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水不满道:“你怎的这么绝情?”
“本就不可能的事情,还想怎么样?”
羡水瞪着清渝,气鼓鼓地跑回了客栈。
淸渝没太在意,只觉得是羡水的小性子又上来了,便自行回了客栈休息,这一晚都未曾见到羡水的身影。
第二天一早,淸渝前来敲羡水的门,本以为又要哄上许久,却没想羡水直接开了门。
门缓缓开启,羡水倚门而立,这一身红衣,一点朱砂,身形虽看着还年少,眉目间却有了几分成年后的妖冶,这丝妖冶随着羡水的笑而愈加浓厚。
清渝从这笑中看出了自己熟悉的人——灼炀。
比现在的羡水更大高大的灼炀时常扬着这抹有些妖冶的笑,穿着同现在一样红艳艳的衣裳,在四处同女子们调笑着。
清渝皱眉往后退了半步。
只听羡水道:“经过此劫我想起来了,我不是麻雀,我前世是一只凤凰。”
淸渝看着羡水的这抹笑,纯真的脸上有着一分引诱意味。
“我是一只凤凰,被人类囚禁在阴森的地牢里,暗无天日,后来那个人类的儿子将我和一个同伴救了出去。”
清渝神情莫辨,试图判断对方到底在说真话还是假话。
“救出去后,我说不了话,只能藏着,藏在屋子里,不知道过了多久,每天都只能待在那个房间里,因为一旦出去就会被发现,我就等着那个飞回凤凰巢穴的同伴回来救我。”
清渝此刻已经将眉头拧得死紧,他凝重地望着羡水。
羡水矮他些,正背着手弯着腰,仰头凑近清渝:“清渝,你有印象吗?”
清渝冷着一张脸,从羡水的双眸看向羡水眉心之间的那点朱砂,灼炀就时常用自己这点朱砂,看似献着所有真心,那真心从内而外凝聚成这一红点,对所有人表达自己的喜爱,来者不拒,多多益善。
那表情,同现在的羡水如出一辙。
这段记忆,清渝并没有,清渝也可以笃定灼炀没有,他和灼炀同时在位,活了不过百年,从未下过凡间,更没有什么所谓的前世。
这是属于羡水的回忆,按照清渝所知的消息,这很可能还是一段捏造的回忆。
思及此,清渝心底松懈下来,摇摇头,从衣袖里拿出两根毛,说:“可这世是麻雀。”
那两根毛在羡水面前晃悠着。
羡水的笑顿时僵在了脸上,那一抹诱人的味道消失殆尽,他扑上去想抢回自己的两根毛,奈何变身成人的他比清渝矮了半个头,抢来抢去好一番折腾,不过是扑在了清渝的身上,再看清渝呢?悠闲地站着,只需将拿着两根羽毛的手抬起来,羡水便奈何不了他。
羡水猛地扑上去,清渝身形不稳,两个人都摔倒在地,羡水一低头就看见近在咫尺的清渝,清渝的唇微微抿着,看起来好吃极了。
羡水忍不住凑近了一点。
清渝的金瞳猛地一现,推开羡水。
羡水一个不慎,跌坐下去,他委屈地望着,刚才那丝丝高傲消失殆尽,又回到了麻雀的姿态来:“你眼睛又变成金瞳了。”羡水自个儿站了起来,嘀咕道,“你法力这么高还不是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
清渝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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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灵镇是淸渝和羡水的下一站。
涂灵镇没有湖平镇的和乐安康,整个城镇看起来被瘴气笼罩,因为接连出现了杀人案。
淸渝羡水赶到的时候,正巧碰上一户人家在举办丧事,街道上全是哭啼着的人,人们脸上除了麻木就是悲伤。
淸渝说:“这镇子妖气盛行,必有问题。”
羡水自想起自己前世是凤凰开始便多了分法力,这时也探到了镇子里的不同寻常。“这股妖气还沾染着杀伐气,应该就是他在作恶。”
两个人一路都见白纱,像是被死亡笼罩的镇子里隐隐能听到村民的哭声。
两个人寻着妖气一路往下走,见着一小女孩蹲在一旁哭泣,羡水走过去询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小女孩抬头抹了抹眼泪,看着眼前的男子,说:“我,我爹爹……”
羡水立即明白过来,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我爹爹昨天去了那家袖楼之后,回来就开始咳血……”
“袖楼?”
小女孩手指了指前方。
羡水抬头望去,正是妖气浓密的地方。
两个人走近此地,只觉得像是荒芜之地中突然冒出来的一股泉水,像海市蜃楼又像是美梦再现,前方那装潢华丽的高楼丝毫没有受到四周死人气氛的渲染,在这白色凄然的城镇中显得尤为显眼。
那二楼开着的窗户偶尔有人在招手,精致的妆容和挑逗的动作无一不彰显着这楼就是那常常让人流连忘返的青楼妓馆。
这光天白日之下,仍有男人进出,可见这生意有多好。
羡水难得的没有询问淸渝这究竟是何地,倒是淸渝先简单解释了下:“人间抒发情欲的地方。”
“情欲?”
淸渝点头。
“那不就是你吗?”羡水笑着。
淸渝没明白,看了羡水一眼,羡水勾唇一笑,露出几分男人少有的妩媚,羡水自从想起自己前一世是凤凰后,举止行为总带着点妖媚,想是羡水自己都不曾知道这笑有多魅,只是这模样看得淸渝一愣。只听羡水在那边轻启双唇喃喃道:“情欲,淸渝,难不成你……”
淸渝皱眉,他向来冷清修身,为人刻板正直,浑身透着的都是生人勿进的气息。
那头羡水继续调笑着:“难不成其实是因这个才叫的这名?”
淸渝听了倒没生气,只隐隐明白了什么,冷笑着说:“凤凰果然是凤凰。”
“你这是什么意思?”
淸渝没再回答,踏入了妓馆。
这妓馆名叫袖楼,竟是男女皆有,这会儿老鸨见有人来,赶紧迎了上来,老鸨识人无数,自然知道眼前这两人必定身份不凡,瞧这穿着和气度便可知道。
老鸨立即堆起了笑脸,笑得眼睛眯成了缝,脸上长满了褶子,她说:“二位可是第一次来?像二位这般的人,见过一次绝不会忘。”
淸渝探查出那妖气就在前方,便说:“我们先自己逛逛。”
羡水在一旁点头说:“对对对,见到合适的给你说,你先忙去,别站旁边。”说完用密音和淸渝说这老鸨长得太瘆人了。
妖气弥漫在二楼某一房,淸渝顺着找了上去。
这会儿的袖楼是伏在大地上休憩的巨兽,悄无声息地窥探着四周,张望着来人。清渝和羡水自踏入这楼起便隐隐觉得压抑,这是罪孽深重的杀伐气,这也是在天庭所不曾有的来自地底的气息。
站在一楼的老鸨见两个人站定,立即招呼着扯大了嗓门喊:“哎哟,两位客观这眼力见儿真真是好啊,这门内可是咱们袖楼最美的招牌!”
羡水好奇道:“哦?那是有多美?”
老鸨好不自豪地说:“自然是语言都无法描述的美,不过两位,慕雨是否开门就看两位运气了。”
清渝没有理会老鸨的话,轻轻扣着面前的房门。
一下,两下,无人回应。
清渝没再徒劳地敲门,他用密音传到房内:一只小妖还敢如此作恶?
羡水则没那么有耐心了,他使劲儿拍着门说:“还不开门,信不信我们俩一起让你快点去地下。”
也不知道是清渝的威胁起了作用还是羡水的叫唤烦着了人,那门终究是缓缓开了。
清渝没等这门慢慢地打开,率先推开了门,踏步进去,入目地是挂在墙上的古琴,妖气全汇集于此,一旁还挂着一幅画,是一只白兔,笔触稚嫩尚不成熟,同这房间格格不入。而羡水进入门内最先看的却是那帘子后面隐隐绰绰的美人。
清渝厉声问:“你一只刚化人不久的妖,竟然杀了这么多人,可知你这般做的结果是什么?”
帘子后面传来清冷地回答:“不管结果怎样,我杀了便杀了,你们可是派来杀我的?”
羡水笑了:“你怎么一点都不怕?”
“我为什么要怕?”
“你可知你做了这么多恶,冥界都不会收,死了后灵魂会被投入畜生道世世做畜生,再无投胎之日。”
“你们这般了解,”帘子后面的声音竟传来一丝激动,却不是为着这可怕的结果,他问,“那么可知相传的‘凑魂法’是否可行?”
“‘凑魂法’?”羡水不解。
这所谓的“凑魂法”被人传为可补全破碎的灵魂,代价却是以灵魂祭灵魂,至于最终是否有人成功,却没详细记录。以清渝自身的见识和个人的判断来说,这所谓的“凑魂法”是个邪恶的法子,能成功的寥寥无几,就算成功也只是拼凑成了一个没有自主意识的灵魂。
清渝说:“如果你是想用这个方法补全灵魂的话,快就此停手罢。这个古法本就是口口传来,具体的操作和流程早已失效,更为重要的是即使补全灵魂也没什么用处。”
帘子后面的人半天没有声音。
清渝接着说:“如果你是想要死人活回来,这是上天都无法做到的事情,既定的命不能够改写,一旦以人力强行改之,所遭受的反噬难以尽说。”
“这种事情,”帘子后面的声音近了几分,可见一双玉手撩开帘子,似正要走出来,“不试试怎么知道?”
帘子后面的人身穿紫色长袍,身姿妖娆,长发披肩,这脸比之羡水更多了两分妖娆,那狭长的丹凤眼半抬,只淡淡地一撇便像是在勾引着来人。
羡水说:“这倒比乐溪更像狐妖。”
慕雨听闻轻轻笑了:“我在这平乐镇待着,已经很久未曾遇见同类了,而看你们的样子倒不像是来杀我的。”
“那你觉得我们是来做什么的?”羡水问。
慕雨摇头,说:“无论你们想做什么都不能阻止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明白会有什么结果,这不需要你们来劝慰和开解。如果你们只是因着同为妖而好奇,那么了解了之后便离开吧。”
羡水说:“可我们却并未了解到什么,甚至连你为什么这样做也不知道。”
清渝问:“是想补全逝去之人的灵魂,使其完整投胎?所以才待在人来人往的青楼好获取人的灵魂?”
面对着提出问题的羡水和清渝,慕雨显得悠闲轻松,他走到窗边的凳上缓缓坐下,理着自己的衣袖,像是回忆像是感叹地说:“曾有人救我养我,我便以命救他命。”
“你也同样牺牲了其他人的性命。”
慕雨一听这话,神色露出几分狠厉来,语气带着三分不屑地说:“这些本就该死,哪里用得上‘牺牲’二字。”
原来这些人或流连于烟花之地,抛弃妻子,或贪恋于暴力殴打,伤害无辜,或迷恋于吴侬软语,尸位素餐。
清渝从小博览群书,听了慕雨的话并未做过多反应,只是淡淡地说:“你可知,人本就以欲望存活,他们可能因执着于某事而显得有罪,可惩罚人类这种事情,从来都不是妖能做的。世间种种事情都是因果循环,自有天命来定夺。”
慕雨讥笑道:“你这话说来倒像是得道了的妖,我这便提早让这些人得到他们该得的果,有何不可?”
“这番下去,你只会一直困于因果之中,这一世下一世,世世如此。”
“哈哈哈哈哈。”
听了清渝的话,慕雨竟然大笑起来。
慕雨长相本就精致妖娆,这一笑起来更显得魅惑诱人,只是这笑中透露的却不是欢笑和喜悦,隐隐藏着对着世俗的嘲笑和对于自身的悲叹。
“我这样的,哪里还会有下一世?”
慕雨的悠长叹息萦绕在了羡水的脑海中。
☆、羡水慕清渝,意外同床眠
第14章 羡水慕清渝,意外同床眠
镇子上弥漫着杀伐气和血腥妖气,呛得回忆起自己前世,有了微妙感知能力的羡水直咳嗽,他捂着自己的鼻子,在自己的房间躺了会儿就忍耐不住翻身下床。
清渝虽然口中说着不能随意进入,但是却从未对羡水设什么防备。
羡水偷偷摸摸从窗户溜去,只透过窗户缝看见一团白色氤氲之气缓缓腾空。
原来清渝正在沐浴。
上次撞见清渝时还是麻雀身,这次再看见清渝的裸体已经成了人身,身为人的羡水眨巴着眼睛偷偷打量着。
清渝的身体肌肉结实,躯干精瘦,没有多余的赘肉,一切都恰到好处。水桶中冒着氤氲热气,清渝闭眼倚着,只隐隐能看见高挺的鼻和细长的睫毛。
羡水目光下移,看见了清渝手臂的符咒。
黑色的像两条缠着的龙。
原来这咒印,是这样的啊……
羡水一边盯着一边想。
那头的清渝缓缓睁开了眼,似早就知道羡水在那一头躲着,问:“看够了没有?”
“噢,看,看够了。”羡水呆呆地应着,麻溜地从小窗口爬进了清渝的房间。
清渝瞥了眼撅着屁股磨磨蹭蹭爬进来,然后在一旁坐着,傻乎乎地看着自己的羡水,大约是和印象中的灼炀君相差甚远,清渝有些忍下了原本想要嘲讽的话。
清渝说:“你这又是有什么事?”
“原来你的符咒是长这样的啊?”羡水问。
清渝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两条墨色的龙相互交缠着。
“你解开了绷带,这个符咒会痛吗?”羡水此时像个好奇宝宝一样坐在一旁问,那眼睛睁得老大,倒像是真的在认真研究着。
“不痛,也没有任何反应。”
“那这符印有什么用?”
清渝用手摸了摸,没有任何痛感,他说:“现下没有用,可能只是时机没到。”
羡水没有想太多,坐在一旁晃着腿:“这镇里待着太难受了,我们快点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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