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上琉璃镜后,谢闲现在感觉整个世界清明起来,他转眼看向寂悯,半晌说不出话。
七年了,他七年没有看见过寂悯的脸了,时光厚待,七年的时间,没让寂悯大变,只是让他比以往更加成熟,七年间他那眉间的稚嫩,全部化进了眼眸,他比七年前看上去更难接触了。
寂悯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开口:“怎么了?”
谢闲摇头,笑了起来:“寂悯我看见你了!我看见你了!”
笑意化开寂悯眉目中的冰冷,寂悯开口:“我知道。”
谢闲转眼看见老管家半白的头发,眼眶微红:“沈叔这些年辛苦您了。”
“哎,哎,侯爷哪的话,老奴不幸苦。”老管家背过身抹掉眼泪,闷声,“是侯爷辛苦了。”
方在野走了过来,谢闲站起身和他紧紧抱在一起。
谢闲笑道:“多谢了,兄弟。”
方在野:“你要是真想谢我真拿我当兄弟,就在府中休息那都别去!”
谢闲猛地推开方在野:“我们不是兄弟。”
方在野微笑::“……”呵呵,看透了。
谢闲瞥了他两眼道:“这我进宫是有要事,耽误不得!”
“随你随你,我不管了!”方在野甩袖出了房间。
“爷,马备好了。”莫飞走了进来,看见谢闲的琉璃镜,惊呼,“爷,您能看见了!”
谢闲点头,拍大腿:“你爷我再也不是个瞎子了!”
“我去跟弟兄们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莫飞急匆匆地就要出去,但谢闲叫住了他。
“莫飞,日后再说也不迟,我们现在先进宫。”谢闲沉声。
“是。”
谢闲下床,取过搭在一旁架子上的衣服,穿上。
寂悯取过他的狐裘给他披到肩上:“我与你一起去。”
谢闲一愣,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头,但还是点头:“好。”
谢闲穿戴整齐后,和寂悯一起走出了卧房,他站立在门口,看着满园春色,他的心情从未如此舒畅过。
“爹爹!”
一个小团子扑近来他的怀里,谢闲弯腰抱起她。玉鸾的小短手勾在谢闲脖子上,咯咯的笑起来:“爹爹,你比以前更好看了!”
“是吗,小玉也长的很好看,爹爹第一次见你,你还在襁褓里呢。”谢闲爽朗的笑起来。
七年的时间里,他没有那天笑得如今日这般开怀。
“好了,爹爹有事要出门,你去玩吧。”谢闲将玉鸾放在地上。
“好,那爹爹早去早回。”玉鸾点头,而后给谢闲福礼,“爹爹,女儿告退。”
谢闲看着跑的越来越远的玉鸾,心中感叹,果然还是人世间好。
寂悯拉过他的手腕:“走吧。”
谢闲愣在原地,寂悯回头见他的视线落在他的手上,寂悯如触电般松开,神色依旧,但眼眸里闪过一丝落寞。
“冒犯了,我忘了你的眼睛已经恢复。”
“嗯,没事。”谢闲若无其事的走到寂悯身旁,牵起他的手,淡淡,“走吧。”
寂悯垂眸目光移到两人交握的手上,心头一震,他的嘴角不着痕迹的勾起一抹笑。
谢闲和寂悯坐在莫飞备好的马车里,进了皇宫。
马车在宫门口停了下来,谢闲和寂悯刚刚下车,脚还没站稳地。
迎面就来一辆挂着“伊”字大旗的马车,在他们身旁停了下来。
谢闲拢了拢狐裘,镜片后的双眸微凛。他冷眼看着那马车上下来一个温和的男人。
伊嗣妄带笑走到谢闲和寂悯面前,抬手抱拳作揖:“嗣妄见过国师,大帅。”
寂悯冷漠的看了他一眼,便移开目光看向谢闲,也没给他多余的话。
谢闲笑:“关内侯还是唤在下一声镇国侯,这声大帅在下实在担不起,毕竟您已不是玄策军的校尉了。”
“大帅哪里的话,嗣妄是玄策军,是大帅和老侯爷培养出来的,一日是玄策军便终身是玄策军。”
谢闲看着伊嗣妄脸上那个笑心里就隔应的慌,他抬手:“别,我们玄策军配不上您这尊大佛。”
说完他就拉着寂悯向宫里走去。
伊嗣妄落在后面眼里翻滚着阴郁和愤恨,但他很快就将这些情绪敛起来,他追上谢闲和寂悯,跟在谢闲身旁。
“嗣妄祝大帅重见光明,也不枉东齐六皇子费尽千辛万苦从苗疆寻到血芝,为大帅镇体内蛊毒。”伊嗣妄笑道。
血芝是顾行简的?不是寂悯的吗?
谢闲脚步微顿他余光瞟了一眼神色如常的寂悯,他压下心底的疑惑,冷眼看向伊嗣妄,嗤笑。
伊嗣妄看见谢闲的笑,心里愤恨地抓狂,又是这笑!又是这笑!他现在是关内侯,与谢闲平起平坐,凭什么他还用这种笑看他!七年前他就看不起他,七年后他还是看不起他!
伊嗣妄越是恨的牙痒痒,他脸上的笑越是灿烂。
“大帅此番进宫是为了四殿下吧,四殿下天资聪颖,想必这次冀州的瘟疫他能解决的很好。”伊嗣妄扮出一副假惺惺和蔼的模样,笑道。
“你是什么样的货色,你我都清楚,不必在我这儿装,没用。”谢闲看向他冷笑,嘴上丝毫不给他情面,“你的烂摊子就这么容易的甩出去?没门。”
谢闲向他靠近,俯身到他耳旁,双眼微眯,讥笑:“那么想得到二营,可是我把二营放在你面前,你拿到了吗?别以为你背靠陛下这颗大树就好乘凉,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当心别把自己玩死了。”
伊嗣妄垂在身旁的手,猛地攥成拳,脸上的笑骤然消失,他阴狠的盯着谢闲。
谢闲站直身子,看着他现在这副,要将他剥皮抽筋碎尸万段的模样,满意的点头:“嗯,这才是你,天天那么装不累吗?”
寂悯皱着眉,拉过他的手将他和伊嗣妄的距离拉开,冷冷看了伊嗣妄一眼,眼里充满了警告,伊嗣妄看见他的眼神,微微一缩没有开口,
寂悯冷声道:“走了。”
“嗯。”谢闲点头。两人并肩而立,缓缓远去。
伊嗣妄站在原地,手间被他攥的咯吱响,他的眼神宛如阴狠的毒蛇。
他不甘心!他怎么能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下!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伊嗣妄愣了一下,开始回想谢闲跟他说的话。
什么叫二营已经放在他面前?
难道是……明月楼?!
伊嗣妄看着谢闲变成一个黑点,他嘴角勾起一抹狰狞的笑容。
寂悯和谢闲走在去往承乾殿的路上。
寂悯话语淡漠:“他既没想到你又何必去提醒他。”
“他不吃吃苦头,又怎么能心怀敬畏。我镇国侯府的玄策军,除非我谢闲双手将兵符奉上,否则谁都别想碰!”谢闲冷哼,随即他扶上琉璃镜,摇了摇头,咕哝,“这镜带了如此久,怎还会让我头晕目眩。”
寂悯拍拍他的脑袋,道:“习惯就好。”
“嗯。”谢闲点头。
他们走到承乾殿门口,守门的太监惊讶的看着谢闲。
待谢闲走进后,挑眉看着太监,冷声:“劳烦公公向陛下通报一声。”
“啊,遵命。”太监瞬间回神低头,他转身推门走进了承乾宫。
谢闲和寂悯等了片刻后,太监从承乾宫里出来,对他们福利:“侯爷国师,陛下有请。”
谢闲和寂悯走进承乾宫,被太监引进内室书房。
梁帝此刻正拿着朱笔批阅奏折,身旁伺候的除了福延大监,还有一个是一眼便可以看出是病弱缠身的公子。
谢闲看见他,眼眸微微凛冽,语气微凉:“臣,见过陛下,安王殿下。”
梁帝闻声抬起头看着谢闲和寂悯,连忙放下朱笔,笑道:“是衍之和国师来了啊,来人,赐座!”
谢闲想要拒绝,但转眼一想能坐为什么要站?
两个太监一人搬了一个明黄色的软凳放在寂悯和谢闲身后。
谢闲和寂悯揽了揽衣摆,坐了下去。
梁帝手抵着下巴仔细端详着谢闲,眼眸深处愤怒和阴鸷翻滚,他笑道:“衍之眼睛可视物了?”
谢闲点头,他抬眸看向梁帝,淡淡:“陛下,臣今日是为冀州而来。”
梁帝身体后仰靠到椅背上,漫不经心:“冀州之事,朕已派了两位皇子去赈灾,稳定民心,衍之还有何问题?”
“自去年中旬冀州发大水到如今,关内侯奉皇命带着两千万两皇银去赈灾,为何历时五月有余,冀州灾情没有得到有效控制,反而爆发瘟疫?”
谢闲视线移到梁帝身上,神色淡漠:“陛下信任关内侯,臣也从不怀疑关内侯的忠心,但他赈灾失利,隐瞒疫情不上报,直至如今疫情难控,陛下派二位殿下前往冀州赈灾防疫,稳定民心,这是十分英明的决策。”
“但陛下不认为关内侯应该去到冀州继续完成他的皇命,为二位殿下保驾护航吗?”
梁帝抵着下巴,神色微凝,轻轻点点头。
“再者,疫情严重难控难免百姓因为害怕而产生暴动,且冀州城需要封城管辖,严格控制感染瘟疫的病人和正常百姓区分,仅仅只靠冀州府的府兵是完全不够的,需得调动驻扎在离冀州最近的湘山玄武军。”
谢闲说到玄武军的时候,眼神微黯,玄策玄武原都是镇国侯府的左膀右臂,现如今镇国侯府只剩玄策军。
“玄武军由关内侯统领,由他亲自带领玄武军赈灾防疫最为妥当,冀州与周边灾情地区见到二位皇子与玄武军,心中会更加安定,只有民心稳定,赈灾防疫之举才会不受阻挡。”
梁帝沉吟片刻,他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安王,道:“景泗你觉得衍之的提议如何?”
“咳咳。”安王用手巾捂住口鼻咳嗽两声,眼里噙满泪水,“儿臣愚钝,初入朝堂虽不懂这些,但也分辨的出什么对目前的冀州有利,疫情灾情以致百姓遭受苦难,儿臣觉得谢侯爷此言可行。”
安王说完还对谢闲投去和善的目光。
谢闲抬眼正好和他对视上,对他点头回应,但心里隐隐觉得,这安王不太对劲。
梁帝点点头,他又看向寂悯:“国师你觉得如何?”
寂悯沉思片刻,缓缓开口:“将疫情控制在冀州不令其扩散,派遣军队管理是目前最高效的对策。”
梁帝低头沉思,手指不断敲打着桌案,他抬头苍白无血色的嘴唇微张,刚要说话,那个守门的小太监躬身又走了进来。
“启禀陛下,关内侯伊嗣妄求见。”
“呦,说曹操曹操到。”梁帝笑道,“让他进来。”
片刻,伊嗣妄便出现在众人眼帘,他对梁帝和安王行礼:“臣,请陛下,安王殿下安。”
“免礼免礼。”梁帝摆手,他看向伊嗣妄笑道,“爱卿来的正好,你明日便动身前往湘山调动玄武军去冀州助景瑜和景行,赈灾防疫。”
伊嗣妄:“???”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人可以跟他解释一下发生了什么?
你的烂摊子就这么容易甩出去?没门。
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谢闲之前与他说的话。
伊嗣妄猛地转头看向谢闲。谢闲悠哉地跟他对视,脸上挂着意味深长的笑。
“陛下,看来关内侯不愿为陛下分忧,不愿救瘟疫洪灾里的百姓于水火啊。”谢闲开始抓住机会煽风点火。
寂悯拨动着掌间的白玉佛珠,语气平平淡淡:“佛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更何况是冀州城千万百姓的性命呢。”谢闲对着伊嗣妄眨眨眼,表情十分无辜。
“身兼重职,当担重任。”
“不负责会下阿鼻地狱哦。”
寂悯微怔,开口:“佛没说过此话。”
谢闲脸上的笑一僵,他侧身偏到寂悯耳旁,咬牙:“配合我一下会要你命吗?!”
寂悯叹气:“贫僧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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