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谕皱了皱眉,“会不会是,被人下了什么毒?”
白忆抬眸看她一眼,“我也想过这个问题。可据我母妃和皇兄说,什么都查不到,我的饮食都是严格把控的,尤其是开始啼哭之后。”
“什么原因都找不到,太医开的安神的汤药也不是很管用。渐渐地,宫里开始出现各种闲言碎语,有的说我是撞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有的说是我们宫风水不好,更有甚者,甚至说我本身就是不详的征兆。”
白忆说到这里,神情又出现了平日里的轻蔑:“这些流言蜚语很快传遍了皇宫,慢慢地连京城百姓都知道了,都说五公主是中了什么邪鬃。一时之间,母妃的宫殿由门庭若市变得门可罗雀。”
“每次想到这里,我都更加怀疑,我压根就不是中了什么邪鬃,而是不知道被哪位陷害了。”白忆轻轻敲了敲桌面,“说不定,连太医都是串通好的。毕竟,这深宫,水太深了,永远只是表面平静而已。”
“好在父皇对我母妃还算宠爱,没有轻信小人的话,而是听了朝中亲信的意见,给我请来了国寺最好的高僧做法。我也是那个时候,见到了我师父。那时我师父还没有归隐,他就在京郊国寺里。”
“没有人知道我师父是怎么做的法,他做法的时候,不允许任何人在旁边。他给我做完法,又吩咐手下人在母妃宫里特定的位置摆放了好几株特定的花草。问他这些有何深意,他总是笑着说,天机不可泄露。”
沈谕眼里闪过一丝调侃,轻笑道:“你说得,还挺玄乎。”
“就是啊。神奇的是,他每隔几日就会进宫给我做法,就这样没多久我就完全好了。”白忆继续说道,“本来这样就应该没了下文。谁成想,我师父竟然去跟父皇说,说我体质不好,命里有邪象,应该多沾佛气,才能保一生平安无虞。”
“我父皇本来就很信奉这些,不然也不可能在朝廷上下大兴佛法修葺国寺了。后来我大了一点,大概是六七岁,就被我师父接出宫了。也是在那个时候,我师父离开国寺南下,到了烟州这边。”
“来了烟州,我师父就再也没回去过了。所以我从小就待在烟州,以前每年都会回宫里待上一段时间,最近这三四年,几乎没有回去过,一来是我早已不是幼童,二来,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做。”
沈谕眼神闪烁了一下,心里已经有了个猜想。
白忆勾了勾唇角,笑道:“你没想错,我能跟季成和待在一起,必然是相互利用的。我六岁出宫,那时我父皇就已经昭告朝廷,京城上下都以为我父皇觉得我中了邪鬃不吉利,把我遣送出宫了,自此,五公主完全消失在了京城人的视野里。这些年我每次回宫,也都行事机密。之所以这样,只能说是我皇兄高瞻远瞩。他年长我六岁,如今已经是当今太子了。”
沈谕看向白忆,神情紧张了几分。
“没错,我就是我皇兄安插在江南这边的眼线。本来我出宫只是跟着师父学习,后来成了他的眼线。不过也不能全然这样说,我的性子,的确很适合在宫外长大,我师父也不曾亏待我,他经常说我天资聪颖,骨骼惊奇,是习武的苗子。”白忆笑着说,“元一剑法,本来就是我师父传给我的绝学。”
“那你跟季成和......他是不是知道你......”沈谕膛目结舌,结结巴巴的说。
白忆点点头,“季成和,其实也算是我师兄,他也是我师父的弟子。我成为我皇兄的眼线,怎么说都得在江南有个合适的身份吧。灵烟阁,就是最好的掩饰。”
第61章
八月初的一天清晨, 沈谕早早地从睡梦中醒来。
这天,她跟往日里一样,吃完饭就准备提着剑到演武场里活动两下, 没想到刚出了门就看到白忆靠在院里大门边上,笑吟吟地看着她。
沈谕一看她这样,就知道这人没安好心。
果不其然,白忆三两步走过来,看着沈谕说道:“走吧, 东西我都收拾好了。”
“去哪?”沈谕愣了一下, 心里浮现一种不妙的念头,“去见你师父?”
“对啊,我都准备好了, 你直接跟我走就行。”白忆点点头,语气很快就变得不耐,“别磨蹭了,这边的善后工作我都做好了。”
“不是, 你这, 太突然了吧。”沈谕有些膛目, “你也没提前给我说啊。黎姐,季少爷他们都知道吗?”
“都安排好了,别瞎操心, 再不走今晚可就到不了我要住的客栈了。”白忆催促道,“本来就应该走的神不知鬼不觉,你还想着让季成和给我们摆宴送行?”
这小姐向来说风就是雨,沈谕也没办法,只得跟着人往外走。
之前她答应过白忆见她师父的,况且, 沈谕心里清楚,这事儿对她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她唯一有所顾虑的,就是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日后少不了要为白忆卖力。
她在山庄努力习武,来了灵烟阁这边也全力配合泗成商会和易家和合作事宜,所作的一切都是为了九原山庄不至于没落,为姜沂分忧。
广元门树大根深,并非一朝一夕可以解决,她本来就没指望能完全解决掉,既困难又不现实。她只是想,尽快缓解山庄所面临的困境,让山庄能够像庄主还在时候那样,稳定且蒸蒸日上。
这样,她跟姜沂就能不分居两地,就能过上安定的日子。
这就是她所追求的,所向往的生活。至于朝廷大势,她倒是看得淡一点。自古以来,藩王夺嫡,本就是屡见不鲜的事。没有景王,也会有其他的祸乱朝纲的奸佞,想要太平鼎盛,哪那么容易。
所以她压根就不想跟朝廷的事情搅和在一起。她就是怕,今日跟着白忆进山,日后就要跟着她回京,陷入朝廷势力争夺中,跟姜沂反而走的更远。
白忆自然是不知道沈谕的心思,沈谕也不可能告诉她。
她知道,在白忆心里,自己跟姜沂,不过是两人的幸福,而白忆想要的,是平定反王,要的是天下的幸福。
可要为天下人谋幸福,必然是要有人牺牲的。
若是从前,她那象牙塔中读出来的一身热血,满腔孤勇,必然是恨不得明日就随白忆进京。
可遇见姜沂后,沈谕再也不想做那牺牲的人了,她舍不得。
“喂,想什么呢,看你在马背上一颠一颠的,神游周公呢?”白忆的声音冷不丁响起来,把沈谕从思绪中拽出来。
沈谕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你师父也不一定同意收我为徒吧,你这突然把我带过去是不是不太好。”
“不会的。”白忆回答地迅速,“你会元一剑法。这天下,没几个人知道,想必是你那庄主,跟我师父有什么交集。既然是故人的徒弟,我师父不会亏待你。况且,你要有信心啊,你自己武功也不错,说不定光凭你自己的天资,就足以打动我师父。”
“也是。高僧现在在哪清修呢,我们大概要走多久?”沈谕又问道。
白忆赶着马往沈谕这边靠了一点,一字一顿地说:“泰临仙山。”
“泰临仙山啊。”沈谕默念了一遍,“那要北上了,估计得走两日。”
“所以啊——”白忆白了沈谕一眼,“让你快点走你还磨磨蹭蹭。”
晚上沈谕跟着白忆进了一间客栈,一进去沈谕才知道为什么白忆这么着急。
原来这家客栈晚上很早就打烊了,如果不提前来,还住不上店呢。
沈谕问白忆为什么这家店要这样做生意,白忆说是因为这家店非常雅致,不仅做的菜深得江南菜的精髓,就连房间家什花草的摆放都很有讲究,对外宣称在这里住店风水很好,能给旅客增福气。
这家店还真是非同寻常,一进去甚至感觉有点冷清。
店里的掌柜和小二也都不像寻常店那样热情地迎上来,反而一个个都随缘的很。
真是古怪。沈谕在心里嘀咕了一句,不过有一说一,这家店给人的感觉还真挺有仙气的。
“水云间还没住人的吧,我们要那间。”沈谕听见白忆对掌柜说道。
她连忙走上去,趴在白忆耳边轻声说,“要两间房。”
白忆不悦地看了她一眼,回头就给掌柜付了钱。
进了屋沈谕才知道,水云间其实也是个套间,里面不止有一张床,她放下心来。
白忆一进屋就把行囊一扔,没好气地说:“干嘛,这是嫌弃本公主?”
“不是,你知道的。”沈谕有些不好意思。
“知道知道,沈大小姐太忠诚了,下次我见了姜沂,一定好好跟她夸夸你。”白忆咬牙切齿地说。
第二天的行程比第一天还要无聊很多,她们一直在往烟州北部走。
沈谕完全不认识路,只得一直跟着白忆。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白忆有种归心似箭的感觉,一路上只顾着闷头赶路,沿途秀丽的山水和繁华的街市都没能吸引住她,这种情况还真是有些少见。
一直到了日暮时分,沈谕本以为会像前日一样找个下榻的客栈,没想到白忆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两个人一直到夜半时分,才在一家非常简朴的客栈安顿下来。
这家客栈比起昨晚那家,可就差的远了,很多物什都只能勉强用用。
晚上入睡的时候,被子既不干净又不厚实,两个人最后都是和衣入睡。
天还没亮,鸡鸣声都没响起,沈谕就被白忆拍醒了。
骤然被叫醒,抬头看窗外还一片漆黑,沈谕很是不悦,“干嘛啊你这是,这不是天还没亮?”
沈谕说完,倒头便欲再睡,却被白忆一把拽起来。
“现在就得走,快起来。”白忆不由分说,开始收拾行囊。
看她那样子,沈谕就知道又得上路了,无奈的掀开被子翻身下床,抱怨道:“我说啊公主殿下,您可真能折腾人。”
出了客栈,两人一路往东走,一直出了城,周边的景色骤然空旷起来,太阳也缓缓升起来。
这次不用白忆说了,沈谕自己也看见了,远处最东面,能看到高耸如云连绵起伏的山脉。
山势极高,在整个江南都是极为罕见,在这种夏末秋初的清晨,山顶处仙云环绕,薄雾缥缥缈缈,第一缕日光破云而出时,能给山头洒一层金光,给棱角镶一层金边,景象壮观又仙气十足。
泰临仙山,便是近在眼前了。
“让你这么早出来,我是要带着你从后山小道上去,速度快的话中午就能到。这条路除了我们这些弟子,无人知晓。若是跟那些商旅游人一样从官道慢慢入山,怕是一天都不够。”白忆目视前方,淡淡说道。
沈谕没吭声,接下来的路,跟着白忆走就是了,犯不着跟她争执。
太阳完全升起来的时候,两人离仙山越来越近。
走到山脚下的时候,沈谕看到了一个村镇。
“下马吧,这两匹马我们带不到山里面去了,交给我,我在这个村镇里处理掉。”白忆率先翻身下马,对沈谕说道。
“你先去那边那颗大树下等我,我去去就来。”白忆朝东南边指了一个方向,转身牵着两匹马朝村镇里面走去。
沈谕慢悠悠地往东南方向走,一边走一边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还遇见了两个小孩,看样子就是村镇里的孩子。
大的是个男孩,牵着缰绳,缰绳拴着一匹小马驹,小马上坐着一个小女孩,扎两个小辫,迎着旭日笑得很是灿烂。
沈谕见女孩实在是可爱,心念一动,从路旁采了一小把五颜六色的野花走上去。
在小男孩有些戒备的目光中,沈谕把野花递给了小女孩,还从身上解下来一个小香包。
女孩都收下了,咧着嘴笑了,露出刚长出来的门牙,煞是乖巧。
白忆说的大树所在的地方是个小山坡,能看到下面村镇的景象。
村子不大,人倒还不少,沈谕瞄了半天都没瞄见白忆的身影。
本以为她会很快,谁知足足等了一个时辰白忆才匆匆出现。
“怎么这么慢?”沈谕抱怨了一句。
“两匹马哪那么快出手。”白忆看了沈谕一眼,“走吧,跟我进山。”
沈谕看着山坡尽头,感觉再往前走不多远就是岩壁了,哪里还有路。
跟着白忆沿着山坡一直走,走着走着她突然拐进一旁的林子里。
这种林子不是原先像萧山那种开发好的树林,里面完全没有路,一眼望过去看不到头。
沈谕觉得,在这种林子里走不多远,她就能迷路。
跟着白忆一直走,期间不断变换着方向,就这样走了一段时间,沈谕惊奇地发现,她们竟然出了林子。
一出林子,沈谕才注意到,她们已经完全进到了山里,四面八方,已经全部都是巍峨的高山了。
白忆四处看了看,笑道:“知道这条路为什么只有我们弟子知道吗?没有上好的轻功,想从这条路进山,就是痴心妄想。”
她这话一说,沈谕打起了精神,突然间有些紧张。
接下来,她就见识到了。
前面一大片林子只不过是第一重防线,没有记住具体方位很快就会在偌大的树林里迷失方向,找不到进山的具体入口。
到了入口才算真正进山,进山后也不过是在山脚,接下来才是最难的:登山。
这次从后方入山可完全不是那种拾阶而上,最开始还有点山坡可走,后面就完全是断壁悬崖式扶摇而上。
她们两个穿行在悬崖峭壁之间,跟着白忆,她们总能巧妙地化险为夷。
这条特殊的路是高僧的弟子开辟的,期间有很多“落脚点”只有他们这些弟子才知道。
没有正确的方向和“落脚点”指引,根本不可能飞跃悬崖峭壁从而到达高僧隐居的地方。
两处悬崖间颤颤巍巍的飞索桥,中间好多块木板都是故意设的机关,一踩木板就会翻转把人甩下去。
沈谕就是没记住白忆的叮嘱,一脚踩空掉了下去,好在腰上被白忆栓了绳子,否则也是九死一生。
饶是如此,被白忆捞上来的时候,沈谕还是吓出了一身冷汗。
而像飞索桥上这样的机关,一路上还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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