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凑过去看:“哦……我说我怎么导不出来——哎,你刚刷完牙啊?”
跟他离得近了,几乎就是头碰头,说话间我能闻到他嘴里的薄荷味,唐书禾尴尬地嗯了一声,顾左右而言他道:“你,你回去把它导出来,就睡觉吧,今天,别睡太晚。”
我说不上来怎么回事,有种张生夜会崔莺莺的兴奋:“着什么急啊,聊会呗。”
楼梯间很空旷,两个人的声音就显得幽幽的,九月晚风已经凉了,从楼梯间竖直而窄的窗户吹进来,摇落一夜虫鸣。我和唐书禾并肩趴在栏杆上,惬意地吹着风,唐书禾静静地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叹了口气,说:“最近可把我给累坏了啊。”
他说:“嗯,”然后转过来,笑了笑,说,“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学霸辛苦,”我说,“月考之后,我请你吃饭吧?就咱们俩。”
他想了想,说:“不用了,月考之后已经月末了,你生活费会紧张。”
“啊,霸霸多虑了,”我说,“用我这几年零七八碎攒的稿费,一直也没机会用。考完试,咱俩吃顿好的。”
我说:“走吧。”
唐书禾说:“好。”
我们俩看着窗外,一起笑了。
我说:“那我呢,我要是考得好,你打算给我什么奖励啊?”
我本来以为按唐书禾那个望子成龙的人设他会说“你这孩子学习是给谁学的是给我学的吗”这种话,但是他竟然很认真地想了想,说:“你想要什么?”
他这么认真,搞得我有点无理取闹的羞愧感。我说:“也没……哎,月考之后就快运动会了,到时候我不买零食了,蹭你的。”
他点点头,说:“好。”
我笑了:“我能吃一卡车我告诉你。”
唐书禾笑起来,点了点头:“可以。”
可能是楼梯间的灯光太昏黄,可能是气氛太好,我突然脑子一抽,心说唐书禾可真好看啊,就算穿这种公园遛鸟大爷专用的老头衫,也这么清秀,过于宽大的白色汗衫,显得人有仙气儿。
啊,公园遛鸟仙女。
我被唐书禾的老头衫蛊惑,顺嘴提出了一个更加无理取闹的要求。
我说:“文科班男生少,我肯定得参加个什么项目,你去广播室给我加油好不好?”
唐书禾愣了一下,张了张嘴,几乎露出些瞠目结舌的窘迫神色。我赶紧往回找补:“我开玩笑的……”
“好。”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第9章
月考放榜的那天唐书禾好像比我还高兴,当然我也挺高兴的,唐书禾毫无疑问地是第一名,我前进了十二名,从第二考场考到了第一考场,我们俩像俩傻子一样在座位上又击掌又欢呼,庆祝对方一个月的辛苦总算不枉。我还特意跑小卖部买了两听可乐,跟唐书禾煞有介事地碰杯。我敬了他一杯以后打了个滔天巨嗝,惬意地瘫在椅子上,说:“这回你考这么牛逼,你爸妈肯定没话说了吧?儿子到哪儿都是最优秀的,管他学文学理呢。”
唐书禾嘴角的笑意就淡了,他想了想,说:“也不会。他们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当然。”
我啧了一声:“啥爹妈啊,”看着唐书禾还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拿起成绩单在他眼前晃,“让你看点儿高兴的。看看你的教学成果。”
他又笑了。我说:“晚上吃饭去吧,一起去吃火锅。”
“好啊。”于思海突然把头转过来。
“什么你就好啊。”我吓一跳,“没你的事,早就说好我请我同桌吃的。”
于思海就念叨:“虾滑羊肉肥牛苕粉笋片鸭血……”
我不为所动,唐书禾也没吱声,我们俩把于思海念叨的那些吃了个爽,然后带着一身火锅味儿回来上晚自习。晚间休息时间很短,没时间让我和唐书禾对酒当歌,我们俩在学校后门的火锅店头对头地抓紧时间吃肉,在热气蒸腾的小火锅店里吃得两个人鼻尖上都挂着细细的汗珠,再一路快乐地打着嗝回学校。走到学校栅栏那里的时候,预备铃突然就响了,我说:“我操,来不及了,主任在后门抓迟到的。”
唐书禾估计没有迟到经验,非常迷茫地说:“怎么办?要跑一跑吗?”
“多费时间呢,再说刚吃完你就跑,你说不准到主任面前能吐一地,然后主任低头一看说嚯小伙子晚上伙食不错啊,”我边说边加快了脚步,“□□,快点儿,前面那片儿翻进去直接进班。”
唐书禾说:“啊?”
我没说话,快走几步,拽住栏杆一撩腿翻了过去跳下来,和目瞪口呆的唐书禾两两对望,我说:“脚站在栏杆那个横杠上,然后再跨过来,然后跳下来快点快点快点。”
唐书禾拽着栏杆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狗狗祟祟地环顾了一圈,终于爬了上来,一条腿里一条腿外地骑在上面往下看,我急得满地乱爬:“快点啊你挂在那儿像个他妈方天画戟一样目标太明显了啊!”
我张开双臂:“You jump!”
他说:“你干嘛!”
我说:“I接着你!”
他说:“你闪开!”
我说:“就这么高砸不出个好歹来,你就跳吧!”
他闭了闭眼睛,迈过腿往下一蹦,和我撞了个满怀,但是角度不太对,他的颧骨和我的脑门磅地一声,撞了个正着。
事实证明偶像剧里那些什么摔倒就亲在一起的桥段根本就是扯淡,两个人的脸撞在一起的时候巨大的冲击力不亚于于思海一屁股坐我脸上,我和唐书禾抱成一团,唯一的想法就是——
妈妈哎,星星在天上飞。
唐书禾也捂着脸半天没说话,我把下巴搁在唐书禾肩膀上,好半天,呲牙咧嘴地说:“唐书禾,你他妈属手榴弹的吧。”
唐书禾捂着脸,我特别怕他把手拿开以后半张脸变成我脑门的形状,凑近了说:“撞哪儿了我看看。”
我把唐书禾的手拿走,摸了摸,没发现有明显的形变以后拉着他就跑:“快跑,主任一会儿过来了!”
我们俩一路飞奔,一直跑到走廊的楼梯间里,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衣服都差点追不上我俩。
我说:“哎,你说主任刚看见咱们了吗?”
唐书禾想了想说:“我刚看见他,往这边转头了。”
“不管了,”我说,“天这么黑,他看得清谁是谁吗,再说看清也想不到会是你。”
唐书禾手扶在膝盖上,抬起头看我,左脸颧骨上一小块撞出来的红,视线相交的那一瞬间,我们俩突然不约而同地狂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暮色四合的时节里,比穿堂风还高兴。
进教室的时候于思海整个一坨堆在那儿,特别幽怨地看着我,我乐:“干嘛,馋劲儿还没过去呢?”
于思海叹气:“感觉你娶了媳妇忘了爹。”
“你爹,”我说,“给你带了小酥肉和红糖糍粑。”
我刚说完,上课铃就响了,政治老师踩着铃声走进了教室。三中的第一节 晚自习是各科老师的答疑课,于思海的眼睛里已经没有政治老师了,他左眼写着小酥肉,右眼写着红糖糍粑,一边直勾勾地盯着政治老师的方向一边往后扭着胳膊拍我的胸:“路儿,掩护我一下。”
“你他妈摸哪儿呢,”我都无奈了,“你下课再吃呗。”
“啊我想拍你肩膀来着,快点,饿了,”于思海小声说,“食堂的饭太几把难吃。”
我叹了口气,把两个餐盒从桌子底下悄悄给于思海送了过去,拿起教辅书去单挑政治老师了。政治老师是一个很和蔼的胖胖的中年男人,看见我来,把教案一放,笑呵呵地用眼神示意我问题,我把教辅书铺开,指了指上面用红圈圈出来的题目,他点了点头,轻声说:“很好。”然后开始低着头读题。
我在他身边百无聊赖地站着,眼神放空,看着班级里的奖状发呆……啊,运动会精神文明奖,跳绳大赛精神文明奖,“歌声嘹亮”杯歌咏比赛精神……什么破班啊这!
说起来今年的运动会也快了,报个什么项目呢……
八百米不要,跑下来喘得像狗,不帅。
哎对,月考之前我好像还让唐书禾……
想到这我眼睛有意无意地往我们俩的座位上看,没想到正好和唐书禾的望过来的视线撞个正着,唐书禾好像也没想到我会突然看他,表情僵住,有点尴尬的样子。我对他挤了挤眼睛,他愣了一下,不知不觉也笑起来,笑容有点傻了吧唧的,左脸的颧骨还是红通通一片,就那么红着脸傻笑着,和站在讲台上的我无声对视。
我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里一慌,移开了视线,然后就看见于思海像个大胖耗子一样偷偷地往嘴里塞着小酥肉,对我抛了个媚眼。
“别走神,”政治老师拍了拍我,说,“来,我给你讲讲,知识点还是不太熟。”
运动会到底报个啥项目呢。
啊,唐书禾颧骨没事吧,红成那样,别再给撞骨折了。
应该不会,他刚笑那么开心。
怎么跳墙还不会啊,狗急了还会跳墙呢,当时我们俩那么着急……也不太对。
唐书禾他怎么那么可爱啊哈哈哈。
虽然广播室在运动会的时候是对全校开放的,但是唐书禾那么个平时说话像蚊子嗡嗡一样的人,怎么可能在全校同学面前……
他不说就算了,就当我没说过。
“想什么呢,不要走神,”政治老师又拍我,“听不进去也不要放空。”
好不容易捧着书听政治老师把那几道题讲完,于思海好像是吃咸的吃齁着了,坐在那咕咚咚喝水,政治老师实在看不下去,出声提醒道:“有的同学,可以了哈,再吃我就要馋了。”
于思海小声说:“都吃没了老师。还剩点儿红糖和肥肉渣。”
政治老师:“……”
于思海说:“老师我错了。”
政治老师:“……好好学习。”
我坐回唐书禾身边,唐书禾侧过头轻声说:“都弄明白了吗?”
我点头,他看了我一眼,转了回去。我欠欠地伸长了手,在他的教辅书的一角上画了个圈。
唐书禾没搭理我。
我在圈里画了两个小黑点,又画了一个微笑弧线。
是张脸。
我在这张脸旁边歪歪扭扭地写:唐书禾。
这是你。
唐书禾看了一眼,表情诡异地抽了抽嘴角。
我拿出红笔,在这个丑脸的左脸,涂了个红色的小团。
唐书禾嘴角抽得更厉害了,他奋起反击,在那张丑脸旁边飞速地画了个老丁头,在旁边写,路怀。
我们俩看着这俩一个比一个丑的小人头,还有并肩而立的两个名字,忍了半天,没忍住,用书挡着脸,笑得肩膀都在抖。
我笑累了,看着他眼睛眯起来的样子,唐书禾好像阳光了好多,也不怎么太磕巴了,居然还会画老丁头。
我看见他笑着把那一页折了起来,然后他意识到了什么,偷偷把眼睛从教辅书的边缘露了出来,结果当然是受到政治老师的死亡凝视啦,我们刚才笑得那么明显,好多人都在看我们,只有他不知道。
政治老师用手指了指他,唐书禾的脸一下就红了——当然之前被我撞得也挺红的,他立刻不笑了,低着头开始拿笔在教辅书上写写画画。
他尴尬到把政治题每一行冗长的题干下面都画了线。
我侧着身,撑着脸颊看他,突然鬼使神差地想,真想咬他一口啊。
作者有话要说:
学生读者不要试图翻越学校围栏,很容易发生危险这俩人就是例子。另外那种尖头栅栏,容易扯着淡。
第10章
“……你说我把这个给她怎么样?我刚特意从小卖部买的。”
“路怀……路怀!”
我回过神:“啊?”
“你他妈,”李睿手里拿着两个热贴,看样子非常想把它们糊到我脸上,“我刚叨叨那么多你是都没听见吗?”
“……什么?”我说。
“我说,我要不要把这俩热贴给她啊?她那个裙子太短,我看着都冷。”
我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热贴。已经是九月中下旬的时节了,早晨的天是有些凉飕飕的。今天是我们学校的校运动会,苏彤是我们班排头举牌的女孩子,可以不用穿校服,穿了一件白色的小裙子,烫了……还是怎么弄的我也看不出来,反正是头发变成卷卷的,化了淡妆,倚着班牌和周围的女同学说笑。
我说:“……不知道啊。这玩意像俩膏药似的,人家姑娘愿意贴吗。”
李睿愣了半天,说:“要不我把外套给她?”
我想了想说:“要不你先把膏药……热贴给她,她不要,你再给外套。成了最好,不成今天不也说上话了吗。”
李睿想了半天,点点头,捏着俩热贴,李莲英附体了一样扭扭捏捏地往苏彤所在的方向磨蹭过去。
我大吼一声:“飞翔吧!皮卡!”
“你他妈才皮卡呢那叫皮卡丘!”李睿还没蹭出去多远,吓得一抖,“你小点声我跟你说。”
我乐:“好好好。”
我看他慢慢磨蹭远了,也笑不出来了,叹了口气。
那天晚自习,一个把我自己都吓着了的念头突然蹦了出来——我想咬唐书禾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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