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两天,没等着沈谕,倒是等来了易玄清的信件。
他许久没联系上沈谕,之前寄信过来,季成和的人也不知道这几位跑哪去了,含含糊糊地回信过去,让他很是不安心,于是就又写信过来。
收到了信,白忆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在没弄清事情真相之前,她还不想把沈谕和墨隼搅和在一起的事情宣扬出去。
于是她亲自写了一封回信,就说沈谕在执行任务,很快就会回来,署名署的她的名字。
易玄清收到信,更狐疑了。信中完全没说沈谕到底去干什么了,整篇信很笼统,要不是他认得这是白忆的字迹,他已经忍不住要怀疑灵烟阁把沈谕怎么样了。
但饶是如此,灵烟阁两次对沈谕的事含糊其辞,他还是不放心,写了一封信,派人日夜兼程往九原山庄送。
易玄清的这封信,不到两日,就送到了九原山庄,而且是青衣探接手,将直接送到乔瑾手里,再由她转交姜沂,是保密等级最高的信件。
乔瑾是第一次收到易玄清那边传来的加急信件,第一反应就是与沈谕有关,饶是收到信时已经夜半,她还是朝着姜沂的府邸走去。
巧的是,姜沂今日没有早睡,乔瑾到的时候,她正在灯下看着山庄各地传来的折子。
“有急事?”姜沂余光瞥见了乔瑾,抬头看向她,“辛苦了,进来坐吧。”
乔瑾轻轻地走进来,在姜沂书案对面搬了个椅子坐下,抬手把信件轻轻扣在桌子上,酝酿了一下,开口道:“这是易玄清那边传来的。”
姜沂写字的手一顿,抬眸跟乔瑾对视了一眼,右手把笔放在了小山形的瓷质笔架上,左手把信件拿了过来。
打开信件,姜沂垂眸读了起来。
乔瑾没有看过内容,这会儿专心致志地看着姜沂的表情。她敏锐地感受到,姜沂情绪起了很大的波动。
这封信不长,易玄清写的很凝练,半刻钟都不到姜沂就看完了。
放下信件的时候,姜沂眉头拧在了一起,呼吸节奏都加快了,明显是有些动怒。
“怎么了?上次苏家那边仓库被人烧了也没见你这样。”乔瑾有些不安,接过信件读了起来,读完她也是觉得胸口有点闷。
整篇信读下来,就是知道沈谕莫名其妙地联系不上了,灵烟阁那边也没给个清楚交待。
“这个季成和,怎么搞的。”乔瑾率先开口,怒气一下子上来了,“怎么把人给我搞丢了!”
姜沂要冷静一点,说道:“应该不是灵烟阁那边的问题,他们还算靠谱,不至于为难沈谕。一定是出了他们也无法掌控的事,沈谕现在很可能,他们也不知道在哪,又不敢跟我们说实话.......”
“应该就是这样。”乔瑾点了点头,“只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姜沂闭了闭眼,神情有些痛苦,“我们再等几天吧。灵烟阁还没有通知我,应该是觉得他们能把沈谕找到,若是过几天还没有沈谕的消息——”
“那我陪你,杀进灵烟阁。”乔瑾会意,很快回道。
——————
又过了三天,白忆都准备去九原山庄负荆请罪了,沈谕可算是出现了。
“姑奶奶啊,小祖宗,你可算是回来了。”白忆见着沈谕,差点上演涕泗横流的场面,“你再不回来,我可怎么跟你师姐交待!”
沈谕苦笑一下,细细地把她的经历说了说。
他们坐的船本来就小,速度也很慢,两天前她才上岸。上了岸,在海上漂那么多天,她身上都有一股怪味。没办法,白天出一身汗,身体脏了只能到海里泡泡,第二天继续晒,身体恨不得能晒出盐分,她都黑了不少。
哪像白忆她们,命好,住进了商会的大轮船,条件好多了。
这样的她,上了岸还不得好好的洗个澡,换一身干净衣服。
原先沈谕身上一个香囊都不带,现在恨不得带四五个,好好祛祛身上的海腥味儿。
把自己搞干净了,再买一匹马,日夜兼程的往灵县赶,到了灵烟阁,白忆还嫌她慢,这让沈谕真是委屈。
“就因为这些?”白忆听了沈谕的解释,很是震惊。
“我觉得吧,墨大哥本来就想回晋州,只不过再跟广元门撇清关系之前,顺水推舟帮了我。”沈谕想了想,说道,“这几天我们也没少聊天,除此之外,我觉得,墨大哥的师父对他影响也很是深刻。”
说到这,沈谕很是感慨,“墨大哥一身高强本领源自他师父。他从小无父无母,少年时有幸遇见他师父,想必他师父在他生命中是个极其重要的角色吧。他师父的教诲他一定如听圣谕。也许救我,衣锦还乡,救助乡民,才是符合他本心的事。”
说了这么多,沈谕顿了顿,她发现不知何时,白忆突然有些出神了。
“白忆?”沈谕伸出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白忆回过神来,“听着呢,只不过,我也想起了我师父。”
“你师父?”沈谕有些意外,“没听你说过呢。”
白忆笑了笑,没有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而是对沈谕说:“你赶紧给易玄清写一封回信过去,他已经问了两次了。”
沈谕心一动,她了解易玄清,他问了自己两次,想必一定是把情况告知姜沂了。
看来她不仅要给易玄清修书一封呢,姜沂那,也得写一封。
易玄清收到了沈谕的信件,得知她没什么事放下了心,又按照她的要求把另一封信加急送到姜沂手里。
这次乔瑾给姜沂送信的时候,姜沂一打开信件,就朝乔瑾挥了挥手,“去吧,没你事了。”
乔瑾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不是吧姜沂,有了媳妇忘了娘。我给你这山庄当老妈子这么长时间,怎么这就赶人了呢。”
“你都说了,媳妇,怎么,我俩的信你也要看?”姜沂心情不错,难得地跟乔瑾打趣起来。
乔瑾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被驳的哑口无言,站起来就走了,“谁稀罕!小情侣了不起啊?”
见字如面,展信佳——沈谕一贯的开场白。
姜沂读着读着,嘴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沈谕先报了平安,然后又幽默地写道:“本来想着出海捕鱼,鱼没抓到,自己成了鱼。在海里腌了好久,一身鱼腥味。”
姜沂大概能明白,她这是出海执行任务去了,至于到底做了什么,怎么化险为夷的,沈谕没说,姜沂也没打算问。
她平安就好。姜沂放下信,弯身拉开一个抽屉,郑重的把沈谕这封信放进去,又细心地锁好。抽屉里面放着的,还有沈谕送给她的许多物品:饰品,画作,小木雕.......
——————
没多久,泗成商会展开了对千云山庄的报复,明里暗里,处处针对,在商界掀起一股腥风血雨。
沈谕回到灵烟阁,没休整几天,就参与了这次报复行动,又开始没日没夜地忙活起来。
七月末的一天,白忆不知道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竟然拉着沈谕跑去了灵县外城的一座小山上,美其名曰赏美景纳凉。
沈谕虽然不知道这位小姑奶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跟着去了,毕竟,谁也拗不过她。
山上林荫遮蔽,四面凉风吹来,很是解暑。
两个人穿的随意,也没带什么随从,在山道里走着,谈天说地,很是轻松快活。
走到一处树林时,周围静谧了不少,唯有不时响起的鸟鸣声清晰可闻。
白忆看了沈谕一眼,冷不丁说了一句,“我带你见见我师父吧。”
“行啊。”沈谕没注意听,回过神来脚步一顿,脸上很是惊讶,“谁?你师父?”
白忆点点头,郑重地说,“我还想问你呢,元一剑法,你跟谁学的?”
第60章
白忆一开口, 沈谕愣住了。
元一剑法.......沈谕要好好理理思路,这九原山庄的机密,什么时候白忆这么清楚了?
沈谕从来没有跟白忆说过, 但是她们两个并肩作战的时候自己用过很多次,想必白忆就是那时候看出来的。
由此可见,她不仅仅是知道元一剑法,还得是非常熟悉才是,这其中, 可就大有来头了。
“这是我们山庄的机密。”沈谕正色道, “虽然你是我的朋友......”
“放屁。”白忆说了一句粗话,打断了沈谕,神情很是轻蔑, “你们山庄的机密?偷来的?”
沈谕被白忆的反应吓了一跳,“什么偷来的......这是我们庄主的绝学,他教给孟衍,孟衍再教给我的。”
“没关系, 这个不重要, 我问我师父就能问出来。”白忆神情又恢复了平常, “重点在于,我看你的剑法,仅仅只有前两式?”
“火眼金睛啊。”沈谕赞叹了一句, “这都能看出来,你对这剑法,应该不仅仅是听说吧,造诣颇深才对。”
“聪明。”白忆赞许地笑了笑,“我直话说了,你跟我去见我师父吧, 他能教你完整的元一剑法。”
这......这不是平白捡了个大便宜?
沈谕很快问道:“这么大人情,我可受不起。说吧,白小姐,有什么条件?卖艺可以,卖身不行哦。”
“你?”白忆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谁稀罕,要啥没啥。”
“咳。”沈谕有些耳赤,“你这就过分了啊,怎么还人身攻击了呢.......”
“条件肯定是有的。”白忆狡黠地笑了笑,“需要你帮我,摆平一个局。”
“就这?”沈谕有些惊讶,随后很快又反应过来,笑道:“得了吧白小姐,您就别拿我说笑了。整个灵烟阁都是你的靠山,成百上千精兵护卫随你调遣,有什么局是你摆平不了的?”
白忆淡淡一笑,朝沈谕靠近了几步,在沈谕有些警惕的目光中攀上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说道:“事关天下的局,由不得你去不去。”
沈谕面色变了变。
白忆神秘兮兮地说完,往前雀跃了几步,回头笑道:“怎么样啊沈小姐,再给你半刻钟考虑哦。”
“喂,你慢点,前面有个树桩子,当心别绊着了。”沈谕急急地说着,加快了脚步。
两人出了树林子,又走到山道上去了,旁边不远处,就是悬崖峭壁。好在这边山势低矮,人又多,朝廷派人修缮过,都有着护栏,倒是不算危险。
“怎么样,想好没?”一阵风吹过来,白忆理了理发髻,回头问道。
“敢问你师父,尊姓大名?”沈谕思索着开口。
白忆轻笑了一声,“说出来,吓死你。”
“我师父,法号洪道。”白忆轻轻念出来,语气里满是骄傲和崇敬。
沈谕脚步一顿,再看向白忆的时候,眼眸里写满了震惊。
北有归铉,南有洪道,靖朝江湖,谁人不晓。
“真吓住了?”白忆走到沈谕跟前眨眼笑了笑。
“不是,洪道高僧不是已经坐化了吗?”沈谕小心翼翼地问道。
白忆摇了摇头,“那都是江湖上传的,我师父,算是归隐吧。”
“所以,你是自小跟着你师父?怪不得你说你长在烟州。”沈谕表情有些释然,“原来如此啊。你好大的机缘,竟然有幸得到洪道高僧的指点。那你到底是哪里人啊,后来又是怎么遇见洪道高僧的呢?”
白忆看了沈谕一眼,“你还要问?要不然过几天我们出发了再说,我给你几天时间冷静冷静,好好想想。”
“这有什么。”沈谕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吧,你继续说,我一块儿消化。”
“行吧。”白忆耸了耸肩,酝酿了一下,开口道:“我出生在京城最大的宫殿。”
“你......”沈谕有些悚然,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你是.......”
“不错。”白忆点点头,笑得更灿烂了,眉宇间透露着一股气宇轩昂和高高在上,“孤就是五公主。”
惊吓来的太突然,沈谕看着白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这么“嚣张跋扈”,怪不得连季成和都奈何不得她,怪不得她永远一身贵气高高在上,怪不得她从不怕得罪人,怪不得她能心安理得地使唤别人......
原来她是公主啊,是九天之上的凤凰,所有的一切,好像都能说通了。
沈谕轻轻地闭上眼,脑中白忆跟她的过往一闪而过。
她心里的白忆,是个真真正正的江湖儿女,敢爱敢恨,有魄力,拿得起放得下,功夫高强为人仗义,虽然性子刁蛮了一点,但也通人情讲道理。
她始终无法把这样的人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深闺里的公主联系在一起。
如果是真的,那这个公主,也太野了一点。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沈谕还没开口,白忆先说话了,“你想问我为什么好好的公主不当,偏偏要跑到这里做一个江湖侠客是吧?”
沈谕点点头,又摇摇头,“按理说,你这个未出嫁的公主,是不能擅自离宫的。”
白忆笑了笑,“要是追溯起过往来,这可就说来话长了。走,我们先往山下走走,半山腰有个茶亭,咱们坐下说。”
两人沿着山道往山下走去,越走人越多,渐渐地连马车也多了起来。
到了白忆口中所说的茶亭,沈谕才发现,这个茶亭跟个小型茶馆差不多,不过要简陋很多,看样子是这附近的村民搭建起来的,专门给行经的旅人提供个落脚休息的地儿。
白忆让沈谕先坐下,自个儿走到里面,轻车熟路地拎出来一壶茶水。
远远地,沈谕就闻到了一股清雅的茶香,喝了一口也很是甘冽。
白忆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在我小时候,好像是两三岁的时候。每到夜半必啼哭不止,怎么哄都没有用,每次都是哭累了哭不动了才沉沉入睡,阖宫上下被我折腾得鸡飞狗跳,就这样持续了月半。请来了不少太医,都说是受了惊吓,但具体是受了什么惊吓,也没人能说出来个所以然。”
40/58 首页 上一页 38 39 40 41 42 4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