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感受到了陶风澈的到来,又像是仅仅闻到了某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味,一双雾蓝色的眼睛水汽弥漫,没什么焦距地往陶风澈的方向看了一眼。
“……小澈?”
声音低得仿若呢喃。
陶风澈嗓音干涩,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我在。”
随月生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复又闭上了眼,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路往下淌,将枕头晕湿了好大一片。
——他发情了。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间,陶风澈整个人像是中了定身咒一般愣在了原地。
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事情现在忽然变成了假的,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鼻子。
随月生的信息素闻起来干干净净,没有丝毫变化,一如十年前他们分离的那一刻。
……他没有被任何人标记过。
一种名为狂喜的情绪从陶风澈心头涌出,随之而来的便是慌乱,他没有任何应对omega发情的经验,更何况这个当着他面发情的omega还是他喜欢的人。
陶风澈僵在原地,活像是个被泼了水后短路的小机器人,光是思考就能冒出一连串噼里啪啦带着电的小火花。
好半晌后,小机器人的系统终于重启成功,磕磕绊绊地开口:“哥,你的抑制剂在哪?”
瓶子里的药片散乱一地,杯子里的水也漏光了。想来随月生是吃过药了,但是没能起到作用。
陶风澈依稀还记得,之前的生理课上老师讲过,omega发情时,如果片状的抑制剂已经不起效了的话,还会有一种特殊的紧急抑制剂,是针剂状的。
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陶风澈已经能感觉到自己刚才打的抑制剂正在逐渐失效。他做了个深呼吸,强行逼迫着自己保持清醒。
随月生已经烧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再顾不上要瞒着陶风澈的事,满脑子都是赶紧将发情期给压过去的念头,艰难地动了动手指,指了指床头柜的方向。
陶风澈快步走上前,两人间的距离瞬间拉近。随月生难耐地喘了几声,十分困难地往反方向挪了挪,看上去防备到了极点。
原来即使是像随月生这么要强的人,在发情期时,也会很没有安全感,也会害怕被侵犯,被伤害。
联想到随月生曾经的遭遇,陶风澈的心忽然痛了一下,甚至盖过了那一阵汹涌的欲望。
他往墙的一侧靠了靠,拉开床头柜翻找一下,先将枪拿出来,拨开保险栓后放在了随月生的手边。
“哥哥,你要是不同意的话,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你放心。”他做了个深呼吸,尽力安抚着随月生,“枪你拿着,我已经帮你把保险栓开了,如果我有什么过激行为,你直接对着我开枪就好。”
随月生一愣,下意识地握住了枪。
枪支冰凉,屋内也开着暖气,他却像是被冻伤了似的,瞬间便松开了手。
片刻后,却又很迟疑地慢慢将手指搭了上去。
一直处于昏沉状态的大脑忽然清醒了一瞬,他有些担心陶风澈会觉得被冒犯,可后者却像是终于放心了似的,见他握住枪后便笑了一下,转过头继续在床头柜里寻找夹层。
陶风澈半跪在床边,低垂着头,头顶上那个小小的发旋露了出来。随月生盯着那个小漩涡看了一会儿,忽然很沉地叹了口气。
于他而言,这股久违的情/潮实在是太陌生了,他四肢百骸都是酸软的,就连骨头缝里都能滴出水来。
骨骼和肌肉都不听使唤,被情/潮吞没后,他失去了对身体的所有控制力,仿佛一连坐了近百个小时的飞机,思维混乱,视线模糊。
身体的最深处像是有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烧得他浑身上下都在发烫,神志不清;又像是有一条肆意奔涌的河,寻找一切可以从体内涌出的出口,使得他整个人都变得湿漉漉的。
他讨厌这种失去控制力的感觉,也讨厌身为omega,在发情期时只能倚仗他人的软弱。所以他一直抗拒着自己的性别,从第一次发情后便不断服用药物压制,当发现药物失效后,他慌乱烦躁到了极点。
如果有什么人趁这个机会进来侵犯了他,他绝对会将那个人杀死之后再自杀。
在对抗晕眩的过程中,随月生默默下定了决心。
可此时此刻,盯着陶风澈的背影,虽然那一股浓郁的柑橘味不断催化着他发情期的进度,可随月生却忽然感觉到了一丝安心。
胳膊忽然一凉,紧接着便是细微的痛感,和难以言喻的酸胀。
对皮肤进行消毒后,陶风澈将抑制剂缓慢推了进去。
效果立竿见影,汹涌澎湃的情/潮不再肆意奔流,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了火上,也像是忽然间建起了一座拦截洪水的大坝。
随月生长长地出了口气,终于感觉稍微清醒了一些。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见随月生的状态开始向好的方向转变后,陶风澈匆忙站起身,撂下一句话便逃也似地冲进了浴室,将门反锁后打开抽风机,用冷水洗了好几遍脸,又打开手机查询了一下该如何控制自己的信息素浓度。
他算着速效抑制剂起效的时间,五分钟后推开门出去,却险些被扑面而来的荔枝味信息素冲了一个跟头。
这味道不但没有变淡,甚至还比之前变得更浓了一些。
联想到随月生之前一直不见踪影的信息素,陶风澈对现在的状况有了些猜测——随月生之前估计是一直在研究院里注射一种特殊药物,将信息素强行压制了太多年。现在抑制剂对他不但无法起到作用,还只会让情/潮加倍反扑。
陶风澈的头也开始有些犯晕了,像是陷入了连绵不断的低烧。
经过刚才的突击学习,他对自己现在的状态心知肚明——他被高匹配度且未被标记的omega的信息素诱导发情了。
大脑里像是有一团粘稠的胶水,陶风澈艰难地思考着,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他一边努力想着解决办法,一边拼命调整着自己的信息素,即使不能让它变淡,至少也不能让它继续变浓。
虽然杯水车薪,但至少还有点效果。
随月生现在格外敏感,信息素的浓度刚一变化,他就反应了过来,抬起眼看了陶风澈一眼,眼中水光潋滟。
就这么一眼,陶风澈就被他看得起了反应。
被omega诱导发情后,他的头脑已经很不冷静了,欲望一寸寸地侵蚀着理智的边界,反复催促着他将面前的omega拆吃入腹。
可这个人是随月生,是他的神仙哥哥,是他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喜欢了很久的人,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挑明心意确定恋爱关系的人。
随月生那么固执,防备心又那么重,好不容易才允许自己踏入他的领地,如果现在没忍住,一定会被随月生远远推开,从他的世界驱逐的。
陶风澈深知这个道理,可在他内心的最深处,有只被困在牢笼中的猛兽暴躁地徘徊着,不断用爪子挠着地面,发出不满足的声音。
……我可以吗?如果一定要有一个alpha标记你,那这个人能不能是我?
下腹像是有一团火,烧得他整个人昏昏沉沉,陶风澈呼吸粗重,在欲望中不断挣扎,榨干了最后一点残存的理智。
“哥哥。”
他轻轻唤他,快走几步凑到随月生面前,试探性地碰了碰他红得快要滴血的脸,见随月生没有反抗,便慢慢地将他半抱起来,在他的嘴角处落下一个吻。
“……我可以吗?”
第151章 烧灼
随月生艰难地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此时他半靠在陶风澈怀中,呼吸急促,四肢发软,鬓发乱成一团,一双灰蓝色的眸子也蒙上了一层水雾,莫名地多了些含羞带怯的意思,半点应有的威慑力都无。
可陶风澈却被这一眼看得有些心慌,像是在为自己找补似的,赶忙又说了一句:“你继续这样下去,会出事的。”
随月生像是听见了,又像是没听见,目光从陶风澈的身上移走,没什么焦点地盯着床单上被折腾出的几道褶皱出神。
他没给出答复,陶风澈也不敢轻举妄动,有些烦躁地抿着唇,心脏快得几乎要从胸口里跳出来。
许久后,随月生终于转过头,脸颊凑过去同陶风澈贴在一起。
柔软的卷发垂在陶风澈的锁骨,像是春日里的柳叶落在湖心,肌肤相贴的部分传来的酥麻痒意便是湖泊里激起的一阵涟漪。
他没法做到给陶风澈一个吻,可陶风澈明白,随月生是在说……
标记我吧。
陶风澈的呼吸立刻便变得粗重了起来。
两人身高相仿,如今陶风澈将随月生半抱在怀里,嘴唇便刚好落在随月生的后脑勺附近。
他一手扶住随月生削瘦的腰身,另一只手撩起他后颈处的发丝,然后低下头去。
(......)
好痒。
这感觉太奇怪了,最敏感的腺体附近被人像是享用什么美味佳肴一般细细品尝,随月生下意识地就想逃走,却只能逼迫着自己待在原地,忍受这一阵甜蜜的煎熬。
血管中像是穿梭着轻微的电流,浑身上下都是酥麻的痒意,随月生轻微地发着抖,耳畔红得像是秋日的樱桃。
他难耐地喘息着,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下一秒,尖牙刺破皮肤,血珠争先恐后地往外冒了出来,与此同时,外来的信息素注入腺体,像是山洪一般席卷了他的四肢百骸,干涸已久的细胞发出狂喜的尖叫。
空气中的味道渐渐变了。
荔枝和柑橘渐渐相融,逐渐变得平和。这变化很细微,如果没闻过随月生信息素的人绝对分辨不出来,但如果闻过,一嗅便能知道有个alpha在他身上盖了个戳。
临时标记起效了。
陶风澈长出了口气,舌尖卷走随月生皮肤上残存的几滴血珠,嗓音沙哑:“哥,我去一趟洗手间。”
下腹的那一团火越少越烈,他早就起了反应,喉间发干,有些焦躁地用犬齿咬着下唇,想去吃个自助餐。
随月生沸腾已久的大脑因为临时标记而获得了片刻的清醒,也短暂获得了些对于身体的掌控。
他呼吸还未平复,半阖着眼,疲倦地点点头,由着陶风澈将自己扶着半靠在床头,却忽然一僵。
(......)
或许是因为陶风澈的信息素,又或许是因为从未在发情期被人这么细致妥帖的照顾,这一次的欲望来得比之前更有实感,也更加汹涌。
他靠研究院的药剂将它压了十年,现在终于压不住了吗?
荆宁的告诫似乎还在耳边回响,随月生有些焦灼不安,却又奇异的被那一阵柑橘香气所安抚——
像是终于寻得了自己的归处,从茫然飘渺的半空中缓缓落到了地面。
就是他了吧。
随月生想。
没有人会比他更好了。
“……等等。”随月生抿了抿唇,脱力般地靠在床头,强行忍住那一阵羞怯,“你过来。”
信息素的变化太过于明显,陶风澈正逼迫着自己逃离现场,此刻脚步一顿,仓促间扭过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滚过来。”随月生色厉内荏,“不要让我再说第三遍。”
陶风澈立刻便条件反射地往随月生的方向挪了挪。
他还没完全反应过来,但隐约能感觉到随月生大概是个什么意思,有些不敢置信,嗫喏着开口:“你是想……”
在发情期主动开口向alpha求欢已经够没面子了,更何况随月生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将自己交付出去,却没料到陶风澈竟然会是这么一副慢半拍的迟钝模样。
难耐的欲望不断催促着他更进一步,可强烈的自尊已经不允许他将话说得更明白了。
短短几句话的功夫,股缝里都开始泛起湿意,陌生的情/潮逼得随月生无路可退,他暴躁到了极致,深吸口气便伸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你不来我就去找别人了。”
随月生的脾气有多差,性格又有多说一不二,陶风澈是清楚的。
他说要去找别人,就真能干的出这种事。
这简简单单的十个字杀伤力极大,陶风澈的眼眶瞬间便红了。
手机放得有些远,随月生第一下没能摸着,他拧着眉,微微喘息着向前又探了探,好不容易才碰到手机,就被人一把从手中夺过,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手机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滚了一圈,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手机里有些很重要的资料,随月生脸色一变,当即就想呵斥陶风澈不知轻重,手腕却忽然被人一把攥紧,继而摁在了头顶。
“!”
陶风澈用自己的身体做了一堵墙,将他困在了夹缝之中,手上的力度大得简直要将他的手腕捏碎。
手背上的皮肤被墙壁硌得发疼,随月生吃痛,刚想挣扎,却像是被摁下了定格键一般暂停在了原地。
一滴一滴的眼泪气势汹汹地从陶风澈的眼眶里砸下来,在随月生的衬衫上洇开了几道水痕。
陶风澈的眼泪滚烫,随月生烧得有些模糊,可眼泪滴到他身上时却还是有被灼伤的痛觉。
哪里是眼泪,分明是一颗有一颗燃烧的火种。
“你不要去找别人。我……我可以的。”陶风澈抽了抽鼻子,啜泣着,“只要我一个好不好?”
随月生不答,奋力挣了几下,陶风澈终于依依不舍地将他放开,眼睛却依然死死地黏在他的身上不放。
随月生从没见过陶风澈这幅样子。
他哭得眼角发红,目光里有狠戾也有恳切,说出来的话像是乞求,又像是命令,既像是凶神恶煞的猛兽,又像是狼狈不堪,执着地盯着肉骨头不放的可怜小狗。
随月生坐直身体,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以后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陶风澈盯着他的眼睛。
“这个嘛……”随月生一笑,他的手腕还在发痛,不动声色地呛了一句,“要看你表现。”
被泪水浸透的狗狗眼忽然暗了暗。
(......)
以前随月生觉得发情这件事真的糟糕透了,连带着身为omega这件事也糟糕到了极点。
他浑身狼狈地躺在床上,无法控制液体的泛滥,因为情/潮而失控的自己是他心中最不堪的景象。
103/118 首页 上一页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下一页 尾页 |