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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客栈门之后，沈长宁便看见几乎每个商铺上都装饰着花。
桃花，杏花，海棠花，看得人目不暇接。
走到长街中央，空中突然就下起了一场花雨。
街上的行人都停下来脚步，抬头欣赏美景。花瓣不断地飘落，还打着旋儿，落在行人的肩上头上。
沈长宁伸出手，一片落花恰好落在他的手心。他将手指轻轻张开，花瓣便从指缝间又滑落出去。
站在一边，沈长生看着他的小动作，盯着那张清冷的容颜，竟微微晃了心神。
“小师叔。”
“长生，怎么了？”沈长宁侧首问道。
沈长生敛了眸子，低声道：“没什么。”
然而下一刻他又抬手，拂去了沈长宁肩上的落花，“你身上落了花。”
若是有人能注意到沈长生此刻的神情，会发现那是极其温柔的样子。
沈长宁任由着沈长生的动作，待他拂去花瓣后，弯了弯眉眼，“谢谢长生。”
而后又偏了首，去看那满城飞花。
在沈长宁旁边，有另外一个白衣少年，隔着花雨，眼眸里只剩下了他。
沈长生看着他眼睛也未眨一下，他忽然觉得，若是岁月能停留在这一刻，也是极好的。
花雨下了很久，长街上落了一地花，连空气里也弥漫着花香。
“公子。”
沈长宁循着声音看过去，青衫的少女手里拿了一束花。看向沈长宁是面容含羞带怯，然后不由分说往他怀里塞了花。
“……”沈长宁来不及说什么，看着手里的花有些无措，甚至还悄悄看了一眼沈长生。
许是有少女开了先例，不断有人给沈长宁递了花，除了女子，居然还有男子。
不多一会儿，沈长宁手里就多了许多花。
他不知道，他和沈长生出现在长街时，长街上的人的目光几乎都被他们吸引了去。只是他们身上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冷冽气质，一时打消了许多人想上前搭话的念头。
如今有人在前头做了他们想做的事，后面的人也就纷纷上去了。
沈长生抿了抿唇，他也收到了不少花，却并不觉得开心。尤其看到沈长宁手上的时，更是觉得碍眼极了。
他方才听人说，花是送给心仪的人的，收了花的人也算同意了他们的追求。
这些人也不看看自己，怎么配，而且那些女子为什么一点儿也不矜持？
“小师叔，把花给我吧。”沈长生道。
正苦恼怎么处理手里的花时，听到沈长生这样说，沈长宁便将花给了他。
看着沈长生紧紧抱着花的样子，沈长宁还以为他是喜欢。
结果下一刻，便看见沈长生手指在花上一动，花瓣便四处散去，接着又簌簌落下。
原本以为沈长生是喜欢花的沈长宁，“……”
手上没了花，沈长宁松了一口气。
再有人要递给他花时，他眉头皱了皱，浑身散出的冷意也将人逼走了。
继续往前走，长街深处多了成双成对的男女。他们手上各执了花，男子将花朵取下，别在了女子发间，而女子偷偷红了脸。
看着男女之间的互动，沈长生隐约间像明白了什么，却又不敢细想。
“啊。”只听到“扑通”一声，沈长宁低首看着倒在自己脚边的小少年。
他正要伸手将小少年拉起来，不远处便跑来另一个少年，迅速拉起了地上的人。
等小少年站好，另一个少年还在仔细地观察他，一面语气担忧地问道：“阿宁，摔到哪里没有？疼不疼？”
叫阿宁的小少年摇头，拍了拍少年的手，“哥哥，我没事。”
确定他没事之后，少年抬头向沈长宁道了歉，“公子，对不起。我弟弟他身体不是很好，方才跌倒冲撞了你，我替向你道歉。”
沈长宁颔首，“无妨。”
“你弟弟太虚弱了，还是早些治为好。”沈长生突然开口道。
少年听沈长生这样说，倒也没生气，既有些震惊沈长生如何得知阿宁身体状况的，而后又无奈苦笑，“多谢小公子关心，我弟弟体虚的毛病自娘胎里便有了，这些年也看过不少名医，却都没有办法。”
“若我有办法呢？”沈长生反问道。
少年表情变得讶异，又像是不信，面前的小公子锦衣玉冠，同旁边年长一些的公子一般，没有半分名医该有的模样。小公子旁边那位青年，比起一般的世家公子，更让人相信他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仙人，少年瞳孔缩了缩，接着就要跪下来，却被沈长宁眼疾手快拦住了动作，“若是小公子能救家弟，江余年愿为奴为仆，侍奉于公子左右。”
沈长宁对这突发状况有些懵，很快又反应过来，主角大概是善心起了吧。
沈长生看了一眼沈长宁，怕他生疑，遂道：“小师叔，他是我入金丹的一次机缘。”
被沈长生这样一解释，沈长宁心底生的小小疑惑被打消了。对于修真之人来说，无论救人还是其他，只要有了联系，便会产生因果，而这些因果也决定着一个人身上的机缘。
但其实机缘并不容易感应到，因此修真之人一般很少会与其他人建立羁绊关系。
长生是主角，待遇也有些不一样呢，不过是帮一个人而已，机缘也能落在他头上。沈长宁难免有些感叹。
江余年朝沈长宁和沈长生拱手，“请公子随我到家中，替阿宁看看。”
“不用着急，今日不是花朝节么？你不看看？”沈长生淡声问道。
第26章
江余年摸摸鼻子，他只着急于弟弟的身体，对今日是不是花朝节也没那么在意。
不过两位仙人答应替阿宁看病，应该不会反悔吧。因此，他暂时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江余年一直跟着沈长宁他们，甚至给他们讲解了一下花朝节。
“二月二花朝节，原本是祭祀花神的节日。这一日是众人踏青赏花的日子，有情人会在这一日相互送花，传说这一日送出的花是得了花神祝福加持的。”
“不止是有情人，若是男子女子有了心仪喜欢的人，也会将花送给喜欢的人，心仪的人若是收了花，便是答应了。”
听了江余年说的话后，沈长宁暗自庆幸着花已经被长生弄没了，不然会说不清的。
沈长生抬头看了一眼沈长宁，又低下了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陪着沈长宁他们将长街看完，江余年带着他们回了江府。
推开江府的大门，里面有两个家仆走了过来，看到江余年同他打了招呼，“大少爷，你和小公子回来了？老爷正找你们呢？”
江余年点了一下头，“我知道了。”而后他又指着沈长宁和沈长生道：“这是我的两个朋友，你去给两位公子安排一下住宿，我去见爹。”
“仙……，沈公子，你们在府中随便逛逛就好，我去去就来。阿宁，你身体不好，回自己房间吧。”
江余年离开后，给沈长宁他们安排房间的家仆们偷偷打量了一下沈长宁，看清他的面容后，都愣住了。
大公子什么时候认识了这样的人物？
“两位公子，请随我来。”
家仆们给沈长宁他们安排的房间在江余年的院子里，安排好后便退下了。
沈长宁他们等了许久，直到日暮，江余年才过来。
进来的时候，少年的右边脸肿得很高。瞧见沈长宁之后，江余年僵硬地扯出一个笑来。
对于江余年的模样，沈长宁不好开口，沈长生的眉头倒是皱了起来，“你的脸？”
沈长生有些生气，他已经决定招揽江余年了，在他心里，江余年已经是他手下的人了。在他跟前，手下还受了欺负，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侮辱。
江余年摇头，“多谢小公子关心，我无大事，请公子先帮阿宁看看吧。”
跟着江余年去了江宁的房间，刚推开门，一个侍女从里面出来，小声地对江余年道：“大公子，小公子已经睡下了。”
“好，你下去吧，我去看看阿宁。”
进入屋子后，屋里弥漫着很浓的药的味道，还带着涩意。
江余年走到江宁的床榻前，替他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细汗，然后退到一边，让沈长宁给江宁把脉。
从宽袖里拿出手，沈长宁将手搭在江宁瘦弱的脉门上。
小少年的脉门虚弱无力，几乎感觉不到脉搏的存在。
皱了皱眉，沈长宁指尖稍微聚了一点儿灵力，往江宁的体内试探了一下。
沈长宁能感受到他的灵力正顺着江宁的经脉游走，到心脏的地方后，灵力停顿下来，而后慢慢消散。
觉得有些奇怪，沈长宁又试了两次，灵力最后都消散了。准确来说是被什么吞噬掉了。
可江宁分明只是个凡人，未曾修仙，怎么会懂得吸收灵力？
他倒是记得，从前在藏书阁翻看书籍时，看到过一种体质——天灵之体。
这类人不必修炼，天生可聚灵力，但这种体质不适合修行，反而最易做炉鼎。
一般这种体质的人，在修真界也算是重金难求。未曾想不过来凡世一趟，也能遇到。
对于那些靠着炉鼎修炼的人，沈长宁并不赞同。他在修真界待了三百年，自己的修为是靠自己一点点修炼上去的，也更稳固一些，而那些靠着外力修炼的人，则很容易境界不稳。
话说回来，他记得天灵之体一般只会是女子，而且这些人大都身体康健。难得见到男子是天灵之体的，可江宁太过虚弱了，他也不像是天生天灵之体，倒像是后天用其他手段养出来的。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江宁体虚了。
现在江宁看起来才十二三岁，若是一直这么养下去，只怕连二十都活不到。
将指尖残留的灵力收回，沈长宁站了起来。
江余年立马问道，“沈公子，我弟弟他怎么样了？”
“你家可有人认识修仙之人？”沈长宁淡声问道。
江余年不知这位沈公子的意思，显得有些茫然，“什么？”
反应过来后，他又摇头，“怎么可能认识，若认识的话，阿宁的身体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沈公子，我弟弟到底怎么了，还能治么？”
沈长宁应道：“可以。对了，可否给我看看你弟弟平日里吃的药的方子？”
江余年连忙回道，“好，我给你拿。”
说罢，就出了门，没过多久，他便拿着一张药方回来了。
仔细看了看那张药方，果然不是寻常调养身体的方子。聚灵草，禾香这些是修真界才有的灵草，有迷香之效。但这种方子一般只有合欢宗那种靠着双修修炼的宗门才有，方便修炼。
没想到居然会有有心之人将它用在一个凡人身上，灵草里面有充足的灵力，凡人受不了，很容易爆体而亡。
江宁居然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
看着沈长宁看了许久的药方，尽管他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江余年还是能想到药方出了问题。
“沈公子，可是这张药方出了问题？”
“药方确实有问题。”沈长宁一边说着，将药方还给了江余年。
江余年盯着那张药方，很久没说话。
沈长生又多问了一句，“小师叔，药方怎么了？”
负手背对着沈长生，沈长宁缓缓道：“你知道修真界有一种体质叫天灵之体么？”
“天灵之体？”沈长生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而后便又听沈长宁解释道：“天灵之体，就是天生灵体，这种体质的人不用修炼，天生便能汇聚灵气。但他们却又不适合修炼，所以修真界有些修者，会将这些人寻来做炉鼎。”
“小师叔是想说那位小公子就是天灵之体？”沈长生问道。
“对。”沈长宁回道，“不过他并非天生的天灵之体。”
“并非天生天灵之体是何意？”沈长生疑惑道。
天灵之体他倒是听说过，上一世他作为魔君时，下属为了讨好他，专门替他寻了几个据说很是罕见的天灵之体。不过他直接拒绝了。
如今沈长宁又说江宁并非天生天灵之体，这样一想，前世江余年最后入魔与这应当是有关联的吧。
沈长宁淡淡道：“这位小公子的天灵之体是有人刻意养成这样的。”
“沈公子的意思是阿宁如今这样也是那天灵之体害的？”江余年问道。
“确实是这样。”
江余年手上不觉使了力气，将药方揉成了一个纸团，而后扔在了地上，眼睛变得有些红：“他是我父亲，对我和阿宁也只是冷了些。我原以为虎毒不食子，再如何也不至于对我们下黑手，未曾想是我错想了。”
他一面说着，一面又看了看地上的药方，“阿宁原先身体很好，只是小时候落了水以后身体才变差了，而后那个人请了大夫替阿宁看病，开了药方说是温养经脉，却换了这样的结果。”
江余年不知修仙者那些，更不懂什么是炉鼎，只是听沈长宁他们的话也知发生在阿宁身上的并非什么好事。
于是他的怒气更甚，恨不得马上去找那个人对峙。
“小师叔？”不知什么时候江宁醒了，他揉了揉眼睛，看到房间里的人还有些懵。
看到江宁醒了，江余年慢慢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他走到江宁面前，摸了摸江宁的头，“阿宁怎么醒了？”
而后他又指着沈长宁道：“还记得那位公子吗？他答应小师叔会治好阿宁的，阿宁不用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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