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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标记的金丝雀(近代现代)——chord

时间:2021-02-13 07:53:40  作者:chord
  “至少季先生尊重我。”白鹿故意回避了之前被下药的事情,那是他记忆里季昀唯一一次‘失控’,“如果当初能被季先生带走,我也不会落到今天这个样子。”
  骆河疑惑地看他,“今天的你不好吗,这样的你还不够吸引人吗?”
  “吸引人?”白鹿低头,挑着眼皮打量自己惨不忍睹的皮肤,“用这副被尽情蹂躏过的身体?”
  “你最好的就是这副身体。”男人不容置喙地说,“还有你此刻的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全是铭洲的影子。是我给你的,独一无二的光环。”
  “可我有意志,我不是宠物。”白鹿神色复杂,“如果可以选择,谁会稀罕这种‘光环’?连你花在我身上的时间都不是给我的,你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为了把我调教成那个死了二十多年的人!”
  一个原本除了白鹿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秘密,终于被最后一个知情者捅破。他撕碎荒唐的谎言,将真相赤裸裸地剥开来,戳进心口。
  “你连用在我身上的时间,都是给他的。”
  “鸣鸣……”
  “不要这么叫我!”一阵恶寒,白鹿起了一身的疙瘩。他的声音颤抖却坚定,“我是白鹿,不是季铭洲!”
  原来那年骆河口中的‘鸣鸣’,从来都不是鸣鸣,是铭铭,是对方死去已久却此生不渝的爱人。所有的温情都是假的,连同他曾被他‘爱过’的事实,也是假设。
  男人指间的烟灰落在地上,像落进时间里的无声沙漏。
  白鹿自嘲,“我以为自己被人爱过,也被辜负过……原来都是错觉,我只是你感情里面一个连被‘背叛’都谈不上的替身,我的喜怒哀乐全是假的……”
  骆河没有解释,算是默认,“你是赝品,也是我最完美的杰作。”
  对方的口气理所当然,亲耳听到远比想象中震慑。白鹿全身一抖,“杰作?我猜这个杰作不止是满足你变态欲望的代替品,更是你对季家人的卑鄙报复。”
  男人眉毛一挑,露出意外的表情,“你还猜到什么?”
  “我猜季骆两家不和并非传闻。”白鹿声音摇摇欲坠,“季铭洲的车祸与你有关,也跟季家有关。于是你们相互责怪,相互憎恨了三十年……而我被迫介入这段扭曲的关系,成为一个毫不知情又死不足惜的牺牲品。你一直都知道……当季先生看见这个被你调教出来的我时,他会有多心痛,又会有多恶心。”
  见骆河的眼睛倏地亮起来,白鹿终于崩溃,近乎咆哮地质问他,“你调教出一个口口声声说着‘爱他’的男人,却只是为了去恶心别人?”
  “有时我真分不清楚你是白鹿还是铭洲。”骆河手中的烟头不知何时灭了,他看白鹿的眼神反复炙热,“你跟他一样,聪明极了。不过有一点不对,根本没有什么车祸,铭洲是被季昀逼着跳楼死的。”男人突然站起来,一指头顶,“我亲眼看着他,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摔得稀烂。”
  “所以你带着对别人的恨意来‘爱’我?”白鹿眼睛明晃晃的,抓到腿间软踏踏的性噐,“难怪你对谁都不曾用过。因为季铭洲已死,你真实的欲望在三十年前就跟着他一起死掉了!”
  如同掀到极致的高朝紧接一个陡峭的断章,长时间的沉默使人终于听清窗外细而尖锐的禽鸣。别墅幽暗的角落像故事书里藏着怪兽的城堡,一双扑朔的眼睛于黑暗中缓缓睁开。
  应约而来,一脚踏上阶梯的秦冕正好听见楼上人最后两句呐喊。无比熟悉的爱人的声音使他挪不开脚步,站成一座精美绝伦的冰冷雕塑。男人眼中纷繁而汹涌,一如撞破一场声嘶力竭又冥冥之中的背叛。
  蛰伏他心底的猛兽,在这个诡异的黄昏里面,缓缓苏醒。
 
 
第一百零七章 我自由了
  五年前左右,秦冕跟骆河曾有过一回合作。
  那是他们唯一一次联手,将一个外地进来,不按秩序分占区域的企业挤出市场。由于骆家涉黑,用的手段自然不算干净。秦冕欣赏不来对方的风格,此后两人再无合作,关系不温不火,撑死点头之交。
  若不是骆河这通电话,他们应该会长久保持这样的关系。
  碰面的地点离别墅不远,几公里路,是个私密的茶室。
  骆河开门见山,说白鹿在他上手,若是秦冕要人,就得用那块重要的地皮来换。
  秦冕对骆家的风闻并不陌生,“他为什么在你手里,是犯了什么错了?”
  骆河一个弹指,身后的随从便从包里掏出几叠关于黑产的调查扔在秦冕面前。
  “一夜之间玩儿掉我一个亿,难道不算犯了错吗?”
  秦冕皱眉,当即翻开手边的文件,一目十行。
  骆河离开前还尝着茶水问他,“一块地能抵一条命,我的诉求不过分吧?秦总慢慢考虑,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儿呢。”
  秦冕黑着脸将所有内容看完,骆家明显有备而来。白鹿是高利贷的受害者,做出这种事情并非不可理喻。可刚一出事,人就被逮着,显然对方提前就晓得黑产的事情。这回白鹿没有玩儿过,彻底栽在别人手里。
  秦冕本以为这就是白鹿一直瞒他的事情,可天快亮时,茶室的门又被人推开。
  他摁着生疼的太阳穴回头,“怎么是你?”
  骆洲背着个奇怪的大包,径直进来坐在他对面,二话不说一挥手,将桌上的文件雪花似的扫了一地,“这些流氓条款有什么好看。秦总生意人,该不会真在考虑吧?”
  “什么意思?”秦冕没看懂这人立场,也揣不出对方意图,“究竟是白鹿自己干的还是你借了他的手趁机把骆家洗白?”
  骆洲翘起二郎腿,“这事儿可跟我没有关系,我只是不想家里的老头儿继续发疯。”他端起骆河头天留在桌上的半盏茶水,也不嫌弃,张口灌进肚皮,“那块位置是他跟他死去情人同居过的地方,要真被他拿下来,这一辈子都得活在梦里。看了几年医生,好不容易清醒一点,我可不想因为意外重头再来。”
  “医生?”秦冕越听越困惑,复又跟他确认,“你是希望我拒绝你父亲的要求,所以来这里帮我救人?可你之前不也想用白鹿来跟我谈条件吗?”
  “之前是之前,随口一说。那时候你怀疑我,我总得找个借口替自己开脱吧。帮你谈不上,救人也与我无关。我只是来告诉你真相,让你不要心软。就算秦总放弃白鹿,他照样也死不了。”骆洲故作神秘,“老头儿还舍不得他那张精贵的脸,撑死也就断几根手指头吧。”
  秦冕警觉地多看他几眼,这才后知后觉事情并不单纯,“什么意思,解释一下?”
  “别急啊,我大清早上山头有点晕。你让我想一想,该从哪里说起比较好呢。从白鹿被我家老头儿买回家开始……或者从他们变态的感情说起?”骆洲见秦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冷笑一声,从包里取出电脑和硬盘,“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给你看的东西,可都是独家珍藏。”
  “……”
  由于连续熬夜和长时间用脑,频繁的头痛使人难以集中精神,连额头突突直跳的大血管也一刻不停,跟他叫嚣。
  秦冕将手指关节摁得‘咔咔’作响,充血的双眼潜在阴翳里,毫无光泽。
  历时一年半,在骆洲的‘协助’下,秦冕终于把白鹿背后的时间线梳理清楚。
  那段不为人知的一年空白,白鹿身后的神秘男人……他做梦都不敢相信,不是骆洲,竟是已经六十岁的骆河。
  如果时间不差,五年前他唯一一回拜访骆河别墅的那天,白鹿,应该也在里面——作为一只变态男人养在身边娈玩的金丝雀。
  而这些年来,白鹿与骆家的纠缠若即若离。甚至还钱以后,这种病态的连接是否真正断过,除了白鹿本人,恐怕没人可以证明。
  而白鹿本身,并不是个喜欢说实话的人。
  如果秦冕的判断正确,骆河该是从知道白鹿和自己有交集开始,就打算用他的小鸟来做这笔交易。
  不过对方也没想到,白鹿会主动爱上自己,更没想到他能在约定时间内还钱。不能再以金钱约束,就必须考虑其他的办法。让白鹿欠他或者怕他,从而达到威胁的目的,逼人就范。
  比如不计损失,特意陪玩儿一场过家家似的黑产游戏。
  当然也可能是另一个版本——白鹿接近自己,就是骆河的意思。
  秦冕是不愿相信的,毕竟像白鹿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用虚假的感情骗到他?他反复自证白鹿说的每句‘我爱你’都发自真心。可迄今为止每一回遇到事情,这人都无一例外选择骗他瞒他,左顾右言虚与委蛇。
  从杜家的婚礼到天上人间,从偷偷摸摸的黑产到落在骆河手中,每一次秦冕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东窗事发,藏不住了,才最后一个被动知道。
  这不是一个正常的爱人方式,他该如何证明白鹿对他的感情?而此时唯一能确定的东西,是白鹿从来都不信任他。
  一如自己无法彻底信任白鹿。
  仅仅暴露出的问题就有这么多,没来得及暴露的又会有多少?秦冕不敢细想,自骆洲走后,胸口蛰伏的怒意几度险些让他失控。
  方才骆洲提供的独家照片,上面全是白鹿的各种丑态。被凌辱的姿势、被器具折磨的表情、射津后的肮脏身体,以及他皮肤上每一处伤痕的细节放大图。
  这些隐秘又丑陋的东西,作为骆河性癖的私物,这么多年,竟被那人一遍遍反复回味。
  秦冕光是想一想,就气得浑身发抖。
  跟他睡在一张床上的男人,居然从没摘下过面具。白鹿这一回,是真的把他咬疼了。
  秦冕与骆河之间,本来毫无悬念的商业竞争,由于白鹿的介入,优势的权重已经完全倾斜。他掉进白鹿与骆河一同挖好的陷进,只要他还在意那个可恶的男人,他就根本没有选择。
  秦冕一拳头砸在桌上,原本不够结实的木板直接断开。他红着眼睛,将外套一罩,转身离开茶室。
  捧在手心不舍得用力的小鸟,被别人侮辱过无数次不说,而他自己,从头到尾竟一无所知。
  像个傻子。
  黄昏将室内染上一层朦胧的光边,窗外的树林星星点点渐绿。不时有麻雀落在窗前,咂咂羽毛又飞快逃走。
  白鹿手心贴着玻璃,盯着白桦树皮上酷似眼睛的外凸纹理。那些是他害怕过的东西之一,如今再看只觉得滑稽,歪歪扭扭,形状古怪。
  骆河一言不发,坐在不远的地方看他。尽管两人刚结束一场不算激烈的争执,却并不妨碍他继续欣赏。白鹿光滑如缎的皮肤上面,色深色浅,都是他无比熟悉的痕迹。
  季铭洲是个热爱冒险和运动的男孩,在国外攀岩滑伞没少受伤。他跟骆河同居的半年里面,身上每一处狰狞的伤痕都被骆河记在心上。
  那时骆河只是个给人打杂的混小子,叼一支便宜得难抽的本地土烟,烫一头比时代超前的流行卷发,茫茫人海,竟与身世独好的小少爷一见钟情。
  季铭洲留下的笑容比春风温柔,那副大气脱尘的干净性格,一不小心绊住骆河的视线,就此再没有松开。
  住惯豪宅的男孩丝毫不介意和男友挤在脏乱廉价的出租屋里,穿着大一号的劣质套头衫,光一双修长悦目的腿。由于常年握笔而微微畸形的手指,笔下斑斓的是画,工整的是图,全是骆河这类普通人从未见过的大世面。
  随着记忆收拢,胸口一阵闷痛。骆河定了定神,清晰分辨出眼前的白鹿,的确并非他挚爱一生的那个男人。
  在接受乔晏四年的心理矫正后,虽然人格整合尚未完成,但好歹分得清现实和梦境,能成功抽离,不随意丢神,不长时间沉浸过去。
  白鹿是他照着季铭洲的模板,一手调教出来的感情替身。而这个替身如今长出了心又爱上别人,像丰满羽翼的雀。无论如何,他是留不住了。
  骆河不做吃亏的事情,一小时以前,刚刚得到令人欣慰的回复。两年不肯松口的秦冕,终于同意用合同换人。
  楼下传来‘踢踏’的脚步,像是保姆拿着清扫工具急急奔走。
  骆河突然开口,厚重的嗓音渲得屋内的压抑更浓,“这几年里,你有没有主动想起我?”
  “主动?”白鹿收回落在树皮的视线,语气克制,平静得让人琢磨不透,“当然。不光主动想起,甚至从来没有忘过……”这几年里,这个男人几乎成了他的梦魇。每一个汗流浃背的惊醒都与他有关。跟乔晏开口之前,白鹿一刻都不曾轻松过。
  “骆先生对我……”
  不待进一步说明,意料外的人声突兀响起在背后,像一个不经敲门就迫切闯入的顽童。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不肯换身份的理由?”秦冕从阴影中走出来,面无表情盯着赤身的白鹿,出口的每一个汉字都带着不屑隐藏的恨意,“改了名字,就等于背叛了过去的爱情。所以你才迟迟不肯接受我给的身份,你舍不得过去的爱人?你还爱着别人?”
  白鹿转身的瞬间已然愣住,瞠大的瞳孔中映出一张冰冷得近乎刻薄的脸,“秦……秦先生。”他一丝不挂地站在窗前,每一个私处都展露无遗。
  而骆河就静静坐着,欣赏他腿间由于转身而甩动的柔软性噐。
  窗外昏浊的光线将白鹿清瘦的轮廓一点点软化,晦朔空间被一种病态感填满挤压,逼人疯狂。
  “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你?白鹿,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模样吗?”秦冕被怒意蒙蔽,难以自知地溺于断章取义。他心里暗骂一声,听骆洲添油加醋的阐述远远不及亲眼所见。眼前诡异的场景令人寒毛倒竖,可鉴于不久前刚看过冲击更大的东西,曾经沧海,他的表现已十分克制。
  “不是……不是这样的……”白鹿下意识夹紧双腿,用手遮住腹下。面前两个男人的视线,一硬一软,几乎将他当场绞死。
  秦冕轻蔑的眼神,像一双毫不客气的冷漠的手,将他再一次推回泥泞的深渊。那里阴冷孤独,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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