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裘风先是一愣,随后反应了过来。
现在在场的除了他,便是顾胤、顾照鸿和王二,还有几个武林盟的护卫,还有……更夫。
顾胤那边的自己人他自然不会不信任,凡事若能和他说,自然也不会防着中立的武林盟护卫,那唯一会防着的……就是报案的更夫了。
于是凌裘风也顺着应了下来,又让武林盟的一个护卫去送更夫回家,用眼神暗示这个护卫也看好他。
等护卫带着更夫走了以后,凌裘风才问:“怎么了?可是方才的更夫有问题?”
他有些奇怪:“这个更夫已经在城里做了十年了,为人老实巴交的,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顾胤摇摇头:“我不是说他有问题,我是怕市井流言传开,会惹得人心惶惶。”
顿了下,他低声道:“这人断气最起码有一天了。”
所有人都是悚然一惊!
顾照鸿的心往下沉了沉,果不其然。
“胡闹!”凌裘风板起脸,以为顾胤在和他开玩笑,“这等人命关天的事岂是能随意玩笑的?”
顾胤脸上没有笑模样,反问:“凌盟主,您看我像是和您开玩笑的样子么?”
凌裘风才真的惊觉他说得是真的!
顾胤显然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我看他的尸体,尸斑、腐烂等种种迹象都表明他死了至少一天了,可又怎么会一炷香之前还在行走?大师兄不是也看过了,地上是有血的,对么?”
有外人在,顾胤又叫回了顾照鸿大师兄。
顾照鸿颔首:“有的,不止有,那血迹还很新。”
顾胤和那些护卫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凌裘风和顾照鸿却下意识地看向了对方,都在对方的眼神里看见了忧虑。
八十年前的尸僵……居然真的又出现了。
金子晚在旁边一直安静地听着,没有出声,但不代表他没在想这些事。
他觉得不对劲。
顾照鸿前几日和他说过,凌裘风找他过去,和他说了尸僵重出天日的事。那一天他便和顾照鸿讨论过,两个人都觉得这件事远不简单,背后绝对还有着更大的阴谋和谋算。
为什么八十年前的尸僵会突然出现?
这尸僵不是任砚生为了找到遏制《非心经》的吸食人血的后果而鼓捣出来的么?
任砚生已死,《非心经》已然销毁,怎么还会有尸僵存在?
不要说这尸僵活了八十年,他不信。
比起这些逻辑上说不通的地方,今夜出了这件事,金子晚觉得有一件事更加的有问题。
这尸僵早不出来晚不出来,为什么偏偏要在武林大会举办的时侯出来?
这次的武林大会是为了武林盟主换任,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想当武林盟主的人一起进血月阵,有能耐的就第一个出来当武林盟主,没能耐的就老老实实等三日后被血月阵毫发无伤地扔出来,有什么复杂的?
可偏偏有人要来搅这一趟浑水。
今天弄出个尸僵,明天还不知道要搞个什么出来。
而且金子晚冥冥中总有一种感觉,这些都是冲着顾照鸿来的。
斗笠下,他桃花眼微眯,那边顾照鸿、顾胤和凌裘风还在说些什么,一行人边说边朝武林盟的方向走去,他却脚步放缓,落在了最后面。三个武林盟的护卫想把尸体搬到武林盟里去,免得一会儿天亮了被百姓看见引发慌乱,金子晚低声问能不能让他看一下,护卫们知道他是风起巅的人,又是顾照鸿的远房亲戚,于是也很爽快地同意了。
金子晚刚想伸手去摸,就想起方才顾照鸿让顾胤用帕子隔着点的话,他在怀里摸了摸,还真就摸到了一方帕子。
他把那个帕子拿出来看了看,却没有用,又塞了回去,反而把外袍的衣摆撕了一块下来。
他没有去看尸体身上的地方,他不是学医的,自然也看不出来什么死因,金子晚不打算白费那个功夫。
他在找别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找到了。
金子晚幽幽地看着那具尸体,嘴角抿成一个冷硬的弧度。
在武林盟的护卫没注意的时侯,他伸手拿走了一个东西,然后又从怀里拿出了什么放了进去,随后他站起身,对护卫们低声倒了句谢,快走了几步跟上了顾照鸿他们。
顾照鸿看了他一眼,想问他干什么去了,金子晚却把食指竖在了唇前,示意他别问。
虽然隔着斗笠面纱,但顾照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便也没有多问。
***
等他们回到武林盟,便又去了凌裘风的书房,凌裘风信任顾胤和顾照鸿,但并不十分信任金子晚,方才看尸体可以一同前去,但到了要说重要的结论的时侯,他还是委婉地请金子晚先回去歇息了。
金子晚也爽快地告辞,先行回了小院里。
如今书房里只有顾照鸿、顾胤和凌裘风,连武林盟的护卫都没有一个,顾胤这才细致地说道:“那尸体死因奇怪,没有致命外伤,心脉也没受损,我初步判定可能是中毒。”
“可若是中毒,却又有什么奇怪之处?”凌裘风不解。
顾胤说:“奇怪就奇怪在,他的毒不是从嘴里咽下去的,也不是从鼻子里闻进去的。”
凌裘风忙问:“怎么说?”
顾胤简单解释了一下:“凡是致命的毒药,都是十分刺激的,可这尸体的喉咙完全没有灼烧痕迹,鼻腔也没有。”
那这毒究竟是怎么中的?
顾胤的疑问,也是在场所有人的疑问。
“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顾照鸿出声补充,“若是按照顾胤说的,这人至少死了一天,可为何沿街的血仍是新鲜的?”
凌裘风沉默了一会儿,才慢慢道:“哪怕是我千般不情万般不愿,也不得不承认,我最不想看到的一件事发生了。”
顾照鸿知道他什么意思,顾胤却很茫然。
凌裘风一字一句:“八十年前的尸僵,你可知道?”
顾胤微张了嘴,下意识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失声:“你是说刚才那句尸体是尸僵?!八十年前血月窟鼓捣出来的尸僵?!”
见凌裘风微一点头,他便一掌拍在了上好的梨花木桌子上:“那便说通了!一切都说通了!”
这回没等凌裘风问,他先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我师父曾教过我有关于尸僵的事,他们的基本特征便是死而不休,身体腐烂但仍可行走,虽无神智但仍有本能,活人死尸都吃且永不知餍足,体内含有腐烂尸体的剧毒,活人若是有伤口被其触碰,便会在短则三日长则五日之内变成同样的一具行尸走肉!”
“这尸体死因奇怪,是因为我找不到他怎么中的毒,”顾胤目光炯炯,“如今看来,必定是他身上的某个不足以致命的伤口沾染了其他尸僵的尸毒,在一天之前毒发身亡,心脏停跳,身体腐烂,但仍能行走!”
凌裘风尚在消化这一番话,顾照鸿却抛出了一个新问题:“可更夫又没有动手,他为何突然倒地又死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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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
金督主(猫猫斜眼):你不对劲
第134章
顾照鸿这个问题别凌裘风和顾胤都问住了。
顾胤平静了一些, 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喃喃:“对啊……他为什么又死了一次?”
顾照鸿看向凌裘风,凌裘风想了想,也苦笑一声:“八十年前我也尚未出生, 只听说过大概的情形, 不曾了解得这么细致。”
他知道的也和顾胤差不了多少, 只是一些尸僵的基本特征,这种死生死的事还从未听说过。
凌裘风拧起眉, 提出了一个假设:“难道是诈死?”
顾胤摇头:“尸僵不应有这种活人的神智。”
“况且, 就算退一步说,尸僵有了人的神智在诈死,”顾照鸿也道, “他的目的也是为了捕获活人,可不管是当时去查探的更夫,还是随后的我们,他若突然暴起, 我们毫无戒心,杀他容易,不被他伤到却难,他何必放弃这个机会还继续蛰伏呢?”
凌裘风点头, 确实有些说不通。
顾胤也说:“可我见他确实已经死透了。”说完以后他又自己否定了自己,“可尸僵本就是人死之后变成的,自然是死得不能再死的。”
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况且尸僵除非被砍掉头颅,否则不会死去。”顾照鸿补充道,“他死了一天还能行走, 说明已经尸僵化了,可为什么还会在头颅完整的情况下死去?”
***
同样的问题, 金子晚也在沉思。
武林盟很大,方才虽然有些吵闹,但也就吵闹了这一小块地方的人,大部分的人只是翻了个身接着睡了,零星几个披着外衣出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武林盟的护卫想了个理由简单搪塞一下便也是了。
金子晚回到小院子里,坐在了院子中的石凳上,没人在院子里,他便把斗笠摘下来放到了一边。
月光洒下来,在他如玉的脸上投下一道清冷的光辉。
他手里握着方才从那具尸僵上翻出来的东西,神色冷硬。
有人布局。
至于这人是谁,他心里其实有数。但他现在并不能确定这个局是他一人所定,还是仍有别方势力也在其中,盘踞在暗处等着对顾照鸿使出致命一击。
想到这儿,金子晚的唇角勾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有嘲笑也有兴味。
局。
他金子晚,最擅长的就是破局。
盛溪云举步维艰的局他能破,京墨株连九族的局他能破,几大皇子夺嫡的局他也能破。
若是有人想玩,他便陪着他们玩。
只是既有了动顾照鸿的心思,那这局不玩到最后就想走,那可不行。
而现在他要做的事很简单。
金子晚想好以后站起身,走到了裴昭的房门前,咚咚咚地敲了三下。
凭他的耳力自然听到了里面裴昭翻身的声音,想来是被他敲门的声音吵醒了,但又想要赖床,所以索性装作没听见,翻了个身继续睡。
金子晚也不着急,咚咚咚地又敲了三下。
这次里面有人动了,只是动作慢吞吞得属实不像个习武之人,过了一会儿才别门打开,还没有全打开,只是打开了个缝露出了裴昭睡眼惺忪的脸:“……怎么了?”
金子晚微微一笑:“裴宗师。”
见是他,裴昭打了个哈欠,道:“下午再来,现在天还没亮,回去睡罢。”
他还以为是金子晚等不及要继续调理内功了。
金子晚却说:“裴宗师好醒了,八十年前的尸僵可是又出现了。”
裴昭低头揉眼睛的动作一顿,下一刻再抬起脸来,那双灿若星子的眼睛里竟已没了半分困意,眼神凌然如刀:“——你说什么?!”
金子晚并不惧他,只是又重复了一遍:“方才城中更夫发现有人走了一条街的路随后倒地死了,顾胤去验尸却发现这人至少死了一天,身体腐烂发臭却仍能僵硬行走。若我没猜错,这应当和八十年前的尸僵一模一样罢?”
他越说,裴昭的神色越冷。
“——只是晚辈着实不明白,”金子晚微微蹙眉,点出了问题所在:“这尸僵已然是死了一天以后化成的怪物,怎么在没人动手的情况下还会自己再死一次?不是说只有别头颅砍下才能真正杀死么?”
裴昭“唰”地一下别门打开,大踏步出来,一反平日里慢悠悠的做派,急急问:“那尸僵如今在哪儿?!”
金子晚一怔:“我也未曾细问,只依稀听见护卫说要将他的尸体先放在后院的一处冰室里——”
他刚说完“里”字,便见面前的裴昭身影一闪,没了踪影。
金子晚:“……”
他一瞬间大惊,不止是阵法,裴昭的身手也已然到了世所罕见的地步!
不过他现在也没有心思去想这些,立马跟上了裴昭的残影,去往放置那尸僵的冰室。
等裴昭停下脚步的时侯,金子晚已经累得半死,扶着一颗树就开始急急地喘气。
这裴昭的步法也未免太快了些!饶是金子晚轻功一绝也得吊着气拼命地赶才不至于被落下。
门口没有护卫在守着,护卫没有经历过八十年前的那场大战,亦不知道尸僵已经再次出现的这个消息,自然而然地便以为他现在已经死绝了,只是在冰室外面上了别沉重的锁便离去了。
可如今,那把锁断了,冰室的门也打开着,夜风一吹过,还会别门吹的来回晃动。
裴昭的身影顿在当下,转过身,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金子晚:“尸僵呢?”
金子晚见到锁和门的惨状,也是一惊,赶忙调整好呼吸,才道:“莫非……是有人劫走了么?!”
裴昭走上前去,蹲下身看了看那把已经坏掉的锁,金子晚在看那冰室的门,没过一会儿,两人几乎是同时得出了一个结论——门是从里面撞坏的,锁也是。
金子晚迅速反应过来,脊背上犹如窜过一阵寒流,让他在深夜打了个冷战,提出了一个荒谬的猜想:“那尸僵……竟然是假死?”
裴昭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线,看了看现在的天色,半晌才道:“日出后,你和照鸿、顾胤到我房间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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