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笑起来,问道:“要喝茶吗?”
中原中也好奇的盯着他那个奇怪的箱子,没有犹豫太久,也坐了下来,“麻烦您了。”看情况,他们大概还要再待一段时间,就是不知道现在的外面,是什么状况了。
【我想对你说的话。
あなたに言いたいこと。】
第150章 《雪业原》
“先生, 怎么了?”水银色发的女仆站在男人的身后,对方抬头看着从天而降的雪。克蕾克丝贝动作娴熟轻柔的给空了的茶杯倾倒入茶,鲜亮的茶汤意味着所用之茶, 绝非凡品。
“只是,忽然想到了那两个家伙。”浮梦先生这样说道, 金色的瞳孔在一瞬间化为了包裹着冰雪的银蓝, 他是在很久很久之前,认识的那两个朋友。不过, 虽然说是朋友, 不过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相当古怪。并不能用某种准确的词语来描述, 但是之间的气氛,无疑是让人难以插入。
黑发与白发,就像是太极的阴阳两仪。
金瞳的男人缓缓吐出一口气, 微微下垂的睫毛如同蝴蝶的翅膀一般,轻轻扇动。“应该,快了吧。”他轻声道, 说的,是故事的进程, 也是这场大雪停下的预警。
没有哪本书, 不会拥有结尾。男人微笑了起来,他忽然想到了那两位勉强能够称得上是, 打打闹闹,纠缠多年的朋友。他们之间的关系远比世人口中的好友要紧密。相伴而行, 本来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更何况, 他们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都为彼此付出了什么。
【人类总是会看轻自己的同族。
对于雄性而言,雌性更像是战斗结束后的战利品, 是标榜自己能力的勋章,用于满足自己的傲慢与炫耀之心。也难怪,有很多厉害的妖怪,都是由人类女性变成的。她们遭受的恶意,远远比想象中的要多很多。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柔弱,无害,是最好的装饰品。无论几次,永远不会长记性。真是可笑又健忘的生物。
虽然这么说,却恰好方便了我。
能够变身成女性,着实不算什么新鲜的东西,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女性的身份能够隐藏起来很多东西,就比如,没有人发现我身上那不易察觉的血腥味,只需要用脂粉掩盖掉就好。甚至还询问我,是否需要帮助。愚蠢之人。我垂下头,用着从未有过的轻柔嗓音,模仿着记忆中的那个女人的样子,拒绝了他们的话。
怀抱着的匣子也没有被注意到,就算是注意到了,也根本不在意。是啊,毕竟谁能够想到,这个看上去朴素无比的匣子里,装着的,实际上是一只大妖怪的头颅呢。
今夜,就是最好的时机,斩下他头颅的那个家伙,离开了宅邸,前往了皇宫,里面留下的人并不是太大的威胁。我抬头看了看天空,月亮挂在夜空之中。让我想到了,行走在那片荒芜的雪原上时,看到的月亮。城内的月亮,与雪原的月亮,到底有什么不同呢?
我思考着,许久,猜的出了一个不是答案的答案。
因为,雪原的月亮更寒冷。
......
一切都很顺利,顺利的让人有些难以想象,可是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了。我将那个男人的头颅安置在他身躯的脖颈上,这一刻,他就像是在沉睡一般。死而复生,自然不可能是那么简单的事情,我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铃铛,没有犹豫多久,便把它摘了下来,放到了对方的身边。
真是的,这可是我最喜欢,最宝贵的东西。如果弄丢了,可就不好了。
或许我早就意识到,这不过都是阴谋而已。
一个针对我设的局。
人类总是贪婪,仅仅是除掉一个还不够嘛。不,是我说错话了。那个男人,他不过是替我被杀掉了而已,本来被除掉的,应该是我。毕竟食人的是我。
希望,到最后能够留下一条手臂,用来带我最喜欢的那串手镯。不然,我就只能考虑一下,带到脚上了。看着逐渐围上来的火光,我露出了笑容,火焰对我来说,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东西,虽然它导致了我的死亡,可是它并不狰狞。诸如大火,洪水,落石,这样无情的灾害,是可怕的吗?并不是,我可以准确的说出,什么是最可怕的。
人类,才是最可怕的生物。
无论是爱也好,还是恨也好,善意也好,恶意也好。
他们才是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存在。】
中原中也握紧手中的杯子,这算什么啊?他在脑海里这样想到,白发的恶鬼脸上的笑容绚烂无比,好似接近他的并非是他的敌人,而是接他前往极乐的神佛。他伸出仅剩的一只手,不祥的火焰在掌心中膨胀,惊人的高温,竟然让靠近他的人额头出汗。
“一起死吧。”
露出笑容的恶鬼,不,白这样说道。然后,天火降落于大地,尖叫声,哭泣声,火焰燃烧,呐喊,混合着房屋倒塌的声音,四处蔓延。
同归于尽,能够称得上是,最后的疯狂吗?或者是,最疯狂的举动。中原中也并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觉得,最好永远不要有这一天,因为他始终觉得,生命中还有很多值得去看,去感受的东西。同归于尽,或许不值得吧。只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标准。
【人们称呼当年的那场天火为不祥的灾难,许多人被烧死在那场大火之中。不祥的火焰照亮了整个城,自那天火燃烧,已经过去了足足二十年,只是偶尔从焦黑的土地,才能捕捉到当初的惨状。
黑发的男人行走在街道上,穿着宽大的衣袍,最后停留在了酒馆前。大概是随着他的出现,酒馆里的人一下自安静了下来。那个男人就那样一步一步走了进来,然后将腰间的酒葫芦取了下来,声音微哑,“打满。”店员快速的装好酒,然后战战兢兢的看着他离去。
直到离开了众人的视线,男人才将头上带着的斗笠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懈怠俊美的脸庞。他慢悠悠的喝了一口就葫芦里的酒,然后不爽的咂了咂嘴,“这家的酒,不行啊。和二十年前的味道,完全不一样啊。”他将酒葫芦随手挂在腰间,看了看天空。太阳散发着浓烈的光。
不管发生了什么,人类的生活总是会继续下去。就像是不断繁衍的虫子,密密麻麻的堆积在街道上,虚伪又不知羞耻的展示着自己的欲望。男人捏着鼻子,似乎是闻到了什么让人恶心的味道。“真是麻烦啊......”他的身影掩没于枝叶繁茂的林间,最后彻底失去了踪迹。
......
我一直觉得那孩子过于愚笨了一点。
会对身边的东西好奇,问这问那,似乎永远不知疲倦一般,难道说是因为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死掉的吗?不曾在和平的年代出生,生活在宛如深渊一般的环境之中,最后成为了流言蜚语以及恶意的附着体,因为人心成为了鬼。随便想想,也能够知道这并不是普通的孩子生活的环境吧。
诞生于深渊与恶之中的花朵是什么样的呢?
我想一定是宛如白雪一般冰冷,纯净的吧。
那孩子将我复活了。在睁开眼睛,看到那被焚烧的建筑之后,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做出了同归于尽的决定。虽然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要将我复活,不过既然他落下了东西,那就只能去还给他了。我拍了拍脑袋,真的是太麻烦了一点,不过也不讨厌就是了。
和我不同,那个孩子的灵魂与身体都被囚禁在那片荒原上。诞生了他这样的怪物的,充满罪恶的原野,他是唯一盛开出的花朵。】
黑发金瞳的男人看着插在花瓶中的白色花朵,手指轻轻拨动着花瓣。“如果,有蝴蝶就好了呢。”男人叹息道,他喜欢蝴蝶,美丽,自由,脆弱,不管是在文学作品中,还是绘画作品中,蝴蝶的出现都有着其背后的象征意义。抛开那些美丽的,普通的世界中,并不存在的蝴蝶。他最喜欢的,是蓝色的蝴蝶。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蓝色,组成了一道蓝色的漩涡,幽深且神秘,宛若天启一般,让人忍不住沉迷。
白色的花,与蓝色的蝴蝶,想必一定是十分相配的。
【等我来到了曾经的村庄所在地后,才发现,这里早就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变成了一片荒芜的雪原,除了风雪,这里好似什么都没有一般。我挠挠头,觉得要在这片土地上找到那个孩子,大抵是个大工程,少不了要费功夫。可那又如何呢?我叹了口气,行走在雪原上。
天色很快阴沉下来,翩翩落下的小雪逐渐变成了大雪,铺天盖地的袭来。即便是变成了鬼,却对这样的寒冷好像感同身受。
这片土地的上空是什么呢?黑压压的一片,散发着不祥的气息,是诅咒,是罪孽。但最后的结果,却是这样纯洁的世界,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发笑。想必,那个孩子,也是这么觉得的吧?
索性我对游遍各地并没有想法,妖怪的寿命又足够长,我完全可以留在这里,一点一点的翻找着。虽然有点单调枯燥,不过只要有酒,一切都好说。
我抱着这样的心情,开始寻找了起来。】
中原中也天蓝色的瞳孔中满是复杂,“真的能够找到吗?”虽然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已经很不科学了,可是他是亲眼见到白发的鬼连同手中那幽蓝色的火焰,一起焚烧,就和当初愚昧的村民将他绑在杆子上,点起了一把火一般。足够,刺痛人的双眼的火焰,跳动着,燃烧着,最后像是想把所有的罪孽焚烧干净一样。
浅金色发的青年看着远处的那道身影。
“这个,谁知道呢?”
即便是他,也不知道,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样子。
【想要烧尽罪孽,用那样美丽的火焰,然后活在幽深的青蓝之中。
罪を焼き尽し、その美しい炎で、そして深い青の中に生きたい。】
第151章 《雪业原》
【这片荒芜寒冷的雪原上, 没有任何活着的东西,除了冰雪,就是裸-露的岩石。
不知道在这片雪原上游荡了多久, 几乎要变成偶然经过雪原边界口里的‘雪女’或者‘雪妖怪’了。终于在某天的夜晚,我找到了盛开在洞穴深处, 上方露出了一小片天空, 月光温柔的落了下来,今夜意外的是个没有风雪的、晴朗的夜晚。
很难想象, 那个孩子能够盛开出那样纯洁美丽的花。明明是食人的恶鬼, 开出来的花, 却是这样的无害柔弱。我用手轻轻碰了碰洁白的花瓣,“你这个,麻烦的家伙。”我随口抱怨道, 靠在石壁上,摇了摇挂在腰间的酒壶,还好, 还有酒,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 思绪却忽然飘向了曾经身为人类时候的记忆。
......
和我不同, 那孩子变成鬼,是在死后, 我是直接从人变成了鬼。这是我们最大的区别。那个孩子的一切,都矛盾无比。火焰和雪, 恶鬼与纯洁的花, 在他身上矛盾又融洽。说到底,恶鬼不过是世人对我们的称呼罢了。就像人类会捕捉动物食用一样,作为人类, 被恶鬼捕食也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我的态度戏谑,嘲讽,但是仔细想想,却也不是没有道理。既然成为了鬼,那对于鬼来说,这才是鬼的生活方式。人类的那些观念,全部抛到脑后就好了。正是抱着这样的想法,我才会对自己身边发生的一切都抱着漠然的态度。所以,那个孩子会来救我,却是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恨我。毕竟是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亡,没有一点动摇。我,正是将他推入死亡的元凶之一。
把玩着那孩子留下来的手串,上面的铃铛轻轻摇晃起来,发出一点破碎轻灵的声音,就好像那个孩子依然在我的周围,从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冒出来一般。
我仰起头,穿过了那个小小的洞口,看到了外面的一小片天空。
那孩子死的时候,不到十岁,还是刚刚十岁呢?时间过去太久,已经忘记了。明明变成鬼才没有多久,却已经逐渐遗忘人类时的记忆了。眯起眼睛,好像除了一片白色,以及那双过于纯粹的蓝色眼睛,其他的都记不太清了。抬起手拍了拍脑袋,“真是......如果用人类的年纪来换算,我已经是个老头子了。记性不好,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我轻声道,只是这时,不会有个孩子会露出迷茫的神情,歪着头重复道:“是吗?”
等待,是一件相当漫长的事情。
在我等待自己逐渐成人的时候很漫长,在我等待自己变化成鬼的时候很漫长,在我等待那个孩子的时候,也很漫长。
现在回想起来,那个孩子,好像总是跟在我身边,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像只活泼的鸟儿一般,这难道也是孩子的特权吗?不自觉地叹了口气,在妖怪和恶鬼的世界里,向我们这般的关系大概是没有的吧?
那孩子问过我,我们是什么关系。
朋友吗?并不是,或者说并不全是。我是将他推向死亡的罪魁祸首之一,我冷漠的看着他死亡。我是他的父亲,我有义务,也必须引领着他。我是他的朋友,无需多说,便明白对方的意思。我们早已连接在一起,通过那场大火。燃烧着的,跳动的、美丽的、不祥的火焰。
我伸出手,摊开手掌,一束火焰升起来,这是属于那个孩子的火焰,美丽的冰蓝色。
赶紧醒过来啊,混账小子。】
黑发金瞳的男人坐在书桌面前,手中拿着钢笔,在米白色的,打着格子的稿纸上落下,轻柔却不失鉴定的写下了两个字。
【群青。】
克蕾克丝贝看到对方写下的两个字,出声问道:“先生,这是,新的故事吗?”她将茶壶放到一边,将茶杯连同茶碟一起放到了男人的手边。她眨了眨水银色的瞳孔,眼睛里似乎荡漾出一片青蓝色的波痕。
浮梦端起茶碟,另一只手指勾着茶杯的耳朵,轻轻的喝了一口茶。
“是新的故事。”他的睫毛垂下,热茶的气息氤氲了面容,他吹了一下,“克蕾喜欢什么样的故事呢?”他仿佛变成了一个询问着读者喜好的作者一般,两个人简单的聊了起来。
有着水银色长发,曾经在天文台学习的女仆想了想,轻声回答道:“和命运不同的故事。”
水银之蛇,掌握着理与命运,所有事情的结局,都能尽收入眼底,所以她喜欢那些奇妙的,疯狂的,让人猜不透结局,会大吃一惊的故事。因为只有这样,才会让水银之蛇感觉到一丝新奇。克蕾克丝贝的回答让男人轻轻的笑了一下,“真是个为难人的要求。”不算年迈,还十分年轻的水银之蛇并不认为对方做不到,她在用眼神询问过男人自己是否也能给自己倒一杯茶的时候,对方抬起手,做出了请的手势。
并不是女仆的女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先生,有很久没写故事了。”在这之前,还是对方失去了感情,彻底变成了规则的时候,如果不能感受到感情,不能将笔下人物和故事的感情表达出来,那又写什么故事呢?
写故事,最初的目的,并不是得到他人的夸耀追捧,也不是获得可观的利益,而是想要写这样或那样的故事。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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