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小川轻手轻脚地上床,背对着他躺下,将他的手臂拉到自己腰间,仿佛正被爱人深情拥着。只有在他烂醉如泥时,岳小川才敢做出类似的腻歪之举。
“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唉。楚老师,等你什么时候想跟我开始了,一定要告诉我。我非常非常,想跟你谈恋爱,歪瑞歪瑞歪瑞骂吃。”
腰间的手紧了紧,仿佛在回应。
“我这人,是很不爱读书的。但认识你之后,我背了好多古诗词。楚天长短黄昏雨,宋玉无愁亦自愁;蓼岸风多橘柚香,江边一望楚天长;未觉霜风无赖,好在月华如水,心事楚天长;欲赏秋花色已凉,碧云散尽楚天长……”
岳小川咕哝着,“后来才知道,你的名字,压根就不是从诗词里来的。你生在夏至,所以才叫天长,是我想复杂了。”
在意淫出的深情拥抱中,他心情甚好,进入“秘密森林”,继续看卑微社畜小全子和傲娇老板的故事。
他们似乎常出差,上个冬天,他们去了长白山。
小全子的第三十个秘密(时间一年前):
“我们下榻在长白山附近的度假酒店,大雪封山。这里的景色真美,也真冷。
我几乎成了祥林嫂,在心里念叨: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要穿羽绒服,却忘了备羽绒裤。
晚上,我钻进被窝,周身刚热乎起来,老板来敲门了。
陪我出去看雪,他说。我看你大爷像雪!我只好尽量将自己裹成狗熊,陪他出门。
陪我堆雪人,他又说。我看你大爷像雪人!我便和他一起,堆了个异形似的雪人。他摘下手套,用细细的手指,在雪人脑袋上戳出眼睛,勾勒出眉毛和嘴巴。
因为有月光,这个雪夜很亮,清冷的雪光映在他很好看的脸上。一阵风来了,他在飘扬的雪沫里放声大笑,又唱起歌来:北风那个吹雪花那个飘,雪花那个飘飘,年来到……
说实话,有些时候,他疯疯癫癫的。
因为一直在活动,渐渐不那么冷了。突然,他把我推倒在雪堆,还抓了一把雪塞进我脖子里!我再也忍不了了,爬起来把他撂倒,他轻飘飘的。
他发出很尖锐的笑声,我用膝盖压住他的双手,团了把雪,塞进他衣服里,有一部分还洒在了脸上。
他瞬间安静下来,眼角溢出泪水,沿着太阳穴奔涌。我想我大概要失业了,几乎是把他拎了起来,开始抖落那些雪。他真的很瘦,像只小鸡仔一样。
结果,他却先跟我道了歉,说把我当成朋友。他朋友不多,希望我不要讨厌他。
我们开始滚雪球,及腰高的大雪球。我忽然觉得,他似乎也没那么讨厌。他的任性,很多时候是孩子气的那种幼稚,以及不知从何而来的癫狂。
老板是人中龙凤,但他也有自己的老板,也就是我们公司的一把手,就叫大boss吧。大boss年近半百,是个高大温和的居家好男人,算是行业内的顶级精英。不知为什么,他似乎有点害怕大boss。
有几次工作时,他们在说话,我给他递东西,都能感觉他在微微发抖。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有道理,”岳小川放下手机,“真是一物降一物啊,楚老师。小时候,我成天上蹿下跳,家里人都说我像孙猴子。那你呢,就是五指山。”
第27章 暴力小川
车刚停稳,楚天长就从人潮的缝隙间瞄到了岳小川。
他像难得回娘家一趟的小媳妇,手提肩扛,尽是家人的心意。
挚友分别半个月,肾是想念。楚天长一路飞驰,回家后先吃了岳母包的饺子,又吃了人家的儿子,可谓两全其美,大饱口福。
“吱——”取票机吐出两张电影票,岳小川将它们分开,回身看见楚天长已经买好爆米花,正等在检票口附近。
正月十一是情人节,楚天长指导的恐怖烂片上映,开画评分53。
四周情侣攒动,他们显得很突兀。岳小川又沉浸在单方面恋爱的幻象中,对发行方心怀感恩。
感谢他们让电影顺利定档,让自己在情人节和好朋友楚导演并肩坐在电影院,共享一桶爆米花。
差强人意的剧本、演技青涩的主演,外加紧张的制作周期和预算,楚天长已经利用仅有的条件交上一份可圈可点的答卷,甚至可以说是化腐朽为神奇。
镜头调度优秀,剪辑节奏紧凑,即使知道剧情,岳小川还是数次被吓得眯眼。换个导演,电影至少再降1分。
“我听说,这种鬼片都是洗钱的。票房造假,然后把黑钱做成票房。”后排的男生对女友说。
“不是吧,那都是谣言。”
“清一色网红脸,我都分不清谁是谁。”
很快,他又喋喋不休地骂起导演来。
“这导演傻x吧,植入这么多广告,又毛巾又饮料的。”
岳小川终于忍不住,回头轻声抗议:“哥们儿,能好好看电影吗?您说的这些跟导演有什么关系?”
“凭什么不能说,我花钱了。”
他还欲争辩,楚天长用手掌按住他天灵盖,手动帮他转过头来。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要么做梦要么精神病。导演叫啥……楚天长?拍的什么jb玩意儿,我都能当导演。”出现演职人员表时,后排的男生又在叨逼叨。
“哎,公共场所,嘴里能不能干净点?”岳小川再次转过头,修眉紧锁。
“谁逼你听了?有毛病。”男生不屑地打量他,随之伸手在他头上怼了一下。
岳小川猛然跃起,跨到后排,一个扣篮动作,抬手将爆米花空桶盖在对方头上!
“哎卧槽什么情况?”男生在反应过来前,已经被岳小川按在座位里爆锤。
“你t,看个电影,叨叨个没完,没了!”他节奏感十足,边挥拳边骂,“还骂,导演!你行,你上!”
女生惊叫起来,伸手拉架,还挠人。岳小川怕刮到她,便不甘地松了手。男生头戴爆米花桶,斜靠在座椅里喘粗气,模样活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铁桶僵尸。
从派出所调解出来,天已黑透,华灯初上。
空气质量很差,城市上方蒙着层雾,吸纳了星光。
岳小川接到母亲电话:“我们一起看了你的电影,你咋死得那么惨啊川川!吓死妈妈了!你不是跟导演关系很好吗,下次让他给你安排一个活到最后的。”
“妈,这可是院线电影,主演都是投资方定的,我能有角色已经很不错了。我在外面,回去再找你聊,拜拜。”
挂断电话,岳小川对着夜空长吁一口白气,看它们袅袅消散,融入雾霾。
“楚老师,不好意思啊,跟人打架的是我,结果让你破费。”尽管是对方先动手挑衅,但岳小川全程碾压输出爆表,所以调解结果是,赔给对方一千。
调解结束,那对情侣望着岳小川若有所思,嘟囔着“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在哪见过呢”。
岳小川几乎想把脸贴到他们眼前:大银幕上啊,被鱼啃死的那个,我这纯天然原装脸,辨识度那么低?
“怎么气成这样?还是头一次,看你跟人发生口角。”楚天长当然不在乎区区小钱,饶有兴味地望着他。
“因为……”我不允许有人骂我的心上人,岳小川想,嘴上却说,“因为他敢用手指怼我头!我本来就不算聪明,怼一下得杀伤多少脑细胞。”
“噢。”难道不是因为他提到了我吗,楚天长暗忖。
“而且,他还骂了你,这可不行。我从小就喜欢替朋友出头,打架少有败绩,有段时间同学们都尊称我为校立方。”
“你为校园建设添砖加瓦了?”楚天长被这个称呼逗笑了。
“因为我既是校草,也是校霸,穿上裙子那就是校花。”
“裙子?”楚天长借着街灯,凝望他俊秀的侧颜。想起他做潘金莲的武替时,女装扮相堪称清丽绝俗。
“班里元旦联欢会演小品,《上海滩》,我演……冯程程。”岳小川侧过头,羞赧地笑笑。
“有照片吗?”楚天长不禁好奇起来。
“好像在家呢。”
“再回家的时候拿来欣赏欣赏。”
“你该不会,要对着人家的照片来一发吧?”岳小川猛地大幅度倾斜身子,去观察楚天长的表情。
后者瞥他一眼,表情冷漠,用鼻子哼了声,“那要看,高中时的你,合不合我胃口。”
“大言不惭地说,鄙人那时年方二八、青春无限,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的童男一个。”其时,岳小川以为自己是世界中心,必将有所作为。
“后来,”他接着说,“我高中毕业离开家,走得越远,越觉得自己平凡渺小。楚老师,你觉得,我能成功吗?”
“何谓成功,一举成名天下知?衣锦还乡?”
“别,别提衣紧还乡,我太怕胖了。”岳小川开着玩笑,“我刚去南方做武行时,露了几次脸,导演随口说了句,这孩子脸有点婴儿肥啊,然后我就开始控制食欲。一晃,都八年了。”
“你还没回答呢,什么算成功?”楚天长瞧着他那瘦削的下颌。
“小学必读名著,《钢铁是怎样炼成的》,你看过吧?就是那句大家都背过的话:当一个人回首往事时,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
“太笼统了,确切一点。”
“我想,有这样一个角色,让我在任何时刻回想起来,都觉得骄傲。”岳小川斜望着不见星光的夜空,目光炯炯,燃着不灭的梦想,“让任何人在看过那部片子后,都难以忘怀,哪怕他们忘了演员叫什么。”
楚天长陡然定住身形,岳小川就着惯性继续向前,随即回首。夜色,为前者冷峻的轮廓和眉宇平添一抹温柔。
“还没吃饭呢,想吃什么?”他重新迈步,与岳小川并肩而行,开始商量晚餐的去处。
岳小川身着休闲棉服、牛仔裤配马丁靴,像吊丝大学生;楚天长则是黑色高领羊毛衫配驼色大衣,很衬他疏离冰冷的气质,肉眼可辨的低调内敛成功人士,甚至透出几分禁欲系风范。
他们的影子,被街灯齐齐投在人行道上,同样的黑。阶层和阅历的差异似乎被抹平,看上去像来自于同一个世界。
第28章 分钟情人
从派出所附近的餐厅出来,他们步行返回商场——因为是乘警车来的。
随着靠近商业街,人群逐渐熙攘,年轻而躁动。每走出几十米,都会遇见兜售玫瑰的小贩,不断凑向空手的情侣。
岳小川和暗恋之人混迹其中,瞥见甜蜜依偎的人们鸳鸯双栖蝶双飞,心尖涌出一丝酸楚。
“楚老师,你看别人过情人节,不会眼馋吗?咱们也模拟一下吧?”
“不会,你看这二位,”楚天长朝刚刚路过的如胶似漆小情侣扬起下巴,“我夜观天象,他们明年就得分。而咱们两个呢,那时还会是好朋友。”
“还夜观天象?”岳小川仰头,只见一片苍茫,“雾霾占卜,靠谱吗?可是我有点眼馋,怎么办?”
“那你就多看看别人喽。”楚天长轻描淡写。
“我们演次情侣可以吗?就一晚上,哪怕一小时。”
岳小川磨了许久,他才板着脸说:“一分钟。”
得到授权的下一秒,那只带着几块薄茧的手就牵了上来,继而十指相扣,还来回晃荡。瞬间,就成了整条街最闪亮的一对。
“你确定要这样吗?”
“不是男女平等嘛,女生都牵手逛街……你之前这样过吗?”岳小川看似不经意地问。
那纤细的指头在渐渐收紧,搞得楚天长像上了夹棍似的生疼。
“没有过,他很爱惜羽毛。在学校里,他甚至不敢和我勾肩搭背。老王知道了我们的事,他就去哭着求人家,千万别说出去。而且,还逼着老王发了个誓,毒誓。”事后,王三一讲起来,表情是教科书式的哭笑不得。
“他好像没什么绯闻。离开你之后,他一直单身吗?”
楚天长哧地笑了:“离开我之后,他成了谁的御用男演员?”
“可是!”岳小川震惊至极,低声凑近,“可是,温良有家室啊。我的天这个八卦真是,太劲爆了!我要是把消息卖给狗仔队,是不是就发了?”
“你会因为诽谤而进去蹲几年。”楚天长耸耸肩,“是否背德,就是他们自己的私事了。也许,那的确是真爱吧。”
“那次,他来朝你要什么?”
也许因为去派出所逛了一圈,或是周遭的甜蜜氛围,或是紧扣在一起的手,他们不知不觉间畅聊起来,连尴尬的话题也能自如交流。
“一件纪念品,这算是我的隐私吧。”
岳小川便不再追问。他想起“秘密森林”的宣传语: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颗秘密种子。
肯定已经超过一分钟了。
但岳小川的手,丝毫没有松动的迹象。
楚天长便也装作忘了时间,任他牵着,信马由缰地行走在不断投来的异样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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梢头绿了又黄,枯了又荣。
“砰——!”梦幻的金银纸屑、彩带漫天飞舞,纸醉金迷。
是王三一又拉了个礼花筒。
很快,包房门开了道缝,探进个人头来:“再跟您们几位说一下,要额外付打扫费的。”
岳小川的注意力被服务生吸引,回过神来时,脸上“啪”糊了把奶油,还被恶意揉搓。
“卧槽,哪个孙子?”在甜蜜的黏腻中强睁开眼,只见楚天长举着沾满奶油的手弯腰大笑。
“行啊,敢骂我,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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