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诚实地答道:“这首诗,非我所写,乃是《青鸾奇谈》的作者所著之《美人帖》。我只是打发无聊,拿出来写一写。”
杨心素说:“你是在练字?我也想写出这样好看的字。”
李祯便立刻拿起墨笔,沾了沾墨汁,轻轻塞入杨心素的手中,一只手握住杨心素握笔的手,另一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带着他在纸上继续书写,缓缓写下了随后几段诗句。
尔时汝踏月来,黄昏犹延朱色,炎之风中,鸾驾无尘寒砚绝,阳关道清远,怎留雪恨,清心则名外。九世轮回段阳春,好郎儿三生石下,巧讨千岁,爱可铭,玄黄闻旷贺卯时,盼心头喜,金雀儿转,惊鸿断崖海平升,执手不老关。祝台上,世可安,紫气笑纳,月儿穿云盏辉,步天俗离,莲碧幂穷,欧涤怜上心,八神临海,育花生魂,冷月道中,梅儿停落,漫步月鹭,神雀乐哉。衫裳绣狐,许九命龄,首心无痛,黑梦俱散天外。觅彩鸾,见天圣,结发三坛酒,醒来同理枝,红妆脱泪,颜色莹莹,万家乃堡。众神之颜,念慈乃祉,天边云,宏达里外,戴汝恩泽。字字罗罗,锦缎难书,屏中美人窥得,俱旧梦矣。
杨心素偶尔侧头瞧了瞧李祯近在咫尺的脸庞,欢喜着微微一笑。
同一个时辰,黄延的身影缓缓穿过回廊,缓缓经过半空中的拱桥,遇到一名宦官。那宦官恭敬地说道:“闻人先生,太上皇有请。”
黄延什么话也不说,只跟着宦官往前走,来到深宫中的朱振宫,刚进到前庭便听闻一阵接着一阵的猫叫声,但仍泰然地走进殿内。
宦官先禀告:“太上皇,闻人先生来了。”
坐在珠帘里边的那一张长形扶手椅上的苏仲明启唇:“你先下去吧。”
宦官得令后,不敢迟疑,马上恭敬地作揖,转身退下了。
黄延不客气地问道:“特意叫我过来,是雁归岛的慕容世家送猫过来了吗?”
苏仲明只纳闷道:“你是什么时候跟无砚商量好了接小猫的事……”
黄延回道:“当然是上次拜访雁归岛的时候。”
苏仲明了然:“原来你早就定好猫了?!”
黄延不想说太多,只问:“猫在哪里?”
苏仲明答道:“在我这里,你进来拿好了。”
黄延便走上前,撩起珠帘,进到里边,一瞧便瞧见两只小猫躺在苏仲明身侧的空位置上相互打闹,不客气地将两只小猫分开,两手各拿一只,看了看两只小猫的毛色、瞳色以及肉球的颜色。
苏仲明忍不住说道:“这两只猫可真是可爱,我差点想养了。”
黄延淡淡道:“京城里有的是猫,你可以派人随便找来多少只都可以。”
苏仲明遗憾道:“可惜我工作太忙了,没有空闲养猫。”
黄延轻轻嘲笑:“真想养猫,根本不需要考虑到自己忙不忙,再忙也不妨碍一个人把猫放在手边逗着玩。”
苏仲明轻轻叹了叹,只心道:可真容易被他洞穿,其实养猫可解压了!只是……宫城那么大,猫又这么调皮,找只猫都要翻遍整座宫城和那么大个御花园,实在太累人!
黄延又说:“那我回去了。”
苏仲明刚要回应一声‘嗯’,但突然灵光一闪,记起事情来,急忙脱口:“等一下!”
黄延回头,问道:“你还有事?”
苏仲明立刻道:“先前无砚他们说过,这两只猫要用鸡胸肉、鱼肉糜和小鱼干的碎片来喂食。”
黄延只道:“知道。”
苏仲明又道:“还有!这是你的面具。”说着从手边拿起一张紫金面具,递了过去。
黄延已无空闲的手可以接下面具,便要求道:“有劳你放进我的袖子。”
苏仲明大方地将面具塞进了黄延的一只袖子里头。黄延不言谢,转身便迈步离开了朱振宫,在路上,向宦官讨要来了一只竹篮子,将两只小猫放进篮子里,只拎着篮子走,一路走出了宫城。
之后,他独自骑马来到神护山,戴上了面具,一只手拎着篮子,走到一座破旧的牌楼前,那里有一道撑伞的人影,其实他远远就瞧见他了,缓步走上前。
朱炎风将伞盖靠近他,为他遮阳,看了看他手中篮子里的两只小猫,便启唇:“猫终于接回来了。”
黄延只先问道:“你不问我,计划的结局怎么样了吗?”
朱炎风平静地答道:“我相信你。”
黄延轻轻勾起唇角,大方地和盘托出:“苏仲明受了伤,听说是裳烟华刺伤的,但伤势不重,天离已经被锦衣卫拿下,牢狱之灾无可避免,但我还有求情的机会。”然后问道:“我的旧部如何了?”
朱炎风答道:“都在神绕山庄里,等着你回来。”
黄延立刻道:“走吧!”
朱炎风轻轻拿走他手里的篮子,替他拿着,与他一起登上绵延的台阶,来到神绕山庄的正大门外,一眼望去,皆是数不清的人影,令山庄的正大门前毫无半点缝隙。
众人立刻恭敬地拱手,唤道:“恭迎掌门!”
黄延停步,宣布道:“从今日起,暮丰社将不再是暮丰社,将以麟凤社重出江湖!此地也不再是总舵神绕山庄!听本座号令,这里的一砖一瓦还有值钱的东西,都迁往诸神山,再造一座神绕山庄!”
众人立刻应道:“遵从掌门号令!”
这一声回应,洪亮至极,震动身后的那一座残败的山庄,随即,正大门的门楣上所悬挂着的满是灰土的破旧横匾被拆卸下来,尚且有些利用价值的东西以及地下金库里的黄金都被搬出了山庄,在最后,墙垣也一座接着一座崩碎在滚滚烟尘之中,神护山上的神绕山庄,从此不复存在!与那些沉寂在岁月里的满地尸骨一起埋入了尘土。
诸神山从此也开辟出了一条山路,一直通往参天入云的山顶,茂密的山林之中,一棵棵大树笔直地倒下了,在空出的位置屹立起了高大的墙垣和瑰丽的楼宇亭台,从此有了一丝人间烟火。
黄延与朱炎风一起登上山顶的一座楼台,站在望台的护栏前,望着远处云海之中的一片海市蜃楼,一派惬意悠然。
朱炎风忽然启唇:“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
黄延答道:“我知道,我会再回一趟青鸾城。”
朱炎风问道:“你,不打算见一见他吗?听说人已经关押在青鸾城的地牢。”
黄延沉默着,轻轻叹了叹。
朱炎风继续道:“该给他一个交代才好,不然,如果他以后恨你……”
黄延只问道:“你是希望我说实话,还是骗他一次?”
朱炎风答道:“由你自己决定。”
黄延侧头看向朱炎风:“连你也无法做决定是吗?”又垂眸笑了笑,继续道:“他是我养大的,我不想他这辈子没有出息,现在是他改过自新的机会!”
朱炎风问道:“要我陪你回去一趟吗?”
黄延干脆道:“麟凤社刚建立,汇报一定比较多,总得留一个人替我处理。”
朱炎风便默许了,与他一起静静地望向远处的云海风光。
那一日的中午之前,无砚与阳清远回到宫城正门入口,正要掏出通行令牌,陡然一个男子的叫唤声自身后传来:“少当家!远爷!”
无砚立刻回头,瞧了瞧从墙角阴凉处走过来的两名男子,启唇:“你们特意来平京找我,雁归岛上有事?”
那两名男子乃是慕容世家的侍卫,其中一人答道:“雁归岛上来了贵客,说是要见远爷,在雁归岛上等着远爷。”
阳清远听罢,立刻警醒起来,对无砚道:“不会是我哥哥……?!”
无砚平静地瞥了瞥阳清远一眼,平静地吩咐那两名男子:“你们先回去,就说我和阳清远会尽快回去。”
两名男子拱手领命,转身就走,消失在人山人海之中。
阳清远问道:“真的要赶回去?”
无砚掏出通行令牌,也从他身上找出令牌,答道:“他去雁归岛一定有事,连环命案的主谋抓到了,你不是应该回去问问他是否有牵连?”
让守城门的侍卫过目了令牌,无砚便迈步穿过城门入口,阳清远扶好肩膀上的猫,随即紧跟着他的步履。
翌日拂晓,无砚与阳清远背着包袱,来到云蒸宫,敲开了李祯的寝房门扉。李祯探出脸庞来,瞧见他两人的脸庞时,微微一愣。
无砚开门见山:“冒昧打扰圣上安寝,我想带心素回去。”
李祯虽然心里有些不舍,但仍是答应了这番要求,回道:“你们先等一等。”便闭上门扉,过了一会儿,门扉再度打开,他已经更衣,穿着整齐,发缕也梳理好了,打横抱紧熟睡的杨心素走出寝房,又道:“我送你们到停船的地方吧。”
无砚问道:“圣上不用去早会?”
李祯坦率地回答:“今日没有要开会。”
看着他抱紧杨心素离开寝宫,无砚便与阳清远迈步,紧跟在他的身后,食时之前,乘坐马车离开了宫城。
马车飞奔过城隍的坊间长街,通过了平京城关,而躺在马车内的杨心素仍旧熟睡犹如死猪,李祯低头瞧了瞧杨心素,想在他尚在自己身边时多看他几眼。
马车奔到了船坞,李祯下了马车,抱着杨心素进到无砚的船中,轻轻放他在一间房内的寝榻上,再度瞧了杨心素片刻,轻轻抓住杨心素的手,说道:“心素,这几日你来陪我,总让我有一种我们已经在一起的感觉,我觉得很幸福,你一定也觉得很幸福,这次你回去,重逢便是十年以后,我会等你,我们约定好了!”
随即他吻了吻手中的那只手的手背,放下后,就转身离开,走到门口,又回头瞧了寝榻上一眼,才肯干脆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洛阳的老君山啊!很符合麟凤社的场景,尤其是雪景~
☆、第202章
海船离开葛云郡国的船坞以后,回到了雁归岛,杨心素抱着猫先回后院,阳清远与杨心素一起走,要去文茜的寝居接回那五只猫。
无砚没有急着回寝居,忙着吩咐下人:“将两箩筐莲蓬送到冰窖去,剩下一箩筐就送到灶房,交给厨子。”
下人答应一声‘是,少当家’,几个人就合力,将三箩筐的翠绿莲蓬利索地搬走了。无砚想了想,便独自前往月明清风楼,刚穿过远门,一把雪亮的利刃就刺了过来。
惊愕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利刃,但只因利刃没有往下刺进他的喉咙,他便立刻冷静下来,抬眼看着持剑之人,清冷地抿着唇。
阳清名勾起的唇角乍看起来很是奸佞,轻轻哼了一声,才道:“为何不躲闪?你就不怕我的剑当真要杀了你。为了带走阳清远,我什么手段可都使得出。”
无砚肯定道:“在集仙祠的地宫入口,你就想杀了我,你现下出手,我也不会觉得意外,但这一剑下去,你也得不到阳清远。”
阳清名笑了笑,便将利刃收回,且回道:“我不曾去过集仙祠。”
无砚不信:“你怎么狡辩也无用,我不会信你的片面之词,阳清远也不会信,除非你自证自己的清白。”
阳清名笑道:“无砚,你既然怀疑我,就该拿出证据证明是我所为,而不该是要我自证清白。我是来见他的,不是与你争辩是非。”
无砚要求道:“你要见阳清远,总得给一个理由。”
阳清名轻轻嘲讽:“你们慕容世家何时变得这般严厉了,连我见我弟弟也要盘查目的,我该替他感到可悲么。”
无砚忍不住道:“如果不是你三番两次逼迫他,我又何必拦你!”
阳清名不愿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费太多时辰,便将嚣张稍稍收敛:“我来与他商量一件重要的事,他既然已经回来了,何不如带我去见他。”
无砚也收敛了脾气,转过身,先走出月明清风楼的院子,阳清名尾随着无砚,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来到了清辉馆。
屋里传来乱七八糟的猫叫声,无砚一进到屋里,就见玉蝉闻了闻黑黑两次后举起猫手来,乱拍黑黑的脑袋,黑黑一被揍便缩起脖子、挪平猫耳,还一边往后退缩。玉蝉紧紧缠着它,继续乱拍,即便它掉头就跑,也紧紧追上去。
阳清远在一旁劝道:“它真的没有在外面沾花惹草,就相信它一次吧!”
无砚走到他身边,奇怪道:“其他猫怎么这样吵,是不是饿了?”
阳清远回道:“我也不知道。”眼角余光忽然瞧见门口立着一道身影,便望过去,那人佩戴着黑纱抹额,脸庞与身形都与自己一模一样。他立刻唤道:“哥……”
阳清名启唇:“时机到了,我来找你商量那件事。”
阳清远愣了愣:“云岫顶千金,生下了孩子……?你打算怎么做?”
阳清名不马上回答,走上前,抓住孪生弟弟的一只手腕,就带他从屋里走出去。阳清远回头瞧了瞧无砚一眼,嘱咐道:“在这里等我。”
无砚微微启唇,准备要说话,但那一对孪生兄弟已经走远了,来不及说,只好抿唇,转过身,开始照顾那几只猫。
孪生兄弟在一段回廊的护栏前的长凳上坐下,交谈了一个时辰,无砚不见阳清远归来,便不放心,亲自去寻阳清远,走过回廊,一侧头便瞧见孪生兄弟正坐在对面的回廊里,听不清楚在谈什么。
阳清名说着说着,不经意地望过来,瞧见无砚时,展露了得逞的笑容。无砚面无改色,只静静地立在原地,远远看着。
夜很深很深了,寝榻上,阳清远已经睡着,而无砚侧着身,睁着眼,只静静地看着枕边人,半夜的时候,阳清远忽然醒过来,发觉无砚还睁着眼,便迎着他的目光,奇怪道:“你怎么还不睡,睡不着?”
无砚启唇,却只说了别的事:“白日,你与阳清名除了谈正事以外,还谈了什么?”
阳清远回道:“你很在意?别想太多了,他今日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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