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怎么解释,为什么她们两个都没看到你回学堂?”袁成章犀利地指出乔碧玉的话语与事实矛盾之处,如果乔碧玉是光明正大回去拿扇子,没道理贺琳琅和厌厌都不知道。
“我、我走到学堂门前,才想起来,我没带扇子,对,我没有从家里带出来扇子,所以我又返回花园了,根本没有进入学堂。”乔碧玉的眼珠发颤,搜肠刮肚地去圆这件事,令她精神高度集中,甚至有些过分地兴奋了,“而且,就算我回了学堂,又怎么样,一样没有证据能证明是我偷了紫竹笔!”
乔碧玉剧烈地喘息起来,她发现,耳环的事,一样不能作为证据,因为就像没有人目击到贺琳琅偷紫竹笔一样,也没有人目击到她这么做,她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对啊,如果是我偷的,怎么会没有人看到?紫竹笔就放在夫子的书案上,每一张课桌都是对准夫子的书案的,为什么我可以从夫子的书案上偷走紫竹笔,却不被学堂里的人看见?”
众人一阵沉默。
这时,一个略显浑厚的女中音响起,是那名戴着帽子的女郎中,她又牵着贺琳琅的手,返回到学堂前来了。
“因为琳琅姑娘身体不适,趴在桌上,一直没有抬头往前看。”女郎中说道,“我可以向大家作证,琳琅姑娘在那个时候根本不可能离开座位,也不会去偷什么紫竹笔,因为她——”
“不……别说……”贺琳琅第一次发出了微小的抗议声,大家惊奇地看向她,才知道她原来不是哑巴。
这件事确实难以启齿,宋凌霄想,从那件黑斗篷开始,他就知道贺琳琅多半是到了那几天,而且很有可能还是第一次,小姑娘该有多慌,也可以想象。
幸好,贺琳琅身边还有个厌厌,厌厌跟着李釉娘,对这些事都门儿清,而且百无禁忌,并不当做什么怪事。
厌厌多半是给了贺琳琅安慰,告诉她这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是正常的,然后就很仗义地去帮贺琳琅找深色衣服遮掩去了。
后来,贺琳琅遭到怀疑,她又没法证明自己,因为她根本难以启齿,在那个时代的大兆,女人来癸水都要像做贼一样遮遮掩掩,贺琳琅又是个小姑娘,让她用这件事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宁可死了。
多半也是顾及到贺琳琅的心情,厌厌没有说出这件事,而是表现得像个犟驴一样,坚决地守卫在贺琳琅身前。
尽管她们不熟。
宋凌霄在心里把事情已经理顺一遍,看向厌厌的目光,多了几分骄傲——看,这就是他老宋家的孩子!
真是天生一股侠肝义胆!
眼下,厌厌已经完成了她守卫小女同学的壮举,接下来,就让宋凌霄这个当爹,不,当哥的来解决剩下的俗务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的营养液+27,咕咚咕咚的营养液+20,青山见我的营养液+15,爆炒灵芝、文心雕梦的营养液分别+9,lioul的营养液+6,梓忆琉晗的营养液+4~
第79章 女学堂断案
乔碧玉向后一倒, 直接晕厥在乔祖谟怀里。
乔祖谟抱住女儿,心疼地大叫起来:“碧玉,碧玉, 你不要吓爹啊!”
女郎中走上前去,要为乔碧玉诊治, 乔祖谟一见到她,就立刻舞动双臂, 不让她接近乔碧玉:“滚开, 就是你!就是你诬陷我女儿!你这个不男不女, 来路不明的女郎中!凭什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女郎中面露无奈之色,从怀里取出一张名牌,说道:“我是太医院在灵芝堂义诊的秦擢素, 不是什么来路不明的女郎中。”
乔祖谟拒绝相信, 仍是乱舞手臂, 袁成章便从女郎中手中接过那张名牌,看了看, 颇为敬佩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女郎中:“秦太医, 早就听说您的大名, 未曾想今日能在此得见。”
秦擢素是太医院唯一的女医, 宋伯也没想到能请到她, 之前宋凌霄对宋伯说,去灵芝堂找邓大夫,让邓大夫派个女郎中来, 邓大夫是老熟人了, 宋伯也见过的,宋伯依言去办,没想到竟然碰见了正在灵芝堂义诊的秦太医。
秦太医擅长妇科, 听见宋伯说出贺琳琅的症状,便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本来,这等小事,用不着劳动她走一趟,但是走这一趟不仅仅是为了给小姑娘看病,更重要的是帮助小姑娘洗脱冤屈,否则,在初潮这么难受的时候,又遇到被人冤枉的案件,恐怕会形成心理阴影,精神上的疾病就不好诊治了。
于是,秦太医亲自前来,给小姑娘纾解了身体上的不适,又同她认认真真讲了一遍需要注意的事情,最后,秦太医代替小姑娘向大家解释,小姑娘是真的身体不适,无法从座位上站起来,更不要提偷东西了。
有了袁成章的证明,众人看向这位女郎中的眼神也带上了敬服之色,以女子之身进入太医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这位秦太医看起来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在太医队伍里也算是年轻的,年纪轻轻就坐到这个位置上,一定有远胜于常人的意志力。
乔祖谟这时候也放下了乱舞的手臂,他抱着昏迷不醒的乔碧玉,眼巴巴地看着秦太医。
医者仁心,并不会因为刚才乔祖谟的迁怒而放着乔碧玉不管,秦太医俯身来到乔碧玉跟前,看了看她的情况,然后抬起手准确地掐住她的人中,稍微使了两下力,乔碧玉便“嘤”地一声转醒过来。
乔碧玉两眼朦胧地望着乔祖谟:“爹,我这是在哪儿啊?”
乔祖谟心疼地抱紧乔碧玉:“碧玉啊,咱们回家。”
“慢着!”袁成章一步跨过来,冷面无情地说道,“案子还没审完,你们不能走。”
乔祖谟大声抱怨道:“你们还让不让人活了!这么一点小事,不就是丢了一管紫竹笔,非要让我女儿用命来偿吗?”
袁成章冷笑一声:“方才没怀疑到你们头上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
乔祖谟语塞,这时,乔碧玉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她轻声说道:“袁姐姐,我头好疼,刚才说到哪里了?是怀疑我了么?”
袁成章瞪着乔碧玉,不知怎么的,感觉乔碧玉醒来之后,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之前那般激动,现下又冷静下来了,只是那股子楚楚可怜的味道愈发浓烈,好像谁对她说了重话就是欺负她似的。
“不错,你既然醒了,就解释一下吧,为什么厌厌姑娘离开学堂的那段时间,你的耳环会掉在学堂门前,还有——”袁成章脸上浮现出气愤的粉红,“为什么就在我怀疑贺琳琅的时候,你正好‘不小心’撞翻了贺琳琅的书篓!”
众人一阵哗然,果然是和宋家那位公子的一样,“不小心”撞翻贺琳琅书篓的,就是乔碧玉!
两个疑点都扣上了,宋凌霄的猜想完全可以成立。
乔碧玉先是趁着厌厌撞翻曹春的水桶,两人暂时离开学堂的当口,潜入学堂之中,偷走了紫竹笔。
再是女学生们回到学堂,发现紫竹笔丢失了,袁成章带头质问留在学堂的贺琳琅,拿出不揪出小贼谁都不许走的架势,乔碧玉正在这个关节上,“不小心”撞翻贺琳琅的书篓,紫竹笔滚了出来。
如果真是如此,那乔碧玉的居心,未免太过恶毒了。
她偷了紫竹笔也就罢了,还为了给自己脱罪,把脏水泼在无辜的女同学身上。
在薛琬提出此事作罢,不想追究的情况下,乔碧玉没有站在薛琬一边,而是站在了袁成章一边,一定要逼着无辜的女同学上衙门。
这是怎样一种蛇蝎心肠,才能若无其事地干出这一连串的恶事!
众人想到此处,都不禁打了个寒颤。
看向乔碧玉的目光,除了厌恶,还多了几分避之不及。
“没错,是我撞翻的书篓。”乔碧玉垂下目光,轻轻地说,她在乔祖谟惊疑的目光中站了起来,单薄的身子晃了晃,好像随时要晕过去一般,她抬起眼睛,看向袁成章,又看向薛璞,“是我掉的耳环。可是,那又怎么样,就像那位宋公子说的,没有人目击到我偷紫竹笔,就不能给我定罪。”
袁成章怔住,薛璞也一时没话可说。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拒不认罪?”袁成章反应过来,她有些生气,“你知道拒绝认罪,是要罪加一等的吧?”
乔碧玉竟然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袁姐姐,我没有犯罪,为什么要认罪呢?难不成,你们想像冤枉贺琳琅一样冤枉我吗?”
“对。”乔祖谟刚才还有一丝丝的怀疑,现在看到自己女儿这般冷静地反驳,他那点怀疑也烟消云散了,乔碧玉是他的乖女儿,怎么会偷东西呢?她想要什么东西,哪怕是天上的星星,乔祖谟都会想办法给她摘去,只是一管紫竹笔而已,大不了乔祖谟重金请托湖州的同僚请制笔的师傅再做一支一样的,“只要碧玉开口,什么宝物,我这个当爹的都能给她弄来,她为什么要偷东西?你们不要太过分了,这是污蔑好人!”
乔碧玉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听到乔祖谟的话,她仿佛更加无所畏惧了:“没错,我想要什么东西,我爹都会给我弄来,我根本用不着偷一管笔!”
接着,她的目光转向贺家父女,抬起手来,指着他们:“反倒是姓贺的,他连衣服都买不起,贺琳琅身上穿的那件衣服,从春天穿到夏天,现在已经入秋了,她还舍不得收起来,在她和我之间,谁更像贼,难道不是很清楚么?”
贺琳琅垂下头,双手抱臂,攥住袖子上的布料。
贺情不知何时松开了紧握着女儿手臂的手,他慌张无措地看看乔碧玉,又看看自己女儿,好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的老实人,虽然感到痛,却不会反击,也不会保护自己的软肋,只会懦弱地站在原地,等着事情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
“我不是贼!”贺琳琅弱弱地说,她脸上掉下来一片晶莹,掉在脚前的白石板上,留下一片铜钱大小的水痕。
这是贺琳琅从被诬陷开始,到现在,说的第二句话。
她之前是身体难受得说不出话,光是站着就花费了她的全部力气,现在,秦太医为她舒缓了身体上的不适,她的心里却依然十分难受,连呼吸都不顺畅,父亲的懦弱,乔碧玉的逼迫,如同一块块压在她胸口的巨石,令她在这一刻,想哭,想发疯,想从这个糟糕的世界彻底消失。
可是,又有秦太医的温柔抚慰,又有厌厌小姐的仗义执言,让她感受到原来世上还有好人,还有温暖,如果她就此退却,那这些好人怎么办,难道要让她们像她一样伤心失望吗?
“我不是贼,我、我……”贺琳琅深吸一口气,打算把当时的情况说出来,就算丢脸,就算会让人嫌弃,就算明天要退学,她也必须为了这些帮助她的人说出来。
“等等,”宋凌霄突然说道,“乔碧玉,你这话好没道理,如果穷人比富人更容易犯罪,那也别设三法司了,直接在钱庄会审,比一比谁的存款多,谁的存款少,罪犯不就一目了然了么?”
“噗——”袁成章绷不住先笑了出来。
在场众人本来正在愤怒之中,气氛很是紧绷,突然听见宋凌霄这歪理,正将乔碧玉话语中荒谬之处点出来,他们不由得发自肺腑地笑出了声。
薛璞早见识过宋凌霄那张嘴,十个博学老儒都辩不过他的伶牙俐齿,此时倒也没有十分意外,但脸上依然浮现出舒畅的笑意:“正是如此。”
“妙啊,不愧是宋坊主。”“早听说他在府衙大堂舌战群儒,今日当场见到,果然闻名不如见面。”……
众人纷纷议论之中,乔碧玉却咬住了牙,神情变了几变,终是说不出反驳的话。
但是,不管宋凌霄怎么舌灿莲花,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没有人目击到她偷了紫竹笔,既然宋凌霄一开始说,没有目击,没有直接证据,就没法给人定罪,那现在宋凌霄也没法给她定罪!
不管说得多好听,没有直接证据,就没法说她是小偷!
“我看贺姑娘也是累了,开个玩笑,请不要见怪。”宋凌霄说道,“袁姑娘,薛公子,可否把两件证物拿出来,给我看看呢?”
袁成章和薛璞一齐问道:“什么证物?”
“紫竹笔和贺姑娘的书篓。”宋凌霄道,“书篓里的东西一件不能少,当时撞倒时里面有些什么,我看到时里面也要有。”
“这个容易。”袁成章和薛璞又异口同声,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兴奋之色,终于要开始进入正经的推理环节了么。
在没有目击证人和直接证据的情况下,宋凌霄要怎样证明小偷是乔碧玉,而不是贺琳琅呢?
很快,刘福和张贵从学堂里搬出了一个书篓,书篓里的东西乱七八糟,显然是打翻过一次,草草放回去的。
刘福和张贵搬着书篓来到人群之中,放在薛璞面前:“少爷,这是那位贺小姐的书篓。这一管是咱们家小姐的紫竹笔,请您过目。”
说着,刘福双手举起一管毛笔,小心翼翼地递给薛璞。
宋凌霄听闻紫竹笔是御前进贡之物,不由得也有些好奇,举目看去,只见那管毛笔的笔杆是墨绿色的,但阳光一照,竟透出紫光来,果然是异宝。
“此乃湖州紫竹笔,”薛璞搂起袖子,接过紫竹笔,拿给宋凌霄看,“这笔杆是天材地宝紫竹所制,盛夏之中,触之冰凉,如同金玉,这笔锋乃是鹿毫为芯,羊毫为表,千万毫中仅取一毫,经历并、拔、浸、梳数百道工序制成①,蘸墨饱满,洗墨如新。舍妹工于书法,写的一手好字,远胜于子含,这紫竹笔在她手中实是宝剑配英雄。”
宋凌霄想拿过来看看,薛璞却抬了一下手,面上显出些不乐意的神色。
小气鬼。宋凌霄腹诽。
薛璞挣扎了片刻,实在是绷不住对真相的好奇,将紫竹笔交到宋凌霄手中。
宋凌霄不愧为国子监第一学渣,满把抓住紫竹笔后,竟然把笔锋朝向自己,放在鼻子下面嗅了嗅。
薛璞:“……”
为什么这个宋凌霄长得和小弥一样,他却对宋凌霄毫无感觉,破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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