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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甫洛夫与白月光(近代现代)——王孙何许

时间:2021-03-20 09:34:31  作者:王孙何许
  他们把他按在那张长凳上,重新用凳子上自带的束缚带捆住了他,捋起他的衣服,在他上臂、胸口和大腿根,那些衣服可以遮盖的地方缠绕了一些贴片类的东西。那少年很清瘦,他一直在挣扎,奋力挣扎,好几次踢开了那两个按住他腿的人,有人扇了他几巴掌,他的头就那样歪来歪去。
  显示器旁的人低头对少年人说了什么,他就开始大吼大叫,惊恐地晃头,五官都扭曲模糊在一起,录像没有录清他秀气的脸,我知道他有一双月亮一样的眼睛。
  “我代表全家,衷心感谢各位冒雪前来为家父送行,与我们共同分担悲痛……”
  我手脚发麻地抬起头,唐书禾一身重孝,手臂和胸前缝了厚厚一层黑纱,单手微微扶着话筒,表情淡淡的。
  “感谢在家父患病期间,各位亲朋好友的照顾扶持……”
  那录像里的少年崩溃了,从疯狂的踢打变成了求饶。没有声音,他的口型在一遍一遍说不要,不要,求求你。
  不要不要,求求你。他用唯一能动的头狠狠地砸身后的长凳。
  “家父唐友闻一生刚正不阿,重厚寡言,在社会是一位好人,在家庭是一位好丈夫、好父亲……”
  录像里的男人按下按钮。
  我的手抖得越来越厉害,长凳上的少年张大嘴巴,剧烈哆嗦起来的那一刹那,我的手机啪的一声,摔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第37章 
  手机摔在地上的声音像一记清脆响亮的耳光,我倏然弯下腰去捡,在桌子下面狠狠咬了一口我自己的手腕,让它抖得没有那么厉害,捡起了手机,匆匆去了洗手间。
  下巴那里突然感觉黏糊糊的,我抹了一把脸,没有流泪,路过的服务员纷纷侧目,到了卫生间我一看,鼻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崩出来,已经干了,糊得满脸都是。拧开水龙头,水扑在脸上,在模糊的视线中唐书禾急匆匆地走来,他弯下腰,手轻轻拍在我的后背上,我水淋淋地一把抓住。
  他看见我的脸,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快别仰着头。”又拽了两张纸擦我的脸,我水淋淋的手死拽着他不放,就那么盯着他,眼前唐书禾的脸和视频里的脸重合起来的那一刻我的胸口像被什么东西重重一击,我猝然意识到,眼前的这个人,这个平和地念着他父亲悼词的人,这个努力掩饰着满身伤痕重新接近我的人,他被虐待,被折磨,碾碎一身傲骨,他真的曾经堕入地狱。
  我张开双臂,死死抱住了他,把脸埋进他消瘦的颈窝里。
  他扎着两手,有点无措地被我抱着,过了两秒,慢慢把手放在我的后背上,拢住了我,用鼻梁蹭了蹭我的侧颈,轻声说:“到底怎么啦?”
  “我都知道了。”我说。
  “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
  “谁告诉你的?”
  他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我看着他的眼睛,放弃了所有隐瞒。
  “你小婶。我还看见了……那个录像。”
  他愣了一下,突然劈手去抢我的手机,我手一松,被他夺了过去,手机早就黑屏了,我转身撑着洗手池,闷声说:“锁屏密码是一个大写的T。”
  我从镜子里看见唐书禾解锁了以后只瞟了一眼我的手机,就像被烫着了一样把它扔在洗手台上,靠在墙上,抬手捂住了眼睛。
  难以忍受的沉默。他挡着脸,喉结上下动了动,艰难地说:“你听我解释……”
  “我爱你。”我说。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泪突然毫无征兆地掉下来。
  不到这一天,我永远不会想到怎么会有人连说爱的时候都是难过的。
  “我爱你啊。”我说。
  他捂着眼睛偏过头去,下颏一直在颤抖,死死压抑着哽咽,整个脖子的青筋都暴出来。
  我走过去掰过他的下巴,吻他,两个人的眼泪绝望地糊在一起。他闭着眼睛,唇舌冰冷没有生气,上下牙一直在打架,像蛇在咬我的嘴唇,我问他:“你怎么都,都不告诉我呢?”
  他被我掰着下巴,被迫仰着头,轻声说:“对不起……本来打算明天就全都告诉你的,但是录像没有打算给你看。”
  “为什么要明天告诉我,你八年前告诉我啊!你都这样了,唐友闻人都他妈死了!”
  “八年前我说我从那个学校出来以后一眼都不想再见到你,不想和你有任何联系,一想到你就想吐,想去死,你信吗?!”他吼出来。
  我愣了一下,心上毫无防备地被他捅了一刀,感觉血都要飙出来了:“我他妈明天就起底举报这学校,我认识很多记者……”
  “晚了,”他突然自嘲一笑,“有个女孩出来以后砍了她妈妈三十六刀后自杀了,这件事曝光以后学校就被取缔了。晚了。我一开始真的不想联系你,你知道那些手段对人的……生理和心理影响是很大的。”
  晚了。那一瞬间我意识到真的一切都来不及了。
  我听见自己说:“可是后来呢,后来你来找我了……”
  他扭过头去。
  他看着镜子里我们两个人的影子,说:“我一直在接受治疗。”
  “治疗?”我脑子嗡地一声,才反应过来,“治疗焦虑症?”
  他垂下眼睛说:“治疗我的焦虑症、肢体接触障碍以及……”他静默了一下,说,“性厌恶。”
  他像是羞耻难当,难堪地低下头笑了一下,说:“对,我治了八年的性功能障碍,一直都没有治好。可笑吗,它甚至比我的焦虑症和自杀倾向还要难以控制。”
  我整个人傻在那儿,脑子里像炸开一道雷一样想起那天晚上他以为我想要他,揪住自己的衬衫央求我关灯的样子,心脏爆炸一样疼痛起来:“什么倾向?性……不是,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你怎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唐书禾。”
  “我不敢啊。”他说。
  我一时什么也说不出来,嗓子都噎得发疼。我哽了半天,最后张开双臂,说:“……让我抱抱吧。”
  我们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可是我来晚了,他走失了,就这么整整蹉跎了八年。
  他拥抱了我。
  他说:“我爸有一点是对的,我确实天生懦弱自私。焦虑症病情稳定以后我开始准备回国,但是我真的不敢在刚回来找你的时候就告诉你我有……障碍,还自杀过,精神出过问题,我本来想多瞒你一阵的,可是实在是漏洞百出,而且你,你今天亲我了,我觉得你可能,你说不定会接受这些事……”
  “我不在乎啊,”我心疼得快疯了,几乎有点想骂他,“我不在乎啊,我们去治,我陪你去治好吗,唐友闻是他妈个畜生他说的话你一个字也别信,”我捧着他的脸,用指腹抹他的眼泪,“你,你特别好,你一点也不懦弱,你……你真的……”
  你坚强,勇敢,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你只是不知道我还爱你啊。
  他吻上来。我搂住他的腰回吻他,把他脸上苦涩的眼泪吻去,尝到那些眼泪的味道,竟然感到一丝安慰,好在他懂了,好在一切还没有彻底不可挽回。
  “都过去了,”我说,“我们和好吧。”
  他的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几乎是挂在我身上一样抱紧了我,长出一口气,疲惫而舒缓地,点了点头。
  “是我自己去找的医生,怀哥,”他在我耳边说,“那些事情没有让我屈服,你不要失望。”
  “我知道,”我说,“我很想你啊,唐书禾。”
  在十八岁那个撕心裂肺的盛夏之后的八年四个月又四天,我们终于重新拥抱。这时我大梦方醒,他面目全非,我不想说重新开始,也不想说破镜重圆,我只想对他说我们和好吧,像闹了别扭的小朋友,第二天扭扭捏捏地牵起心心念念一整晚的那个人的手。
  再回到丧宴上的时候唐书禾的母亲还在慌忙找他,看见我们回来了长出一口气,我看见这个女人的时候再没法保持当初的平静,毕竟当年的事也有她一份,只觉得作呕。她拉着唐书禾说:“你上哪儿去了啊?脸上怎么红红肿肿的,去送送客人呀。”
  唐书禾挣开她,四下扫了一眼,我知道他在找谁,他叔叔和小婶大概是心虚,已经溜走了,我追出去,幸好他们没走远,我在车库追上了他们。
  那女人看见我,有点失措地堆出笑脸:“孩子啊。”
  “婶,”我说,“加个微信吧。”
  “啊?”她愣了一下,拿出手机,“好好。”
  她把手机拿出来的时候我劈手夺过她的手机,抡圆了砰的一声砸在对面墙上。
  “哎!你这孩子,你有毛病吧!你有没有家教啊!”那女人怔了两秒,尖叫起来。唐书禾他叔挺着胸脯嚷嚷:“找事是吧,你哪来的流氓啊!”
  我往前走了一步,贴着他叔的脸说:“我是流氓。我自由职业,不拘在哪儿住,也不怕进局子,权当体验生活了。”我说,“你们俩再盯着唐书禾找事,反正这破地方就这么大,给我一个月,你们家住哪儿,孩子在哪儿上学我能摸得一清二楚,我反正是豁得出去,你们俩掂量掂量。”
  他们俩缩回车上,一边小声骂我是臭流氓,一边飞快地开车跑了,手机也没顾上捡。
  我弯下腰,捡起那女人手机的残骸,心情多少有点复杂,迎头看见唐书禾在往这边走,就迎上去,唐书禾眼睛还是有点肿肿的,脸上却已经没有泪痕,他往我这边跑了几步,朝我脸上望了望,问:“打架了?”
  “没动手,我多儒雅一个人,”我说,“就把你婶手机砸了。”
  “……哦。”他说。
  “废旧手机算有害垃圾还是可回收垃圾啊?”我说。
  他有点状况外地啊了一声,反应了一会儿,说:“……可回收吧,好像。”
  “操,”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揉了揉鼻子才把那股劲儿压下去,“结束了?这么快?”
  “嗯,”他说,“人本来就不多,走得也快。”
  “那你……”
  “我不回去了。”他站在那里,低头拽掉了胳膊和胸口的黑纱,舒展了眉目,对我轻轻笑了一下。
  “我也算履行过承诺了,”他说,“带我走吧。去哪儿都行。”
  “哎,那就不回去了。”我对他伸出手,吹了一声口哨。
  恍惚还是十七岁的夜晚。
  “跟流氓哥哥走吧,”我说,“上车,先带你去兜兜风。”
  作者有话要说:
 
 
第38章 
  我把唐书禾带走了。唐书禾不回去,这时候我也不太合适把他带回我父母家让他立刻见家长,两个人就一直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道开,我们打算随便逛到什么地方,就找个地方住一晚,小城傍晚也没什么人,一路开下去,私奔似的。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车载音箱放到张震岳的《再见》,要跟我私奔的人就坐在副驾上,扭着头看窗外闪过的那些街景出神。
  我说:“咱们俩晚上吃点什么啊?”
  “嗯?”他转过脸来,有点茫然,“什么?”
  “我说,”趁着红灯,我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晚上吃啥。”
  他回过神,笑了笑,说:“都行。”
  是我的错觉吗,我刚才捏他脸的时候他好像有点无措,很快掩饰过去了。小时候我可没少捏过他的脸。
  我又捏了一下。
  他遮不住那种无措的表情了,偏过头清了清嗓子,好像要说话的样子,结果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侧头去看他变得红通通的、薄而秀气的耳朵。
  我们之间的关系刚刚发生质变,这会儿本来应该是甜蜜的,但是中间夹杂了太多事,那些事……我一想起来就感觉心上像被人打了一闷拳,他估计也是差不多的心情,大概我们需要一段缓冲,那些亲密的动作也生疏了。
  “干嘛,”我说,“不让捏啊。”
  “让。”他小声说。
  “哎。”我乐了。
  “路怀,”他在欢快的背景音里轻声说,“你真的不在意吗,你可以再好好考虑一下。我们刚才……都太激动了。”
  “嗯?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就是……”他艰难地卡了一下壳,逼迫自己顺畅地说下去,“我可以说我的焦虑症状和接触障碍都已经控制得比较平稳了,但是那个……真的就是,还没有治好……”
  “不是大事儿,”我说,“真不是大事儿。明天不是要带我去见你的心理医生吗?到时候再看看具体再怎么往下治,在……咳,在有伴侣的情况下。”
  在有我的情况下。
  绿灯亮了,我们谁都没有再讲话,过了一会儿,我腾出一只手,呼噜了一把唐书禾的头。
  我们最终找了一家老火锅店吃火锅。饭点儿这家店人还挺多的,我们前面还有四五桌,我和他厅子里的长椅上坐着等位。说实话我们俩好些天都没怎么好好睡觉了,一进火锅店的门,被那个热气和香气一蒸,都有点睁不开眼睛,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哈欠。我笑说:“困了?”
  唐书禾在那儿揉眼睛,也笑了,点了点头。
  我拍了拍自己肩膀,说:“靠着我眯一会儿?”
  他怔了怔,小心翼翼地歪头靠过来,倚在我的肩膀上。
  等位的人很多,有人冲我们这边好奇地瞄了几眼,看我们俩没什么反应又把头扭过去了,大门上的玻璃结着厚厚一层霜花,客人来来往往,间或带起一阵寒风,唐书禾低垂着眼睛缩了一下脖子,往我这边靠了靠,我伸手搂住他肩膀,和他头靠着头,服务员在我们面前推着装菜品的小推车跑来跑去,风风火火,吵吵闹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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