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灰色的石阶路，塞林格来到宫殿门口，仔细打量这座神秘建筑。
宫殿建造得非常恢弘，风格上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整体看起来既华丽又诡异，就像半兽人国的剧毒蛇吻花，美丽而邪恶。
塞林格开始犹豫, 但就在这时, 大门两侧的壁灯忽然亮起, 橘黄色的光算不得明亮，却十分温馨, 瞬间安抚他的紧张与不安。
他深吸口气，缓慢朝大门走去，这时候，一缕迷雾悄无声息地缠绕到森灵之剑上，继而犹如灰色的蔓藤, 沿着塞林格的手臂，攀附到他胸前，轻抚过他俊美的脸庞。
须臾间，森灵之剑的绿光逐渐暗淡下去，成为一把平平无奇的阔剑，而塞林格的容貌也发生改变，但子爵大人对此却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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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近午夜，西休米和赫尔修斯赶回庄园，老管家并未休息，而是提前备好晚餐，耐心等待小主人归来。
西休米困得直晃，匆匆吃过几口后，赫尔修斯便送他回房，照顾他洗漱、更衣，直至看着他乖巧地躺到柔软的大床上，为他盖好被子，方才翘着嘴角离开。
时针转过十二点，月色被乌云笼罩，迷雾再次降临庄园，包裹住一切，梦境殿堂开启。
西休米缓缓睁开眼，耳畔响起温柔的声音：“晚上好，我的神灵大人。”
哦，天使！
他伸了个长长的懒腰，从黑色的大床上坐起来，幽幽道：“赫尔修斯，自从你来到庄园后，我总有种时间错乱感。”
赫尔修斯莞尔道：“怎么这样讲？坐好，西休米，我给你穿鞋。”
西休米自觉转身，一双赤脚无聊地摆来摆去，赫尔修斯单膝跪地，握住他一只脚踝，动作轻柔地为他穿鞋。
少年低头看着天使，抱怨说：“譬如刚才，你送我回卧室睡觉，跟我说晚安，然后眨眼的功夫我们又见面了，你又跟我说晚上好，这就令我很混乱。”
“这不是时间错乱，而是空间错乱。”赫尔修斯握住另一只脚，一本正经道：“大人是不想时刻看到我吗？若是那样的话，我们可以减少在梦境殿堂见面的次数。”
“哦不，赫尔修斯。”西休米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你不要瞎想。”
“没关系，大人。”赫尔修斯穿好鞋，抬头注视少年，认真道：“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心甘情愿去执行。”
西休米迎上天使的目光，发现他的神情竟是那么虔诚，而他的肩膀看起来也格外可靠，今夜由于晚归，西休米有些睡眠不足，此时突然很想靠在天使的身上，肯定很舒服。
若是能抱着他柔软的羽翅，那就更舒服了。
瞧着自家神灵大人慵懒的模样，仿佛没睡饱的猫儿，赫尔修斯的心软成了水，柔声问：“大人，是不是有些累？我抱你下去好吗？”
西休米蓦然想起第一次来到这里，赫尔修斯那个突兀的公主抱，登时脸一红，马上跳到地上，小声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
两人并肩来到一楼大厅，西休米刚准备坐到王座上，门外便传来叩叩叩三响。
“今夜有客人！”西休米兴奋地朝天使道。
赫尔修斯微笑着点头，跟随西休米来到门口，梦境殿堂的大门缓缓打开。
来者是一位年轻的男人，五官生得极美，乌黑的长发，偏黑的肤色，翠绿色的双眸、以及长而尖的耳廓，他手中紧握一把银色阔剑，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门外。
精灵？！
西休米有些诧异，没想到今夜的客人竟然不是人类，但下一刻，他便推翻了自己的判断。
虽然男人具备典型的精灵特征——绿色瞳仁和尖耳朵，但赫尔修斯曾说过，纯正的精灵拥有雪一样的肌肤，以及灿烂如阳光的金发。
混血精灵？！西休米如是猜想。
不过这并不重要，他的梦境殿堂有容乃大，无论对方是何种族，是男是女，只要是跟自己有缘的幸运儿，他都十分乐意接待。
“你好，客人！”西休米热情地说，“深夜造访梦境殿堂，请问有何需求？”
塞林格没有马上回答，因为他已经被眼前人震住了。
那是个陌生的漂亮少年，黑发黑眸，全身萦索着淡淡的灰雾，令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模糊，少年身后的年轻男人则长相普通，看装扮似乎是个管家。
这一切实在是太古怪了！
塞林格直觉到危险，瞬间心跳加速，下意识握紧手中剑，森灵之剑感受到主人的波动，于迷雾下开始不断变换，赫尔修斯见状，眉头微微一皱。
虽然迷雾同时伪装了塞林格和西休米，避免他们认出彼此，但这一切对天使无效，是以赫尔修斯早就知道客人的真实身份。
然而在感受到塞林格外泄的情绪、以及看到森灵之剑的变幻后，他心中不禁产生了疑问。
莫名熟悉的感觉……跟魅魔很像，天使在心底反复琢磨，隐约有了一个念头。
塞林格竭力镇定下来，谨慎问道：“请问，您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呃……为何每个客人都会这么问？！
西休米有些无奈，心想看来今后得做个木牌，上面写上详细说明，挂在古堡外，省得他每次都要回答一遍。
“这里可以提供你所需要的一切。”西休敬业地说，“你先进来看看吧？”
塞林格此时的心情格外矛盾，既恐惧又好奇，听到西休米的邀请，他短暂地想了想，既然暂时无法离开，不如还是进去看看再说。
西休米带着塞林格来到长桌前，示意他随便坐，自己则依旧坐在王座上，赫尔修斯立在一旁。
塞林格犹豫片刻，选了一处距离西休米最远的位置，用余光瞥向黑发少年的身后，那里也弥漫着重重迷雾，心里顿时一抽。
“客人，我建议你可以把剑放在桌上。”西休米打趣道：“总是拿在手里我怕伤到你自己，我保证这里不会有人抢你的剑。”
塞林格有些尴尬，缓慢将森灵之剑放置于面前，沉声道：“抱歉，是我的疏忽。”
“无妨。”西休米笑着说。
西休米礼貌的态度大大缓解了塞林格的焦虑，他深吸口气，问道：“您这里是售卖道具的地方？”
“不只是道具。”
西休米话音刚落，身后的浓雾骤然散开，一排排高大的书架、以及堆积如山的道具珍宝赫然显现，塞林格看得目瞪口呆。
“刚才我已经说了，”西休米解释道，“任何你想要的东西，都可以在梦境殿堂内获得。”
不知具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在上述对话结束之后，一个很深的误会在西休米和塞林格之间产生了。
西休米非常笃定，混血精灵是受到他的召唤、有求于梦境殿堂的幸运儿，所以在看到对方后，热情洋溢地朝他推荐这里的宝贝。
但塞林格却认为，由于自己悲催倒霉，无意中召唤出未知神灵米伽卡迪奥——也就是面前的神秘少年，所以才被迷雾强迫到此处。
瞧这位神灵大人兜售宝物的积极态度，若是他不买的话，今夜很可能无法安然离开……吧？
想到这里，塞林格试探着问：“这些宝物是需要购买吗？还是得拿别的什么交换？”
西休米道：“这里的东西可以卖，也可以赠予，看你的选择。”
还可以赠予？塞林格有些讶异。
他很小就开始接受高等贵族教育，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高贵之人亦不能接受无端赠予，大多数时候，钱货两清反而是最好的选择，更何论眼前的少年还是位神灵，那就更不敢白拿了。
“我还是选择购买吧。”塞林格说，“不过由于我刚刚花掉一笔巨款，所以现在身上没有太多金币，很担心无法按照售价足额支付给您。”
听到混血精灵说没钱，西休米并不意外，毕竟精灵们不喜欢货币交易，更多是通过以物易物，且很少有精灵愿意走出森林，来到人类国度这个大染缸。
从穿着上判断，这位混血精灵应该来意特尼缇时间不短了，若不是迫于无奈，谁愿意离乡背井这么久呢？
西休米十分同情这位客人，于是大方地说：“倘若真是钱不够也无妨，你可以下次来的时候付清。”
塞林格嘴角微微抽搐：下次？
不会吧？他可不想下次光临。
短暂思索后，塞林格说：“这样好了，劳烦您帮我选一件吧，如果我身上带的钱足够支付，就不必下次了。”
同时心想：若是买不起，就让这位神灵大人帮我换一样，反正是祂选的，应该没问题。
西休米很开心，新客人再一次把选择权交给他，说明他的工作做得很到位，每位客人都全权信任他。
“没问题。”他痛快答应道。
看到少年和他的管家转瞬消失在迷雾中，塞林格在心中默默祈祷：只盼望这位神灵大人不要选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就好。
第35章
站在高大的书架前, 充当背景板的天使终于开口：“大人，您其实可以不必走过来，就像当初选森灵之剑一样, 从心便能为客人选出合适的物品，并让它出现在桌子上。”
“我知道。”西休米说，“但是我想跟你讨论啊，而讨论内容又涉及客人隐私，我们当着人家面堂而皇之说出口, 终究不礼貌吧？”
赫尔修斯自动过滤掉他的后半句，只觉这句“我想跟你讨论”十分受用，心里溢满了爱, 微笑着问：“想跟我讨论什么，西休米？”
“这位客人应该是个混血精灵吧？”西休米道，“我不是很确定，只是根据你给我讲过的信息来判断。”
“是的, 大人。”赫尔修斯柔声说，“你判断得很对，他确实是个混血精灵。”
“那么你觉得, ”西休米问：“对于一个混血精灵, 他最需要的是什么？”
赫尔修斯没有马上回答, 他想到方才自己的怀疑，又想到迷雾们的所作所为, 决定这次要截胡那群蠢货，把这位子爵大人发展成为自己的盟友。
于是他建议道：“作为混血精灵，我觉得他最大的愿望是想成为真正的精灵吧，毕竟精灵族十分看重血统，禁止同外界通婚。”
西休米点点头, 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习惯于征求天使的意见——人多力量大嘛。
“不过让混血变成纯血的难度还挺大。”西休米担忧地说，“不知道梦境殿堂是否有这种宝物。”
“大人不必担心，”赫尔修斯安抚道，“你所需的一切都能在梦境殿堂找到，你只要从心即可。”
“好吧，让我试试。”说着西休米闭上眼，开始在意识中努力想像。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西休米这次的冥想时间很短，当他再次睁开眼时，手中已经多出一本古书籍。
古书由精灵文撰写，外观十分漂亮，翠绿色的书皮和内页，仿佛闪闪发光的绿宝，西休米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一个字都不认得。
不过这是他从心的选择，他很有信心，定然能帮助混血精灵实现他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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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选了一本书给你。”西休米将古书递给塞林格，说：“你可以先看看，是否喜欢。”
看到神灵大人所选之物竟是本书，塞林格倏然松了口气，幸而不是什么昂贵道具，看来无须下次付钱了。
塞林格毕恭毕敬地接过古书，就在他触碰到书的一刹那，无数个画面在他脑子里闪过。
他看见在西幻大陆的西境，距离人类国度很远很远的精灵国。
他看到精灵们居住的那片永恒森林，还看到精灵们在夜空下唱歌，在节日里跳舞。
不同于以往他在书中所见的插画，这些景象是如此鲜活，如此真实，仿佛他就置身于其中，而并非一名看客。
紧接着，一位身材高挑、容貌绝美的男性精灵出现在塞林格面前。
他穿着华美的王袍，腰间佩戴着森灵之剑，沉默地注视着塞林格，数息后，化作铂金色的泡沫。
泡沫最终汇聚于古书封面，书名缓慢显示出来：《提纯与萃取》。
看到混血精灵震惊的表情，西休米不解地问：“这本书是否有问题？”
塞林格从消失的幻境中收神，看着西休米，喃喃道：“不，没有问题，这本书我很喜欢。”
西休米莞尔：“喜欢就好。”
“我决定买下这本书。”塞林格说，“请问需要付您多少金币？”
就在刚才，当看到自己从心的选择是一本书后，西休米就产生了白送的想法。
虽然他不甚了解这位混血精灵，但已经通过非凡的想像，脑补出对方可怜的身世。
精灵族很在意血统纯正，想必这个可怜的混血应当在族中很不受待见，于是不惜走出生活了许久的森林，带着渺茫希望，踏遍千山万水，寻觅令自己变成纯血精灵的秘笈。
现如今他有幸光临梦境殿堂，与毕生愿望只差一步之遥，总不能因为没钱，所有努力就白费了吧？
精灵们本来就视金钱如粪土，所以他们没钱很正常，只是一本古书而已，不如就送给这位可怜的混血儿吧。
作出决定后，西休米诚恳地说：“我跟你很有缘，这本书就当见面礼送给你好了，不要钱。”
塞林格：“！！”
“你不妨先打开看看。”西休米补充道，“若是不满意的话，我再去给你换一件，无论换成什么，我都送给你。”
塞林格：“…………”
塞林格万万想不到，这位名叫米伽卡迪奥的未知神灵竟是如此慷慨，如此善良，想到自己之前的猜疑，子爵大人不禁心生惭愧。
我收回之前的想法，他在心底想，这是一位伟大的神灵！
“谢谢您。”塞林格说，“如果不叨扰您的话，我确实想在这里看一会，这样万一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好朝您请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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