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两人自然不会就这样离去,而是道:“近日府上总传出闹鬼传闻,姑娘深夜却还一个人在湖边,不怕吗?”
褚廷筠说着话时,故意喑哑了嗓音,渲染出阴恻恻的气氛。
可那姑娘却不屑地“嘁”了一声,“世上哪里来的鬼,不过是些做了亏心事的人,自己心虚而已。”
“姑娘倒是看得通透。”叶淮允不置可否,又问:“不知姑娘在丁府上做事多久了?”
这姑娘被他们一而再的问题,眼底已经有些不耐烦,凉凉回答:“好几年。”
她从兜里拿出个一早准备好的白色布袋,将捕虫网中的萤火虫尽数装在里头,仿佛一团燃烧着的幽绿色鬼火拖在掌中。姑娘也不顾身旁还有人盯着,收拾好东西就准备走,只是在临走前又突然回头看来。
“二位公子口口声声说是来给老爷治病的,但大半夜不仅穿着夜行衣还对一个小姑娘纠缠不清,想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这就回去禀告管家,二位品行不端,你们还是早些编织个理由解释吧。”
褚廷筠闻言轻松一笑,“我们自然有解释,只是不知道姑娘的解释编好了吗?”
“什么意思?”姑娘死死地盯着他,一双眼睛在布袋中萤火虫的照映下,显出绿色的光芒。
褚廷筠一个箭步上前,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把她手中的布袋过到了自己掌心掂了掂。
“府中那个长发女鬼,是姑娘假扮的吧。”
第49章 打赌
“你们在胡说什么?!”姑娘朝着两人大吼。
褚廷筠依旧是漫不经心地回视着她,“我们是不是胡说,姑娘心里最清楚。”
姑娘被面前着黑衣男子盯得浑身发杵,深吸一口气,转身就跑。
但她哪里能跑的出褚廷筠眼皮子底下,只随意将手中布袋抛出,姑娘的右肩就被重重打中,跌倒在地。而那袋萤火虫,又在半空转了个弯回到褚廷筠手中。
“你们,咳咳,是怎么发现的?”姑娘用手肘撑着身体,艰难爬起来。意识到自己此时处境,似乎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绝望地问出这样一句话。
褚廷筠将装满萤火虫的布袋一点点举起,最后停在自己的颧骨处。
布袋发出幽幽绿光,在黑夜中,这光便尽数照在了脸上,映得他眸子也成了绿色。
长发绿眼睛的女鬼……中原人的眼睛不可能是天生绿色,那便只能是用了其他辅助之物。
姑娘看着褚廷筠的示范,眼睛顿时瞪大。估计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捉萤火虫这样一个小小的举动,就暴露了身份。
“还有你身上的脂粉香。”叶淮允补充道:“太浓了。”
而一个普通婢女,不应该这样浓郁的涂脂抹粉。
若非香气实在太浓,也不会沾染到被害者身上,久久不散。
“是我大意了。”姑娘苦涩地冷笑一声,也不再挣扎了,“你们接下来想怎么处置,送我去见大夫人吗?”
“自然……”褚廷筠顿了顿,“不是。”
叶淮允甚至走上前两步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姑娘方才说已经在府上做事好几年了,我二人有一事想问问姑娘,若是姑娘愿意如实相告,女鬼之事,也不是不能替姑娘瞒着。”
“当真?”姑娘闻言眼睛一亮,抬眸看他。
叶淮允点点头,“君子一言,自是真的。”
“姑娘可知,丁大人先前曾有一位侧夫人。”叶淮允问:“不知后来,那位侧夫人如何了?”
他感觉到当自己说出侧夫人三个字时,姑娘整个人一颤,又皱起眉,表情痛苦。
过了半晌,姑娘才深吸一口气,收了脸上复杂表情,淡淡道:“死了。”
倒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两人并没有太惊讶,只是叶淮允盯着姑娘宛如调色盘变换的神情,狐疑地问:“姑娘为何哭了?”
姑娘闻言一愣,有些不可置信地抬手一抹眼睛,果然是湿漉漉的。但嘴里仍是道:“公子看错了。”
“公子方才说只要我如实相告,就不会再为难。所以现在……可以放我回去了吗?”
“自然,姑娘请便。”叶淮允果真没食言,当即侧身让开,任由姑娘跑走。
褚廷筠双臂环胸站在一旁,冷冷旁观着,直到那女子娇小的声影跑远,他才道:“就这么放她走了?”
叶淮允回头看他一眼,“明知故问。”
“我是真不知。”褚廷筠上前两步走到他身边,又将装着萤火虫布袋的筋口松开,让里面的小虫子脱离束缚。
一点点幽绿色的萤火漂浮在湖面上,像是从天上洒下繁星,连成人间的朦胧星灯。
叶淮允一时被眼前美景吸引住,再度伸出手去驱引,耳边突然响起褚廷筠戏谑的声音:“还不跟上?一会儿人该不见了。”
“……”方才是谁说真不知的。
叶淮允猛然回神,和他一同朝着那姑娘消失的方向追去。
没走两步,他们就看见前头身影连走带跑地往下人耳房方向而去。可那姑娘虽然尽力地将步子迈到最大,但跑起来的速度却仍旧极慢。两人在后头跟着,几乎不需要费半点力气。
褚廷筠将身边人往怀里一带,背靠一棵树干,望着那姑娘的背影道:“这是个不会武的。”
“嗯。”叶淮允点点头,“所以她是在府上杀了两个人的‘女鬼’,但不是前日晚我们遇到的‘女鬼’。”
段夜的猫有孪生两只,府上闹事的‘女鬼’可能也是两个不同的人,这是今早叶淮允幡然悟到的一点。
另一个装神弄鬼引他们撞破丁夫人与人偷情的女鬼是谁,尚且无法定论,但这一个……很快就有结果了。
叶淮允同褚廷筠一路尾随,直到见女子跑进耳房,才落在院中最近的一棵树上,隐匿身形。
透过尚未凋落的繁茂枝叶,两人刚好能看到女子慌乱地敲响了管家的屋门。
管家起身披上外袍,点亮房中烛火,才开门问她:“发生什么了?”
“我被人识破身份了。”女子飞速道。
管家登时一怔,谨慎地望了望院中无人,让她赶紧进屋说。
纸轩窗上倒影出两个人影,叶淮允见管家倒了杯水给女子递去,咕噜喝水声后又有窸窣人声传出,勉强能听清管家道的是:“识破身份?是您侧夫人的身份?还是?”
“不是。”女子搁下杯子摇了摇头,“只是扮鬼杀人的事。”
紧接着,女子坐在桌边,将今晚在池塘边发生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管家听完后摸着下巴似在思索,“您是说……他们问了侧夫人的事情后,就放您回来了?”
“嗯。”女子点点头,“我也觉得奇怪,但当时也管不了那么多,就赶紧先跑了。”
闻言,管家在屋内踱步徘徊,突然,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朝着夜空道:“二位公子,出来吧。”
树上,叶淮允正被褚廷筠搂着激吻,乍然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去看褚廷筠。可这个人仍旧闭着眼睛,与他唇齿交缠,甚至手上用力更紧,怎么也不肯松开他。
直到空气染上几分温度,褚廷筠才舍得与他分隔开一指距离。
叶淮允喘着气,“你……”
褚廷筠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他略微红肿的唇,似是极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道:“他只是诈一诈我们,如果这会儿下去,就是中招了。”
叶淮允一愣,再低头朝屋内看去。果然,那管家已经关上窗户,继续与女子商榷起其他的。
“他们两个到底是大夫人请来给老爷治病的,难保不会把秘密捅出去。”管家道:“明天大夫人就从求子庙回来了,我先送您出去躲一躲,免得再被发现。”
“嗯,好。”女子立马答应,转身便想要开门回自己房里收拾东西。
但她伸出的手刚碰上房门,又突然顿住脚步回过神来,“可……”
“夫人还有什么担心的?”管家问。
“老爷的病。”女子沮丧地叹了一口气,“老爷的病,还有救吗?”
管家难堪地低下头,似是不忍回答真相,只好道:“奴……不知。”
“罢了。”女子摆摆手,眼尾闪过一抹阴戾的微芒,“只要我一天没死,就定要那个女人付出代价,把欠老爷的、欠我的、欠我孩儿的,一并还回来!”
她话中带着咬牙切齿的嫉妒恨意,叶淮允同褚廷筠对视一眼,待女子回自己的房间后,留下两个影卫守着。
西院房中,下人很有眼色地准备了一个极宽敞的浴桶,足够两个男子共浴。
叶淮允乍看到的刹那,有一瞬间的无语,但想想两人日常的亲昵,又随即释然。
他褪下被夜风吹得冰凉的夜行衣,泡在温热浴水里,与褚廷筠对坐。
“淮允。”褚廷筠用脚趾搔了搔他的腰窝,道:“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什么赌?”叶淮允淡定拿开他不安分的脚。
褚廷筠的脚腕被他用手掌按着,倒也老实了,续道:“猜一猜事情的真相,谁猜的更准,就能要求另一个人答应一件事情。”
叶淮允好笑看他一眼,“这是小孩子才玩的游戏吧。”
“你不想试试?”褚廷筠在浴水弥散开的水汽中回视着他,眼眸眯起,扯动朱色泪痣。
叶淮允果断道:“不想。”
“那好吧。”褚廷筠似是有失落地耸了耸肩。
但他话音落,又开始用指尖去轻挠叶淮允的脚底心,引得人一阵咯咯笑声乱颤,只好妥协地点头。
褚廷筠见他答应才满意地松了手,手肘轻松地搭在浴桶边沿道:“你先说。”
叶淮允笑着低骂了他一声幼稚,缓缓说道:“我猜是这位侧夫人在求子庙养胎的时候被丁夫人暗害,险些一尸两命。”
但她命好,虽说丢了孩子,自己的命却是捡回来了。
只不过经此大劫,她心生怨恨,通过管家的帮助重新回到丁府,便扮成女鬼想要向丁夫人报仇。
“所以,她杀的两个人都是丁夫人院中伺候的,或者说……是当初在求子庙中害了她的人。”
之后她又发现丁夫人暗中给丁寄水下毒,便在夜里悄悄去看过丁寄水几次,所以他们在丁府第二天做法事时,丁寄水垂死病中惊坐起说的,不是“夫人有鬼”,而是“夫人……是鬼”。
褚廷筠用指尖弹了一点水溅到叶淮允未浸入浴水的肩膀,笑盈盈地有几分无耻,“和我猜的一样。”
叶淮允:“……”这要怎么算输赢。
“不如再猜一个难度大的?”褚廷筠始终看着他笑。
“……”叶淮允无奈问:“什么?”
褚廷筠端的是高深莫测,“猜猜看管家会把那位侧夫人藏到哪里?”
“左不过是旁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的地方。”叶淮允脱口而出。
“那换我猜……”褚廷筠嘴角似笑非笑地勾起:“她会去求子庙。”
泡了许久的浴水微微有些凉了,叶淮允从浴桶中站起来,扯过屏风上挂着的宽大浴巾裹在身上,却对褚廷筠的猜测有些百思不得解,想了想还是问道:“为什么?”
褚廷筠也同他一块儿出浴,边擦拭湿润的长发边道:“因为她狠丁夫人,所以一定会想方设法爆出丁夫人所有的恶行和秘密,而我猜求子庙里,就有丁夫人的秘密。否则她一个丈夫病重的妇人,怎么也不可能会去求子。”
叶淮允听他这样说,确实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可他尚在沉思中,裹在身上的浴巾不知怎的就掉落在地,后背也贴上来结实硬朗而微微滚烫的胸膛。
褚廷筠双手环过他的身子,将人圈在怀里,嘴唇贴在他耳侧,呼吸喷渤在面颊,低笑喃喃:“让淮允做什么好呢……”
叶淮允:“……”
孤还没输呢!
第50章 猫言
次日清晨,叶淮允依旧是腰身酸胀的在褚廷筠怀里醒来,空气中弥散着挥之不去的旖旎气味。他眼眸只微微往下扫了扫,便能看见彼此肩头上落着朵朵或深或浅的粉樱。
叶淮允漠然将锦被往上拉一些,盖住暧昧痕迹。
只他这一动,似乎惊醒了浅眠的褚廷筠,睁开眼来眉目含情地瞧着叶淮允。
“……”叶淮允正要用手肘推推他示意时辰不早该起了,却在他欲启唇之前,房门骤然被人敲响。
这晌来敲门的,左不过是昨晚盯着侧夫人的影卫有事回禀。
纱幔遮住床上春色浓,又有屏风阻隔在内室与外室之间,褚廷筠倒也不怕两人此时的姿态会被外人瞧了去,直接叫人进来说话。
“殿下,丁管家今晨一大早就把侧夫人送出了城。”影卫道:“最终上山去了求子庙。”
叶淮允:“……”
褚廷筠声音低沉,应声后便让影卫退下。
而房间木门刚合上,他就倏而一个翻身虚压在叶淮允身上,唇角微微勾起,“我赢了。”
“让淮允做什么好呢?”
叶淮允:“……”昨晚不是已经……
褚廷筠一眼看穿他的欲言又止,满眼笑意,“昨晚是情不自禁,算不得赌注。”
言罢,不待叶淮允再反驳就低头吻了上去,一隅床帐内温度渐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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