许久未有的微笑,拿起一只别到发髻上,临时性起出了永和宫去看宫人猜灯谜。
绾昭正赶上庆阳笑呵呵的从人群中走出来,像是刚玩了一阵要去别处。
“宁嫂嫂安。”庆阳略福了福,笑着上前说话。
“长公主这会子要走了?本宫还没瞧着你才压群芳呢。”绾昭心情极好,见了庆阳难免打趣她一番。
“都是些陈词滥调,年年都差不多,庆阳都猜了个七七八八,不如留给她们玩吧。”
“本宫也是来讨个彩头,就是旧的也不打紧。”
二人寒暄玩笑几句就各自别过。庆阳一路就往紫宸殿去。
再说彼薪在紫宸殿听奴才回禀元宵节的行程,见庆阳竟然来了,就唤她进来说话。
“皇兄这暖和极了。”庆阳笑着去炭炉前烤烤手。
“瞧你手湿湿的,又玩雪去了。”
“庆阳瞧着那梅花开得极好,才折了两支,这会子手就潮了。”
“平日瞧不到人影,这会子来,定有什么难为朕的事。”
彼薪端了茶来喝了两口,拿着盖碗指了指庆阳笑道。
“小事。就是求皇兄赐块腰牌过了夜宴出宫看鳌山去。”
彼薪摇摇头笑道:“这种事怎么不去和母后说,再不济也该去求宁妃。”
庆阳有些难为情道:“母后知道了就出不去了,若是求到宁嫂嫂那里便是难为她,庆阳可不做坏人。”
“那便要难为朕?母后那责怪下来,你这丫头去顶罪?”
“皇兄是紫禁城之主,您说什么做什么都要道理,就是母后也不会深究。”
“你也大了,去也无妨,就是该早些说,好准备车驾护送。”
“庆阳就是想悄悄出去,最好谁都不知才好,若是摆出一副长公主的架子,净了街,唬得旁人都跪在地上磕头还有什么趣儿?”
“那就带些御前侍卫一同去,绱舴,还有大姐姐的奶哥哥育桦,他们护着朕也安心。”
庆阳暗暗搓了搓手指,走到果盘边上剥了个柿子给彼薪道:“那林家哥哥是个严厉的,他陪着庆阳怎么玩得开?再有了,庆阳约了朋友一起赏灯,大家互相照应着不怕的。”
彼薪打量了打量庆阳,笑道:“朕知道了,是姓柳的那个小子,输了彩蛋,赢了…...”
“赢了一个新朋友。”
彼薪冷笑一声道:“什么朋友,敢打长公主的主意,他小子怕不要命了。”
“千金难买公主笑,庆阳是自己愿意与他玩的,况且一同玩闹的侍读那么多,皇兄怎么就知道是谁?”
彼薪将金制刻暗纹的小勺拿过来,挖了一点点柿子放进嘴里,慢慢咽下去,才道:“朕原来也不知道,有一回经筵日讲,歇息用点心时,他把桃花酥的花瓣掰成一块一块来吃,和你的习惯如出一辙。朕当时就觉得奇怪,派人稍稍打听一下,果然你们平日里没少来往。”
“那皇兄没有为难他,看来也不反对呀。”庆阳抿嘴笑道。
“你自个喜欢就好,朕才不管这些,刚才只是和你玩笑而已。”彼薪见自己装不了了,就干脆笑着说了。
庆阳扯了彼薪衣袖道:“好哥哥,庆阳会带花灯给大哥哥的。”
彼薪从庆阳手里把袍子抽出了,做出一个略微嫌弃的表情道:“你这丫头说这话也不嫌矫情?”
庆阳“呀”的一声道:“平日里二哥叫皇兄一百声好哥哥,皇兄都笑着答应,庆阳说一句就是矫情了。”
“那是他在玩笑,你也较真?”
“二哥哥能玩笑,庆阳就不能玩笑,哎呀,皇兄可真公允呢。”庆阳假意吃醋道。
“他那是哄朕而已,朕知道不说,怕他耍性子,这是朕让着他的脾气,不是真受用。”彼薪慌忙解释道。
庆阳抿着嘴笑了笑,道:“二哥哥心里最记挂的就是皇兄,他什么时候说过哄骗皇兄的话?”
彼薪心下默认,但总觉着庆阳这小丫头又要掘什么坑给他跳,赶紧道:“你要给他伸冤该去京兆尹府,在这敲什么登闻鼓?”
“皇兄一提起二哥哥就这副样子,看来二哥哥白白费心咯。”
庆阳又道:“今年的元宵灯会百家要放天灯给陛下祈福,是咱们玄亲王起的头,只他不肯和你说罢了,假托了谢家的名儿,其实就是他出银子出的最多。”
“朕说舅舅家怎么突然忙这些事,他们一贯没这份闲心。”
“是了,自打国舅没了谢家哥哥就不在京城,谢家那几个断断想不到这些,要不是二哥哥说今年天灯在宫里城楼上瞧是最好的,庆阳也不知是他安排的。”
彼薪有些不忿道:“他与你都说,也不与朕说。”
“他那是怕别人拿这事做文章,想着皇兄晚宴后要去城楼祈福,那时候正好就都能看见。”
彼薪哽了一下,不知说什么,想不到流复藏了这么多心思不说,也不知道他从前都悄悄做了多少这样的事。
彼薪心里说不出的暖意,嘴角不自觉的挑起一个微笑,但好着面子,只说:“他做就做了,臣子给天子祈福谁能拿这个做文章。”
庆阳欲言又止,叹了口气,心说这大哥哥怎么这么不开窍,榆木一样,和那姓柳的一样都是呆子。
“皇兄是真不知假不知,二哥哥待您的心意是独一份的。”
彼薪一挥手,有点尴尬的眨眨眼道:“你越发胡说了,这么大了还拿哥哥们打趣。”
庆阳见此,心里有了几分底,反而不慌不忙道:“庆阳只说二哥哥敬您之心是独一份的,都是正经话。”
“朕不在乎那些外头胡话,但你也别乱听乱看。”
“许多事也不见得都是假话,大哥哥与二哥哥心意投合,庆阳心中都是明白的。”
彼薪见庆阳说这话是并不玩笑,心下想连自家妹妹都有揣测他二人情义之嫌,也不怪外人议论,自己确实就是偏着流复,所以随便他们怎么编排,彼薪认定了自个没错不需要避讳什么。
彼薪不知道怎么反驳庆阳,就道:“朕与他不是小儿郎,都不会糊涂。”
“这就是糊涂?那庆阳也想有人一起糊涂,糊涂到不是他就不行。”
“是,朕是念着他,惦记着他,但那是兄弟之谊!所谓男女之情根本不配相提并论!”彼薪有些愠怒。
庆阳见彼薪有些怒意,便徐徐道来:“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庆阳昨儿读到此句便想,是不是世人都会不经意间情动而不自知?但庆阳瞧着满宫后妃都比不上二哥哥一句话,所以不免揣测古人之语大概也是妄论,这天下美人都不能让天子情动,看来只有小女子与小郎君才拘泥于此。庆阳如今只想着,得一人,相知相伴,不离不弃,管他是什么情义,都好。”又对彼薪笑道:“皇兄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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