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青日日都要在他泡温泉的时候跑来聒噪,催他出兵,次数多了他发现君莫问只留这个男子在身边伺候,说话也从不让他回避,想来定是对他十分信任。而那个男子对他也并不像普通奴才那般,一举一动皆十分用心周到,看他的眼神也是分外的痴迷,想来他对君莫问也定是存了爱慕之心。如此看来,二人的关系定不一般。
“不知皇上何时才肯出兵?如此再耽搁下去,只怕......”
“你为何如此心急?”
“属下言出必行,已经交出了名单,皇上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推脱,到底有无诚意?”
君莫问垂着眼不知再想什么,许久才幽幽的道:“有件事,朕离宫前需先行处理。”
石青有些恼怒,却也不敢用词太过犀利,悻悻道:“三日前皇上就是这么说的。不知到底是何事,比晋王的性命还重要?”
“是啊,都三日了,想来那人怕是还没想清楚。”石青听的一头雾水。又听君莫问道:“既如此,那明日便启程吧!”
石青眉色顿开,就差笑出声了,“皇上此话当真?”
君莫问点了点头,“大军早已在城外集结,随时可动身。若是不信,你大可马上去查看!”
“皇上一言九鼎,属下自然是信!”
君莫问摆了摆手,“既如此就退下吧,让朕清净清净!”
“是,属下这就告退!”石青乐坏了,马上起身告辞,转身离去时恍惚间又觉得哪里似乎不对,可具体是什么又说不出来。没有多想还是推门出去了。
聒噪的人终于走了,偌大的泉洞内突然安静的掉根针都听得见,君莫问微微闭着眼,享受这份难得的清净。
跪在身后的玉郎还在为他梳着发,一下一下,机械而生硬,有好几次都拽疼了他,而玉郎却毫无察觉。眼下手里这一束,已经被他梳了无数次了。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根本心不在焉。
“今日,你为何一字不言?”
良久,玉郎才缓缓的回到,“见了皇上真容,玉郎有些不习惯。”
“是吗。”其实又何止他不习惯,如此露出真容怕是满朝文武百官一时间都接受不了吧。
“......玉郎还是喜欢您原来的样子。”
君莫问扫了一眼丢在一旁的面具,“那张脸,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皇上要以真面目示人?”
“不错。”
“那,出兵之事......皇上当真要亲自出征吗?”
“是!”
玉郎突然停下了动作,冷冷的问道:“皇上不怕吗?”
“怕什么?”
“不怕天下人知道,您还活着!”
君莫问冷笑一声,“是该他们怕才对,不知有多少人要寝食难安了。”
“曾害了你的人,自然会怕。若是你害过的人呢?”
听到这句话,君莫问知道该来的终于要来了,他猛然回过头,只见一把匕首突然冲他刺了过来!
“薛胤,我要你偿命!”
☆、第七十一章
说时迟那时快,隐藏在暗处的易守已如闪电般自梁上一跃而下,剑锋直奔玉郎面门刺去!
“住手!”君莫问瞬间擒住刺来的匕首,同时反手甩了池中的锦帕出去,连带着水花不偏不倚的打在易守手上,让他剑锋偏了方向,这才让玉郎险险的躲过了这夺命的一剑。
易守落在地上一个转身,直接将剑横在了玉郎的脖子上,“皇上,他要杀你!”
君莫问将匕首硬生生的从玉郎手中夺了过来,打开手掌一看,果然,未见一丝血迹,“这匕首根本不曾开刃!”
他把匕首丢给易守,看着瘫软在地的玉郎道:“他不是要刺杀,而是要寻死!对吗?江羽!”
玉郎视死如归般面上毫无波澜,“原来皇上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那日你醒来时曾说过,你本生在福书村,朕有些好奇事后便派人查了。昔日中都太医院掌院江鸿,是你父亲。”
“......是。”
“所以你要杀我,是想为父报仇?”
玉郎木然的点了点头,“昔日皇上借由窃药案对太医院大开杀戒,我江氏满门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皇上可还记得?”
君莫问对易守挥了挥手,易守迟疑了片刻,还是搜走了凶器退下了。君莫问重新坐回温泉中累了般靠在池壁上,闭上眼长长的叹了口气,“怎会不记得。”
“家父对皇上忠心耿耿一片赤诚,皇上又为何对家父大开杀戒?”
“为何?”君莫问默默的重复了一遍,好似陷入了回忆般再不言语。为何?还不是为了那个骗他害他又无数次要至他于死地的男人。为了保他性命,为了保他江山,为了他那场大戏能继续演下去,为了......那根本毫无价值的一片痴心!
“皇上请告诉我,家父可是被冤枉的?”
可以有无数的借口敷衍这个男人,可是此时君莫问不想那么做,更不想解释,“只当是朕欠了你们江家的,你要恨就恨吧。”
“皇上!”玉郎声音嘶哑着吼道:“您的痴心为何让家父来陪葬?”
这个男人为何什么都看的透?好可怕!君莫问伸出手,温柔的滑过他的脸颊,泪水沾在指尖上,烫的人生疼。“既然如此恨,为何又不忍杀我?那匕首若开了刃,刚才也许能得手的。”
“杀父仇人却是我倾心爱慕之人,我又如何下的去手?”玉郎突然崩溃,伏在地上痛哭不已,“皇上既然早知我的身份,又为何将我留在身边?昔日又为何不斩尽杀绝?如此我就不会遇见你了,也不会爱上你!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是好?”
见他如此痛苦,君莫问心痛不已,起身上了岸,犹豫片刻还是将那个男人搂进了自己怀里,想了又想,却也想不到答案,“......许是为了补偿吧。”
玉郎疯魔般哭的更加撕心裂肺。
君莫问还是第一次看见一个男人这样哭,满脸绝望生不如死。这一刻他想,他是否做错了,早知他活着如此痛苦刚才是否不该阻拦?对于一个绝望的人来说也许死亡才是解脱!
片刻间,他突然一阵恍惚,昔日廖真是否也和此时的自己有着同样的想法?觉得死亡对自己来说才是最好的结局?
“皇上瞒了玉郎这么久,为何又要让我知道?何不骗我一辈子?”
“你越陷越深,我又怎忍心继续骗你?”
“......求你杀了我吧?”哭到力竭的玉郎绝望的央求着他,“玉郎生不如死!”
君莫问将他搂的更紧,任他将泪水印在自己的胸口上,许久后,轻声问道:“时至今日,你是否依然爱我?”
哭累的玉郎麻木的点了头,“爱......此生不移!”
“既然爱,你又怎忍心把痛苦留给我?若杀了你,我余生将愧疚不已,生不如死!你忍心吗?”君莫问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长发,下魔咒一般的呢喃道:“你曾说过要为我扫尽门前的落叶,哪怕那道门永远也不开,你还曾说过,要一生伴我左右,永不分离!时至今日那句句誓言犹在耳畔......这天下人人都骗我伤我,难道连你也要如此吗?”
玉郎慌乱的摇着头,“不,不是的,我不想伤你分毫,更不想骗你!”
君莫问挑起他的下巴,命令道:“既如此,那你就活着,忘掉所有的一切为了朕而活着!”这一刻君莫问不知自己是对是错,但心头的彷徨却似在告诉他,你太残忍了!
一门之隔的易守神情复杂的看着手中的匕首,又摊开手掌看着腕处的红肿,心头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
石青抱着剑悠闲自得的倚在门柱上,一身黑衣穿戴整齐,嫣然一副随时启程的打扮。估计这一夜他都不打算休息了,生怕再生变故,势要时刻紧盯着皇上,直到他上路方肯罢休了。易守甚至都不曾察觉他是何时出现在身后的。虽然没交过手,不过可以肯定这个家伙的功夫定在玄风之上。
“你说,水能伤人吗?”
石青不明其意,侧着头看他,“理论上说,只要速度够快,任何东西都可以伤人。”
“若能用水伤人,需何等内力?”
“你到底想问什么?”
易守看着腕处又不知该如何说。
石青暗自思量片刻,突然笑道:“我还道什么事,可是皇上刚才无意中伤了你?”
“你看见了?”
“看见了。”
“那你为何不出手?对了,你是不是刚才就发现不对了,为何不出手制止?”
“肚子饿了,急着找东西吃。”易守听了嘴角直抽抽,又听他道:“我已经两日未曾进食,刚才又跪了一个时辰,总算等到了出兵的口谕,我自然要赶紧填饱肚子去。”
“你果然只对晋王忠心耿耿!”
石青笑道:“知道你在暗处,自然无需我动手,何况,我若不退下,他哪有机会?”
易守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动动手指还是有麻麻的感觉。
石青大概猜出他在疑惑什么,“你怕不是想多了吧,皇上自小体弱多病,就连骑射都未曾学过几次。”
“你对皇上,很了解吗?”
石青摇了摇头,“虽算不上了解,不过皇上身体孱弱是宫内人尽皆知的事。”
“......哦。”
“你也无需想太多,情急之下,人的潜力可是无限的。何况,皇上虽不自知,我却看的出来,那男子在他心里的地位早已非同一般。”
这一点易守也早就看出来了,如此说来也有些道理,易守释然,无奈的摇了摇头不再深想。
半晌后,殿门大开,君莫问披着狐袄走了出来。
易守连忙抱拳道:“皇上!”
“玉郎累了,送他回寝殿休息,这几日要派人好生看护万不可有任何闪失。”
“是!”
君莫问回过头,看了一眼卷缩在湿地上的身影,那副单薄的身体像个孩子般无助,肩膀还在微微的颤抖着。暗自心道:你应该杀了我的,那样,我才有杀你的借口!玉郎啊玉郎,你的执念太深,压的人无法承受!事到如今,你让我如何是好?
“皇上怎么又将这幅假面戴上了?属下实在很想知道那廖真若见了您的真容会是何等反应。”
君莫问随口道:“玉郎不喜欢。”
石青心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皇上果然还是那个多情的皇上。为了情郎竟连“脸”都不要了《这话有点难听》,当然,昔日为了廖真他更是连命都不要了呢!如此看来,晋王还真是白忙乎了,在人心里半点位置都没占上!
君莫问收回温柔如水的眼神转过头冷冷的盯着他,“若将朕的身份透露出去,朕拔了你的舌头!”
石青再不敢调笑,连忙一整脸色抱拳道:“属下定当守口如瓶!”嘴上承诺着,心里却忍不住碎碎念:既然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为何偏偏告诉我?你不知道守着秘密的滋味很难受吗?果然,给皇上办事和求皇上办事都不是容易的事!
难道也要瞒着晋王吗?那不成了背叛吗?
其实,此时的晋王真没心思理会这些琐事,身上的枷锁脚镣让他现在只有心情关心自己的死活。廖真将他押解回营的时候便已经接到线报,敌方主力大军直逼山海卫,如今已经兵临城下,上百门新型火炮正整整齐齐的对着城门方向。只要对方一声令下那便是一场生死浩劫!
廖真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把晋王当场杀了,此时他正成了很好的盾牌,五花大绑的城楼上一挂,想来敌方也是顾忌晋王性命才不敢冒然进攻,否则这几日为何只围不打?
其实,倒是他想多了,实际上金卫此次率军出征并未接到上头任何具体指示,就只是让他把兵调到山海卫做出兵临城下的架势就行了,到底是攻还是不攻,实际上至今他也没接到命令。为此金卫也很郁闷,他每天就是悠哉悠哉的坐在大炮上吃着皇帝陛下独创的自热式军粮,看着远处的城门发呆。
而那位下命令的人此时还带着心急火燎的石青在来的路上慢悠悠的闲逛呢。石青救主心切当然没心情欣赏沿途雪景,又见君莫问所说的主力大军不过是数千精兵而已,心头更是不安。偏偏君莫问还不跟他说明解释,搞得他这一路走来越发的恼怒。
其实,早在石青赶到都城求援的当天君莫问便已经下了调军的命令,此时他虽在路上闲逛,山海卫那边可是两军对峙多日,剑拔弩张呢。
知道的他这是领军出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游山玩水呢。他这不紧不慢的态度着实让人生气,不紧不慢到什么程度?半路遇见一处闲置的庄园看着不错,还特意留了半日找到园主过了地契给买了下来。
石青眼见如此杀了他的心都有了。好在赶到山海卫时挂在城楼上的晋王还有□□气,否则石青可能会直接替廖真了结了这个该死的家伙!此时又见主力大军早已围城多日,知道了君莫问的良苦用心,石青这才算彻底消了气。
就是不知道君莫问到底打算如何救晋王于水火,他这幅悠闲自得的架势怕是早就有了妙计吧?
石青前来询问时正看见君莫问拿着地图和易善易守比比划划的商讨着什么,心中暗道:不愧是帝王,一遇到正经事马上就有了大将风范。
他正臆想着,却突然听君莫问说道:“院子里多种些枫树,不但能遮阴避阳,秋日的景色也定是绝美的。”
他这哪里是在指挥布局,根本就是在商讨那庄园该当如何布置。石青直气的怒发冲冠,险些当场心梗过去,喉咙翻涌上一股子腥甜之气,好悬没一口血喷出来,“皇上,人命关天,你怎还有心思商讨园子的事?”
君莫问撇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对易善易守说了一句,“后山再开出一片空地,闲时也能种些瓜果蔬菜。”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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