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琳笑了笑,说:“这是你的事情,我不做评价影响你的判断。”
她那边唱诗的声音又近了些,路延问:“舅舅还好吗。”
“应该挺好的……”谢琳顿了下,“上次去他家,听到他说打算教星星学钢琴了,我们小星星,好可怜。”
“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路延说,“爸爸不知道去哪里执行任务,你好像去莫斯科跳舞了。舅舅在家里陪我,放《教父》给我看,我那会儿是读三年级吧?我看不懂,看得很想睡觉,但还是看完了。那时候觉得是恐怖片,因为好像有一个镜头是马的头被割下来放在床上……”
谢琳叹了口气:“或许他只是希望你勇敢一些。”
“但是孟图南小时候看的是狮子王,猫和老鼠还有小鹿斑比,这很不公平。”路延说,“他以前拿这些来开我玩笑,我都听不懂是什么。”
谢琳转移了话题:“延延,你那里叮叮咚咚的,是什么声音?”
应该是楼下孟图南拿糖和纸团子敲他窗户的声音,那人已经丢出手感和节奏来了,间隔均匀,不快不慢。
路延看着窗户,静静对着电话说:“可能是我的心跳声,是不是很响?”
“嗯。”谢琳很配合地附和,“你的心脏很健康。”
说完晚安,电话挂断了,路延上床睡觉。他把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像是那样就能阻止什么发生。
那天后路延又出去飞了几天。每天都会收到那人发来的小孟手记和他的生活片段,写了什么帖,做了什么吃的,在小院里种了什么花花草草……虽然很少回复,但路延还挺爱看这些的,无聊的时候他最爱看的就是聊天记录,会有种他们没分开过的错觉。
那天下了班,路延需要被几个同事领导起哄着请吃饭,说他放了机长必须请一顿。他知道逃不过去,只能带着他们去城南那家味道不错的山庄吃了顿饭。
席间有个机长笑着损路延:“下班那会儿,你在公司门口跟那个姓姚的空姐说什么呢?
路延很尴尬:“她只是跟我借了个数据线,还我东西。”
“都喜欢跟你借东西,你以为真借东西啊?”那机长笑他,“你小心点吧。”
“还有人飞过夜班,大晚上去敲他门,我听说是空少吧。”另一个副驾道,“男男女女都有啊!是不是,路延。”
“哦我还想起一个,有个前舱的喜欢他,进去拿检查单的时候悄悄把他杯子顺走了,故意在大群里问杯子是谁的,想套路他。结果路延根本就没找她拿,买了个新的,那空姐后来还找他家去了,说要还杯子……”
“爱情故事嘛,很容易发生在借个东西还来送往的过程里……”
“成年人了,还是比不上半夜敲门直接!”
只要聊起他被骚扰这群人就乐此不疲,整个包间都是哈哈哈哈……
“……”路延无奈,“够了,不要笑了。”
“好笑才笑啊!你看你又脸红了!”
等散场,路延已经被灌了一肚子的酒。
车是不能开了,他强打精神叫了个代驾送自己回去,出门的时候才发现外面在下雨。
那代驾来得有些慢,路延和同行的一个机长在外面等,但对方是等老婆来接,他是等代驾。
好不容易代驾来了,上车后他在后座靠了会儿,头昏脑涨。实在不舒服,他开了下车窗,有雨丝飘进来,落到脸上,凉凉的。
那代驾在前面问:“先生,你要吐吗?需要停车还是……”
“不用。”路延答他,“但我想听首歌,你放一下……应该是直接打开就行。”
代驾应了。路延闭上眼睛,等着蔡琴的声音流淌出来……他听她唱恰似你的温柔,唱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
代驾笑:“您喜欢听老歌啊。”
路延也笑:“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有点老土。”
“没有,很好听。”那代驾说,“感觉很适合晚上听。”
路延不讲话了。他偏过头去看窗外,让雨落在他脸上,忽然觉得自己很冷,但不想关窗。
到了家门口,酒意差不多被冷风吹醒了。代驾小哥结单之后路延给人发了个红包,那代驾挺高兴,问需不需要扶他进家,路延说不用,想在车里坐一会儿。
恰似你的温柔放完是渡口,渡口放完是我要如何不想他,全是蔡琴。
路延发了好一会儿呆,有个人影撑着伞靠近这里……他仔细看了看,是孟图南。手里还提着一个……是灯笼吗?
车窗没关,孟图南凑近一些,问:“怎么给你打电话也不接?”
路延也问他:“大晚上,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孟图南理直气壮:“我散步。”
路延无语的时候,孟图南又问:“你家阿姨给我的班表上说你六点多就下班了,怎么十二点才回来,今天延误了吗?”
路延看了看他,答非所问道:“为什么一个现代人不用手电筒,要拿灯笼?”
“我今天自己做的灯笼。”孟图南说,“今天上课学生写累了,我那儿又有竹篾,就说带她们做灯笼玩儿……”接着他闻到味道,“诶,你喝酒了?”
路延点头。孟图南又说:“那我送你回去休息,我有伞。”
“到家又没多远。”路延说,“谁要你接。”
“你去哪儿了?”
路延瞥他一眼:“喝酒。”
孟图南不问了。他把那个竹灯笼提高了一些,去看路延的脸。人也凑近了,让路延把他看得很清楚,带着醉意看灯下的、站在雨里的故人,朦朦胧胧的,有种奇怪的温情包围了眼睛。
孟图南说:“快下来,我送你回去。”
路延摇头:“我要走走,想醒醒酒。”
他下车往住宅区背后走,头都不回。不用回头,因为知道孟图南会跟上来。
这片别墅区绿化非常好,住宅区背后穿过一条小径有一片丰茂的绿林,还流淌着一条小河。
走着走着,变成了路延撑伞,孟图南提竹灯笼。他们走得很慢,想着彼此的心事,谁都没先说话,雨越下越大。
这一幕让孟图南忽然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好像是一个下暴雨的晚上,他和路延逃课从学校后山走……后山有白色的双塔,阴森森的,很恐怖。
那天路延哭了吗?孟图南不太记得了,只记得那天他被路延吓得半死。
身边的路延沉默得有些诡异,下着雨,这地方又静悄悄的……想起从前,心里那些旖旎的想法也淡了些,孟图南有点伤感。
但怕气氛一直沉下去,他撞了下路延的肩膀:“来干什么啊,你是要约我钻小树林么?”
路延在看孟图南拿着灯笼的手。
他像是在发呆,随意答道:“你可不可以讲一些有水平的话?”
“怎样算有水平。”孟图南反问他,“你要我在你面前之乎者也装逼吗。”
“那你先之乎者也一个我听听。”
“好啊,听好了——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你不觉得你很无聊吗?”
“你叫我说的!我怎么说什么都不行……操。”
“老师还说脏话,你有没有素质?”
“你又不是我老婆你管我,只有我老婆能管我。”
“好,你爱说什么说什么……我真是看见你就心烦。”
“啊!”孟图南感叹,“可是你现在嘴角在微微上扬……一边烦我一边笑,你这个人真是好奇怪!”
“你也很奇怪,半夜三更在我家门口散步。”
“我散步,那是在等一位有缘人。”孟图南笑,“然后等来一只酒醉的鹿,还拉着我来小树林散步。”
路延还在看孟图南的手。
路延觉得很匪夷所思,这个人怎么一张嘴就破功,毫无气质……而且为什么自己会无缘无故就跟他拌起嘴来,跟这种人!!
可他的手很好看,他的手能做好吃的东西,能做灯笼,能写出好看的字。
“你今晚不要砸我窗户了,我会报警。”
“不砸窗户,直接爬窗户来睡你行吧?”
被雨淋湿的树林润润的,味道也很好闻。
随即路延发现有什么不对:“……手往哪里摸?放开!”
“失礼了,没什么坏心思。”孟图南把手从路延腰上放下来,“我只是怕你走不稳。”
一阵风过,灯笼灭了。
路延看不清那只手了……五感六识似乎也随着灯影慢慢消失。
他失落了一瞬,随后就感觉自己被孟图南抱住了——温暖的手臂、呼吸、吻,把意识铺天盖地网住,那只手滑进他的衬衫里,试探后又滑出来,去握他的手,暖的。
“好吧,我摊牌了。”孟图南小声说,“趁你喝醉,我想劫个色,忍不住了。”
酒后路延觉得很渴,肚子还有些饿,身体好像需要什么,他微微有些急躁。
他想起了很多。
有前几天在驾驶舱俯视到的纽约夜景,有教父里被割下来的马头,有谢琳指间的香烟,席慕容的山月,蔡琴的渡口,酸涩的酒……初雪,梦里的地震,还有黑暗里孟图南的嘴,手,蓝色的校服……都摇摇晃晃的,在脑子里,似真似假。
很多,很多,美好的,不美好的,他最后留在了眼前。眼前看不清,很黑,身体低俗的需要在叫嚣,他热起来,觉得胸口很烫。
路延下意识去抓孟图南的后颈,最后一点理智告诉他不行,这里不行,现在不行,在下雨。
他把孟图南推开一些,委婉提醒了一下地点不对:“……不小了,拜托做个体面人,我不想在这里跟你乱搞。”
孟图南愣了愣,当即把伞一丢,拽着他开始狂奔,往家的方向跑,脚步轻盈,像被惊醒的飞鸟俯冲。
……
作者有话说:
省略号下次写,不准说突然!!需要搞一搞了!
第52章
孟图南拉着人往路延家的方向领,上台阶的时候已经在摸路延的钥匙了。结果路延却拉着他往另一边走,说:“动静太大会吵到狗睡觉。”
“……”孟图南难得无语一次,“你怎么知道动静会很大?!”
路延不理他了,沉默地拉着他往前走。孟图南开门,领他进家,本来想先洗个澡,灯还没开,路延伸手拧了下他的脸,说:“不要开灯。”
“你害羞吗?”
“不想看你的脸。”
“……”孟图南翻了个白眼,“呵呵。”
“你为什么凶我?”
“我呵呵就凶你了?!”
“对。”路延认真点头,“你还是闭嘴算了,我更喜欢你不说话的时候。”
“不行啊,先说清楚什么意思。”孟图南问他,“成天对我爱搭不理的,现在又约我睡觉……”
路延看了看他:“是你来投怀送抱的。”
“哦,投怀送抱你就半推半就了。”孟图南的注意力转移到奇怪的点上,“前任也是这样上的床?对吧,你手机屏保那个。”
路延想了想,发现这话没毛病:“恩,是他先勾引我的。”
“……”孟图南噎了下,“你怎么能这么随便就被勾引!”
“你话好多,”路延有点不耐烦了,“到底做不做?”
当然要。
孟图南低头二话不说帮路延脱起了衬衫,心说不睡白不睡,不能便宜别人。可或许是气急攻心,他这会儿手不知怎么开始不听使唤了,解个扣子也很慢。
路延也没帮忙,嘲讽了句他的手抖得像食堂大妈。
孟图南生气地把人推到书桌上:“你还要吵架吗!”
“每次都是你自己开始生气,接着就音量变大情绪激动挑起冲突……”
是感觉自己心里有股邪火。孟图南没空说跟他拌嘴了,因为路延甩了他屁股一巴掌,又勾住他的裤子往下扯了扯:“脱了。”
……
洗完折腾一番,时间已经很晚了。路延本来想回家睡,但孟图南死死抱着他不让走,说了几句话他眼皮开始发沉,也渐渐听不到对方在嘀咕什么。感觉有点吵,他小声说了句别闹。
后来声音就没了。路延把脸埋进枕头里,感觉有人抱住了自己。
快睡着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看到了梦里的谢羽,目光沉沉地望着自己,说,你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你们不适合的。
如果真的有另外一个世界……路延想着,那让孟图南搬过来住吧,坐车,坐船,坐飞机都可以,再远孟图南都会过来的,路延知道。
不适合,的确不适合,他看不懂孟图南写的字,孟图南不知道他会深夜读诗。
他脱了衣服望过来的样子没有什么变化,十年如一日的不要脸,低俗,下流。他们过去白天穿着校服坐在一间教室上课,晚上窝在一张床上乱搞,现在也是,他长成了斯文败类,外人面前拿着毛笔装文雅,可是一凑到他身边就原形毕露。他们凑在一起也没做什么有意思的事,彼此消耗而已,大部分时间孟图南都不正经,和他除了吵架和乱搞,好像没做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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