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炽收敛了笑容,“我在试图让你收回警惕心。”
孜桐的心好像被一根针刺到,又痛又麻。他真的以为,张炽这几天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个只会一心一意爱他的男人。
“张炽。”孜桐嚅着嘴,喊着他的名字。
“嗯。”张炽紧紧攥住手机。
孜桐闭上眼睛,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沉华在我这里。”
“我知道,”张炽扯了扯嘴巴,“但是你的目的没有达成,肯定不会让他丧命。”
“张炽!”孜桐喊他的名字就如同嚼齿穿龈。
张炽问:“你会让陈少爷别伤害我兄弟吗?”
孜桐没有说话。
“你不会。”张炽的声音低哑,却带了几分悲伤,“从某种意义来看,你和陈少爷是同种人,除了亲密的人,其他的性命,在你们的眼中,和草芥没什么不一样。”
他一字一顿地道:“哪怕是我的人,也一样。”
“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想怎么样?
张炽沉默了下,那种苦涩的滋味从心底油然而至到了喉咙。他能想象得到,十天前还在哄着的爱人,现在居然与他针锋相对吗?
或许,他还在探测孜桐对他的情意。
“你是自己回来,还是我让人抓你回来。”孜桐的声音极慢,慢得如细细流水,听不出来是威胁。
张炽噗地一声笑了。
平日让他调戏得话都说不出几句的孜桐,竟还会能说出这句话。
“那你得快一点。”张炽叹道。
“你想做什么?”孜桐警惕地问道。
张炽的声音懒散,带着一股痞气,“我们玩个游戏吧,赌个输赢?”
“什么意思?”
“你猜。”张炽恶劣地道。
他说完,便把手机给挂了。
他往这对老夫妻看了看,看到他们面目谨慎地看着他,颤着声音地道:“我,我们报警了,你……”
他听到了警车的声音,有些烦恼地道:“该死,我可不能现在被抓。”他无奈地道:“我现在一毛钱都没有,给你们付不了钱,抱歉了。”他说着,绕过这对夫妻往后门跑了,按平时的经验,跑到了逼仄小径,绕过交错纵横的小巷,躲过了警察之后才悠闲悠闲地离开。
——
孜桐慢慢地关上手机,眉目垂下,看着被拷在地上的周肖林。
周肖林的手腕被手铐边磨得有些发疼,可双目却不甘示弱地看着他。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孜桐清冷的脸似乎有些崩裂。
“你放过老大吧。”
孜桐的双手放在背后,颤抖地攥紧,双目冰冷地看着他。
“你又不在意他,你为什么不放过他。”周肖林咬咬牙地问道。
孜桐这一听,藏在心底的怒气就上来了,“你在说什么蠢话。”
“你真的在意他,你根本就不会这么做。”周肖林仰起下巴,一字一顿地说道。
孜桐不想跟他废话多说,声音慢慢地道:“我想,有个人在找你。”
周肖林一听,惊恐地瞠着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整个人都带着颤抖。
他慌张地正准备说话时,嘴巴却被塞住了,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他想挪到孜桐的旁边,却被其他人抓住双臂,随意找了间房间,把他关在了里面。
第五十二章
别的不敢说,但若是玩隐匿,张炽绝对是老手。
这种玩躲藏的手段,还真是他童年拉着妹妹躲着他父亲欠下的高利贷练出来的。
若是他真有这个心思来把自己藏得妥妥帖帖,孜桐他们一时半会也难以找得着他。
张炽将长腿架在破烂的木桌上,双指夹烟,慵懒地吹出一口烟气,在空中缓缓消散。
“张炽。”
张炽睁开半只眼,看到周延炀过来了,拎着盒饭,扔在了木桌。
周延炀皱了皱眉,道:“松脚。”
张炽耸耸肩,把脚放了下来。
他从孜桐那边逃出来的当天晚上,他就找上了周延炀。
最起码,他需要找一个靠得住的伙计。
张炽狼吞虎咽地埋头吃饭,像足了一个饿死鬼。
“慢点吃,别找死之前把自己呛死。”
“祸害还得遗千年,老子有这么容易死吗?”张炽咧嘴笑,舒服地摸了下自己的肚子,忍不住打了个嗝。
“我要的货拿到了没?”他问道。
周延炀沉默了下,低头点了根烟,看了他一眼,“你没必要这么做。”
“别再劝我。”张炽把头颅仰在椅背上,睁着眼看着斑驳破烂的天花板,“延炀,现在只有你能帮得到我。”
周延炀无奈地道:“别玩煽情,我到现在还搞不懂为什么会和你当朋友。”
“谢谢。”张炽突然说,慢慢地将眼睛闭上,声音低沉沉地带了些困乏,“麻烦过一个小时后叫我。”
——
张炽很会藏匿自己,以至于孜桐找了他足足一天都没有找得到,反而却在报纸上看到他。
张炽被通缉了。
孜桐的脸色沉了下来,双目冰凉,仿佛是磨牙吮血中喊着他的名字,“张炽。”
陈秉琰坐在摇椅,被扔在地上的报纸又被他捡了起来,报纸头条就是张炽的照片,他悠悠缓缓地看着标题,唇边含着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
因匿名举报人提供的线索,通缉黑社会头目——张炽。
陈秉琰笑了下,似乎有些懊恼,“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非得把他关起来。”
一个疯狂又如此狠绝的男人,又怎么能掌握得到手上。
孜桐的手背冰凉,缓缓地绷起青筋,脑袋转到了昨日与张炽的通话,突然敞开了一盏灯,他似乎有些悟到他所说的游戏输赢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想入狱。
他需要被逮捕。
他在顷刻间的时间里,已经想好接下来的步要怎么走。
陈少爷想吞并龙济,他便自爆龙济。
自爆意味着帮派覆灭,不复存在,再者黑帮头儿被逮捕入狱,公之于众,才算得上结束收场。
若是张炽因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入狱,相当于代替了沉华,换为了他。
“他干了是什么蠢事?”
陈秉琰懒懒地靠在背椅,“我倒觉得他很聪明,又够狠,若是能成为我部下,倒不是件坏事,可惜了。”
孜桐狠狠地盯了他一眼,陈秉琰赶紧往嘴上拉了一条链。”
陈秉琰摸着下巴,道:“他这次肯定有了准备,他既然做到这份上,后面肯定有其他动作。”
——
“近期,由匿名举报人提供的线索,”电视台晚间女主持人讲述道,“逮捕一名黑社会头目……”
电视机破烂不堪,像在收破烂里买的二手机子,屏幕又花又昏,发出的声音是带着尖锐的嘶嘶噪音。张炽倒是看得有些津津有味,伸出手,把手中的小球往前一扔,随后,又弹了回来。
“疯子。”周延炀快步走了进来,把食物朝着张炽的身上一扔,还算端正的五官此刻扭曲得有些可怕,“你他妈有必要玩得这么大吗?”
张炽摸了摸鼻子,“别生气。”
“你以后怎么办?”周延炀烦恼地说:“我以为你只是要救沉华,才……”说着,他忍不住朝着旁边的凳子一踹,“你现在还想把自己弄进去?啊?”
“我能有什么所谓。”张炽揉了揉眉头,无奈地道:“以后再做打算吧。”
周延炀真恨不得揍他一顿,气得说话都不利索了,“那张桃呢,你就这样扔下她?嗯?你他妈傻逼吗?”
他一提到妹妹,张炽沉默了半刻,“她长大了,而且,华哥会帮我照顾她。”
“张炽,你他妈就是一个傻逼,操,傻逼。”周延炀烦得双手叉腰,“老子现在不想跟你混这一蹚水,你他妈自己玩去吧。”他说完,直接大步离开了。
“哎。”张炽挑着眉,继续玩着手上的球。
过了五分钟,周延炀又闷闷不乐地回来了。
“哟大哥回来了?”张炽笑眯眯地道。
周延炀虎着脸地看他,把报纸往他身上一塞,“去你妈的,现在通街报纸都是你的照片。”他停顿了下,把脾气压下去,“现在两边的人都在追捕你,你说怎么办?”
“先等。”
周延炀直接坐在旁边破烂的凳子,静静地看着张炽,突然问:“你是在报复什么?”
张炽静默了下,“你在说什么?”
他冷笑道:“假装听不懂,是吗?”
张炽挠了挠头,往塑料袋里翻出了方便面,没有说话。
“你说为了沉华为了兄弟玩的这一次,”他继续冷笑,“我看,不止吧。”
张炽耸耸肩。
“操。”周延炀直接拿了根烟来抽。
第五十三章
“给你熬了面,起床。”
张炽睡得沉,只隐隐乎乎地听到一些声音,似远似近,仿若是瞬息之间的风。
他昨天琢磨了一翻舆图,到凌晨才睡得着觉。
他双眼像挂着千斤重的铅,总是睁不开,唇边蓦然开出了一抹笑,下意识地单手搂住对方的腰。
孜桐总是这样,在他睡得又沉又困的时候,给他煮好早餐,再放出那种带着低凉的软声在他耳边说话。
他低喃道:“困死了,媳妇儿,晚点再喊我吃早餐。”
对方僵硬了半刻,啪了一声他的手,发出一阵响亮,“谁是你媳妇,起来。”
张炽这才清醒了点,揉了揉眼睛,笑容瞬间敛去,“是你,我以为……”
“以为什么?”周延炀冷哼道。
张炽坐起身,双脚放在地上,有些烦躁地挠了下后脑勺。
周延炀只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张炽抿起嘴,眸子里带了一丝暗淡。他穿回鞋,走到了古旧木桌上,怔怔地看着桌子上的图纸。
不知看了多久,他噗嗤一笑,直接坐在了椅子,双腿伸开,头颅扬起,双目放空似的看着天花板。
脑子里突然一阵混乱,好像又无数个声音在他脑里芜杂地响起,他根本也分不清楚哪句为先。
“阿炽,你没有欠我。”
“但是你三番两次去为沉华挡枪,如果这次放任你去了池沙夜会,你还想替沉华受多少次伤,你是不是还想替他去死?”
“要小心你身边的人。”
“我都爱上你了,你就不能继续喜欢我吗?”
各种声音掺杂在脑子里,快要成为一个炸弹,只需要一瞬间,就可以将他分崩离析。
“操。”张炽狠狠地一手甩过去,图纸连带碗面一块被他摔在了地上,连鞋上都沾了一丝的汤渍。
周延炀觉得,他真的疯了。
张炽基本上已经把自己的路堵死了,以至于他对他接下来走的每步都带了一些的忐忑。
张炽沉着脸,冒出的几分胡渣显得面色萎靡,他熟练地拿着短枪,半眯眼地打中前面的小球,一个连接一个。
他从来就不是一只温顺的野猫,孜桐竟以为可以将他关到事情结束简直是无稽之谈。
周延炀向来知道他做事很疯,跟了沉华之后才收敛了些。
陈少爷以及孜桐的目标都不是他,他却把一切搂在身上,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
周延炀脑壳发疼又对相识二十几年的发小的那股心疼,可没法劝说得住他,只得微乎及微地叹了一口气。
蓦地,摆在桌上的手机响起。
张炽把短枪放在桌上,眉目垂下,看着手机上的手机号码,是一串他倒数都能念出的数字号码。
他扯了扯唇边,点开了接通。
“张炽。”孜桐的声音依然低凉,却带着一丝的低哑。
“嗯?”张炽挑着眉问。
“你在哪里?”
张炽一听,好玩心来了,咧着嘴地问:“你和陈少爷不是挺厉害的吗,还找不到我?”
对方沉默了,只听到微微急促的呼吸声,过了半会,他才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炽拿起枪就玩,绕在食指转圈,吐出四字,“桑德布克。”
孜桐的脸冷下来。
他半眯眼,往前面开了一枪,发出砰的一声,轻笑地道:“怎么办,你那边还有警察,两边追捕我,我现在可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孜桐滚动着喉咙,低声问,“张炽,你在逼我吗?”
“是。”张炽果断地承认。
孜桐的喉咙好像被什么哽噎了下,眼眶逐渐变得发红,声音带了些狠厉,“你非得对、对他这般好吗?”
张炽一听,把情绪收敛了,眸底戚冷却溢出了疲累。他与孜桐的对谈永远都隔着一条难以跨越的鸿沟,这或许才让他做不得已最坏的打算。
孜桐明明将他与沉华的昔日查得一清二楚,却一而二、二而三地来逼问他,仿佛要将自己心底那个不安分的小炸药爆发出来。
“嗯。”张炽轻笑了几下,似乎有意气他,“难道在你眼中,我是懦夫?躲在角落什么都不做,等着你们的事情结束,我再出来喊一声,宝贝儿,你做的真棒,你觉得我是这样的?”
孜桐僵硬着手,问:“你还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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