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尾还不忘提醒姜醒有仇家追杀他,劝姜醒趁早与他撇清关系。
姜醒却弃了这个话题没理,反而主动同傅汀说起方才毒经来,“你对哪一种毒感兴趣,这本书从前我看过多次,或许可以给你讲讲。”
“啊?”傅汀没料到话题会转变的如此之快,也没想到姜醒真的只是随口一问,再没有后话了,只得将方才看了一半的翻给姜醒看,“呶,是这个。”
书房中一阵书页翻动的声音,姜醒看到那一页后,却沉静半晌,面色瞧着不太好看。
莫不是恰好看的是姜醒没看过或者不太会的毒?傅汀见姜醒不说话,心里不免这样猜想。
良久,傅汀这样粗神经的都开始思考要不要转移话题将书重新拿回来时,姜醒才缓慢开口道:“哦……这个啊。”
“这个毒,大概是我最熟悉的。”
熟悉?熟悉为何这么久不说话?
傅汀纵是没有探究的心思,也不可控地想多知道傅汀一些。
他没问出口,因为姜醒已然就着方才的话头,真的将他对这毒的了解讲个傅汀听:“这种毒毒效不致命,只是能让人短暂地失力。”
……
秘密不再是秘密后,傅汀在姜醒面前提起这事儿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其中主要的原因是姜醒每次来别院时,傅汀不是在院子里练剑便是在书房里看毒药的医书。
傅汀翻找了许多他能学的东西,其中制毒是他最喜欢的,而剑是他有些基础用的较好的武器,没道理舍弃。
姜醒替他找了两个师傅教导,他学的还算不错。
只是他越来越不懂姜醒到底是要如何了,养他这么个闲人在别院便罢了,知道他有仇家不仅不慌张着离他远些,还主动要帮他查证,还请师傅来教他学制毒。
这是……在帮他报仇?
他不好多问,只觉若是再这样下去,他大概真的会对姜醒产生点什么不太该有的想法,毕竟这样好的一个人常在他眼前晃,没有不动心的道理,况且他一开始心里便有些名为“悸动”的心绪。
傅汀躲不过心思的转变,只得每日将报仇之事提醒自己数遍,再在姜醒来时,稍稍躲着些。
他常想这些,在姜醒面前也不避讳。有时脑门一充血,什么都顾不得便想去找那有嫌疑的人报仇。是姜醒劝阻他,等羽翼再丰满些,报完仇要全身而退才好,不然父母泉下有知该伤心的。
这样来回几回,傅汀便自觉地更拼命地学些本事。
冬日是在忙碌中度过的,没多漫长,除夕很快来了。
傅汀没料到姜醒会在守岁的时候冒着夜寒过来。
他原想着姜醒若是商人,年节时分该是最忙碌的时候。
府中下人平日里十分本分,话少的可怜,也没什么守岁的习惯,吃过算不得年夜饭的晚饭便都去歇息了,傅汀一个人无趣地坐在门槛上守岁,旁边放着炭火盆。
姜醒到的时候,傅汀正仰着头看天上怎么没有月亮。
除夕前几天倒是下了雪,除夕那天雪停了,但是地上的积雪还厚着,姜醒踩在上面,发出不小的声响。
“你怎么这时候来了?”傅汀听见声响顺着看见了姜醒,忙站起来迎上去。
傅汀记得姜醒怕冷,今日他穿的看起来并不多。
姜醒应了一声傅汀的话后,同傅汀一起坐在门槛上,坐在傅汀的另一边,中间隔着炭火盆,便不再说别的了,脸色不太好看。
傅汀猜他大概是心情不好,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关心着姜醒可能会冷,起身去灌了个汤婆子,又拿了件狐皮斗篷给姜醒披上。
“知道你怕冷,现下是夜里最冷的时候,得暖和些呐。”
姜醒默默地受着傅汀这些动作,还是不讲话。
傅汀做完这些后也不知该干些什么,只能又坐回去,抬头看着没有月亮的天。
看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天上连星星都浅薄,于他来说,实在没什么看头。
夜里寒,一直这样坐着不动便更冷。他有心想进屋,困倦倒是还好,想着看些医术也能过去这一夜,奈何一向躲着冷的姜醒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天,他走不了。
又是傅汀坐立难安的许久,姜醒才终于看累了似的,低下头埋进手臂叠在膝盖上撑出的一小方天地中,声音低沉沙哑又似……哽咽,“今日怎的没有月亮呢……”
傅汀听这话一愣,反应许久,觉出一些莫名的苦涩来。
他恍然方察觉:他对姜醒,一无所知。
☆、赌徒盼肆
年一过,日子便快了,转眼间院中梨树原本伶仃的的枝桠上长满了花苞,瞧着没几天便要开了。
姜醒是在梨花开的时候来别院的。
彼时傅汀正在院中梨花树下练剑,剑锋凌厉,惊的树上梨花簌簌落了一地,有些落在他的肩上,发上。
石桌上还烹着梨花茶,好不精致。
梨花茶是傅汀烹的,他珍爱各种时令花朵,矫情地不希望他们落进泥土,总爱做些糕点花茶,或者泡酒。美名其曰将花留住,其实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他独爱这些。
招式辗转间,傅汀转身抬头便看到了站在拱门下的姜醒。
视线相撞间,傅汀微微眯眼,看见了姜醒正微微笑着。
傅汀一个晃神,险些没站稳,手里的剑仿佛千斤重,下一瞬仿佛便要拽着他倒在地上。
“你怎么,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傅汀为他方才练的剑招羞愧,那是新学的,用的并不好。不知姜醒站在哪里看了多久,他下意识地将剑往身后藏。
他没想过,姜醒或许看不懂这些。
姜醒往前走走,道:“我随便来逛逛,顺便同你讲一声……我这几天会搬来这里住。”
言语停顿间,姜醒像是在犹豫。傅汀有直觉,搬来这里住是方才片刻间做的决定。
“为何?”傅汀这话问的莫名,姜醒是这院子的主人,想住哪里需要理由。
这话问的叫人忍不住认为傅汀不过借住几天,将自己妄想成了主人。
倒不是人猜想的这原因,傅汀只是怕平日里见的太多,感情泛滥止不住。
“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傅汀意识到这问的不对,忙解释加上几句,“我只是想问是从前那宅子住的不好吗?怎的突然来这别院住?”
好在姜醒并没有在意,在傅汀眼里,他好似什么都不太在意。
除了除夕那夜,傅汀从没见过姜醒有什么情绪是能强烈地让他立刻感受到的。
“这里院子小,清净。”姜醒答道:“近些日子有人总缠着上门找我,我嫌烦,来这里躲躲。”
缠着?是谁缠着?
瞧着姜醒这年纪该是要娶妻了,却又没有妻子,也不知家里给安排了没有。
傅汀有问题憋不住,便问了,“可是家里让你相看别家的姑娘?从前我阿娘在时也总做这些事儿。”
有风吹过来,吹的树叶沙沙。
石桌上的梨花茶冒着热气,傅汀走过去倒一杯。又说到阿娘了,他阿娘没了。
阿娘在时,他嫌阿娘唠叨,气阿娘不理解他是个短袖,以为是他见的姑娘少了,总要变着法儿的让他见见别的姑娘。
姜醒也走到石桌处,坐在傅汀的对面,道一句:“不是的,是些别的事。阿娘从不同我讲这些,我倒盼着她同我讲这些。”
怎么会有阿娘不同儿子讲这些,姜醒竟还盼着阿娘同他讲这些……
大概姜醒是盼着娶妻的吧,只是耽搁了。
今日这心酸,吃的真是够多了。
傅汀端起梨花茶,小口啜饮着。
“别的事儿……”傅汀原想转些别的话题,他总不能问姜醒为何你盼着娶妻,你阿娘却不同你讲这些。
没待他将话头问起来,却见姜醒也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梨花茶,要往嘴边举的样子。
傅汀不知抽了什么风,猛地侵身上前,一只手撑在茶壶边,另一只手一把将茶杯从姜醒手中夺下,“砰”的一声重放在石桌上。
“怎么了,这茶有什么问题吗?”姜醒的声音近极了,像是贴着耳边耳语。
傅汀脸腾地红了,心不可控制地狂跳起来。他一面嘲笑自己真是没有定力,一面抬眼准备偷偷看一眼姜醒现在到底离他多近。
这一抬眼,他没功夫在心里嘲笑自己了,大脑一下子宕机,再不能想任何别的东西。
他抬眼时,姜醒正垂着眸看他,而他头将将要抵上姜醒的胸膛,从他的角度看上去,姜醒的眼神有些道不明的缱绻。
好闻的淡黎香钻进傅汀的鼻腔,他单方面认为这该是姜醒身上的味道,同姜醒身侧不远处的大梨树没什么关系。
“这茶有什么问题吗?”姜醒又问了一遍,因为傅汀呆楞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没有答他的话。
“没,没,”短暂的清明,意识暂回大脑,“没什么问题,只是这花是我近日才收的,太新了有些涩味,不太好喝,怕你喝不惯。”
傅汀缓慢地将身体摆正,坐回自己的位置。
姜醒刚想再倒一杯,摆手说无妨,尝尝鲜也蛮好。傅汀却又猛地站起来,讲句去给他拿年前制的梅花茶。
那走开的身影有些同手同脚,姜醒觉得好笑,没忍住笑出来。声音不小,被那人听见,回头迷茫地看一眼,反应过来什么,换成了跑着离开。
其实那梨花茶味道不错,是傅汀觉得寓意不好,梨,离。两人一起喝,好像要离别似的。
傅汀总是忘记,他同姜醒早晚要分开的。
姜醒说的住下,是真的换了宅子住下,不是傅汀以为的住一两日便走。
起初两三日时,姜醒很忙,整日里在书房不出来,吃饭也是小厮送到书房。傅汀也忙着自己的事情,两人并没打什么照面,同姜醒不在这府中无异。
后来大概是乔迁之事料理完了,便一日三餐皆去主厅吃,同傅汀同坐一张桌子,夹菜间筷子偶尔会碰到一起。
那筷子犹如带着春情,碰在一起时,傅汀忍不住在脑中想些别的旖旎。
或许该出去找个小倌儿泄泄火,不知这京城的小倌儿会不会比同州的好。
傅汀在心里这样想着,他来了京城这么许久,没怎么出去过,怕碰上从前抓他的那个老爷,怕有仇家在找他,甚至怕无意间知道了姜醒到底是什么身份,自己没法在院子里继续住下去。
他将姜醒的别院当成最安全的龟壳,单方面愿意躲在里面完成修炼。
待到功成之日,再将头伸出去看看龟壳外面有什么变化不迟。
“吃菜,发什么呆。”
是姜醒给傅汀夹了一筷子菜。
说到夹菜,初时两人一起吃饭时并不会有这样亲昵的举动,是某一日傅汀见姜醒吃的太少,顺手给夹了一筷子,像从前在家中时给爹娘夹菜一样,出于关心罢了。
夹完才记得姜醒会不会介意,会不会有什么忌口。
“抱歉啊,不知道你有没有什么忌口,就擅自给你夹菜。”
姜醒盯着碗中的菜愣住了,没说话。
傅汀又道:“从前在家时,阿娘总会唠叨我吃的太少给我夹菜。方才我见你吃的太少,一时间顺手了。若是你不想吃,便唤小厮换一碗饭吧。”
姜醒复又看向傅汀,不吃饭也不换碗。
半晌,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将那菜吃了,又吃口饭,才道:“无妨,我没什么忌口。只是很久没人给我夹菜吃了,一时间愣住了。”
平日里吃饭竟没人给姜醒夹菜吗?傅汀在心里猜测,观他性格,该是很好相处的,难道是爹娘对他不关心,或是爹娘太过古板?
一时间傅汀心里对姜醒多了些同情,蹬鼻子上脸地又给姜醒夹了好些菜。
“你多吃些,我觉得这些都好吃。”
傅汀是个得到爱太多的孩子,像是爱泛滥出来,强行想要分一些给他以为的没人关心的姜醒。
却短暂地忘记了,爹娘已不在,而他身负血海深仇。
大概是在别院的日子过的太规律安适了,才会有这短暂的幸福感。
“快些吃吧,吃完李师傅还等着你呢。”
姜醒又敲一敲傅汀的碗,银筷碰撞瓷碗,发出叮铃的响声。
李师傅便是姜醒为傅汀请的制毒师傅,还有一位师傅教医术。
两位师傅皆是高人,寻常见不到。傅汀不知姜醒是怎样请到的,只是每月两位师傅会固定时间错峰来一次。
傅汀心中纠结的紧,他不知自己现在究竟在干什么,有仇不去尽快报,反而躲在这个别院里不愿意出去,甚至满脑子风花雪月,盯着一个根本不了解的人添了许多自己的想象暗自动心。
“哦,好。”傅汀快速的扒拉几口饭,觉得自己该务一些正业,多想想制毒时遇到的什么问题。
去泄泄火吧,一定找个时间出去找小倌。傅汀在心里这样打算着,他将那些旖旎心思归咎于禁欲太长时间。
约摸半月时间,傅汀空闲个晚上,觉得自己不算乏累时,终于出去逛了逛,去了京城最大的娼馆。
妓院做的大,娼妓和小倌都有。
姜醒之前怕他想买东西却无银两,一早让账房支给他不少,至少够他包一个顺眼的小倌儿过一夜了。
倒也不是没有感觉,小倌儿长得顺眼,调情技术也不错,只是在亲吻抚摸间傅汀脑中总是无预兆地窜出姜醒的脸。
何况他用的还是姜醒的银子……
傅汀没能成功泄火,他想着怎么能拿姜醒的银子做这些事情呢?不该不该,还是下次吧,找个机会赚点银两再来。
出来便出来了,傅汀不想什么都不做只这样晃荡一圈便回去。
他拉人问了京城有没有百事通这样的人物,他想打听些事情。
还真有。
百事通在一家茶楼给人说书,他听到说书先生扇子一合,道句下回分解,才走上去付了钱询问姜醒的身份。
傅汀先是问了京中商人间有没有姜醒这号人物,百事通道没有。又问官宦中有没有姜醒,又道没有,倒是有一个叫孟醒的,是当朝右相。
傅汀无法,破罐子破摔问京中有没有一号人物,别管是做什么的,只要叫姜醒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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