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还不等梅涅尔先开口,关浓州便用眼神示意着那个男孩。他坐在主宾旁边的位置上,安安静静的,面前是茶。有人跟他讲话,他就答,只是别人不搭话,身上便是隐约有那么些生人勿近的意思。
“你见过他好几次了,是不是和我很像?”
“关,我一直遗憾,你当时没有接受我的邀请,但我从来没有后悔过。”梅涅尔看了看陈梦刀,又将视线移回到关浓州身上来,“他跟你很像,或许还会越来越像……但那也只是因为你对他长期的影响。”
关浓州皱眉:“怎么?你也帮着王羽菲来撬我的墙角?”
梅涅尔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但不用多久又反应过来,失笑:“她想要陈成为她的学生?说真的,你该有危机感了。我们走在同一条道上,与你不同,关。他也许能够与你非常非常相像,但他不会成为第二个你。”
“他想成为一个医生,而不是一个助手。你可以不赞同他,但至少得尊重他,关。”
梅涅尔拍了拍关浓州的肩膀,先一步离开了。关浓州伫立在木廊上,远远地看着在人群里头有些格格不入的陈梦刀。
关浓州其实知道这段日子里头科室里的传言,也知道龚凌做了什么小动作。但这种东西一来只是捕风捉影,最后也会散了去,至于龚凌,他根本就没放在眼里。
自己在陈梦刀这个年纪的时候,是什么样的,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实在要回想,只记得差不多也是那会儿,第一次拿起了手术刀。
“我从不做没有价值的手术,也不做会失败的事情。”
那时候的自己好像是这样说的,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都不知道说出来的是什么玩意。以后要说无情无义的话,最好还是得披上一重天使的白衣。
他确实和陈梦刀不同——小孩虽然是弃婴的出身,然而靠着聪明天分和漂亮脸皮,总是讨喜的,加上关家也疼他。只是在福利院肯定免不了见人情世故,给了他刺猬外衣,却也让他更懂得如何共情。
关浓州大方承认,在这上面比起来,他算是何不食肉糜的世家末子。
他其实根本不想接那么多手术,更不要说之前还要为了两个都准备转院的小孩,不远万里跑去美国,来回地够呛。
然而小家伙总想着要做观世音,是谁都要路过去割肉放血,崇高向光,拯救每一个人。
理想主义者势必会站在火焰之上,意欲高举着光与热照亮世间,振臂高呼,然后燃尽成碳化无机物,随风一吹便飘散。
倒不如去冰冷荒原,人迹罕至不见天日,但可保存清峻直至亿万年,后人尽数瞻仰。
于是他自私自傲,偏要为陈梦刀选了他认为好的道路,拧押也好,拖拽也好,也要把陈梦刀拖到这极寒之境来陪着自己。
追妻有的……后面这不是连隔壁周傅都结婚了,并且刀刀丢了的球还会打酱油了,老婆还不回家嘛。有些年轻老头就是要经历毒打!
第二十一章 一尖笋
龚凌走了。
明面上看着是重新回到了京珠医院,没失多少面子,然而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那是被关科扫地出门了。
至于这是做了什么,最一手的消息是贴在办公室的门上的捕风捉影:心术不正。
这四个字能演化出来的东西可就多了,首先确定一样,龚凌那可不是因为专业水平不足而被赶出的中山医院。有人说是因为他缺点医者仁心,也有人说搬弄是非口舌,然而扯来扯去似乎肯定少不了陈梦刀。
即便是龚凌不在科室里头了,陈梦刀孑然一身的情况也没多大改善。
就像是……关浓州将龚凌调出中山医院,更落实了他口中传出的流言不假,触怒上心了,亦或者枕头风吹上,还更叫人不齿。
陈梦刀想起前段时间,刚从研讨会回来,自己还和龚凌在同个饮水机前面并排站着。那种心情古怪又诡异,还好谁都没有要和对方搭话的意思。
实际上这种情况倒也不是第一次了,关浓州的消遣又不止得一个龚凌,只是封嘴丢人都做得格外干净。大抵是因为龚凌太过自满,藕断丝连也好,威逼利诱也好,最后只得竹篮打水一场空。
也没那个心力去问到底是一个什么原因,随着关浓州的风头越发旺盛,找上门来的手术越来越多,难度也越来越大。
近日刚进来的一个冠心病患者,六十五岁的男性,王国华,先前已经放过了好几次支架,然而又出现了再狭窄的情况。患者的阻塞情况已经达到了75%以上,多支血管均有不同程度的病变和堵塞。最严重的左前降支直径仅有一毫米出头,几近完全闭塞,严重的供血不足。
金属支架已经将患者的血管壁撑得脆薄,不太适宜再进行支架嵌套的手术。此外,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在肾脏与脑血方面相对也更脆弱,使用体外循环的副作用与创口都更大,综合而言选择不停跳术式会优于体外循环。
在和家属的商议中,陈梦刀了解到,王国华的家境并不算富裕。农村出身的家庭,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嫁出去的指望不上太大,大儿子王栋是农民。小儿子王梁好些,在匡州附近的小县城的私立医院当了个医生。
只是王国华的冠心病已经反复了十几年,平日中吃药就是一笔开销,加上反反复复的几次支架手术,经济上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消耗。
在费用上,体外循环因器械的使用,还有后续并发症的风险,更长的留院观察时间。整体而观,体外循环术式在会更高于不停跳。
家属的意见也是希望能够有条件进行不停跳的搭桥手术,然而这一术式对于执刀医师的要求会更高。大概王家也是冲着中山医院的医师水平而来,长痛不如短痛。
从乡下来陪护父亲的长子王栋期期艾艾地望着陈梦刀,说话有些磕巴,还带着乡音:“层(陈)医生……我听说,宗(中)山医院,你们主任,关主任……特别厉害,人也善良……能不能让他给我爸爸做手术?”
都是男人的手,一双洁白修长骨节分明,一点瑕疵都没有,艺术品一样的吃饭家伙;另一双却是沟壑纵横,指甲里头还积压了污泥的黑痕,沧沧老木树皮也能变人手。
善良……现在的陈梦刀每每听到别人用这个词,心里都还忍不住咋舌。他人觉得关浓州善良,大抵是因为关科长的收费远要比别人的低,手术成功率又高,更不要说给上的器材和药物,托关浓芳的便利,往往都能走在他人前头。
殊不知只是人意不在此,施舍大鼷鼠罢了。
只是世上没有万全之事,关科的手术台又不是施粥庙——就算是,那也是僧多粥少,恃才傲物的人挑着来会见。
陈梦刀没敢抬头,毕竟那些写满恳切渴求的眼神都太过沉重,压得他只能盯着那双饱含风霜的手。
“院方会尽量安排的,我也会和老师……关科长说明一下老人家的状况。”
陈梦刀将手抽走,也不忍去听那些感激涕零的话,闭上眼睛径直往外走,重新将自己投入成心外科这座忙碌精密机器里头的一枚小齿轮。
新来的小护士还看不懂关浓州独到的字迹,红着脸跑来找陈梦刀请教;影像科亲自来递CT图的医生直接来的办公室,看着眼熟是因为在关浓州的车上见着过;据说小十跟他养父又出了点什么事,于是关浓州又是晚归的。
男人回来时候身上竟然带了血腥味,虽然明显有洗手过,但常年接触这些血肉器脏的陈梦刀怎么会认不出来这种味道。
做医生的,会觉得这些玩意恶心,是种脆弱的大忌。然而从魏然那件事情后,陈梦刀其实好几次梦魇过——有时候是看见血泊里面的男孩尸体,有时候是看见苍白泛紫的濒死婴儿,有时候只是一颗跳动的巨硕心脏。
明明他从未见过魏然那个孩子悲伤的模样,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如何消失在世界上的。
手术刀是冰凉的,血肉体是滚烫的。
陈梦刀靠近上去,帮关浓州将外套脱下来,看见袖口除了血迹外竟然还沾了些化妆品的痕迹。混杂在一块顿时就压着他紧张的神经弦儿有些崩开,腰上被强行勒着,蛮横地被牵扯回来,明显感觉腰臀那儿有什么抵着。
没带一点抚慰与柔情,关浓州直接压着他在鞋柜上肏了一回,也不知道发了什么性瘾。强行拉着大腿掰上去进得更深,清亮的液体都顺着大腿内侧滑下来。
身下那口畸穴被捣得糜软顺服,吮着男人的阴茎。粗糙的裤布面料磨得臀尖泛红,贴在小腹上的手掌还作乱,用尾指戳刺着肚脐眼,像是另一重的交媾。陈梦刀弓腰如弦,双手胡乱地摸索着,没找到避孕套,倒是扫得造影图散乱了一地,抓在柜沿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交叠着的喘息与呻吟,原始的欲望流窜在交合处,快感乘上氧气与营养物质到了全身,拉扯神经元敲打性器官。
浮浮沉沉,关山月明云墨浓,枕头风,剜肉刀。
陈梦刀的声音游离若丝:“去床上……去床上好么?”
关浓州算是大发慈悲,直接将他捞起来,卡在那膝盖上叫他不得不门户大开。就着下身相连的姿势走进房间里头,短短一点距离,一步一颠抽插地陈梦刀只觉得将死欲融,整个人就是关浓州的一具性用器。
他被关浓州骑,前头可怜的肉茎不时擦过床单,可怜兮兮地吐汁画液。关浓州一点甜头也不给他,还伸手去掐陈梦刀的乳尖,作弄得他两具器官都止不住洩水,失禁一样淅淅沥沥的。
“他们都没你这么懂勾人……你总这么湿漉漉的,不管是上头还是下头……”关浓州俯在陈梦刀耳边讲荤话,“又爱哭又嘴硬,就是不肯说好话。下面却骚得又紧又湿,嗯?”
陈梦刀一句话都答不上来,光是喘气就已经足够费力。关浓州的手指一寸寸抚摸他的脊背,指腹在每一块骨头上都点火跳舞,要了命。
最后是开口求来的,还是老流氓良心发现的,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但最终都没内射进去,而是主动跪下来给关浓州用嘴含出来的。
那是陈梦刀头一次给关浓州口交,回想起来应该做的不太好,不过至少足够小心,牙齿没硌着。
唇舌之媾于他而言更是臣服与性欲。
关浓州没有射在他的嘴里,而是在临界时抽了出来,浓精喷了他一脸,额发上甚至都滴坠着白浊。陈梦刀的膝盖跪得都有些隐隐发疼,腿也发麻,还是关浓州像扯猫崽子一样将他拉到床上来的。
陈梦刀眨了眨眼,缓缓开口:“外面的造影片子等会你方不方便……”
不知道又是哪儿触了霉头,膝盖上被狠狠地捏了一下关节,疼得“嘶”一声。这一声似乎又让关浓州惊慌了,不过陈梦刀已经闭上了眼睛,自然也不知道那男人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只是他眼前浮现出来的是好一段长久时间前的关浓州了:
穿过了奶白的迷雾,见着还在十四五岁的自己,暑假在关家的房子里暂住,半夜因为生长痛疼得流眼泪,最终是晚归的关浓州察觉到不对。
其实人也不是骨科大夫,更不要说懂中医或者推拿了,最终不过也就是端了热水,守在窗前慢慢地给陈梦刀揉关节,直到天蒙蒙亮,陈梦刀又睡过去,关浓州才离开。
时间也是一种手术刀,锋利又精准,于是呈现出来的心脏有些是除却了病灶的,有些却也是受过劈砍才得出落了足够规矩漂亮的形状。
许是往前十年太长,往后十年太渺,就算是在这男人怀中,陈梦刀也觉得太多东西开始面目全非起来。
陈梦刀去摸关浓州那件沾了脂粉的衣服,找出煊赫门来,悠悠地点上。关浓州的权威受到极大挑战,皱眉睨了一眼陈梦刀。
其实多不值得,前面都挨肏这样多了,偏偏为了一点小事,临天光赖笃尿,叫人啼笑皆非。
可偏偏人这种生物就是这样,尤其这两人实打实都不算什么好脾气,一个暴一个傲。加上平日里乖顺的小东西突然就犟了,不但不听话,还报复性地吐关浓州一脸的青烟。
陈梦刀转过来,面对关浓州,屈身抱膝,微微歪头靠在膝上:“关浓州,我有时候想问你,有没有什么能梦见你的方法……算了。”
关浓州火起:“你什么意思。”
陈梦刀咧嘴笑了一下,自己也回答不上来。
关浓州冷冷地看着他:“今天跟你讲话的那个女护士,你以为她是怎么挤进心外科里来的?”
关浓州继续说:“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
陈梦刀将那支煊赫门掐灭在烟灰缸里:“好。”
语毕便披着关浓州的外套下了床,慢腾腾地去了浴室。关浓州觉得烦躁,瞅见那盒烟,也拿来点了一支,却觉得不是滋味,抽了两口就丢在了一边。
他走进浴室,看见陈梦刀正站在洗手台前用力地搓洗那件外套的袖口,又恨又急,仿佛要把那件东西撕扯破烂了。
陈梦刀从镜子的倒影里看见关浓州,淡道:“有点脏。”
关浓州冷笑:“那你为了当菩萨爬到我床上来,便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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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海娜散沫椒
王国华的片子和病历,关浓州最终还是看过了,但一时半会也没答应下来要不要接。这段时间他除了出诊外,还总是要回校本部去开会,不知道又是什么议题,大概是年底的英国交流项目。
那天晚上理应是不欢而散的,然而陈梦刀实际上退无可退,就近的地方连个可投奔留宿的朋友家都没有。
只是还好关浓州没主动提起什么别的,同之前无异不差。陈梦刀也就当做翻篇了,该做什么做什么。昨天凌晨抢救了一个A型主动脉夹层的,大出血的喷涌得比什么惊悚电影都吓人。
好在最后九死一生给保了下来。
陈梦刀前天晚上忙着给关浓州理资料,晚餐没吃上,算算都十几个小时粒米未沾,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只觉得全身都冰冷,胃部还痉挛着不适。
其实这低血糖反应再正常不过,麻醉师和护士等一干人也是够呛,都累得和死狗一样,在病房外的走廊吐舌喘气。
饶是关浓州这样的人也去接了葡萄糖,还不忘喂一杯到陈梦刀嘴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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