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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古代开书坊(系统)——洋葱怪

时间:2021-03-23 15:51:26  作者:洋葱怪
  宋凌霄抬起头来,走到书篓旁,随手翻动起里面的东西,大家也在旁边好奇地探头看着,只见书篓之中,不过是一些《孝经》《女德》《幼学琼林》之类的书籍,还有收束在一个白麻布包里的砚台、毛笔和墨块。
  宋凌霄从中抽出一本书,拿在手上翻过来覆过去地看了看,又放了回去,又揭开那白麻布包,翻着看了看,随口问道:“贺姑娘,你这装笔墨的布包,没打开过吧?”
  贺琳琅轻轻地“嗯”了一声。
  袁成章急忙问道:“宋公子,你发现什么了吗?”
  宋凌霄点点头,直起腰,对袁成章说:“破案了。”
  这么快!
  众人都是十分吃惊,按照他们所熟悉的公案小说,怎么也要经过一番曲折的取证,艰难的审问以及突然翻供的证人、半夜托梦的亡者,再由名震朝野的刑名出手,来上一番钓鱼执法,让罪犯自投罗网,才能把案子给破了,把凶手给坐实了。
  乔碧玉的身子晃了晃,仍然强撑着说道:“怎么就破案了?我看这些东西,和袁姐姐当初看到的也没什么不同。”
  “嗯,她心急了些,没有细看,确实还是这些东西,不过,证据已经很明显了。”宋凌霄微微一笑,他举起紫竹笔,“大家请看这管紫竹笔,笔上沾了墨迹,按照刚才薛公子的说法,这紫竹笔‘沾墨饱满,洗墨如新’,也就是说,这笔现在是用过了没洗的状态,薛小姐用它沾了墨,写了字,之后就放在桌上了。”
  “对,应是如此。”薛璞颔首。
  “而方才薛公子也说了,薛小姐工于书法,应当对文房四宝的要求很高,”宋凌霄说道,就像一个经常码字的人,会舍得本钱买昂贵的机械键盘一样,对于古代的书法行家来说,笔墨纸砚,都是极其重要的,非常影响发挥,他们绝对不会在这方面吝啬钱财,“我想,这墨,应该也不是一般的墨吧?”
  “你倒是没说错,”薛璞有些意外,道,“这是漆烟墨,是用桐油烟、麝香、冰片、金箔、珍珠粉制成②,里面还有一种舍妹自己研制的香料,闻起来就像松枝覆雪的气味,舍妹给这种香料取名叫‘黄山松’。”
  “很好。”宋凌霄露出了成竹在胸的笑容,“大家可以来看一看,这书篓里,所有的书,包括这片白麻布,都没有染上分毫墨汁。”
  众人围过来,探头看去,只见那包裹着笔墨的白麻布,果然是干干净净。
  按照贺琳琅所说,她今天来上学,就没有打开这个白麻布包,因为她身体不适,没有提笔作文的力气,所以从一来到学堂,就趴在桌子上,连碰也没碰自己书篓里的东西。
  为了确认宋凌霄的说法,袁成章看向贺琳琅,问她是否可以翻动书篓里的东西,贺琳琅点了头,袁成章便将她书篓里的东西一件件拿出来看,果然没有沾染上任何墨迹,那两管自带的羊毫笔,亦是干燥的,压根没拿出来用。
  “如果贺姑娘真的偷了紫竹笔,又藏在书篓里的话,不管她怎么藏,总该染上些墨迹吧?何况是一碰就掉出来的藏法,那紫竹笔外头肯定没有包裹什么东西,是敞开了放着的,既然如此,贺姑娘书篓里的东西为什么干干净净的呢?”
  宋凌霄这番推理,令大家恍然大悟,纷纷抚掌、拍大腿,表示他们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而此时,乔碧玉仿佛变成了一个木头人,目光发直地望着书篓。
  “这只能说明一个问题,”宋凌霄说道,“紫竹笔不是贺姑娘偷的,本来也不是藏在贺姑娘的书篓里的。”
  说罢,他看向乔碧玉:“乔姑娘,证明你清白的时候到了,如果我没猜错,这根紫竹笔应该被你随身揣过,若是你身上各处的口袋都干干净净,一点墨迹也无,那就说明,偷东西的另有其人。”
  乔碧玉猛地抱住自己上身,一边摇头,一边向后退去,她的嘴唇颤抖着,断断续续地用气声说:“……不……不是我……别碰我……真的不是我……”
  袁成章和薛璞对视一眼,率先跨过人群,向乔碧玉迫去:“乔碧玉,证明你清白的时候到了,给我看看你的口袋!”
  乔碧玉脸色煞白,踉踉跄跄地躲开袁成章伸向她的手,像是躲避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她一晃身子,钻到了乔祖谟身后:“爹,爹,救救碧玉,他们要害碧玉。”
  乔祖谟面色复杂,方才宋凌霄那番说辞,确实有道理,他转过头,对躲在自己身后瑟瑟发抖的女儿说:“碧玉,你别怕,就给他们看看,咱们没有偷东西!”
  “不,不……他们要害碧玉!”乔碧玉仍是脸色苍白地紧紧抓着乔祖谟的衣服,不断重复着那两句话。
  “只是看看你的口袋,如果你真的没有偷紫竹笔,自然不怕给我们看!”袁成章挑起眉梢,疾言厉色地说道,她眼里一向揉不得沙子,尤其是自己被人当枪使过之后,胸中这股子正义的火焰更是熊熊燃烧,一定要把幕后真凶给揪出来!
  眼看着袁成章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乔祖谟似乎也没有回护自己的意思了,乔碧玉知道,如果今天在这里被逮住,她这一辈子就完了。
  乔碧玉脚底忽然生出一股力气,没命地向薛府大门方向跑去。
  本来一个柔柔弱弱的姑娘,突然爆发出此等狂奔,令大家不由得一愣。
  就在这愣神的功夫,乔碧玉已经跑出十丈地。
  “不好。”宋凌霄暗道,“证据就在她身上,若是被她逃了,就拿不到证据了。”
  只要跑到没人的地方,将染上墨迹的衣服处理掉,那么就算他们捉住了乔碧玉,也没法控告她就是偷紫竹笔的小贼。
  这时,一直举着小脑袋、眼神熠熠发亮望着宋凌霄的小姑娘,突然如一只炮弹般弹射出去!
  只见厌厌小小的身影,以大人都难以企及的速度,飞快地追上乔碧玉,飞起一脚,将她踢到在地。
  乔碧玉正面着地,发出“嘭”一声响,想来是摔得不轻。
  “嘶……厉害。”薛璞不由自主地说道。
  连袁成章这样剽悍的大小姐,看到这个场景,都下意识地皱了皱眉毛,这下脚,够狠的,想起自己和厌厌对峙那阵,这小姑娘应该还是留了情面的。
  不由得一阵后怕。
  乔碧玉被薛府的下人逮了回来,头发散乱,花容失色,额头上、衣襟前更是沾上许多杂草和黑灰,整个人狼狈不堪,仿佛刚从战场上下来一般。
  袁成章一手揪着乔碧玉,防止她逃跑,对薛璞说道:“给我找间屋子吧,太庭广众的,不合适。”
  薛璞吩咐管家带袁成章和乔碧玉过去薛琬的静室。
  众人内心躁动地等待着结果。
  少顷,袁成章又带着脸色白到不似活人的乔碧玉出来了,在她们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月白色对襟褂子,里面系着雪涛长裙、白锦掐袖上衣的青年女子。
  那青年女子个子高挑,鹅蛋脸,圆杏眼,生就一副知书达理的品貌。她的下颌比一般女子显得方正,平添几分倔强的气质,和薛璞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用问,这名青年女子,正是紫竹笔的主人——薛琬。
  而她,也不是女学堂的学生,而是女学堂的夫子。
  这一点,宋凌霄一开始猜错了。
  不过,当乔碧玉说紫竹笔就摆在夫子的桌案上,所有人的桌子都对着夫子的桌案,那个时候,宋凌霄就反应过来了,定式思维害人,他听说薛琬也在女学堂,就以为她是学生来着。
  写得一手好字的女夫子薛琬,带着女学生们去花园里联诗赏景,没想到回来之后,自己一向珍视的紫竹笔却不见了。
  她虽然心疼紫竹笔,但是想到要从这些年幼的女孩子们之中捉出一个小偷来,她又不愿,所以才率先退出了学堂,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这样一来,所有的关节都打通了,参与进紫竹笔案里的大小姐们,纷纷从刻板印象中挣脱出来,具有了自己鲜活的形象和各异的性格。
  袁成章板着脸,看向乔祖谟,后者向她投来焦急询问的目光,袁成章摇了摇头,从袖子里拿出一块金丝边的锦帕,锦帕上晕染着墨迹。
  乔祖谟就像被抽掉灵魂一般,一下子坐倒在地。
  “琬琬,你来的正好。”薛璞喜道,他对这个妹妹十分看重,见妹妹出来,立刻走到了她身边,问道,“你都知道了?”
  “嗯。”薛琬向宋凌霄行了个礼,“袁妹妹对我讲过了,宋坊主,果然名不虚传。”
  薛璞本来想炫耀一下,这案子是在他这个哥哥主持下侦破的,没想到,妹妹一出来没有理他,反倒是先跟宋凌霄这个小子道谢!
  罢了罢了,宋凌霄确实有几分聪明才智,这个案子能够侦破,他功不可没。
  宋凌霄也向薛琬回礼,暗想,薛璞这个家伙,果然在家里脏过我,要不然他妹妹一出来怎么叫我“宋坊主”?
  “不敢不敢,”宋凌霄虚情假意地客套着,“我也久闻薛小姐才女之名,今日得见,实事幸事。”
  薛琬笑了笑,显然没把宋凌霄的客套当真。
  薛璞疑惑地打量着宋凌霄,下意识地横身在自己妹妹和宋凌霄之间——他不同意这门亲事!
  当然,除了薛璞之外,其他人都没有这样迅捷的反应速度。
  袁成章举着锦帕,朗声道:“诸位,结果出来了,这条锦帕,是乔碧玉的东西,这条锦帕上确实染着墨水,而且还是新鲜的,肯定是用来包裹过紫竹笔——”
  “等等,”乔祖谟还不死心,他指着那条锦帕,质问道,“这也有可能是我们碧玉用来包自己的笔染上的墨汁,为什么就能证明是包紫竹笔染上的?”
  袁成章叹了口气,说:“当然是因为墨汁了。方才宋公子不是说过了吗,琬琬姐擅长书法,她用的墨汁是自己调制的,里面加了一份‘黄山松’香料,也是经她的手研制的,天底下独一无二。”
  薛琬颔首。
  袁成章继续说道:“这锦帕上的墨汁,琬琬姐已经鉴定过了,正是她自己调制的漆烟墨,里面有‘黄山松’的香味,不信,大家可以闻一闻紫竹笔,再闻一闻这条锦帕,看看是不是一样的墨香味。”
  说到此处,证据已是板上钉钉的铁证,再没有分辨的余地。
  乔碧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神黯淡,脸如死灰,她猛地把头埋在双臂之间,肩膀颤抖着哭泣起来。
  众人见此场景,一个可怜无助的小姑娘,被欺负得只能跪在地上哭,不约而同地感到——活该!
  早干什么去了!偷东西的时候没加你哭,诬陷别人的时候没见你哭,指着别人鼻子骂穷人多做贼的时候没见你哭!
  现在哭,不嫌太迟了些么?
  袁成章一脸厌恶之色,她本来以为自己抓到真凶之后会很愤怒,可是眼下,她只觉得恶心,怎么被这么一个恶毒的女人当枪使!她袁大小姐的脸都给丢尽了!仔细想想今天事情前前后后的经过,想到那些被人怂恿的细节,想到那些煽风点火的话语,想到自己像个大傻帽似的站在一个恶毒的贼这边,对真正无依无靠的贺琳琅多加指责,咄咄逼人——
  袁成章就恶心得直想吐。
  她收回脚,尽量远离哭哭啼啼的乔碧玉,双手抱臂,冷冷地说:“既然小偷已经抓住了,那就送去官衙吧,梁伯伯一定会给出公正的判决。”
  薛璞示意家仆去报官,让官府过来拿人。
  突然间,乔碧玉往前一扑,扑在了薛琬脚下,抱住她的小腿,扬起脸来,激动地祈求道:“薛小姐,薛小姐,求求你,救救碧玉吧,碧玉不是故意要偷您的紫竹笔的……碧玉真的不知道那支笔那么昂贵,碧玉就是觉得好玩,等碧玉知道的时候,已经骑虎难下了……呜……薛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就饶过碧玉吧。”
  “这……”薛琬道,“我早说过不计较紫竹笔是谁偷的了,但是现在……似乎事情并不仅仅是偷东西的问题,你可是污蔑了贺家小姐,此事关乎贺家小姐的名誉和前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揭过了。”
  “不错。”贺琳琅这时候语气坚决地说道,“我绝不原谅。”
  好!众人在心底都喝了一声彩。比起她那个窝囊爹贺情,贺琳琅还是更有气魄啊,歹竹出好笋,真是歹竹出好笋。
  贺情看了看贺琳琅,又看了看乔碧玉,终是低下头,没有在这个时候再拖自己女儿的后腿。
  而这时,乔祖谟则猛地一捶地面,痛苦地嚎叫道:“碧玉啊,碧玉啊,你这都是为了什么?你想要什么,不能开口跟爹讲吗?就是那天上的星星,爹也愿意为你去摘,你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啊!”
  看到乔祖谟如此痛苦,在场的众人不由得露出恻然之色,虽然乔祖谟一开始显得过于霸道不留情面了,但是,那是建立在他认为自己女儿是无辜被欺负的前提下,他的爱女之心,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此时得知女儿才是罪魁祸首,他更是撕心裂肺,无法接受。
  有这样一位宠爱着自己的父亲,为什么乔碧玉还要做出偷盗的事呢?
  实在是无法理解。
  乔碧玉垂下头,不再做声。
  紫竹笔失窃案,真相水落石出,少顷,京州府衙门接到报案,派了两个差役来拿人,乔碧玉像个木头人似的被带走了,乔祖谟失魂落魄地跟着他们一道走了。
  直到一段时间的审理之后,乔碧玉的动机大白于世,原来,她的目标从来不是什么紫竹笔,而是贺琳琅。
  贺琳琅的父亲贺情和乔碧玉的父亲乔祖谟同为工部官员,贺情却因为修建辰天殿的过程中,发明了一种运送圆木、降低成本的运输方法,大大节省了工部开支,成为工部尚书眼前的红人,很有可能受到提拔。
  那样一来,就会威胁到乔祖谟的升迁。
  部里的升迁体系,本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乔祖谟一直在等一个平调到营缮司的机会,可是,眼看着这个机会就要被横插一杠子进来的贺情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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