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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笼之中(近代现代)——烂俗桥段

时间:2021-03-20 09:39:22  作者:烂俗桥段
  季绍庭忽然明白了什么:“哥,你……”
  “对,你第一次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听出了问题。”
  季绍庭现在才知道,黎琛叫人来安装监控系统的那一天,季临章就在黎宅外。他一脸歉意道:“对不起庭庭,说不定我当天就该救你出来,但是……”
  “我知道,”季绍庭打断了他哥的道歉,“说什么对不起啊,你在等我,我知道。这种决定还是得自己做,如果当时你闯进来,场面就更没法收拾了。”
  这样挺好的,季绍庭说完心里就想,挺好,至少他是离开的,而不是逃开的。
  如果他是在还未下定决心的境况里逃离,就像他第一次那样,那么无论经过多少时日的沉淀,他都没法彻底自由。他了解自己在这一方面的责任感,心头会始终沉甸甸地压着一件包袱:他抛下了黎琛,一个爱他爱到发疯的人。
  不被伤到最深处,季绍庭就没法过自己那一关。
  他必须要有非走不可的理由,至少这样才能同陈阿姨交代。
  挂断电话前季临章又唤一声庭庭,说黎琛找上门的那一晚他才知道,季绍庭这一年过得都是什么非人的日子。
  “好不容易自由了,”他叮嘱,“要好好过知道吗?这些事你都别管了,自己开心才最重要。”
  季绍庭笑了笑,说他清楚了。
  视频结束以后季绍庭很快用完晚饭,心不在焉地做起家务。在黎宅里历练一年,他现下做家务根本不需要脑子,洗碗拖地晾衣服,一套下来行云流水,多的是心思去想别的事。
  想黎琛的事。
  黎琛是很疯,但他从来没往精神病这方面猜测过;或许有,但很快就被否决。他一直以为黎琛是个健全的人,只是有性格缺陷。
  还是因为自从遇见黎琛以后,他的世界就全被黎琛强硬挤满,只容得黎琛一人的喜怒哀乐,所以感知能力就退化了。
  局外人能轻易察觉黎琛的性格缺陷已经演化为疾病,而他季绍庭就迟钝又愚昧,竟然看不出这病正在蚕食黎琛。
  季绍庭的胸腔里一刹刺出锐利的痛感。
  他很急地喘了一口气,企图以吸入空气的方式遏制疼痛,但没有用。他觉得自己好糟糕,糟糕透了。黎琛是过去式,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生病了跟他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要为他心疼。
  是黎琛逼他离开的,这不是借口,这是事实。他不必为了他而感到内疚,这样根本没有意思,除了令自己痛苦,他什么都改变不了。
  早先休息,季绍庭告诉自己,等明天睡一觉起来就没有事了。
  夜晚总是令人多愁善感,等明早的阳光照进来,角角落落都敞亮,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家庭医生介绍来的精神科主任姓李,六十左右正处半退休状态,头发花白,胖墩墩的,是那种电视剧中典型的老好人的形象。
  他让黎琛叫他老李,黎琛端坐沙发上,客客气气地喊了声:“李医生。”
  李医生的肩膀就往上一耸,整个人变得更加圆滚滚,呵呵笑着,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切入了正题:“诊断这事吧,其实还是得在医院做,有仪器,得验验血、看看眼珠子,不过咱这第一次见,没事、没事,就当聊聊天,啊。”
  黎琛很防人,但无论如何他得承认,这个老头子给人的整体印象不算差,至少没什么攻击性。
  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微微点头,示意李医生继续。
  李医生已经从黎琛的家庭医生那里得到过一些背景了,大致知道这段病情的核心所在,所以问的问题都尽量避开关键词,很温和。做这一行忌讳一针见血,整场谈话下来他甚至没有提起任何病名。
  黎琛都不知道这场对话到底有没有营养,他还以为这医生多少会问些季绍庭的事,但他没有。
  最后还是黎琛自己开口:“你怎么不问问我的妻子?”
  那医生还是一张笑呵呵的脸庞:“如果您肯说,我老乐意听。”
  他当然知道妻子这角色在眼前这出病情里占据了多重要的一环。
  我的妻子,李医生心想,他给他的指代还是妻子。
  黎琛想尽量以客观的角度评论季绍庭,但抱持这样想法的后果就是他只有一句话可说:“他在一间儿童慈善机构工作,过了下个月就二十七岁。”
  他对季绍庭的很多看法都是主观的,带着自我对立的撕扯:爱他善良,又恨他善良到过界成圣;爱他体贴,又恨他细致入微什么心事都藏着,直至事态无可挽回才轰然爆发。
  但这一句客观的工作性质已经说明了很多,李医生了然地点了点头,既没有评价也没有追问,只说:“明白了。”
  做儿童工作的一般都温和,更何况是儿童慈善工作。
  黎琛这种人他接触得不少,很多精神病患者的共通点就是对他人的尖锐敌意。
  所以他会对妻子离开的事耿耿于怀,因为他的妻子在他眼里是世上最无害的一个人,是他所有安全感的来源。而当这世上最无害的一个人、下定决心给他最致命的一击,就代表剩余的全世界都要与他为敌。
  人类是群居性动物,那种对孤立无援的恐惧,一直印刻在基因里代代相传至今。
  李医生心想:这种情况,未必吃药就能根治。
  夸张点即是无药可救。
  但从他口里出来,就成了轻轻松松的一句:“黎先生不用担心,我觉得您这状态,还没到服用药物的程度。我们不如就先从今天这样的聊天开始吧,就约每个星期的这个时间点怎么样?我们这门手艺有点不同,见效不快,但相信我,情况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第39章 他得好起来
  李医生在回医院的路上重新梳理了一遍与黎琛的对话,结论是他的情况还未严重到可以被确诊为精神疾病。
  首先黎琛真正发病的时间持续不长,也就这个月的事;再者今天与他会面时,他的行为举止与常人根本无异,即便他的精神状态不佳,但发言依然条理清晰,在谈起季绍庭时也没有情绪崩溃的迹象。
  最重要的是他非常配合治疗,康复的意欲相当强烈,不像其他病人常见的那样,对初次见面的医生以及后续的安排充满恐惧。
  比起精神病,纠缠着黎琛的更像是一种过分防御的应激机制,是他的性格缺陷:敏感、多疑、不能接受挫败,掌控欲强至无以复加,可偏偏他越想紧攥在手就越适得其反。
  家庭背景复杂,成长过程缺乏来自权威形象比如父母亲的认可,好不容易遇见个可以建立亲密关系以弥补早年缺漏的人,立刻就发了狂地索求。
  黎琛不是生理出问题,是心理出问题。
  照理下次过来李医生该带个临床心理学家,但是黎琛这病人的社会地位过高,他的情况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李医生在这一门里浸淫多年了,但也不能百分百地肯定,自己能帮到黎琛。
  精神这一科跟其他不一样,从来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每一个病人都是场持久战,更甚者病况会终生反复无常。
  但他对黎琛倒是有信心,除却他本身情况并不严重、而且积极求医,也因他的病因清晰,是一条可见的导火线:他的妻子。
  于是在同黎琛一周一会面的同时,他联系到了季临章。
  倒也不是难事,黎琛是个公众人物,他亲家的消息都是可以从新闻媒体里信手取得的,李医生的电话直接打进了季临章的公司。
  自我介绍、表明来意,通话那端的季临章沉默了两三秒,应了好:“您留个联系方式,我会尽快安排时间跟您见面。”
  他们两个星期后就见面了,那天季临章刚好有事需要南下,约在了南云一间咖啡厅。
  天气好,阳光从玻璃外穿透进来,映着一桌子的诊断报告。
  李医生这人长得太和蔼,话术也高明,即便季临章是抱持着警戒的心理前来,谈着谈着态度也不禁变得温和。
  但温和不代表要改变立场,在对待季绍庭与黎琛的问题上他很坚定:“我明白黎先生的处境,但是很抱歉,我还是不能允许他跟我弟弟见面。我不仅是我的意思,也是我父母的意愿。”
  “哎呀,没有没有的,”李医生挥动着手掌,“我没想让您弟弟跟黎先生见面。黎先生现在还算稳定,叫您弟弟跟他见面,说不定会造成反效果。”
  季临章微蹙眉心:“那您的意思是……?”
  咖啡厅外是四月初的色彩,春花在开而叶片各个绿得发亮,枝头停着啁啾鸟鸣。
  “我没啥意思,”李医生一脸老实憨厚,“就想跟您说说黎先生的病情。您也看过报告了,黎先生的各项生理测试都正常,只是在心理方面或许有那么一点障碍。”
  季临章想这人不愧是跟精神病人打交道的,讲起话来总让人觉得事态毫不糟糕,前途光明一片。
  “我还是没懂您的意思。”言下之意是请入正题。
  于是李医生的进路也不再迂回:“季先生,我接下来讲的话没有任何要威胁您的意思,我就跟您陈述事实哈:您弟弟现在跟黎先生,在法律上还是夫妻关系吧?”
  季临章想:果然。
  李医生继续:“我猜您的看法,一定是要这两人离得干干净净。”他拍了拍一桌子的文件:“可是黎先生的诊断报告在这里,是有精神疾病的倾向,但还没到可以确诊的程度,要咬住这点来打官司,效用不大。更何况诊断报告是婚后才出的,黎先生也不算隐瞒,照理您的弟弟是有义务照顾黎先生的。”
  季临章拉过杯托,喝了口咖啡。
  这点他比谁都清楚,跟黎琛作对本来就是蚂蚁撼树,但他必须要试:“李医生,我希望您能明白,我弟弟受了很大的精神伤害,这婚非离不可,只有这一条路。”
  “倒也不是。”
  季绍庭从杯盏里抬起头。
  “我今天约您出来,就是想跟您说说,黎先生他还不算个精神病人,他只是性格比较鲜明,而这点他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来改善。当然如果您弟弟愿意陪他一起,那肯定事半功倍。”
  “也不是非离不可,还可以再聚一起好好搭伙过日子。我想请您把这事跟您弟弟好好说一说,最后是离还是不离,决定权都在您弟弟手里,”李医生还是一张憨笑的好人脸,“反正我这老头子一把年纪了,也掺和不了什么。”
  季临章看着李医生,神情还是温和的,但眼底已经开始冷。
  “容我想一想,”他说,“今天不如就先到此为止。”
  无边无沿的一张四月天,一推开咖啡厅的门,闹市的喧嚣就涌入耳内。
  李医生来到黎琛的住所时已经是下午了,他没有告知黎琛他跟季临章的会面,只说早上医院有事。
  已经进行过了三四轮谈话,黎琛渐渐对这医生卸下了防备,医生叮嘱的都会尽量照做。他康复的意欲的确十分强烈。
  “这周工作怎么样啊?”李医生坐下来,首先是用最家常的语气同黎琛聊闲篇。
  黎琛回答顺利。
  在最不得过的那段日子里他倒是一连两个星期都没回公司,但后来他发觉工作可以帮他麻痹自己,于是就发了狂地投身进了事业之中。如果不是周末还约了李医生,他应该也会在公司日以继夜。
  “顺利就好,”李医生点点头,“上回我们说的微笑练习你有做吗?”
  黎琛一窒,一句话讲得有些磕绊:“有、但不习惯。”
  “那不习惯是肯定的,慢慢来就好了。来,按照我们上回说的,先多对自己笑,想些开心的事……”
  开心的事。
  他看见季绍庭站在他身前,两根食指并在嘴唇中间,而后缓缓往外划出一条流畅曲线。
  同时是一道灿烂的露齿笑容:“想一些开心的事,就这样笑。”
  黎琛闭着眼,学着回忆里季绍庭的样子,轻轻展开一道笑容。
  李医生离开之前夸黎琛今天的进度很好,黎琛尝试说了声:“谢谢。”
  李医生就更欣慰,以一位长辈的和蔼口吻道:“没问题,你很想好起来,这就是我们治疗的核心,你自己得想好起来。”
  黎琛送走李医生以后回到了衣帽间,对着一地尚未收拾好的衣物,心想他得好起来。
  这一堆支离破碎的衣物就是他疯癫的物证,他非得亲眼见识一次,才能意识到自己对季绍庭所造成的伤害。那天他倒在这堆衣物之中,想的就是如果这些撕扯、这些剪损、这些暴力行为,是直接施加于季绍庭身上的,该怎么办?
  他当然得好起来。黎琛走回书房,第无数次取出他们的结婚证。
  如果这世上只有一件事他不可以做,那么这件事就是伤害季绍庭。
 
 
第40章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
  就像非得要病入膏肓才能意识到生存,人好像非得要走到穷途末路,才会幡然悔悟过错。
  季绍庭已经长成了黎琛的骨中骨肉中肉,当他从黎琛的生命里脱离,那种血淋淋的撕扯所留下的不仅仅是创伤,而是整具骨架的轰然崩塌。
  绝望、愤怒、痛苦,季绍庭已经离开了将近一个月,这些一开始猛烈冲撞着黎琛的情绪,到如今还会不时复发。在夜阑人静时,在他一个人躺在暗里将季绍庭翻来覆去地思念时,这些负面情绪就如阴魂幽幽不散。
  思念到极致黎琛的心里甚至会突然钻出一股狠劲,叫他咬紧了牙关,恨季绍庭恨得只想将他生吞入肚。
  但更多时他会思考自己的问题。与李医生的对话确实有用,现在的黎琛正在从他那一地七零八落的骨头里,尝试重新搭建起一个人形,一个如果能再遇见季绍庭,会得到他原谅的人形。
  这其实就是他积极求医的唯一原因。
  他确实有问题,或者说,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有问题,只是不愿意承认。
  在与李医生的谈话里他尝试抽离自己去看自己,从一个来自第三方的陌生人角度,去分析自身的家庭背景、成长经历、个人历史的所有重要节点——尤其是那最盛大的场合:与季绍庭在路灯下的初遇。
  医生告诉他,他认为季绍庭是天使的这种幻象,或许是因在他孤独的童年里,曾经有过这种冀盼:希望有个天使会来陪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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