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在新野城破之后,被常歌斩杀。
司徒空是曾是大周卫将军,常伴君侧,护其安全。大周宫变正是从近卫而起,卫将军如何能脱得了干系?常歌只以为他背叛祝政将他斩杀,却没想到,司徒空才是放走祝政,又帮助祝政逃离宫变的关键之人。
然而他知晓这一切之时,大错已成,司徒空业已身故。
常歌闻言沉默良久,屋内灯火渐残,也不觉得暖了。
过了许久,他方小声道:“……对不住。”
祝政无言,只拍了拍他的肩头。
他二人之间,命运弄人之事业已太多,早已厘不清楚。诚如那日山巅上常歌所说,只有过一日,算一日了。
“司徒空既然不在了,软筋散这条线,只能断了。”常歌道,“眼下只盼着什么时候能见着滇颖王庄盈,问问她淬花毒之事,看她有没有查出什么眉目。”
祝政道:“金鳞池盛宴,庄盈会来江陵。”
常歌点头:“那自是最好。”
“……还有一件事。”常歌犹豫良久,最终还是开口,“父帅遇难那天,曾去过一趟宫城,你可知道,他在宫城中都见了什么人?”
当时周闵王病重,早已无力问政,而祝政作为太子代为理政,常川军机要务均需向祝政面陈。
定安公常川位高权重,除了祝政,常歌实在想不出还有哪位姓祝之人,值得他父亲特意面见。
常歌仔细盯着祝政,灯火映在祝政瞳孔里,显著地烁动了一下。
祝政短暂闭了下眼,方才缓缓摇头,低声道:“不知。”
常歌追问:“父帅当日回京述职,先生,没见到他么?”
祝政沉思片刻,方才道:“常川之事,我还有些线索未能想清楚,此事,日后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一时间,常歌似乎是想绷住,不露出丝毫哀伤之意,最终他眉目低垂,僵硬地应了一声。
这之后常歌做什么都走神,勉强撑到洗漱完,摸去床上,面朝里睡下了,隐隐的,常歌似有叹息。
夜半,黑暗连叹息声都一道吞了。
祝政静静看了快半个时辰公文,给常歌留足了独处平息的时间,方才吹灯走了过去。
他放下床帘,躺在常歌身侧。
祝政试着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他推测常歌应当已经睡着,这才伸出胳膊,将他翻了过来,轻缓揽进自己怀里。
常歌朦胧中循着暖和趴了过来,脑袋枕在他肩窝,半个身子压在祝政身上。
他迷糊了会,感觉发丝被仔细拉起,立即清醒小半。有人轻手轻脚拆了他的发带,又捉了他的手腕,将他的发带松松地绑了上去。
此时常歌彻底清醒,他察觉了这个交叠而卧的尴尬姿势,顿时身子一僵。
他的腕骨仍被祝政捏着,祝政似乎觉得绕上去的发带碍事,又将其拆下,置于手心细细把玩。
常歌用来缠发的红绳就落在脸侧,祝政白玉般的指尖在发带上不住摸索,倒让他不解起来。
这发带有什么稀奇的?
祝政若是喜欢,明天赠他一条便是。
接着祝政又将发带往他手腕上缠,这缠法和最开始的不一样,这回祝政下了点力气,将二人的手腕紧紧缠在一处。
常歌生出些奇怪的联想,佯做梦中折腾,翻身要离开,祝政赶忙按住了他,将他整个固在怀中。
常歌伤的地方正在后心,这位置太恼人,压不得碰不得,常歌睡觉又一向不老实,闭上眼就打起睡拳,这段时间只能靠着祝政每晚陪着,制着他,不让他四处乱翻,免得压了伤患之处。
眼下他乱折腾,祝政只以为他惊梦,温热的手掌落在他后背上,顺着挺直柔韧的椎骨摸索,轻轻安抚。
常歌只着了里衣。祝政掌心温温的,顺着椎骨抚摸的时候,莫名生出些酥麻热意,他伏在祝政心口,只觉得自己心音鼓噪得闹人。
挨至十几下,常歌再也忍受不住,抬手揪住了祝政的前襟:“别拍了。”
祝政动作稍僵:“吵醒你了。”
常歌耳廓发烫,小声说:“也没有。”
他假装忽然发现两人手腕被紧紧缠在一处,于是衔住发绳尾端,轻扯着要解开。
谁知这结扣被打得太死,他又是低头又是轻拧身子,折腾半天也没折腾下来,帐里反都是他二人衣料摩挲之声。
忽然,他的手猛地被捉住了,环着他的胳膊也一紧。
祝政气息乱的厉害,抑着声音说:“别乱动。”
常歌又气又恼,反而挣扎起来,折腾地更加厉害,口中还小声含糊道:“让我别动,先生别绑呀。”
他丝毫没意识到此刻二人紧密相贴,细微的接触动作都如火星子般,危险无比。
二人手腕依是没解开,常歌正焦急着,整个人被死死按在怀里,强横又威压。常歌被捏得有些吃疼,挣了一下,继而被死死拥住。
祝政不再是帝王后,脾性温和沉稳了许多,过于霜锐的气势也敛了不少,然而此时此刻,那种无言的压迫感没顶袭来,犹如澎湃海潮,将人整个吞没——常歌立时寂然。
他俩谁也没说话,祝政的胸膛更是起伏得厉害,他花了好大力气,才渐渐平息下来,声音低颤着说:“……别招我。”
“我没想……”常歌话还没说完,只觉对方烫的吓人,不由得话头一顿。他安静了会,这才晃晃左手:“……把这个解开,这像什么样子。”
祝政摇头。
他见常歌下手又要解,这才无奈道:“你伤在背部,大好之前不能压着。手腕绑在一处,你若是乱动,我即刻能醒来,并非有他想。”
常歌盯着缠着的手腕半晌,安静下来:“先生该好好休息。”
祝政揽他,没答话。
常歌小声道:“先生……比什么周天子好多了。周天子脾气又臭又硬,还冷冰冰的。”
“嗯。”
常歌:“你……对旁人有这么好过么?”
祝政抿唇,悄声反问:“你说呢。”
常歌小声嘀咕的样子有些惹人疼,他本是浅浅笑了。之后他瞬间想起拔断箭之时,常歌发着高热,迷糊间似乎又回到了大周时期,不住絮絮问着“君定要臣死么”,这笑忽然就凝在他脸上,变得辛酸又古怪。
“睡吧,常歌。”
祝政轻轻摸了摸他的圆乎乎的后脑勺,下巴抵在常歌脑袋上,心里万千滋味,难以言说。
常歌许久不答,他一低头,才发现常歌早已闭上眼睛,呼吸均匀,早已安然睡了。
祝政略感宽慰,意识却愈发清明,再无半点睡意。
*
翌日,刘肃清居然告病了。
这让本就暴躁的陆老虎陆阵云更加暴躁,迈着大头靴子在军营里走来走去,恨不得要吃人,好在李守义官复原职,总算给他分了点负担。
夏天罗的伤依旧那样,白苏子去瞧了几回,没什么见好的迹象。这让常歌不得不琢磨起襄阳将领青黄不接之事。
他本想同陆阵云建议几个人选,思来想去还是作罢。若小乔等人有悟性有毅力,无需他提点,危难之时,自会逆流而上。
为了准备金鳞池盛宴、迎接颍川公主,祝政那边也忙的不可开交,楚廷接连发函,要祝政回都城江陵主持大局。
文书里还夹了封楚国丞相梅和察的私信,特意询问襄阳“天神将军”之事,祝政这才知道,常歌解困襄阳、蒙眼大破奇门阵的轶事,已在百姓当中口口相传,流言居然转至江陵,惊动了楚廷。
这事从面上看,勉强算是好事,但祝政心里总是莫名惴惴。
大魏在战场上输了份子,打定主意要在别的方面抖抖威风,故而颍川公主的送亲仪仗无比浩荡。
祝政面上豁达,暗地里也是寸步不让。
大魏的送亲队伍气势浩大,楚国迎亲船只便着意往繁华里装扮,常歌特意去襄阳码头瞄了一眼,迎亲船只由九艘九层舰船领头,之后万千大红舟梭相随,船只队伍竟拉扯十里不绝。
迎亲船队上所用的物什,大大小小均是祝政经手,连用以装饰的大红牡丹,都从气候适宜的地方摘了,再快马送来,带着露由他一枝枝挑选。故而这段时间,祝政忙得几乎没法合眼。
人一忙起来,时间就如抽刀断水,过得飞快。
不知不觉间,桐始华,虹始见,萍始生,季春三月至。
颍川公主的仪仗船队马上就要抵达襄阳,祝政将在襄阳迎接公主,之后随着浩汤船队一道,直下江陵。
拯救襄阳的“天神将军”,也将随着祝政一道,返回江陵。
这消息一传出去,不少襄阳百姓还在官署外请命,一见祝政,领头的长跪不起,乞求半天。
常歌出门时瞥了一眼,并没多问。
公主到达这天,襄阳城里的红绫红灯竟然多了数倍,城里城外香风呛人,挟裹着牡丹瓣乱飞。
原本迎亲队伍应当乘着江上画舫迎接公主,但据称颍川公主出身北方,只乘安稳楼船,不喜摇曳小舟,为此襄阳特意重新翻修了码头,以花藤搭了方形走廊,一端连着大魏送亲楼船的泊位,另一端则直接通向楚国楼船的泊位,迎到公主之后,公主可经由码头陆地,顺利登上楚国楼船,免去了公主乘坐画舫之忧。
眼下,码头所见之处,尽数缀满了大红牡丹。
祝政位列迎亲队伍之首,站在码头花道最顶端。
因场合庄重,他特意换上了最为华贵的玄色华服。他素日里只着白衣,本就淡漠出尘,眼下暗纹锦衣一穿,换上精致的金枝冠饰,两侧珊瑚旒垂坠而下,整个人更显矜贵,难以亲近。
花道之上牡丹低垂,常歌站在他身侧,红衣烈烈,整个人锐意夺目,竟不逊天香半分。
“看!那是天神将军!”人群里有小孩指着他喊道。
“是真的天神将军!”
乱红花廊之下,香风霏暖,红灯摇晃。
祝政领文臣,常歌领武将,他二人并列而立,满廊牡丹含醉一般,秾姿贵彩,簌簌下落。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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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维度,思维者的世界,一切由异能者的脑洞具象而成。
黑猫作为第五维度主神,日常管管众人脑洞,帮帮普通人过活,打打腐朽的统治阶级邦联。
*
又是黑猫飒爽无敌的某一天,他从炸得稀烂的邦联研究所中,刨出了一位儒雅俊秀的男人。
男人一睁眼,攥紧了他的手:“太好了,终于见着个正常人!你也是地球穿来的么?”
黑猫:??
*
身为爱众生的主神,黑猫带着挖出来的“普通地球人”梓茶,管管众人脑洞,帮帮普通人过活,打打腐朽的统治阶级邦联。
俩人一拍即合,好得跟老夫老妻一样。
这天,黑猫一个不留神,一炮掀了腐朽统治阶级的秘殿大门。
硝烟散去, “腐朽的统治阶级”梓茶议长,自秘殿深处惊诧转身:“黑猫,这是个误会,天大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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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莲灯 莫回头,前路只闻万人哭。
才到酉时, 暗夜就沉沉压了下来。
襄阳船坞恰在汉水合围之处,江水两阔、夜色正阑,百姓们生生盼了一日,两岸江边人群不见稀少, 反而渐渐增多。
码头东侧, 楚国的迎亲船仗早已静候多时, 为首的楼船船体浩大,甲板上有数十层的楼宇, 顶端还以飞檐装饰, 远远望去,竟像座小镇浮于江上。
楼船船头移植了颗参天古树,枝桠上挂满如意千结, 点着玉兰红灯。随行的万舟千帆,皆燃着红烛,满江灯火阑珊。
江波揉碎了倒映的灯火,常歌一语未发, 只安静看着。
祝政察觉到他的异样,轻声问:“怎么?”
“也没什么。”
祝政用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喜欢么?”
“我?”常歌连连摇头,“这都是小姑娘家喜欢的东西。”
“那在思虑什么?”
常歌这才低声道:“就是……忽然觉得这颍川公主,怪可怜的。听说她没多大……十三?十四?这么小的年纪, 就要被逼着嫁给昏庸楚王——我十三四的时候,还在太学捣乱呢。”
祝政想起往事,忍住笑意:“确是如此。”
常歌轻声道:“魏王并无直系孙女……也不知这颍川公主是司徒家哪位姑娘,遭这么个大罪。”
祝政今日一身如意云纹玄色锦服,月光一投, 整个人如流缎一般。
他轻瞥了常歌一眼,欲言又止。
“公主来了, 是公主娘娘来了!”
江边的小孩子又蹦又跳,高高举着手里的莲灯,还有些等不及的已经被架在肩上,想要一睹颍川公主的仪仗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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