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炽怒极将手一扬,想把饭盘推到一边去,却无料把饭摔在地上,瞬间四分五裂。
“……”孜桐蹙着眉,也没有多生气,“别这么做。”
张炽扯了扯嘴唇,破罐子破摔地道:“你给老子打个针吧,反正都这样。”
孜桐双手攥紧,对着他淡戾的双眸,心想着,这不是他想要的过程。他从来没有讨好过任何人,也不知道何为讨好。
这二十几年来,他习惯性把自己冰封成一块不会渗透熔融的躯壳。他按着自己的意愿生活,没有任何的规划,也一成不变。他不喜欢任何的外在因素干扰着他的生活,可张炽的闯入,还是将他的生活打乱。
可现在,又变了,他看着张炽,有种陌生的恐畏感。
“我会考虑。”他退让了一步。
张炽没有说话了,将身子侧身躺好,背对着孜桐,下摆滑落到床被,露出了漂亮有力的腰肌。
孜桐双眼下垂,把地上的饭渣清理干净后,就爬上了床,躺在他侧边,伸出手搂住他。
张炽蹙眉地动了下。
孜桐反而搂得更紧,不容拒绝地用细长的手臂搂住他的腰身,把头埋在他的肩窝。
张炽闭上眼,也不想管他。
孜桐声音轻而低凉,又带了些埋怨,“你怎么总在生气,你明明以前…”明明以前最怕他生气的那个人才是他。
他停顿了下,感觉到张炽的身子越发的僵板,似乎在排斥他的靠近。
孜桐有些不愉快了,声音沉下来,“跟我说句话,张炽。”他看着张炽只留了一个背身给他,心底有着难忍又陌生的感觉,抛开了他淡漠的一面,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他抱着张炽抱得紧,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安静得只听到滴滴答答的钟声。他甚至也不知道张炽有没有睡着,突然开口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到,“没人教过我怎么讨人欢心,我会学,但除了这次,以后你想怎么做都行。”
第四十八章
张炽在这房间里,没办法逃出去,甚至连下床都得要孜桐的允许,基本除了去洗手间,他都只能窝在床上。
孜桐像是故意和他消磨着时间,也不知在忙什么,甚至有时会叫其他人给他送饭。
张炽看着天花板,微乎及微地叹了一口气,慢慢地便睡了过去。等醒了之后,天色快到薄暮。
他半睁着眼,想坐起身,发现有一条白净的手臂挂在他腰上。
孜桐似乎很累,漂亮的眼睛下有一层细微的黑眼圈。孜桐很浅睡,平日他一动,孜桐必定会醒来,可这次他却沉沉的睡着,呼吸来得平稳。
张炽突然不忍心叫醒他,把头歪过去看着他的侧脸。黄昏的日色隐隐落在他漂亮的脸颊,睡得温顺沉静,总是能让他悸动。
他伸出了手,温柔地摸着他的脸颊,眼底掺杂着各种情绪,带了一丝深情,又似乎混杂着其他。
孜桐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张炽的双眸,刹那间面面相觑。
张炽仿佛碰到什么烫手山芋,立刻把手缩了回去,别过了脸。
孜桐用手撑着起床,几根碎发落在了他的额间,稍微遮挡了他漂亮的桃花眼,只露开上翘的眼尾,看着无害又有几分性感。
孜桐在尝试学着讨人欢心。
他问:“你中午为什么不吃饭?”
张炽蹙了眉头,“吃不下。”
“吃不下?”
“难吃。”
孜桐轻轻地笑了,“吃不惯余婶煮的饭吗,我现在去煮饭,你想吃什么?”
张炽沉默了下,有些不太习惯这么和气的对话,“随便吧。”
“好。”孜桐低着头,对着他凌乱的发丝亲了一口,就走了出去。
在这么一个囚禁者与被囚禁者的关系下,似乎得到了不明显的软化阶段,也少了些冷言相待。
孜桐试图把他那淡薄的性格敛去,唇边勾起,盈盈一笑,倒有褪去几分凉意。
他们的话题都是避重选轻,免得又踩到了什么雷。
张炽的脸色比之前缓了很多,让孜桐刹那以为又回到了以前。
孜桐对这个现象还是挺如他所意,至少比之前的针锋相对好多了。他做不来这事,他除了关住张炽也不知道能怎么做。
他与陈秉琰布局多年,就是为了如今。
孜桐在厨房擦拭石台,湿答答的水渍落得他手臂。他没管,眼睛疲倦地垂下,一股埋淀心里已久的痛苦慢慢地呈现,在记忆中清晰得让他避不可避。
“妈妈。”孜桐低喃道。
黑暗的记忆蓦地在他眼前涌现,他刹那间一阵昏眩。孜桐记得见到母亲的最后一面,是被他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叫人把他抓回了美国。
他当年只有十一岁,被母亲保护得很好,更不会知道他有一个残忍又声名狼藉的所谓父亲。
黑衣男人把他扔在了地上,他抬着头对上病床上的男人。男人有一双苍憔又狠戾的双眼,像黑暗中立在树上的鹰隼,会猝不及防地将你撕成肉片。
他坐在地上,害怕地向后退上几步,小声说:“我需要妈妈,让我找妈妈。”
男人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满,“他就是我儿子?”
黑衣男人点了点头,“是的,老板,他是孜贞的儿子。”
男人察言观色地看着孜桐,心底还是不满意。小时候的孜桐长得白嫩秀气,眼睛红得像一只鹿,一旦被惊动得就会惊慌失措。
在男人眼中,孜桐就是草木惊心之鸟,日后不成气候。
但男人缺的恰好是一个听话的傀儡。
男人异想天开,帮所虽被沉华摧毁,但根基还在,如果想复原并不是不可能。
只是后来的事情并不是他预料得到,也没有想到孜桐也有如此狠绝的一面。
男人说:“先把他关起来吧。”
接着,孜桐再怎么求也没用,他被关在陌生的环境。他试过逃跑,但差点儿被打断了腿。他逃不出去,甚至得了一个噩梦般的消息。
他的母亲和外婆,在他父亲和沉华的内斗中,成了最无辜的牺牲品。
沉华绑架了妇孺,以此来威胁他的父亲,但是没用,他那所谓父亲的心是铁做的,他心里只有他的野心和自私。
他的父亲既想做幕后人再起他的黑帮地位,他就让他以为他是一个很好掌控的傀儡者。
孜桐并不想成为他母亲口中违条犯法的人,他也不可能成为第二个父亲。
就在他枕戈饮胆了快十年,陈秉琰却出现了。
他的出现像极平旦后的一束光,将孜桐从浸满涸浊的深潭拉上来,让他暂时摆脱方今。
他和陈秉琰的野心不一样。
陈秉琰是白道上的富家子弟,有钱无权,一个活在父亲阴影下的富二代。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有好处,但也有限制。
他装得再优雅温文,也抵不过他有一颗野心勃勃的心。
因此,他和孜桐做了交易,成了盟友。
孜桐耍了手段,在父亲手中将权拿到了手,再悄无声息地转让到陈秉琰的手中。
陈秉琰成了新的黑帮之主,而孜桐只要坐享其成,拿到他应得的结果。
这些年来,他从未动摇,可现在,却多了一个顾虑。
他皱紧眉头,把抹布扔到一旁,一股莫名的不安蔓延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走回房间,单手抓住他的肩胛骨,把他翻过来。
张炽睁开朦胧的双眼,声音有些沙哑,“干什么?”
“聊天。”孜桐说道。
张炽眨着眼睛,挥去涩意,“老子困得要死,明天再聊。”
“现在。”孜桐生硬地憋出两个字。
张炽有些啼笑皆非,困意也渐渐消散,他坐起身,道:“行。”他问:“聊什么?”
孜桐沉默了下,盯着他,“你想聊什么?”
张炽眯着眼,有些无奈,“不是你先开的头吗?”
孜桐有些哑口无言,侧着脸看张炽。
“不说老子就睡了。”
他也不知道想聊什么,他有很多话想问张炽,又想把箭头指向不该的地方,从而让他们的关系继续僵硬。
孜桐心里像装了捋不断的线,让他脑子庞杂而乱,当他脱口而问时,已经收不回来。
“你会走吗?”
张炽顿了两秒后,他按住他的后脑勺,像以往一样的亲上他的薄唇,温柔又带了一丝他惯有的痞气。
他抚着孜桐的脖颈,声音有些沙哑,带着低沉的烟嗓,“你想听我说什么?”
孜桐轻轻皱着眉头,他当然想听他说不会。
张炽扯了扯唇边,轻轻地啃着他的下颌,再慢慢延到他修长的脖颈,“想做吗?”
孜桐没有说话了,他翻身为主,压制在了张炽的身上。
张炽因为被打了针的缘故,只管着享受下面那传来的一阵又一阵的高—潮。
孜桐轻轻地喘气,伏在他的身上,依稀却又远而近地听到一个字。
不。
第四十九章 逃跑
夜很深,几乎看不到一丝银光。
张炽是被孜桐吵醒的,从昨晚被折腾到了凌晨才睡得着,刚入睡没多久又被吵醒。
“几点了?”他低囔着,带着浓厚的睡音。
“五点半。”
“嗯。”他懒散地睁开眼睛,勉强在一丝光线里寻着孜桐的方向,“去哪?”
“有点事,我需要离开一两天。”孜桐刚穿上外套,回头说道。
张炽挑眉问:“什么时候回来?”
孜桐道:“不知道,尽快。”
“哦。”张炽垂下了眼睛,若无其事地轻笑了下,“行吧。”
“别乱跑。”孜桐警告道。
他还是不放心他。
“老子能跑到哪去,这边全是你的人。”张炽扯了扯嘴唇,“对了,别再给我打针了。”
孜桐顿了下,蹙着眉头看他,
“你他妈都把我绑住了,我还能乱跑吗?”
孜桐抿着嘴,他当然知道张炽不喜欢被打针,这种无力的感觉对好强的张炽来说,自然是厌恶的。
孜桐的记忆突然回到了昨晚,呼吸得有些急促。
“再给我打针,老子要是在这被欺负了,唯你是问。”
“……”谁能欺负得了张老大。
孜桐轻咳了下,道:“不打了。”他停顿了下,继续道:“不再给你打了。”
张炽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孜桐的表情变得冷冷的,五官都沉下来,一字一顿地道:“你要等我回来。”
“行了,”张炽躺回床上,翻了身,“我要睡觉了。”
孜桐凑上他那张漂亮的脸,捏着他的下巴,不容拒绝地亲上他的嘴唇。
他拉开门,蓦地回头看向床上的张炽,眼睛垂下,啪的把门关上了。
张炽听到关门声之后,他突然睁开了眼睛,眸内毫无睡意。
他扯了扯嘴唇,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眸底的痞气消失,换来的尽是森凉。
他不可能不担心沉华和他那帮兄弟,现在过了好几天,加上他手机不在手上,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天变得如何。
但他大概清楚,孜桐这一次的离开是因为什么。
孜桐平时给他打的针量不算多,力气过五六个小时就能恢复。
他现在需要的是养好自己的精力,以便于早上方便逃开这个地方。他沉沉地闭上双眼,心底那种烦躁每分每秒都在增加。
他这两天看似已经顺服了,但其实不然,他在尝试降低孜桐对他的戒备心。
张炽想尝试说服孜桐,但不行。他根本无法理解兄弟和沉华对他的重要性,他是张炽,不是什么缩头乌龟,若是让他安然等着事情结束根本就不可能。
他和孜桐的思维已经背道而驰,根本不可能达成一致。
他对沉华的那种舍生取义,孜桐根本无法理解。
张炽疲倦地敲了敲额头,他这些天浑水摸鱼般的探测外边的情况,而至,他听到孜桐趁他睡觉是对他说的那句话。
他大致能了解陈少爷与孜桐是盟友关系,要如何才能真正解决掉现在的局面。
他与陈少爷只有一面之缘,他不仅混于地下黑道,甚是冠冕堂皇的白道人。
黑白道相锺,陈少爷的势力是他没法预料。
他轻叹了口气,唇边含着一昧的苦笑。
回想着几天,张炽的心乱如麻,还有一种酸涩的疼痛感。
——
他皱起眉头,只管看着挂在墙上的时钟,听着那滴滴答答的秒声。
快六点半了。
他大概能摸索六点半到六点四十五分的时间段是最松懈的。
这个是换人的时间段,他能应付得来。
但若是在门口的话,得靠的是运气。
张炽把自己身子往右侧挪过去,在床垫底下拿出了一块碎片,这是他之前砸碎碗时趁机藏在床底下。
他咬咬牙,动了动被束缚的手。
他拿着碎片,放在了手腕边,小心翼翼地割起麻绳的弧边。
蓦地,门被开了。
“张先生,早安。”一个男人看见他醒了,直接走了进来。
张炽立刻把手缩回了被子里面,若无其事地看着男人,双眼带了些不耐烦。
“干什么?”
男人道:“先生说您想吃三文治,我给您带进来。”
“放着吧。”
张炽的右侧边有个小桌子,平时的食物都是放在这边,可现在看着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向他,张炽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摁住了快被他割得断开的绳子。
男人将盘子放在桌子上,突然停住了脚步,眉毛一动,转身看着张炽。
“张先生,您不舒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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