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雨挑挑眉,只见清渝指着大厅另一角说着:“我们是来找他的。”
慕雨看过去,瘦弱甚至病态的男子站在那边,被清渝一指还颤抖了两下,受惊一般不敢动。这男子身型娇小,面容丑陋,脸色苍白,偶尔抬手也是只看皮不见肉,瘦得像个活死人。男子叫什么,慕雨已经记不得了,只知道他曾一直伺候在临禹身旁,直至临禹去世。
慕雨问:“你们找他作甚?”
羡水窜了出来,说:“我看上他了,不行吗?”
慕雨笑出了声来,“当然可以。”
羡水再笨也听出了慕雨笑中透露出的嘲讽和不屑,但羡水脸皮厚,毫不在意地去拉男子的手,还未拉上,听闻过来的老鸨踏着风赶了过来。
“哎呀,这,这,这怎么回事?”老鸨惊疑不定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清渝和鼓着腮帮子的羡水,“小凌是这里的侍者。”
羡水瞪着老鸨说:“我就是瞧上他了,你要怎么办?”这头说着,那头清渝就给老鸨塞够了银子,老鸨一手拿钱,一手看向小凌。
小凌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事的……”
老鸨叹了口气说:“唉,既然都这样了,那便……”
“走走走。”羡水拉了半天,终于是拉上了小凌的袖子,扯着人就往二楼的空房走去,把老鸨说的“慢着点啊,小凌第一次呐”的话丢在了脑后。
等三个人终于找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小凌这会儿才敢抬头看向两人。
小凌很小被卖到这里,见识过形形色色的人物,甚至连一些官员都接待过,但没有哪位像清渝这样,看着似乎身无一物,但是举止言谈却流露出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度。
“两位……”小凌弱弱地问,“可真的认识临禹吗?”
“自然相识,此番前来便是为了寻他,却得知他已经……”清渝欲言又止,面上露出几分叹息。
小凌为人单纯,信了清渝的话,听了之后也是面露叹息,他说:“自临禹公子来了这里,便是由我照料服侍,可是……”小凌顿了顿,“没有想到竟然会这样……”
“我们便是想询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如果是有旁人将临禹杀害,我们就……”
小凌听了大惊,满脸惊恐地说:“可千万别这般行事!”接着,小凌轻轻地舒了口气,缓缓说,“其实,那人已经死了……”
临禹一进这袖楼就被老鸨看上了,因为临禹的父母均死,生活贫穷,一路沿街乞讨,只为了吃上一口饭。
那天老鸨摇着肥臀,一步一摇地走在街上,那时的平乐镇还一副自足安逸的模样,袖楼依旧是这镇里的最为出名的存在,自然这老鸨也是众人皆知。
老鸨一路和人打着招呼,准备去那胭脂铺瞧瞧。胭脂铺外的墙角蹲着一个人,瘦弱不堪,只能看见那双澄澈到让人惊叹的眼眸,老鸨便是被这眼睛吸引住了。
老鸨眼睛转了一圈,脸上露出了七分笑,走上前去,善意地问着:“你可是需要点食物?”
临禹抬头,眼中充满了渴望。
老鸨转头,看见了临禹身旁的那只同样瘦弱的兔子,带着三分好奇地问:“这是你养的?”
临禹抱紧了兔子,怕被人抢走般警惕地盯着老鸨,点了点头。此时的临禹像极了退无后路的刺猬,只剩那看起来吓人实际毫无作用的刺。
老鸨笑着,露出了一颗金牙,她说:“别担心,跟我走,让你每天有吃不完的饭,让这兔子也有吃不完的食物。”
临禹已经饿到有些想不起食物的味道了,他看着老鸨,像是在其中寻找有几分可靠。
老鸨像张开大网引诱食物上钩的蜘蛛,缓缓引诱:“有柔软的床铺,有香甜的美酒,还有糕点,鱼肉,你能想到的一切。”
临禹的眸子随着老鸨的描述越睁越大。
老鸨继续说:“那里还会有人服侍你,当然,”老鸨瞥了眼那只奄奄一息的兔子,“也会有人照顾你的兔子。”
临禹不肯松开兔子,说:“我自己照顾它。”
“好好好,”老鸨放松了态度,“去了我那里,你想怎么照顾它都可以。”
临禹抿了抿嘴,干涩地开口:“代价呢?”
老鸨说:“很简单,”她上上下下地瞄了下临禹的身体,“只需要你……”
传言袖楼出了一名很是厉害的小倌。
可怎么个厉害法呢?
这头听着那布帛老板笑得淫荡,用手指比划着,却不说一个字,那头就见镇上的一小官员一脸回味地咂咂嘴。
常人见了更是好奇,对此更多了几分兴趣,来袖楼的人源源不断。
临禹一身白衣,神色疲惫地躺在榻上,小凌伺候着他喝着药水。临禹接过来毫不犹豫地一口灌下,像是习惯了这苦味。
临禹自进了袖楼,吃了点肉,好歹胖了几分,却仍旧看起来如此的瘦弱,配上这忧愁的脸色,更是惹人怜爱。
小凌说着:“临禹公子,刘公子又来了说要见您。”
临禹将空碗放在桌上,伸手摸了摸长得丰盈的小白兔,轻轻点了下头。
小凌想叹气又不敢出声,只能退下,让刘公子进了门。
等那肥阔的刘公子进了门,临禹的疲态尽收,面上挂着一抹笑,澄澈的双眸闪着光,像是夜空中那最亮的星星,迷人得很。
生活安逸的小白兔趴在桌上,血红的眼睛看着,看着一切。
袖楼自有了临禹,生意是愈加红火,临禹再也不用面临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可这身体却并没怎么胖,反而显得更加羸弱。
临禹朝袖楼里的其他人求教,开始学了绘画,一有空的时候便拿出笔墨来描摹,小凌那会儿只伺候临禹一人,时时待在临禹身旁,这会儿正站在一旁静静看着。
临禹挽着袖子,偶尔能看见手臂上的淤青,一条又一条,骇人可怕。
小凌别过眼去,问道:“公子今天画的是?”
临禹抿着嘴轻轻地笑了,眸中带着几分喜悦,看向桌上的小兔说:“刚学得怎么细描,我便来画画它。”
“公子一定能画好。”小凌附和着。
这日,临禹便待在屋中,一会儿坐着描一笔,一会儿起身四周瞧瞧这白兔的毛,沉思了片刻,再坐下描上另一笔,而这小白兔通人性一般乖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临禹绘画的整个过程像一个孩童在讨大人的欢心,充满了愉悦,连小凌都快忘了他们所身处的地方。
那白纸上慢慢呈现出了一只小兔,笔触稚嫩尚不成熟,同这房间格格不入。
临禹拿着这白纸,笑得像个孩子。
偏偏有人敲门,门外说着张家公子求见。
临禹的笑以肉眼可见的幅度消了下去,他收好了画,轻轻放在一处,又整了整衣衫,理了理鬓发,抬头时便挂上了众人熟悉的媚笑。
临禹说:“请他进来吧。”
小凌现在说得有些哽咽:“临禹公子此后的身体越来越差,后来,终于是坚持不住,死在了张公子的床上。”
清渝问:“然后慕雨就来了吗?”
“张公子死了后,慕雨就来了,之后临禹公子葬在那后山的坟墓也被人挖了去。”
“这慕雨可真是!”羡水气极,“怎么能挖别人的坟墓呢!”
小凌疑惑问:“你们怎么说是慕雨公子挖的呢?这些事可不能乱猜忌。”
“不是他还能是谁?”羡水没好气地说。
小凌摇摇头说:“慕雨公子一来便住进了临禹公子之前的房间,还吩咐我们不可乱动,对临禹公子很是尊重。”
羡水说:“他自然是尊重的,就是做事太不地道了。”
“为什么这样说?”
清渝眼神示意羡水闭嘴,看向小凌,说:“这镇上连续出现杀人案便是从三个月前开始的吗?”
小凌听了话,自己想了好一会儿,点点头。
“我知道了,那么慕雨的坟墓被挖之后可有留下什么?”
“一些陪葬品都在,其实也没什么遗留物,有些许碎银和饰品,可放置骨灰的瓶子却没了。难得能够碰上你们,却……唉……”
清渝面上露出安抚的笑容来,说:“放心,我们去寻一寻。”
如何寻?
自然是去找慕雨了。
羡水跟在清渝屁股后面碎碎念着:“这慕雨不就是想要让临禹死而复生吗?就为了一个人杀这么多人真的是穷凶极恶。”
淸渝说:“原来你竟学会了那么多人类的语言?”
“我天天待在人间,加上自己聪明,当然啦。”羡水嘻嘻笑着,摇摇头说,“不对不对,我怎么被你给绕进去了。我们哪里还需要找慕雨,在一旁看着慕雨最后自食其果不就好了?到时候情劫必定已经见证了,何苦去对着慕雨那张臭脸。”
淸渝眸子闪了闪,他自然知道这一路似乎没有什么涉及生命安危的凶险,淸渝转头瞧了瞧,羡水好奇地看着他。
淸渝心里叹了口气,只说:“试试能不能早日寻到仙人。”
“怎么试?”
“多同佩戴玉佩的人来往,或者……”清渝道,“加速他们情劫的失败过程或者死亡。”这番话冷漠又无情,却让人一听就觉得这合该是清渝说出的话。
羡水似懂非懂地应着,他只知道一切听从淸渝的准没错。能够快点找到仙人寻到仙水解救狼族自然是好的,但这一路和淸渝独处实在是太过安逸,羡水又有些不舍。
淸渝拉开羡水拽着自己脖子的手,哪想羡水怕淸渝真的不由分说把自己丢出去,一被淸渝拉开就吓得拉得更紧了,双手扒着淸渝的脖子,双脚一跳缠着淸渝的身体,淸渝被扑得一个趔趄,等稳住了身形,沉着脸问:“又凑上来?”
羡水一脸无辜。
淸渝虽然这么说着,却也没扔开羡水,一手拉开羡水的腿,一手托着羡水怕他摔了。
☆、兔妖现原型,临禹无反应
第16章 兔妖现原型,临禹无反应
从慕雨口中探消息可没那么容易,一来慕雨本就对两人存着敌意,二来临禹对于慕雨来说实在太过重要,重要到不肯放出一丝风声。
转机出现在这血腥气弥漫的一天。
作为妖的淸渝和羡水敏锐地觉察到了镇上不同于以往的血腥气味,寻着味道追到的地方果然是袖楼。
结合之前的事情,一下子就能联想到是慕雨又要取他人魂魄。
踏进袖楼就被瘴气扑面,里面的人都呆滞地站着或坐着,目光凝滞,身体僵硬,全都被施了法。
羡水有些胆怯又有些好奇:“这杀一个人挺费事呀,还得全体受难。”
“兔子毕竟生性谨慎。”
两个人小心地走到慕雨房间,门虚掩着,里面传来一些不是很清楚的挣扎声。
淸渝走在前面将羡水挡在身后,入门就看见慕雨掐着一个油脑肥肠的男人,男人脸上满是惊恐,眼睛睁得极大,像是快要晕过去。
清渝抬手一个无声的法术便让慕雨松了手,慕雨反应极快,马上将男人挥到墙上,男人口吐鲜血倒在地上,再没了声音。
慕雨这会儿眼眸泛红,入魔般目光狠厉。
“就差这一个人,”慕雨阴测测地笑了,“你们准备最后插手?”
清渝没有说话,拦住了想要上前查看男人的羡水,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慕雨见两人没有任何举动,略带困惑地看了一眼,“过来看戏?”
清渝说:“‘凑魂法’确实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灵魂,可拼凑出来的灵魂没有意识,就算你留有骨灰,重塑了临禹了肉体,得到的不过是个空壳。”
“这是冥界秘籍,你怎会得知?你们来自冥界?”
清渝不答。
慕雨见对方不说话,不在意地笑:“无所谓,我不在乎。”说着,慕雨快速而果决地一爪直取男人的心脏。
羡水见了不由得惊呼一声,紧紧抓着清渝的袖子,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清渝微抬袖,用袖子将羡水的眼遮住。
慕雨抓起心脏看了看,凑上去舔了一下,脸上沾满了血液,“最后一个人的心脏,好看吗?”
慕雨像是知道两人不会回答自己,从袖中拿出一个骨灰瓶,瓶子里已经积蓄了之前逝去人的精气,慕雨将瓶中的物品尽数倒在心脏之上。
手中的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慕雨闭眼念着什么咒语,四周弥漫了一层烟雾,层层烟雾中,那颗心脏漂浮起来,悬在空中,慢慢的,四周有了形状,包裹着心脏。
不一会儿,逐渐成型,成了一个人的形状。
羡水屏住呼吸,静静地看着,看着那团似烟非烟的东西生长出了人一般的皮肤,人一样的四肢,甚至于……人一样的五官。
那双眼睛还闭着,皮肤变得红润。
慕雨同羡水一样呆住了,片刻后便反应过来般扑向那人,或许是巨大的撞击力弄醒了那人,那人的眼眸慢慢睁开。
四周空气似乎静止了,所有人都看向一处。
貌似临禹的人睁开了那沉重的眼,眼眸却是深灰一片,没有瞳孔,像是死尸,又像是假人,惊悚又可怖,吓得羡水连连后退。
慕雨却如不曾看见般,惊喜地凑上前去,小心翼翼地触碰临禹的手。
慕雨捧着临禹的手,有些激动,又有些无措地问:“临哥哥?”
临禹转过了头,用无神又可怖的眼睛看着慕雨,像是没有灵魂的空壳。
“……我是慕雨,我化成人了……”语气中带着一丝颤抖,还有难掩的兴奋,“刘公子……刘峰你还记得吗?”慕雨似乎在努力压抑自己的亢奋,手指向了房屋一角,一个玻璃瓶子里装着不知道是手指还是耳朵亦或是鼻子的肉,白色血色混合在一起,堆在一起看起来恶心极了,“留着它等着给哥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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