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搬走的时间应该也不短了,大部分的房子都已倒塌,被雨水河水什么的冲成了一片烂泥。君莫问寻了一圈也没找到一家能住的房子,难道今晚要在外面淋一夜的雨不成?正犯难的时候偶然瞧见后面的陡坡上有一点昏暗的光亮。
刚才可能是站的位置不对,光亮又太暗的关系一直没瞧见,现在突然冒出来还挺诡异的,君莫问一度以为自己花了眼。走进一段距离看清了之后才发现,那是一间房子,光亮便是从房上一角的断壁里透出来的。
这村子荒废了这么久,看四处明显是好几年没人住过的样子,怎么还会有人在?不会是遇到鬼了吧?
房前还拴着两匹马,鬼会骑马吗?君莫问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自嘲的一声,怪自己胡思乱想,这摆明了是有过路人在此借住嘛。
本是不想惊动任何人,出门在外的还是小心为妙才是,天知道里面的人是土匪还是强盗。毕竟此地偏僻,时有野匪出没,被人劫了钱财是小,扰了心情才是厌恶。
可偏偏这附近就这么一间能避雨的屋子,若是不想淋雨引来旧疾也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总不会次次倒霉都被自己碰上吧?
“有人在吗?”
话音未落破屋里突然冲出来一个人,背着光看不清脸,手上的剑可是亮的很呢,杀气腾腾的冲到眼前在看清他的脸时陡然顿住了,活像见了鬼一样的愣在了原地。
☆、第五十四章
“怎么是你?”
因为那人背着光没看清脸,君莫问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听这声音耳熟也没想起来是谁,就在这时屋子里又传出一个声音,“是何人?”
三个字清清楚楚的传进了耳朵里,这一次根本连想都不用想,话音未落脑海中就自动形成了一个名字狠狠的刺激了一下他的神经。
果然,眼前灯光一晃,走出门的人竟然真的是他,那个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处出现的人,一国之君,天下之主,当朝皇帝陛下,廖真!
“君掌柜?你怎会在此处?”
三个人都在惊讶之中,藏都藏不住的写在脸上。
就好比潜水的时候突然看见了自己家的猫在水底抓鱼,根本不可能有它出现的地方它却出现了,这也太奇怪了。
“这正是我想问的问题,侍郎大人怎会在此处?”君莫问到现在还在怀疑眼前这一切的真实性,若不是彼此身份特殊差点就要上去捏捏看是不是披了人皮的妖怪在此作祟。
廖真显然比他恢复冷静要快,“路过此处恰逢大雨,借住一晚。不知君掌柜......?”
“一样!”
廖真不知所谓的摇了摇头,“还真是有缘,这千里之外竟也能与你相遇。”
冷静下来的君莫问暗自叹息,心中感慨道,这难道就是天意?“是啊,真是阴魂不散!”
“大胆!”玄风条件反射的吼了一句。
“玄风!”廖真开口喝住了他,礼貌的对君莫问道:“我们已四处查探过,这村寨也只有这间房子尚算完好,君掌柜若是不嫌弃就进来与我们将就一晚吧。”
君莫问没说话,似乎迟疑了片刻才提步跨过了门槛。屋子中间点着一堆火用来烤衣服,很暖和,君莫问一进门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早就湿透了。
“把衣服脱下来烤一下,否则会着凉。”
君莫问是有这个打算,手都摸到腰带上去了,可猛然间想起自己身上的伤疤,还有脸上这张面具的接痕也在领子里藏着,脱了衣服不全露馅了!想着又把手放下了。
“怎么不脱?”
“不用了。”
廖真好言相劝,“你不是身有旧疾不能受湿寒之气吗?”
君莫问没再理他,走到墙角找了处干燥的柴堆倚在那,抱起双臂闭目养神去了。
玄风不满的瞪了他一眼,到外面照顾马去了。廖真烤了半天的火,想了又想还是不能坐视不理,随手把自己已经烤干的外衣从架子上拿了下来,“若是不想明日旧疾复发就把衣服换下来,先穿我的!”
“我说不用!”君莫问拒人千里之外,连眼睛都没睁一下。
廖真也不恼,因为这声音让他根本恼不起来,就算他拒绝也还是把衣服丢在了他的身上,“若是莫不开我出去便是。”说完当真转身出了门。
外面雨虽然小了些,却还在下着,只能勉勉强强的站在房檐下才不会被淋到太多。
君莫问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突然犯上来一股子疼痛难忍的滋味,锥心刺骨疼得他牙关紧咬!他甚至曾一度想举剑刺去,杀了他才解心头之恨!其实这股子冲动早在第一次看见他时便有了,无论自己怎么压制怎么暗自劝慰都无法把那个念头压下去。
内家高手加上出门在外时刻的警觉,廖真怎么可能感觉不到那股子危险的气息,即使背着身也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视线充满了杀气。
可他却不曾表露半分,半晌回过头时那人已经换好了衣服,刚才的感觉似乎只是错觉般。但廖真知道,自己的感觉是不会错的,何况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个中原因不得而知,既然他始终不曾有所行动廖真也不予说破,静观其变!
那人在火堆前坐着,一根一根的往里填着柴,空空洞洞的眼神只有火光在闪动。这一瞬间的画面突然让廖真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不知何时何地似乎也曾看见过类似的画面,同样是落寞的身影,同样是空洞的眼神,同样被孤独的气息无情的笼罩着。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伙计呢?”
君莫问摇了摇头,“想一个人走走。”
“哦。”
“......侍郎大人呢?”
廖真叹了口气,“开战前有些私事要处理一下,否则我会有所挂念。”
私事?是记挂后宫的妃子吗?君莫问冷笑一声嘲讽道:“侍郎大人还真是顾家。”
廖真不想解释,“夜深了,早些睡吧。”
那位根本没等他话说完已经起身躺到墙角去了,心中一股闷气发不出来,难受的要命。更要命的是他发现自己的情绪很不稳定,满脑子乱作一团。还有身上的衣服,一阵阵熟悉的气息疯了似得往鼻子里钻,又如何能做到心无旁骛。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就睡不着,身后有一丁点动静都能听的一清二楚。熬到后半夜的时候似乎有人起了身,吱嘎一声开门出去了。不用看也知道一定是廖真,紧接着玄风也起身追了出去,马蹄声渐行渐远,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这么晚了,二人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而且还是骑马走的,难道是赶路去了?可外衣都还留在这里,那身打扮他们还能去哪儿?
等了许久不见回来,君莫问好奇心起便起身寻了出去。小雨还在下,路上泥泞,隐约可见两行马蹄印沿着河岸一路向南而去。人家是千里良驹,自己这匹是随便在马棚里拽的,自然比不上。
大半夜的顶着雨,整整走了大半个时辰才隐隐约约瞧见两道白影出现在视线里。未免打草惊蛇君莫问是从侧面的林子绕过去的,拨开树丛远远的瞧见廖真蹲在一个石堆前淋着雨。
眼见这一幕君莫问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是天意,却也是因果,因为自己曾“死”在这里。
“什么人?”
玄风的剑已经直直的刺了过来,君莫问没有躲,剑锋贴着他的侧颈切了过去,险些封了他的喉。
“玄风,住手!”
“大人,此人行为诡异,不得不防!”玄风不听,剑依旧横在他的脖子上。
君莫问直接无视了他和它,只远远的望着那个男人。
寂静的夜,宁静的雨,时间仿佛都停止了一般。
许久,廖真走过来推开了那把剑,隐隐不满的对君莫问道:“我在此祭拜故人,君掌柜就请回吧。”
君莫问一句话没说,转身便走了。
目送他离去,廖真回过头对着连墓都算不上的石丘坟说道:“他和你很像,对不对?脾气时好时坏,性格善变叫人琢磨不透,有好几次我都差点把他当成了你。还有他的声音,每每听他说话都是一种折磨......可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廖真长叹了一声,从腰上把那对玉珏解了下来,拿在手上看了又看。
其中一只颜色纯正,而另外一只却有些偏暗,可能是因为接触过高温的关系,纹路已经发生了些许变化。廖真把那只从新系回了腰上,而原本属于自己的那只被他埋进了坟里。
“开战在即,生死难料,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你了......”廖真硬咽着道:“我想去陪你。”
石丘坟是当年玄风搭的,虽然石堆下只是一堆灰烬,连骨头都不剩的灰烬,风一吹散了一半,水一淹又散了另一半,最后,什么也没有了,可每年祭日的时候廖真还是会偷偷的来这里祭拜。
对着空无一物的坟墓说上整夜的话,或是相对无言的坐到天明。他知道这样做没有任何意义,却又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住自己。
今年的祭日还没到,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北方的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他务必要在两日之内赶回永平,才会连夜到此最后一别。
曾想过无数的话要对他说,可真到面对他的时候,廖真发现那些话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面对生死不定的一场大战,他突然间没了任何的压力。那个人说的对,有些东西拥有时不知道珍惜,失去了才追悔莫及。身着龙袍坐拥天下又如何?心已空,只剩行尸走肉!
一想到可能会死心里竟然升出一种解脱的感觉。他想要是真的战死沙场也好,说不定就能再见到那个人了,偶尔又想,也许他并不愿意见自己,否则这么多年来他为什么一次也不肯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回到寨子的时候天色都见亮了,屋内的火已经熄灭,君莫问却不见了踪影。马不在,衣服却还挂在那,人显然是没有走远。
廖真隐隐有些担心起来,派了玄风出去寻他。
许久,那个人才慢悠悠的出现在了门口,从头到脚落汤鸡一般,脸色白的像纸一样丁点血色都没有。
“你这是......”
君莫问面无表情的进了门,“迷路了。”
虽然知道可能是假话廖真也没多问,等玄风回来又从新升上了火,众人衣服都湿了,这样也没办法上路。
这次君莫问没有拒绝廖真的好意,找了处僻静的地方换回了自己的衣服,还接了他们递过来的食物,虽然一口也没往嘴里送。三人围在一起烤火,衣服干了,外面的雨也停了。
廖真知道是时候上路了,穿戴整齐后却又不知是否该就此别过,“君掌柜,你要去何处?”
君莫问觉得脑袋有些昏沉,全身疼痛无力,看来这旧疾果然是发作了。耳边声音模糊,只听清了后面那几个字。他默默的嘀咕了一句,“去何处?”手藏在怀里紧紧的握着那个从坟里挖出来的东西。
“你要往南还是往北?若是往北不如一路同行,也好有个照应。若是往南,只好就此别过了。”
君莫问所答非所问的应了一声,廖真觉得他脸色有些奇怪,犹豫了一下试探性的用手指探了下他的额头,竟然有些烫手,“你病了?”
那人两眼无神似乎根本没听见他的话,身体微微摇晃了一下,突然就向一边倒了下去。廖真眼疾手快的接住了他,隔着衣服一碰,全身滚烫,“玄风,快去拿药。”
“是!”
君莫问还没晕,被他的体温一刺激还稍微恢复了一点神智,半眯着眼茫然的看了他许久,直到药到嘴边才有了点反应,“不用了,我,我没事。”
“事到如今你对我怎么还是如此防备?我若想害你大可直接丢下你不管!”
君莫问无力的摇了摇头,“不是不吃,是吃了也没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看他的表情说的倒不像假话,廖真也不好强求。一条人命也不能就这样撒手走人,想了想又问道:“你到底要去哪里?”
去哪里?君莫问不停的在心里问自己,呆呆的愣了好一会儿。人生的光阴早已虚度的所剩无几,有些事是否该做个了结了?
“侍郎大人?”
“?”
君莫问莫名一笑,“你相信天意吗?”
☆、第五十五章
路还是要赶的,人也不能就这样丢下不管,廖真隐隐有些为难,左右权衡之下还是将昏迷不醒的君莫问抱上了马,他想至少也应该找个医馆将他安置下才是。
因为君莫问始终昏迷不醒的缘故,这一路行进极慢根本无法快马加鞭,耗了一日的行程到了天黑才临近驿站。
君莫问此时才恢复了一点意识,迷迷糊糊的时候他感觉到自己正靠在一个结实的脊背上,他知道那是谁,不用亲眼证实就知道。同床共枕八年有余,那感觉再熟悉不过了。
“玄风,你先行一步,让驿站备好草料热水。”
“是!”
眼见着玄风快马离去,廖真伸手扶了一下肩膀上的脑袋,让给他靠的更稳一些。君莫问已经渐渐清醒,对他的碰触有些抗拒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半路又被廖真抓了回去,重新搂在自己腰上。“可是醒了?别乱动,马上就到了。”
君莫问有气无力,过多的反抗已经做不到了,恍恍惚惚的问他,“这是去哪里?”
“前方驿站,过了此处便是齐州了。”
“是要回永平吗?”
“是。”
君莫问动了动下巴,算是点头了。半晌无语,廖真以为他又昏了过去,却听那人突然又开了口,问了一个叫人措不及防的问题,“既是故人,为何将他葬在那里?”
廖真一愣,条件反射的勒住了缰绳,半侧着头,似在看身后那人,眼神却又空洞,过了好半晌才答非所问的回了一句,“你对任何事都如此好奇吗?”
“大人不想说就罢了。”
“......只是不得以,他尸骨早已无存,魂魄许还留在那里,若是牵了坟,怕他魂无所依。”廖真从不曾对任何人说过这些话,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突然就说了出来,对着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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